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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杜若與紫藤 目標2-6

雞縛靈 | 2021-04-02 21:00:02 | 巴幣 1108 | 人氣 255





  飛燕里的氣氛似乎有些異常。
  
  昨天就顯得很冷清的大街今天幾乎已經見不到人影,大半數的賭場都大門緊閉,只有一兩扇微微敞開的門縫漏出了稀薄的燈光。
  
  「好奇怪喔……」看著這副景象的杜若不解地咕噥。
  
  「會不會是因為昨天的關係?」
  
  昨天引起的騷動很快地就傳了開來,雖然最後兩人還是有驚無險地逃了出來,但沙華會說不定會因為這點而加強警戒。
  
  「他們應該不會只因為那樣就把大家通通趕進去吧?而且我們又還沒有殺掉目標,這樣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這話確實有理。
  
  但要是那樣,現在這份詭譎的沉默到底又該如何解釋?
  
  從僅有窗框的窗戶上,幾縷紅白交錯的輕光如塵埃般滲入,將杜若那烏黑的眼眸給蒙上了一層薄灰。
  
  空氣中的潮濕霉味混雜著鏽蝕與腐朽木頭的味道,被這份難以明言的黑暗包圍,紫藤忍不住往身旁的杜若又湊近了一些。紫藤微微收起指頭、看了杜若的衣角一眼,卻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實在太沒出息而收回了手。
  
  兩人直直盯著目標所在的紅尾屋。雖然大廳是一片昏暗,但卻可以看見三樓的霧面玻璃溢出了些許的微光。
  
  「看起來,目標還在裡面。」落下的瀏海被杜若輕輕撥開,視線的遠方、蒼白的燈光爍閃搖曳。
  
  明明也同樣盯著的紫藤什麼也沒看到,但杜若的口氣卻十分篤定。
  
  「……有點可疑。」此時,紫藤終於按捺不住疑問。
  
  「為什麼這種情況下卻只有目標在?這太奇怪了。」
  
  紫藤並不是不相信杜若的直覺,但今天的氣氛又比昨天更加不尋常,讓紫藤不得不更提高了警覺心。
  
  「……紫藤覺得奇怪嗎?」
  
  面對杜若斜斜投來的目光,紫藤握緊拳頭。
  
  「只是,說不上來……」
  
  「那、我會小心一點的。」
  
  看著紫藤,杜若輕鬆地笑了。但和看上去不同,紫藤是真的感覺到杜若嚴肅地戒備了起來。
  
  此時,紅尾屋那原本微弱的燈光熄滅了。並且沒過多久,就看見那道綁著小撮馬尾的身影探著腦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對方很明顯在防備著什麼。
  
  「走吧。」
  
  儘管有所顧忌,但紫藤也還是只能跟在杜若的身後站起身來。
  
  「這邊。」
  
  墨駒的身影很快就在小巷中消失。然而杜若的直覺實在超常,好幾次都以為跟丟了的時候,杜若就可以指出大略的方向並再次跟上墨駒。
  
  而一路上別說人影了、甚至就連一點人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
  
  紫藤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為墨駒所走的路線實在太迂迴的緣故——簡直就像是在刻意躲避著遇見他人一樣,墨駒凈是走一些看似已經荒廢的狹窄小路,如果不是有杜若在,可能就連紫藤也跟不上。
  
  太奇怪了。
  
  就在這麼想時,紫藤忽然撞上了停下腳步的杜若。
  
  杜若打直手臂示意紫藤停下,然後慢慢地往牆邊移動。
  
  「唷,可讓我逮到你了啊。」從前方,一道有些熟悉的渾厚男聲傳來。
  
  這句話的矛頭所指並不是兩人,但也不像是墨駒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而面對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墨駒意外地提高了音調:「龍首跟錦骨的交接儀式應該沒這麼快結束才對。」
  
  「哈,那可是彼此彼此啊。」
  
  探頭一看,才發現在墨駒面前的是昨天在路上和墨駒交談過的男子。
  
  「我就算了,這種重大儀式你堂堂青掌還敢缺席,倒也是挺帶種的啊。」
  
  「……還『堂堂』啊。」墨駒自嘲的笑聲中沒有任何笑意:「我也不過只是個小棋子而已。可還沒有那種榮幸。」
  
  「用不著把我當成笨蛋。」男子如同想要切斷墨駒的拐彎抹角般,單刀直入地開口。
  
  「你真的以為隨便找個男人綁個馬尾就沒有人認得出你來了啊?」說完,男子就像聽見朋友說了個難笑的笑話似地笑了。沉如厚冰般的嗤笑落在地上,連回音都沒有擊響就落入了黑暗。
  
  「……是你上頭的紅掌發現的?」半晌,墨駒才壓低聲音反問。
  
  「除了我之外,又有誰好好看過你的正臉了。」男子嘆息一聲,然後再次笑了:「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到哪都總是會有一些聲音的。」
  
  「但我之前還以為那些都不過是嫉妒罷了。」
  
  「我可沒忘記那時我們從這溜進青遊里的事。但現在這你走這條路是要去哪裡?老實招來吧。」男子兩手一攤,語氣中除了無奈、更多的是不解。
  
  兩人在後頭靜靜看著事態發展。
  
  看來,男子也同樣在跟蹤墨駒。只是是因為路線不同的緣故嗎?杜若直到男子現身的前一秒,都還完全沒有聽見四周有人的跡象。
  
  不管如何,出手的時機都還沒有到來。
  
  「……在這種時間點讓那個錦骨上位,你難道覺得這是對的嗎?」墨駒沉重地、緩慢地對男子說。
  
  「那也是巍龍老大的決定。我相信巍龍老大是不會做錯的。」
  
  「……也是啊。」
  
  男子話中的堅定,讓墨駒既像是嘲笑、又像是佩服地漏出了嘆息。
  
  「但你聽好,巍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巍龍了。」墨駒收起笑意、悻悻然地回答:「桔梗如今落魄成這樣,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墨駒口中的桔梗是沙華會底下的一個派系。沙華會因為太過龐大,所以底下自然有許多分支,而桔梗是其中最常被提及的派系之一。
  
  「不正是因為這樣,我們現在才更要出一份力嗎?」男子的口氣隨著話語、逐漸變得激動:「我們這條命可是巍龍老大撿回來的,你不是還說過會跟我一起成為老大的左臂右膀嗎?」
  
  「巍龍會改變,我也一樣。」而男子的激動只換來了墨駒的冷言冷語:「更何況現在我可是青掌,只看得失、不看道義。」
  
  「所以、你就是打算跑路了對吧?」
  
  這一句話,令空氣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男子先是一愣,然後才理解到這份沉默是認罪而笑了出來。
  
  「今天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看到。」說著,男子伸出了手:「回去吧。現在你頂多也只是被當成缺席而已。」
  
  看著男子的掌心,墨駒闔上眼吐出一口氣。然後、也同樣伸出了手。
  
  ——下個瞬間,一道白光劃過。
  
  「……!」
  
  「你啊,就是說話太直了。」
  
  墨駒看著瞳孔放大的男子冷冷地說。左手反持的小刀淅瀝瀝地滾落新鮮的熱血。
  
  「既然還只有你知道,那對我來說就好辦了。」
  
  男子按著被劃開如尺長的腹部退開腳步,一步、兩步、眼神先是驚恐、隨後慢慢變為憤怒、最後只留下一股憂傷的笑意。
  
  「這就是你的回答啊。」
  
  不帶溫度的笑聲、就如同從傷口中流瀉而出的鮮血一般。
  
  而再次提起眼時,男子眼中已經只剩下了敵意。
  
  「看來、我也得讓你看看我的道理!」
  
  語落、男子腳跟一蹬,朝墨駒撲了過去。
  
  面對那壯上自己一圈的身軀、墨駒立刻反手將刀口架在身前,但對方居然直接用右手握住、架開刀刃,另一手朝著墨駒的腹部灌上一拳。
  
  紮實的悶響讓墨駒乾嘔出一口胃液。
  
  但墨駒沒有就此倒下。將小刀使勁地往外一抽、熱血就在空中潑出一彎弦月,趁著男子的身子還沒回正時、墨駒伸長手臂——
  
  「——!」
  
  宛如釘入牆壁那樣,小刀從側邊直直插進了男子的脖子。
  
  紫藤倒抽了一口氣。
  
  男子兩眼圓睜,從被刺穿的喉嚨間、漏出了幾聲像是血沫破碎、又像是哀鳴的嘶喊,一瞬間宛如被拉得無限長。隨後,男子無力地倒下。
  
  「……你知道吧。這二十年裡、你從來就沒有贏過我。」
  
  那柄刀刃深深卡進了男子的頸間,熱血溢出、剎那便將地面抹上一層暗紅。
  
  墨駒的手隨著那強作冷靜的聲音、顫抖著。
  
  「現在也是。」
  
  墨駒居然就這麼輕易地把他給殺了。
  
  聽起來,他們明明是有段交情的不是嗎?
  
  看著在血泊旁站立著的墨駒,疙瘩如蟲子般攀上紫藤的手臂。
  
  忽然,身旁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輕響。
  
  還沒意識到那道聲音的源頭、一道用不著思索就能明白的沉悶爆鳴就在身旁噴發。
  
  「好了……解決。」
  
  白煙緩緩飄過紫藤面前。而杜若已經收起手槍,看了一眼紫後邁開腳步。
  
  「走吧~」
  
  「……咦?」
  
  紫藤立刻移動視線,只見墨駒已經趴倒在地、後背上被開出了一個鮮紅的血口。
  
  不同於受到震懾的紫藤,杜若始終都在尋找著出手時機。既然其中一人已經死了,那剩下的就好辦了。
  
  兩人可不是為了聽他們的愛恨情仇才潛入這裡的。
  
  意識到這點,紫藤雖然還沒從驚愕中回神、卻還是壓抑著發軟的兩腿跟上了杜若。
  
  巷道很窄,光是兩個男人的屍首就已經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杜若一邊避免著踩到血跡,一邊低頭打量著倒臥的兩人。
  
  「嗯……這樣的話把他們弄成互相刺殺了對方的感覺好像比較好?刀子不知道能不能拔出來?」
  
  雖然這裡是東區、但應該也是只要第一眼看上去不像槍傷就好了。剛剛他們打得那麼激烈,就用刀子把槍傷割深一點吧。
  
  杜若摁著下巴、踮著腳,走近已經沒了生命跡象的男子,但不知道是真的插得很深、還是不好施力的緣故,小刀幾乎是文風不動。
  
  「唔……」
  
  試了幾次之後,杜若才沒輒地鬆手。
  
  「紫藤、妳覺得要怎麼處理比較好呀?」
  
  「……這……」被杜若一問,紫藤頓時啞口。
  
  最後,紫藤也只是搖搖頭。
  
  往四周張望,狹窄的巷弄裡能放的東西相當有限,但兩人的視線最後卻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巷子深處的一根鐵管。
  
  紫藤頓時兩眼一垂。
  
  「紫藤不用勉強啦。」
  
  也許是想起那時的記憶了吧。看見退縮的紫藤,杜若打氣般地說。
  
  「這次我自己來就——」
  
  突然,身後的雜音讓兩人同時身子一顫。
  
  杜若立刻抽出手槍裝入彈匣,轉身瞄準了墨駒。
  
  「等、等等……」虛弱地、墨駒提起了手:「請、請不要開槍……」
  
  一口血沫從墨駒的嘴中濺出。
  
  「聽……聽我說幾句話吧?」墨駒一手撐著地板,辛苦地轉動腦袋看向杜若:「妳們看……反正我也快死了。」
  
  「明明打中了呀。」杜若歪過腦袋,口氣中只有單純的不解,恐怕就連杜若也很少遇見被一槍打中後背卻沒死成的案例吧。
  
  再次咳了一聲後,墨駒氣若游絲地回答:「呵、誰知道呢……也許是神還不希望我死也不一定。」
  
  「不過、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報應會來得這麼快。」
  
  墨駒勾起一抹歪斜的怪笑,狀似痛苦地拱起身子,背上的彈孔便噗漱漱地湧出鮮血。也許是被骨頭給擋住的關係,才沒有一擊斃命吧。
  
  艱難地舉起視線打量過兩人後,墨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我也可真沒想到、咳、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小妹妹的手中。」
  
  「昨天的聲音……也是妳們沒錯吧?」
  
  「我們沒必要回答你。」一直保持沉默、維持著架勢的紫藤,此時先了一步開口。
  
  墨駒稍稍移動了視線,目光只在紫藤的身上停留了一會。
  
  「我不是在問妳。」
  
  「夠了,你到底想說什麼?」聽不下去的杜若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槍,咄咄逼人地問。
  
  「妳看,妳現在、隨時可以殺我對吧……?」墨駒喘著氣、奄奄一息地說。僅僅只轉動眼睛看向杜若:
  
  「但……殺掉我對妳來說真的比較好嗎?」
  
  杜若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扣下扳機。墨駒將那當成允許自己說下去的信號,便繼續開口:
  
  「我想……妳們就連我在幹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派來殺我了吧?」
  
  這番話讓紫藤的目光微微地動搖了。
  
  從剛才的對話裡,男子提到墨駒是想要叛逃沙華會,而墨駒剛才也殺害了同為沙華會的男子。這樣說起來,他也不是同樣與沙華會為敵了嗎?
  
  不、就算那樣,也完全不代表他是清白的。
  
  墨駒喘著粗氣、使勁地從缺氧的胸口中擠出話語:「其實……我早就已經捲走紅尾屋的金庫,本來是打算今天就要跑路的……只是沒想到、居然碰上了兩塊程咬金。」
  
  墨駒話中的「程咬金」不知是指眼前的兩人、亦或包含了男子。
  
  「不過、看起來神還是站在我這邊的……告訴我、是誰請妳們來的,我出五倍——」
  
  「你覺得我們稀罕那種錢嗎?」不等墨駒說完,紫藤就出聲打斷。
  
  他骨子裡果然還是沙華會的人。
  
  「……我不怪妳們眼界小、但紅尾屋……咳、就算在飛燕里也是數一數二,即使只有零頭、也夠妳們一輩子不愁吃穿了。開一個妳們能夠數出來的最高價碼……我跟妳們買個放過我的機會……怎麼樣?」
  
  「……那我問你。」
  
  忽然、杜若向前跨出了一步,認真地注視著墨駒。
  
  「要請到鎮裡最好的醫生的話、要多少錢?」
  
  「咦……?」這意料之外的提問讓紫藤訝異地看向杜若。
  
  「哈、哈哈、咳!我難道看起來像是醫生嗎?不過只有錢,就算像我這樣半死不活的人、也可以救活吧。」
  
  「……」
  
  雖然仍沒有放下手中的槍,但墨駒的話卻讓杜若的眼神頭一次閃爍了。
  
  「杜若。」
  
  紫藤不明白杜若為什麼要這麼問。
  
  紫藤知道杜若的本性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可是……
  
  「不可以相信他們。」
  
  紫藤沒有把內心真正的疑問給說出口,僅僅只是搭上杜若的肩頭、收緊了手中的力氣。
  
  「我知道。」杜若沒有回過頭,如此回答。
  
  「但、我還是想要聽聽看。」
  
  「可以嗎……?」杜若的聲音微微顫抖,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卻又按得更緊了一些。
  
  那時紫藤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說了重話,所以也許,杜若正是因為這點而顫抖。
  
  沒錯,杜若的本性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杜若一定有什麼理由。
  
  「……好。」
  
  最後,紫藤還是鬆開了手中的力道。
  
  長達數十秒的沉默過去。墨駒才緩緩地咳了一聲、開口說道:
  
  「我跟外面的那些流氓不一樣……我可是負責管帳的青掌。隨時留筆能夠保命的錢、是我的基本原則。所以……就算遇到了現在這種事、我當然也有筆保命用的錢。」墨駒拐彎抹角地回應了杜若。
  
  「既然這樣……那你的錢又在哪裡?」
  
  墨駒再次咳了兩聲。
  
  「我離開只是最後一步……畢竟用扛的搬錢可不是我的工作……確實、我沒帶那麼多錢在身上,不過、我可以先給妳們擔保……」
  
  墨駒說著,接著移動手臂想往口袋摸索。
  
  「不準動!」杜若立刻喝住了墨駒。讓這傢伙有機會碰口袋實在太危險了。
  
  「紫藤……可以幫我去拿出來嗎?」
  
  杜若維持著舉槍的動作說道,而紫藤則是愣了片刻,才點點頭繞到了墨駒的身後。
  
  「……在我後面右邊的口袋裡。」被槍口指著腦袋的墨駒兩手一攤,無奈地趴回地上。
  
  「所以就算是——這麼多,你也有辦法付得出來嗎?」
  
  聽見杜若的問題,墨駒就像聽見了難笑笑話般地冷冷一笑。
  
  「就算十倍、也不過是零頭罷了。」
  
  而紫藤維持著警戒搜索著。過了一會便從墨駒的口袋中,搜出了一枚銀色的戒指。
  
  即使光線昏暗,那枚銀戒上的淡紫色寶石也依舊如暗夜中的貓眼一樣反射著光澤。
  
  「這是我跟其中一個保管財產的夥伴約好的信物……妳們可以當成我把金庫的鑰匙交給了妳們。不過、除非我親自……」
  
  「為什麼……」
  
  忽然,紫藤漏出了極其驚訝的低喃。
  
  「怎、怎麼可能……這真的是……」
  
  紫藤端看著手中的銀戒,激動到全身都在發抖,顫抖的語氣讓杜若和墨駒同時感到了疑惑。
  
  紫藤將視線從戒指上移開,最後落到了墨駒的身上。
  
  「難不成……」
  
  下一秒,紫藤忽然理解了什麼似地瞪大雙眼,接著猛地捉住墨駒的領口、強硬地壓著對方翻身。墨駒立刻痛得放聲哀嚎。
  
  但是在墨駒的後頸,卻什麼樣的紋章都沒有。
  
  「……為什麼這個會在你這裡!給我說清楚!」
  
  「咳、我怎麼會知道!那戒指也是我的夥伴給我的——」
  
  「那是誰!給我說清楚!」不等話說完,紫藤就再次加重了手中箝制的力道。
  
  「喂、喂喂喂!會死的啊!」墨駒吃痛地拍地求饒,而紫藤這也才稍微鬆開手中的力道,騰出足以讓對方說話的空間。
  
  鬆了一口氣的墨駒無力地癱軟了身子,背上的彈孔也隨著咳嗽溢出鮮血。
  
  「他、他的名字是秋棠……但光說名字、妳也不可能找到他吧……」墨駒狀似要笑、但卻只是發出了痛苦的喘息:「妳、想要找他的話就快點……不然我真的快死了、到時就誰也沒辦法了……」
  
  聽見墨駒這麼說,紫藤便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
  
  「紫藤、那個戒指到底是……?」看見紫藤鬆手,杜若也同樣放下槍、朝著紫藤走近。
  
  而終於不再被槍指著、讓墨駒咧嘴一笑。
  
  紫藤只看到腳邊忽然閃起了一道強光、緊接著是像是被數百根針給刺穿小腿的劇痛——
  
  杜若立刻舉起槍,但卻因為在前方的紫藤忽然身子一晃、而使瞄準有了片刻的遲疑。
  
  墨駒抓準這個瞬間,一腳踢向了杜若的小腿。
  
  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腳踢中,讓杜若頓時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墨駒立刻在地面滾動身子,將杜若因倒在地上而鬆手的手槍給奪了過去。
  
  拉開距離的墨駒舉起槍,迅速地朝著杜若的腦袋扣下扳機——
  
  只是,視線卻在一陣黑後立刻上下顛倒過來。
  
  下個瞬間、一聲悶響在巷道內爆散。
  
  與此同時、墨駒感覺到鼻腔中瞬間被一股黏膩給填滿,接著鼻樑與胸口宛如被錘子擊中一樣地炸開劇痛。
  
  墨駒反射性地想捂住口鼻,卻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
  
  「什、什麼……」
  
  墨駒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紫藤,眼中只有難以置信。
  
  本以為應該至少能夠制住對方一陣子,但眼前的少女卻在被電擊後立刻翻起身子、擊偏槍口、再朝著自己的臉部與胸口送出了兩記刺拳、最後箝制住了自己。這般身手絕非常人的水準。
  
  「呿……花大錢買的一點用都沒有。」
  
  落在墨駒手邊的是一個狀似刨皮刀的黑色工具。剛才墨駒就是用那個工具前頭竄出的電光攻擊了紫藤。
  
  紫藤壓制著墨駒的關節。前臂被偏移的子彈劃過而滾出了汨汨鮮血,鮮血沿著手臂滾落,叫人光看就已是觸目驚心。
  
  「他在哪裡……回答我!」
  
  但紫藤無視於流血,只是不偏不倚地注視著墨駒大喝。
  
  「哈哈哈、那也得等妳鬆手我才有辦法。」墨駒一改先前唯唯諾諾的態度,語氣張狂地笑道。
  
  「我先提醒妳們……要決定最好快點。」即使被壓制住,墨駒也仍沒有絲毫落於下風的神情。
  
  「無論是錢還是情報、妳們想要的東西我全都有!所以有什麼好猶豫的!妳們以為我是為什麼挑這種時間潛逃?過不了多久儀式就要解散了,到時無處可逃的是妳們啊!如果有我掩護、我多少還可以確保妳們跟我不被逮到!」
  
  然而,紫藤完全沒把墨駒的激動給聽進耳裡。
  
  這是杜若才慢慢站起身來,走到了紫藤的身旁。
  
  杜若彎下腰撿起槍,看著紫藤前臂冒出的鮮血欲言又止了一會,最後卻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快點啊,只要妳們——」
  
  「給我閉嘴。」
  
  紫藤以凌厲的一拳打斷了墨駒的話語。
  
  早已經內出血的墨駒被這一擊砸中,鮮血登時從口鼻間濺出,意識唰地一片空白。
  
  沒錯,他們終究和杜若不同、終究不值得信任。
  
  紫藤早就明白了。
  
  「不需要你,我也會找到奪走它的人。」
  
  紫藤站起身、和杜若交換了眼神過後,一聲沉重的悶響隨即點燃了黑暗。
  
  被鮮血沾溼的拳頭裡,握著的是母親生前最珍視的遺物。
  
  
  ※
  
  
  善後完畢後,兩人立刻動身離開現場。
  
  雖然不明白墨駒話中的全貌,但就聽到的內容去想,飛燕里之所以會顯得冷清,大概是因為沙華會的人都聚到了某處參加了某項儀式,而墨駒所言也並非全是假話,杜若很明顯地聽到人聲就好像雨勢似地逐漸將自己跟紫藤包圍。
  
  現在在東區的多深處?應該要走多久才能回到南區?這些杜若都不清楚,只能將導引方向的工作託付給紫藤,自己則是負責聽聞周遭聲音的動靜。
  
  「紫藤,妳的手……」杜若跟在紫藤後頭,看著那染紅了半隻右手的長長血痕,不禁面露擔憂。
  
  「不怎麼嚴重。回去再處理就可以了。」紫藤不以為然地說。但那淌著血的右手卻無力地張開著、還不停地發著抖。
  
  傷勢其實比想像中要來得嚴重。
  
  在情緒褪去之後,那道傷痕便像是不斷添入柴火似地越發燒灼起來,小腿也還殘存著被電擊的刺痛,但現在可沒有停下腳步處理傷口的餘裕。
  
  而且,真的是這個。不會有錯的。
  
  紫藤握緊著掌心。紫藤想也沒想過有天能夠拿回它。紫藤一心只想著趕快脫身、然後把手中的戒指給安置回去。
  
  憑藉著直覺,兩人一路朝著西南前進,然而和昨天不同,很快紫藤就感覺到呼吸變得急促、視線變得難以聚焦。
  
  「紫藤,還好嗎?妳的嘴唇好白……」
  
  停下腳步,紫藤擦去額間的冷汗。幾乎是反射性地回答:「我可以……就快到了。」
  
  而在說完這麼一句後,紫藤就立刻雙腿一軟。
  
  「哇!」杜若連忙上前攙扶。紫藤撐著牆喘著氣,滲出的斑斑汗珠已經打溼了瀏海。
  
  對了……要先止血才行!
  
  想到這點的杜若立刻左右環顧,卻找不到合適的止血材料,但很快地、杜若就想起紫藤昨天對自己做的處理。
  
  沒錯,自己不應該再只是一味地接受了。
  
  丈量了紫藤的傷口大小,杜若決定撕開上衣的時候,紫藤虛弱地開了口。
  
  「幫我……」說著,紫藤轉過身倚在牆上,接著用另一隻手拉住了受傷手臂的外套袖口。
  
  「用、外套止血……」
  
  這樣也許多少可以止住一些血。但現在紫藤無力自己將它脫下來,只能請杜若幫自己一把。
  
  「拉住袖口……」
  
  「好……!」明白紫藤的意思,杜若立刻上前捉住了紫藤的袖口。
  
  得先讓受傷的手出來才行。
  
  於是紫藤咬緊牙根,使勁地提起肩膀。
  
  傷口在袖口處和衣料摩擦起來,毫不講理的痛楚令紫藤揪起了臉,而杜若只能努力地將袖口撐得更開、並小心地不碰到傷口。
  
  終於,在伸出負傷的手之後,杜若馬上繞到了另一邊幫助紫藤脫下外套。
  
  「簡單裹住就可以了……」
  
  杜若抱著半邊袖子沾著鮮血的外套,小心地裹住了紫藤的前臂。
  
  完整地包住後,杜若聽著紫藤的指示用袖子在紫藤的上臂用力地打上了結。為了防止繼續失血,暫時減緩血液流通是必要的措施。
  
  「……好了!」杜若看著仰起頭喘著氣的紫藤說:「先休息一下。」
  
  但紫藤卻搖了搖頭,搖晃地按著手站直了身子。
  
  「快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不行啦!紫藤都已經站不穩了!」
  
  杜若想要拉住紫藤,但紫藤卻完全沒把杜若的話給聽進去,自顧自地跑了出去。
  
  「——咦?」
  
  下一秒,紫藤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了。
  
  杜若猛煞住腳步,才沒跟在紫藤的身後摔下去。
  
  轉角銜著的並不是道路,而是打通住宅形成的小型要衝。高度及腰的臺階下,失足的紫藤痛苦地蜷起身子。
  
  「紫藤!」杜若立刻跳了下去。
  
  「嗚、呃……」
  
  「紫藤……還好嗎?」
  
  劇痛讓紫藤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手肘、腰側與側臉都多出了好幾塊擦傷,但如果不是紫藤反射地做出了受身、再加上傷口被衣服給裹住,傷勢肯定會更加駭人。
  
  被痛得乾咳了幾聲之後,紫藤才終於開口。
  
  「……對……對不起……」呻吟著紫藤無顏直面般地側過臉。
  
  「很痛嗎?腳……腳有沒有怎樣?」杜若著急地上下確認紫藤的傷勢。除了臉上跟手肘多了幾塊擦傷以外,看起來還沒有太嚴重的傷,但誰也不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沒有其他傷勢。
  
  「我、我還可以走……只是……」紫藤邊喘著氣、邊虛弱地睜開眼睛。
  
  「讓我、休息一下……」
  
  杜若頭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紫藤。
  
  但就連這份脆弱也沒能如願,沒過幾會、杜若就聽見了遠處傳來了一大群人的腳步聲。
  
  「糟了……!」
  
  這裡可是東區的深處。要是撞上太多的沙華會成員,恐怕就算打光子彈也沒辦法脫身。而且紫藤的狀況別說硬碰硬了,只怕連要逃跑都很困難。
  
  杜若迅速環顧四周。這裡的格局跟平時接任務的小中庭很像,於是杜若開始往牆邊搜索,結果果然在臺階旁的縫隙間發現了貌似是儲物櫃的拉門。
  
  裡頭空無一物,雖然跟紫藤的身高相比有些太小,但應該還是能夠勉強躲進去。
  
  「紫藤,這裡。」
  
  杜若回過頭,抓住了紫藤伸出的手搭在肩上。
  
  拉開櫃子,杜若攙扶著先讓紫藤以半躺倒的方式躺進櫃子,隨後才讓自己也鑽了進去、臥倒在紫藤身上。
  
  就在終於躲進裡頭、關上拉門的最後一刻,杜若的餘光瞥見了一雙又一雙的腳、與談話聲流入了中庭。
  
  外頭立刻因為人潮而喧鬧起來,滲透的低沉嘈雜聲在櫃子裡嗡嗡迴響。
  
  狹小的空間裡頭只有潮濕發霉的氣味、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安在心頭紮根,然而即使想看向對方,卻也只見得到一片黑暗。
  
  大量出血已經讓紫藤的手有些麻痺,從背脊到脖子都在發涼。腦袋沉甸甸的,明明只有一片黑暗、但眼前卻還是不停閃著碎片一樣的白影。
  
  就算暫時安全了,但誰也不知道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躲多久。一小時、兩小時、甚至是一整天?光只是到現在,紫藤就清楚地感覺到意識又隨著溫度流失了大半。
  
  紫藤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只能透過懷中的溫度來維持著意識的底線。
  
  這也讓紫藤察覺到了杜若的不對勁。
  
  懷中的杜若全身都在顫抖。嘴裡粗重地喘著大氣、一隻手還用力地掐著紫藤的肩膀到了會痛的程度,即使紫藤也在緊張,但杜若的程度明顯遠遠超乎了尋常。
  
  「……怎麼了?」紫藤壓抑著痛楚,悄聲地在杜若的耳旁問。
  
  但沒有得到回答,杜若只是壓抑著叫聲似地低吟著。那纖弱的背脊弓起,冷汗隨著顫抖滴落在紫藤的胸口,彷彿正受到某種巨大痛苦的折磨。
  
  這毫無預兆的情況更讓紫藤不知該如何是好,紫藤克制著慌張,將還能動的手撫上杜若的後腦,略顯得用力地把杜若按進了自己的懷中。
  
  「不用害怕……我還在這裡。」
  
  紫藤就連自己的聲音都已經快要聽不清。
  
  但這麼一做,杜若緊抓著紫藤肩膀的力道才終於稍稍鬆緩下來。
  
  明白了這樣做有用之後,紫藤輕撫著杜若的後腦,轉動另一隻手在黑暗中摸索,碰觸到對方指頭的瞬間,對方便緊緊回扣住了自己的五指。
  
  「沒事的……一下就沒事了。」
  
  或許,也是在說給自己聽吧。
  
  滿溢的不安從掌心滲出,即使每個指縫都被冷汗給濡濕,兩人也只是越發加重力道來確認彼此。
  
  時間,漫長的就宛如停止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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