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韻琪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旅館的,等她腦子清醒一點的時候,已是隔天早上八點的事情了。
司空翼抱著她,睡得非常熟,從他們兩個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看來,司空翼並沒有對她毛手毛腳。
賴韻琪輕輕下床,走進浴室內,腦袋一陣暈眩,雙手再次發抖,全身有些發冷,她隱約聽見了阮柔清的聲音問著「為什麼要殺我?」她下意識回頭,誰也不在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在乾淨明亮的浴室裡發呆而已。
賴韻琪快速洗好臉和刷完牙,司空翼已經醒來坐在床上滑手機。
「妳還好嗎?」
賴韻琪搖了搖頭,鑽進被窩裡面,「對不起,我……我並不想……」
「不是妳的錯,但是從結果上來說人是妳殺的。」
「就算得到寶貴的情報,這犧牲太大了,大到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無法承受。」
司空翼掀開她的被子,把她抱了起來,溫柔說:「那麼就依靠一下怎麼樣?妳可以撒嬌喔。」
感受到他人的體溫時,賴韻琪控制不住眼淚,緊緊抱住司空翼,「對不起,我要是直接抓著她過去的話,早就已經解決了,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事情?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我會覺得恐怖……明明不會恐懼了……」
「韻琪,對不起,我不該讓妳承受這麼大的壓力。」
「幹麼啊?我大可選擇不接領導者的位置,你也是為了整個團隊著想……殺掉阮柔清的是我,就算是邱微光有意為之的操弄,從結果上來說……」
「我知道,妳誰也不想殺,妳和我一樣,想要保住所有人,但我們都失敗了。」
發抖的雙手和身體,像是在強忍某些情緒的哭聲,就算在哭也不想讓心底最強烈的感情爆發出來。司空翼揉了揉賴韻琪的後腦,感受得到賴韻琪壓抑著的某種痛苦。
賴韻琪垂著眼,眼淚仍然無法停止,不能讓心底最強烈的那份感覺爬上來,但是……如果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話,或許能夠……
「很害怕吧?藏在妳心裡最強烈的那份感覺,是對於殺死同伴的愧疚和恐懼。不是單純肢體動作出賣妳,而是妳下意識壓抑感情的反應出賣了妳。」
「我……我……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要是萬一我又要去殺死誰……不要……」賴韻琪縮在司空翼的懷裡顫抖,強烈的不安佔據著她的腦海,昨日殺死同伴的畫面一閃而過,讓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侷促,下意識抓著司空翼的衣服。
「我會陪著妳的,妳不會一個人面對邱微光這種恐怖的敵人。」
安心的感覺。賴韻琪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男人還是有靠得住的,原來能夠依靠人是這麼安心的。
司空翼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次就先放過妳吧,下次就真的會……」說著,他摸了一下賴韻琪的嘴唇。
「這次……不行嗎?」賴韻琪紅著臉,有點彆扭說著。說出這句話時,連她自己也尷尬了,恨不得躲回被子裡。
「喔?妳這麼想要?」
「也、也沒這麼……」賴韻琪猶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司空翼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按著她的肩膀。
賴韻琪閉上雙眼時,他把臉湊過去,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時,賴韻琪感覺到身體像是觸電似地,一陣酥麻感爬上身子。
「唔……」賴韻琪輕輕發出聲音,司空翼加深親吻的時候,順勢把她推倒在床上。
兩人的嘴唇分開後,司空翼吻了一下她的右邊耳垂,在她耳邊說:「這次就先這樣啦,等交往的時間久一點再出手。」說完,他從她身上起來。
賴韻琪的臉頰泛紅,「應該等結婚再說。」
「臺灣人的觀念有這麼保守?不是聽說也會在沒結婚的時候就……」
「你是多糟糕啦!」賴韻琪忍不住拿枕頭砸司空翼的臉。
「開開玩笑的,只要妳不想,我就不會動手喔。」
賴韻琪把枕頭拿回來時,用枕頭擋著嘴唇,臉上的熱度依然沒有退去。她一手拉著司空翼的衣服,羞怯的眼神不敢接觸司空翼,並用著彆扭的語氣說:「翼……我……喜歡你……」
「呵呵,這可真是榮幸,頭一次聽見妳正面表達情感呢。」
「囉唆!我、我已經發揮極限了喔!」
「那麼,心情有好一點了嗎?」
「嗯,但是……」賴韻琪放開司空翼的衣服時,手還在發抖。
司空翼雙手握住她發抖的手,將她的手靠在他的額頭,「我會陪妳慢慢消掉這份恐懼和痛苦。」
□
楊彩音和杜佑光站在石造的拱橋上,底下是一條平靜的河流,四周是高高的樹木和草叢。這裡是北投森林的一隅,此時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楊彩音,老子問妳,妳會怕賴韻琪那女人嗎?」
「不會啊,人家怕她幹麼?」
「我還以為妳會因為賴韻琪幹掉阮柔清而怕她怕得要死咧。」
「韻琪是不得已的,要是她沒殺掉柔清,死的就是你們!損失你們,對我們來說更慘吧?」
「正好,跟老子想的一樣,聽見妳這樣說,老子安心多了啦!」
「可是……我覺得很不甘心……我們沒能救她……」
「我倒覺得,那女人是自找的。聽了別不高興喔。」杜佑光靜靜望著腳下的河水,說起自己的想法:「翼和韻琪不是沒想要救她,翼根本就沒打她的主意,是她自己在那邊腦補半天,翼要救她的時候,她還不是要韻琪救而不是翼?踐踏人家的好意的是她,先不信任我們的也是她,所以我覺得她死得一點都不無辜,也對這點毫無同情心,頂多是氣到想打死邱微光而已。」
「可是,柔清也有不接受的權利吧?」
「所以她不是已經後果自負了嗎?」
雖然說法冷酷無情,楊彩音卻無法反駁,杜佑光講的是事實。
要是司空翼幫她解除幻聽,她早就得救了。
要是她選擇信任他們,早就抵抗催眠,而不是被賴韻琪殺掉。
說到底,自找的成分居多。
就算這樣……就算這樣……
楊彩音低著頭,雙手顫抖著,說:「就算這樣……那也是一條人命啊……」眼淚奪框而出,無法接受昨天晚上的結果。
「笨蛋,別哭啊!」
「我、我不要……不要再看見有人死翹翹了啦……嗚嗚……」
「哭夠了就別哭了,還有人應該比妳更悲傷吧?例如那兩個本來想救她但沒能救活的傢伙……又或是說……被迫殺同伴的那女人才最該有人安慰吧?」
賴韻琪承受的壓力和痛苦比他們都還要大,昨天晚上回去的路上,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就只是在司空翼的攙扶下,用很不穩的步伐緩慢前進。
整個人的心就像被掏空一樣,變得像人偶,不管誰說話都沒反應。
「對了!韻琪!我們得去找她啊!」
「白癡,那女人應該今天就會退房了,我們要找也要去司空家找,反正等等我就要跟翼的老哥一起回去,乾脆叫他把我載去別墅就好了。」
「我還要先回三重……討厭!」
「那妳就快滾吧。」
「杜佑光,我真的很想打你耶!」
「……滾。」
「哼,人家走就走,說話口氣每次都這麼差。」楊彩音打算轉身離開時,杜佑光說:「喂,別沉浸在哀傷太久,我們的麻煩可還沒解決。」
「……人家知道啦。」楊彩音看了一下周圍,這裡就只有她和杜佑光,她拿出彩帶,一躍而上,把樹當成地面移動。
杜佑光低頭看了一下水面,嘆了口氣,滿臉無奈。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那種冷酷的想法,但不見得他樂意看見同伴死掉。
「哎,老子大概是被神經病煩太久,又被韻琪那女人影響了吧……」他抓了抓凌亂的頭髮,望著遠方發呆了一會兒,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