漂木獨語
你問我從哪裡來,我不知道。
你問我將往何方,我亦無從答之。
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祈求上天 ── 讓我見得更多,看得更久。
於是, 我化作了一棵漂木,徜徉在無窮無盡的時空。
日出日落,花謝花開。
無從憶起我漫遊了多久,只有歲月的片段歷歷在目。
曾見一人憔悴憂傷,披髮行吟,後縱身投江。
他就在我身邊,但我無能為力,只能見他沉入江底。
後來,聽說,這人名喚屈原,此江稱作汨羅。
曾見大小船隻森然羅列,一人臨江把酒、橫槊賦詩。
曾見火燒戰艦,紅映江心,刀光劍影,人倦馬嘶。
曾見一人迎風狂歌,放浪形骸,扁舟縱酒,水中撈月。
曾見一人長亭送別,醉中長吟 :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
曾見山間明月,孤冷出世;
亦曾見岸堤折柳,悲歡離合。
曾見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亦曾見漁人樵子,臨溪唱曲。
曾見水葬屍身,烏鴉來食;
亦曾見嬰孩初生,憑河而浴。
閱盡世間愛恨生死,我只是 ──
流浪。
也許,我無情,但為何許久前的形影至今難忘?
也許,我有情,但為何在嘆息化作清波時,我便悄然離去?
你問我從哪裡來,我不知道。
你問我將往何方,我亦無從答之。
也許,見得更多,就是無所停留。
也許,看得更久,意指讀盡滄桑。
於是,我化作了一棵漂木,徜徉在無窮無盡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