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賽開始前一個小時,我都待在休息室內休息,溫蒂則是一直陪伴在我身旁。
她閉著雙眼像是在思考什麼,小小的手一直緊握著我,握著握著兩人的手都溫暖許多,緊張感因此減輕不少。
當比賽準備開始的時候,溫蒂才張開雙眼,透過她細長的眼睫毛,我看見的是帶著幾分憂愁色彩的綠寶石,我還來不及詢問她的狀況,她就放開手站了起來。
「比賽要開始了,你先去準備吧。」溫蒂將放在一旁的劍遞給我,在我身後輕輕地推著我到門口,當我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出來,而是說聲加油後把門關起來。
原本我打算進去關心一下溫蒂,但此時我該做的不是這件事情。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往比賽場地移動的時候,泰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確定不投降嗎?」
我轉過身看著她,面對她的提問我肯定地給出答案,「確定。」
「是嗎?那麼場上見。」泰拉瀟灑地向後走,背上的巨劍被擦得閃閃發亮,不難看出她在劍上放多少心力保養呵護。
我不再看著她的背影,忍著疼痛感緩慢前進,明明都擦過特效藥,結果在比賽開始前又開始疼痛。
芙妮雅並未將特效藥的效果講述給艾爾夫聽,特效藥最主要的功用是將艾爾夫體內的毒排除,撕裂傷的部分只能夠勉強恢復一些,並利用麻醉的成分讓艾爾夫感覺沒那麼痛。
一個人昂首挺胸的前進,臉上滿是自信之情以及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給祖父大人看。
另一個人則是帶著受傷的身軀緩緩前進,就算沒辦法使用左手,依然打算站上臺決一死戰。
「今日最後一場比賽同時是帝國分區最後一場比賽開始!這次主辦單位刻意的將比賽時間拉長,讓兩名選手都經過充分休息,想必能帶給我們精彩的戰鬥!」
面對播報員熱烈的播報,大部分的人只想看泰拉趕緊解決對手,少部份的人則是在觀賞艾爾夫的幾場比賽後出現幾分敬佩之情以及同情之情。
「沒想到他能爬到這裡,還以為他跟查爾特對決的時候就會輸了。」坐在貴賓席的埃爾哈德不太開心地說道。
埃爾哈德沒想到艾爾夫能接下查爾特的招式,當時看見他痛苦的模樣就覺得沒問題,沒想到他還能反殺。
「不可能一切都會如你所想。」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出現在埃爾哈德身後,埃爾哈德一聽到馬上站起來向說話的人鞠躬。
「父親大人!你怎麼會來這裡?」埃爾哈德畢恭畢敬地面對父親大人,同時將位置騰出讓父親大人坐下。
「我感覺到一些懷念的魔力波動所以來看看。」
埃爾哈德雖然不清楚父親大人在說什麼,但他沒有選擇多問,而是跟管家一左一右的站在父親大人身旁。
~★~
伴隨著播報員的介紹我緩緩走上臺,泰拉帶著幾分傲氣地看著我。
「看見了吧?大家的眼神。」泰拉在我的對面說著,我自己很清楚。
「我再問一次,你要不要投降?」
「那我再回答一次,我絕對不會投降。」
我將劍握好對準她,左手卻沒辦法好好施力,形成整把劍幾乎都是右手在施力去握。
「依然還是不投降…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又想問,你到底憑什麼被祖父大人認可?」泰拉的眼神變得冷峻,看起來十分渴望知道答案。
「祖父?」是指費加洛茲嗎?「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嗎…」泰拉聽見我的回答後變得不太開心,「明明我付出那麼多努力,卻無法得到祖父大人的認可,而你一個陌生人卻可以,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你?」
泰拉氣憤地將巨劍插在地板上,隨後擺出架勢面對我,她居然要不使用武器與我一戰。
面對我驚訝的眼神,她只是淡定地面對我。
「我可沒有弱到不使用武器就會輸給你。」她自信地說著。
播報員看見如此狀況有點愣住,還是選擇開始不進行干涉,想必是希望看見什麼特殊場景。
比賽開始,我因為她沒有拿武器的關係而猶豫是否要主動進攻,她卻是不加思索地用魔力強化自身向前衝。
她滿是力量的拳頭迎面襲來,我趕緊揮劍防禦,劍碰觸到她的拳頭時被硬生生地擋下來,她隨即轉動身軀向我踢擊,來不及防禦的我就這樣被踢飛,但她沒有追擊,而是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是你能夠放水的對手嗎?認真一點。」泰拉高傲地看著我。
然而這樣子說的她完全沒有使出全力,不像前幾場先使用魔法試探對手,也沒有手持武器,單純的利用魔力進行肉搏戰,我完全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再次貼上身,只是這次沒有單純的靠肉搏戰,而是使用慣例的巖柱魔法。
巖柱從我腳下竄出,將我的平衡破壞掉,我趕緊調整姿勢準備防禦或是迴避泰拉的攻擊,卻因為左手的傷口延遲調回平衡的時間。
她貼上來攻擊我左邊的撕裂傷,原本就有的傷口不只被刺激,還被加強痛覺,我痛得在地上掙扎,整隻手痛到失去知覺。
泰拉抬起一隻腳踩在我的背上,「你懂了嗎?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你還要繼續嗎?」
「我不會投降的!」我忍住痛覺揮出劍,她已經預判到,馬上跳開。
這一揮再次拉扯到我的傷口,痛覺像是蟒蛇一般纏上我的腦袋,毫不留情地捆住我,痛苦的感覺不停地在我腦中迴盪,我只能靠意志力壓制住而已。
在這場攻防戰中,艾爾夫的人偶出現碎裂,左手的部分更是完全粉碎。
「看看你,上臺後只能夠在在地上打滾的模樣,祖父大人到底會怎麼想呢?」這樣子說的泰拉看向貴賓席上的費加洛茲,然而費加洛茲只是笑笑地看著泰拉,那個笑帶著幾分輕視,泰拉憤怒地回到原來的位置拔起巨劍,「為什麼…我明明都向你展現出仁慈的一面,你卻不願意投降,讓祖父大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艾爾夫只是痛苦地看著泰拉,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話,艱難地爬起身面對已經是極限。
「面對你我連招式都不想使用!」泰拉衝出去揮出巨劍,艾爾夫防禦的後果就是再次飛出去,這次直接飛到場地邊緣,艾爾夫依然努力的打算爬起來,但累積的疼痛讓他一時爬不起來,「現在你只要往一旁移動離開平臺,我就當作你放棄,不再繼續攻擊你。」
「我不會…投降的…」艾爾夫氣如游絲地說道。
泰拉聽見這個回答後再次憤怒,帶著怒火衝過去,卻不是攻擊,而是抓住艾爾夫的領子將他甩到場地的中央,狠狠地一摔再次讓艾爾夫發出哀嚎。
「泰拉啊…妳要被自己拘束到什麼時候?」在貴賓席上的費加洛茲有點看不下去,沒想到泰拉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觀眾們的眼神也開始變化了。
大家對於泰拉的行為出現幾分疑惑,開始在底下竊竊私語,對於不肯投降依然努力爬起來的艾爾夫出現幾分肯定或是同情。
「泰拉啊…好好想想妳到底在幹嘛。」費加洛茲此時希望艾爾夫來點變化打破這個窘境。
----------(泰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祖父大人就是不願意認可我,眼前的男人到底為什麼可以!他各方面都比我還弱,對他而言我就是絕對的強者,就算如此,祖父大人依然不認可我。
我一定要讓這個男人自己投降,我不會輕易結束勝負,我要讓祖父大人了解他才是錯的,我才是值得被稱讚的。
我是泰拉?德克辛?亞徹斯特!
我要成為S級魔法師,成為讓所有人敬仰的存在,以及讓祖父大人驕傲的存在。
----------(艾爾夫)
好痛…左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我現在到底還能做什麼?
疼痛使我的精神開始渙散,明明有一個拿著巨劍的人影不停出現在我面前攻擊我,我卻難以進行防禦,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手下留情,是想要讓我暈倒嗎?想要讓我認知自己是個弱者?還是希望我就此一蹶不振?
我不禁想起在精靈界的事情,彷彿跑馬燈一般。
在精靈界訓練時有那麼痛苦嗎?
將手放入巖漿中,與精靈們進行大逃殺,或是後續在真正的烈焰峽谷訓練,雖然炎熱無比並受到不少訓練,但稱不上是痛苦。
就算已經受傷加上精疲力盡,還是不停的躲開攻擊,到了徐風茂林,如果一個不注意就可能直接被吹走摔得滿身傷,就算如此依然不痛苦。
霞一開始的確滿兇的,但後來的態度改變許多,就算不小心受傷那也是我造成的。之後在湍流中訓練,就算有時被石頭割傷或是被水流衝到昏倒,霞的溫柔支撐著我。
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不禁想到與安一開始的訓練,十分的緊迫高壓,帶給我不少困擾,幸好後來改變方式,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
如果沒有與許多精靈交戰訓練,就不會造就出現在的我。
為何我要一直接受痛苦?我再次站起身看向敵人,我應該要記得的只有一件事,這次的戰鬥,我不只是要為了別人還有自己。
巨劍再次揮出,憑藉一隻手我能夠做什麼?
----------
艾爾夫利用單手控制劍,突如其來的使用招式讓巨劍偏離軌道,隨後如火一般的猛攻揮出斬擊,利用泰拉剛剛揮出巨劍的力量加以反擊,泰拉被這一擊驚嚇到,接下結實地這一擊,然而傷害並不高,因為泰拉即時用魔力防禦。
泰拉往後退,「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力量,你受的痛還不夠嗎?」
「就算如此,我還是要繼續。」任誰都看得出來艾爾夫在逞強。
「繼續?」泰拉只是笑笑地撫摸剛剛被砍過的位置,「你難道還無法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嗎?」
「理解。」艾爾夫看著泰拉,「但這不能夠促使我投降。」
嘴巴上說著不能投降,但現在的我完全是靠意志力硬撐著身體而已,希望此時能夠有某種力量將我身上全部的傷痛帶走,但這種奇蹟並不會發生,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哥哥加油!」
溫蒂的聲音迴盪在場上,喊出這句話的溫蒂盡力止住身體的顫抖,她知道父親已經來到這裡,就算如此,自己能做的就是為哥哥加油,當哥哥正在努力的時候,自己害怕的不想去面對,擔心看到哥哥遍體鱗傷自己忍不住出手。
當自己出來看的時候,就看見艾爾夫遍體鱗傷的被單方面碾壓,自己很想要出手,不想再看見哥哥痛苦,但不能這樣做,如果害哥哥輸了怎麼辦?所以只能…
「哥哥加油!不要輸!」伴隨著這道微弱卻讓所有人清楚聽見的呼喊,一個讓人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傳出,「兄弟加油!你絕對不會輸的!」
雷爾達姆此時正站在觀眾席用宏亮的聲音大喊著,在他身旁的小弟也跟著喊加油,而芙妮雅則是不太開心地唸唸有詞。
「你不幫他加油嗎?」和人看向一旁的查爾特問道。
「誰要幫他加油,那是在侮辱我。」查爾特不理會和人,繼續看著其他人喊加油。
「我無法理解,他們是在追求什麼?你就是不可能贏。」泰拉不理解的看著人群,一開始只有幾個人在喊,漸漸的越來越多,明明這就是單方面的碾壓局。
「我也不懂…但沒關係,我只要知道有人在為我加油就好,我就會繼續努力…」
「這種無法理解的事態真的令人煩躁,如此弱小的你就直接死去吧!」泰拉衝出去,比剛才更強烈的攻擊向艾爾夫襲來,艾爾夫想要阻擋卻因為時機錯誤,不只被擊飛出去,不停承受攻擊的劍身還出現裂痕。
艾爾夫馬上發現不尋常的裂痕,但艾爾夫的心中依然沒有放棄,用殘破不堪的身軀繼續站直著面對泰拉。
「你只是一個弱者,為什麼大家會相信你贏?為什麼面對強者你還能不放棄,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泰拉質問著,她全身的魔力伴隨情緒不滿地運轉著。
「我要贏…」
艾爾夫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將劍尖對準泰拉更讓她受不了。
「弱者要成為強者需要耗費很久的時間,你卻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你是不可能成為強者的,趕緊投降離開這個臺上!」泰拉忍不住怒吼。
「說什麼不願意面對…妳自己不也是一直困住自己嗎?」
艾爾夫說的話再次刺激到泰拉,泰拉沒有靜下心思考過祖父大人對她的意義到底為何,只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祖父大人的認可。
泰拉無法接受艾爾夫說的,衝過去再次進行攻擊,艾爾夫沒有選擇防禦,而是迴避,就算手受傷,還有腳就沒問題!
「到處逃竄的廢物。」泰拉邊說邊使用魔法,巖柱再次竄起,泰拉配合著巖柱進行突擊,很快的空間越變越小。
「得手了!」骨頭的粉碎聲傳遍場上,泰拉的劍擊中艾爾夫的左手,然而艾爾夫左手早已痛到麻痺,這一下並未讓他失去意識,而是咬緊牙根揮出劍進行反擊。
泰拉看見艾爾夫眼神的瞬間下意識地避開,明明只要揮出最後一劍就好了,為什麼產生一種害怕的感覺。
艾爾夫此時的精神狀態開始變差,疼痛導致他進入恍神的狀態,能撐住完全是依靠身體裡的各式激素。
「弱者又如何…」艾爾夫直視泰拉,就算左手已經完全無法使力依然單手舉著劍,「為何妳無法理解弱者?就算我是弱者又如何?誰沒有經歷過弱者的時期?」
泰拉面對艾爾夫的問題只是輕視著他並輕鬆地回答。
「我是強者,絕對的強者,尤其是在你的面前,我和你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趕緊離開競技場。」泰拉自身沒有輸給同年齡的過,甚至長大後還能夠贏過年紀比她大的,對她而言她就是絕對的強者。
「絕對的強者…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到底有多少的強者在我面前?連在我身邊的柔弱少女都比我還強,這些都是不用說明白我都清楚的事實。」
事實是殘酷且現實的,人類能欺騙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就算如此我還是想變強,就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我自己的事情我最清楚,我到底有多麼弱小,現在又是多麼的殘破不堪,不需要任何人開口,不需要鏡子,我自己最清楚。」
明明說的內容是如此悲催,少年黑色的瞳孔中絲毫沒有放棄二字,「我從來沒有好好想過我到底是為什麼而變強,現在我是為了我自己,我的命也是給我自己,但我不會只為了自己而向前衝,因為還有相信我的人。」
劍鋒對準泰拉,「弱者以成為強者為目標有什麼錯嗎?」
泰拉看著艾爾夫不禁遲疑,成為最強…自己就是強者,何必再成為最強?難道我缺少的是成為最強的慾望?不,現在的我早已比大部分人都還強,根本不需要執著於變強這件事情。
我果然無法理解,你是名戰士,擁有戰士的意志,但對我而言你就是個弱者,弱者是不可能成為強者的。
「土神流?落石。」泰拉第一次在這個場上使用土神流的招式,而這招強而有力的攻擊將艾爾夫的希望徹底擊碎。
那把陪伴艾爾夫許久的劍發出悲鳴,裂痕瞬間擴大,隨後,劍身化為碎片散落在場上,只留下殘破不堪的一小部分,如同艾爾夫一樣。
競技場瞬間鴉雀無聲,一句話打破沉寂。
「這樣子你還能夠做什麼?」泰拉平靜地說著,看著倒下的艾爾夫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