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附近的超巿買了蔬菜和肉，小翎下廚作了幾道家常菜，驚人的是，安修平也做了道青椒炒牛肉絲。

「還說不會，你明明就會煮！對哦，你有千秋的記憶，他會的你當然也會。」

安修平搖頭。

「這不是千秋的記憶，我只是試作我媽的拿手菜。」

兩人在餐桌旁坐下開吃，雖然不是專家級的手藝，比冷凍食品確實多了些溫度。

「牛肉很好吃耶，學長你真的是第一次作菜嗎？」

「過獎，味道比我媽媽的差多了。」

「你媽媽手藝那麼好啊？」

安修平微笑著，下垂的眼睛被長睫毛擋住，看不出情緒。

「應該是吧。雖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會讓人覺得很安心。只不過我以前不覺得。」

小翎想起他提過，自己的母親進了精神病院。他生怕踩了地雷，只好默不作聲。

安修平看出他的緊張，抬頭對他溫和一笑。安修平和千秋一樣，有著冷峻高傲的五官，但是只要一笑起來，可以輕易把人心融化掉。

「我媽媽是很普通的家庭主婦，學歷也不高，但是她很認真地在照顧我們家人。問題是，她的認真在我爸眼裡總是不夠。就算做了滿桌的菜，他也只會嫌東嫌西，最後根本不回家吃飯。他還常常當著全家的面說，他很後悔一時衝動，娶了個配不上他的女人。」

「這也太那個了吧？」

安修平漂亮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嚴格說來，我媽確實有點上不了枱面。她總是打扮得很土氣，不像我爸朋友的太太們那麼光鮮
亮麗。煮的菜也都是普通家常菜，不是高級料理。最重要的是她什麼都不懂，不像我爸那麼有學問。後來我爸請了廚子，我媽就再也不煮飯了。她在家裡成了多餘的人，變得越來越落寞，然後就病了。」

他扒了幾口飯，好好咀嚼後嚥下。

「我小時候傻傻的，只顧崇拜我爸，覺得他好聰明，什麼都會。連帶著也覺得我媽沒什麼用，跟著我爸一起輕視她。我弟倒是很黏我媽，所以我爸跟我也看不起他。直到媽媽離開後我才發現，沒有媽媽的家根本不是家。」

他望著自己的碗，嘴唇微顫，顯然是被哀傷噎住了。

小翎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她會原諒你的！」

「你怎麼知道？」

「她很愛你們，不是嗎？如果她知道你那麼感謝她，一定會很高興的。而且你第一次煮她的拿手菜就煮那麼好，不就表示你不像你那個難搞的爸爸，而是更像她嗎？她的遺傳因子贏了，怎麼會不高興呢？」

安修平笑了出來。「又不是摔角，還遺傳因子贏了哩！」

他的笑聲爽朗充滿男子氣概，微瞇的眼睛和上勾的嘴角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妖豔，讓小翎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看到自己仍然握著他的手，連忙放開。

真糟糕，一直沒答覆人家的告白，卻又淨做些曖昧不清的事，這樣鐵定會惹麻煩的！

明明之前還在考慮直接跟安修平交往，冷靜下來之後，他決心不再重蹈之前的覆轍。

因為沒有想清楚，而傷害了志恆，這股罪惡感不知要到幾時才會消失。

他下定決心，除非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心情，否則絕對不再招惹感情債。

兩人默默地吃著飯，安修平又開口了。

「我前兩天看到我妹妹。不對，千秋的妹妹。」

「咦？」

「在排隊買炸雞的時候，她也去買。她以前常怕長痘子不敢吃炸的，現在大概是看開了，買了一大堆。她零錢不夠，我就跟她換了。她多看了我兩眼，大概覺得我很面熟吧。我超想叫她小心長痘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真講了鐵定挨巴掌。」

小翎笑了一陣，忍不住發問：「像這樣腦子裡有第二個人的記憶，你不覺得煩嗎？」

「還好，挺親切的。就像在讀千秋的日記或傳記一樣，對他的一切都很了解，但我知道我自己是誰。而且千秋跟我的觀念還蠻像的，他想要的東西也跟我一樣，不會有衝突。」

「他想要什麼？」

「想要你快樂。」安修平眉頭都不皺地回答，小翎的臉又燙了起來。

這麼深厚的情意，他有辦法回報嗎？之前的告白，到底該怎麼回答？

「說到這個，我覺得你的作法不太對。」安修平說。

「什麼？」

「紀念日啊。跑去你遇到千秋的地方再重摔一次，這樣沒什麼意義。」

「我不是重摔一次，我是不小心腳滑……」小翎開始自暴自棄。沒錯，他的確是在紀念日犯了一樣的蠢。

「如果你真的想紀念他，不如去做一些他很想做的事，這樣比較積極。」

「千秋想做的事？」小翎偏頭想了一下，「應該沒了吧？」

他已經跟趙佳沅和好，心滿意足地升天了。

安修平唾棄地看著他。

「怎麼可能沒有？人一生會有數不清的心願，用力想總會想到幾個吧？」

「嗯……」小翎開始用力回想，千秋曾經跟他提過哪些未完的心願。

讓自己家人不得好死？當然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