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停電原因了嗎?」
身為負責人的愛迪生,此時正在向維修人員詢問狀況。
「目前還不清楚……電路從外面來看完全沒有損傷,也沒有短路或走火的跡象。」
「這樣啊……」
在長達約十分鐘左右的大停電中,愛妮薇從不可能離開的實驗室中神秘消失了。這段期間,由於四周一片漆黑,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唯一留下的線索,是愛妮薇遺落在地上的腕機。
「總覺得很奇怪。」特斯拉向我說道,「腕機就像手錶一樣,平常時應該是牢牢地掛在手上的,怎麼會突然掉下來呢?」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被某人拉扯而脫落的吧。」
「我覺得不可能。」特斯拉指著錶帶的接合處說道,「如果用力拉扯的話,扣環或錶帶應該會有變形的痕跡才對。然而你仔細看這腕機,根本就沒有受到半點損傷啊。」
「說的也是……」聽畢,我忽然靈機一動。「難道……是愛妮薇刻意留下的?」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愛迪生結束與維修人員的談話,加入我們的推理。
「我剛剛聽維修人員說了,停電的不只這間實驗室。事實上,愛因涅拉內幾乎所有地方都停電了。」
「大規模停電啊……」特斯拉沉思了一陣子。「先不管愛妮薇是自行離開或是被人帶走的,至少這場停電是人為的,這點應該可以確定吧?」
「雖然機率非常高,但也不能說完全確定。」愛迪生說道,「比如說太陽風也可能會使特定區域內的電子產品失效。雖然位處地底的愛因涅拉是否會受太陽風影響這點還不確定,不過依然不能斷言是人為所致。」
「話說回來,是不是應該確認一下愛妮薇的腕機?」特斯拉指著我手上的腕機說道。
「說的也是。」
就在停電前不久,愛妮薇才剛與某人通信過,而且當時她似乎也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說不定通信紀錄中還留有一些線索。
在特斯拉的指示和一番東摸西索後,我成功的開啟了愛妮薇的腕機介面,並嘗試著查看愛妮薇的通訊紀錄。然而,愛妮薇的通訊紀錄卻是一片空白,甚至連一個聯絡人都沒有,彷彿從來沒有使用過似的。
「怎麼會這樣……?」
如果愛妮薇沒有與任何人通話過,那她剛剛在做什麼?
「愛迪生,特斯拉,你們有什麼想法嗎?」我向他們兩人問道。
「幾天前我才和愛妮薇通話過。」愛迪生開啟他的腕機,此時腕機又恢復了正常功能。他開啟了他的通訊紀錄說道:「你們看,這就是證據。」
「通訊紀錄可以單方面刪除嗎?」我問道。
「印象中是不行的。」
此時,特斯拉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喂,該不會……是駭客吧?」
「確實有這個可能性。」愛迪生說道,「圖靈,你知道駭客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一般來說,駭客指的是對程式語言和作業系統高度熟悉,不受拘束的電腦職業或業餘專家。」愛迪生解釋道,「有可能是駭客入侵了愛妮薇的腕機,或是從伺服器端偷偷竄改資料,才導致了通訊紀錄的消失。」
「那麼停電有可能是駭客幹的好事嗎?」
「有可能。」特斯拉說道,「愛因涅拉的電力會在名為『樞機』的場所內由電腦進行自動分配。如果駭客攻擊樞機,確實是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停電。」
愛迪生點了點頭。「這個想法很合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證據。」
「笨蛋,沒有證據就去找啊!」說到此處,特斯拉忽然變得有些興奮。「弄個小調查團之類的,感覺好像偵探小說的情節啊。」
我忽然想起世界上最經典的偵探小說系列「福爾摩斯」的背景也是發生在英國倫敦。聽她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味道。
「這種事還是交給『守衛者』去處理比較妥當吧?」相反,沉穩冷靜的愛迪生並不贊同特斯拉。「調查意外事故和逮捕罪犯一向都是他們的工作。他們可是愛因涅拉內唯一的合法保安機構,要是隨便介入他們的工作的話搞不好會變成妨害公務。」
「我贊成愛迪生的看法。」我說道,「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
話說到一半,生前記憶中的一幕剎時閃過眼前。
那是我當年因為家中遭竊而報案,警方來我的住處調查時發現我的性傾向而將我銬上手銬的畫面。
此時我的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著。胸口的沉悶感像是吹汽球似的要將我的身體撐破,難受無比。
我不會受情緒影響。但是我打從心底本能的抗拒先前的想法。
「──當我沒說。」
最後,我用經驗主義說服了自己,改口說道:
「權威是不可信的。只要有權力的差異,就有地位的差異,自然也會產生待遇的差異,這點無論在哪裡都適用。」
「不,我想應該不至於──」
「太天真了。」我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當你以為他們是在行使正義的時候,你又怎麼知道真相是如何?你有親身經歷過嗎?」
「……」愛迪生無言以對。
「況且,我們可是當時最接近愛妮薇的一群人,你覺得如果『守衛者』來調查,第一批被懷疑的人會是誰?」
「──圖靈,你有點可疑。」
沒想到,我所說的那些話非但沒有說服愛迪生,還起了反效果。
「你似乎在極力避免『守衛者』的介入呢。」愛迪生對我投以懷疑的眼光。「如果不是作賊心虛,又何必害怕『守衛者』的調查?」
「你不懂。要是他們……」
「這麼說來,撿到愛妮薇腕機的也是圖靈你。」就連特斯拉也開始質疑我。「你是唯一有機會對腕機動手腳的人。」
「你們……認為我是犯人?就因為這些可笑的理由?」
「在我看來,你對『守衛者』的指控同樣可笑。」至此,我與愛迪生、特斯拉的意見分歧已經無法彌補:「你要是不想被指控涉嫌這次事件,我建議你交出腕機。我們會轉交給守衛者。」
「你們……瘋了。」
雖然我和愛妮薇才認識不到一天,我與她的關係形同陌生人。然而──在短短數十分鐘的相處中,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從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暖意。不知道為什麼,她給我一種熟悉感和親切感,讓我在她身邊時能夠放下戒心,彷彿我們是多年未見的摯友──
『茲茲──』
忽然,一陣雜訊湧入腦內,我頓時暈了一下,腳步不穩的向後一踩。
剛剛……怎麼了?
在剛剛的雜訊中,似乎顯現出了一些顏色和輪廓。但是由於實在過於模糊不清,我沒能看清那是什麼。
不過不知為何,我的決心更加堅定了。我的潛意識正在我的耳邊不段低語,告訴我這麼做是對的。
「──我不會交出腕機。」我警戒的說道,「別忘了,從我的觀點來看,你們同樣可疑。尤其是你,愛迪生。」
「這樣啊。」愛迪生嘆了口氣。「既然談判已經破裂,那麼我們就各自解散吧。」
「……」
「特斯拉,我們走。」愛迪生轉身準備離去。「要找證據去給他找,我們還是採取明智的做法就好。」
「嗯。」
語畢,兩人轉身離去,而我則站在原地有些愣住。
──我剛剛是怎麼了?
我原本是無意和他們起爭執的。我只是下意識的……抗拒了權威。現在冷靜下想想,我剛剛的言行舉止確實只會讓我更可疑而已。畢竟他們不像我,曾經遇過那樣的事……
『爸爸?』
……誰在說話?
我轉身察看身後,沒有看見任何人。
『爸爸,在下面?』
我向下一看,原來說話的是一名小女孩,身高僅到我的腰部,也難怪我剛剛沒看見她。
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年約十歲,如雪般潔白柔軟的髮絲垂到腰際,祖母綠色的雙眼炯炯有神,看起來十分有元氣。
實驗室裡怎麼會有小孩子……?
「你在找我嗎?」我蹲了下去,與她視線同高。
「嗯!」女孩向我伸出纖細的小手。「初次見面,我叫做Bytego!」
「你好,我是艾倫·圖靈。是新來的韌體。」
我想與她握手,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嘻嘻,騙到爸爸了?」Bytego收回手,調皮的咧嘴一笑。「被人家的外表騙到了吧?不過我並不是人類,而是AI喔!」
聽她這麼一說,我這才發現地上並沒有Bytego的影子。想必眼前Bytego的身體是用某種投影裝置投射出的立體影像吧。我還以為人工智慧應該會是冷冰冰的機器,沒想到無論是外貌還是言行舉止,好像都和一般的人類小女孩差不多,這時代的科技果真不是蓋的。話說為什麼叫我爸爸啊?
「話說回來,妳叫住我有什麼事嗎?」
「關於這個……」Bytego環顧四周,然後示意我將頭靠近。「剛剛的對話我都聽到了。爸爸被懷疑是犯人對吧?」
「嗯。我剛剛說的話有點過激,會被懷疑也是無可奈何的。」
「別擔心。我可以幫爸爸證明清白。」Bytego給了我一個自信的笑顏。
「真的?」我有些懷疑的問道,「妳對這起事件有什麼頭緒嗎?」
「與其說頭緒……」Bytego將頭湊到我耳邊。「倒不如說,我可以提供爸爸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
「關於愛妮薇下落的線索嗎?」
「嗯。這可是機密,絕對要保密喔?」
「我知道了。」
「好。那麼──」
Bytego手臂一揮,劃出一道淺藍色的弧狀光影,數個銀白立方體隨之滑入我的視野之中,在空中懸浮著。立方體一共有六個,在所有立方體的上方都有一行半透明灰色襯底的文字。這些文字由左到右依序為:
Uvtu VFB Vzntr Svyr
RktnmreCyna
YvtugPbzzhavpngvba jvgu NFPVV
CubgbtencuSvkvat
ZvpebpuvcFvzhyngvat Flfgrz
RkcrevzragQngn
這是什麼……亂碼嗎?還是異國語言?
正當我感到困惑之時,我注意到眼前的文字開始扭動變形起來,漸漸組合成有意義的單詞。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麼亂碼,而是「密碼」,而且密碼的內容居然──
「嗶嗶,時間到!」
才過沒多久,Bytego小手一揮,懸浮的立方體隨即全數消失。
「爸爸,有看出什麼東西嗎?」
「……嗯。看得很清楚。」
儘管只有五秒左右,但我的大腦不可思議的把剛剛所見到的文字都記了下來,但又不是我自己有意識地去記憶的。我的大腦在自動處理這些資訊。
不過這不是重點。身為密碼學家的我,一下子就看出了文字中暗藏的訊息。而隱藏訊息的內容──十分不妙。
「Bytego……雖然我本來就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不過妳的這個線索讓我更確定了──」
「愛妮薇早就知道會發生這起事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