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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女友。(4)
小咲的腳尖在地板上轉了幾下,發出沙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我……決定要去外國留學了。」
「……這樣啊。」
「嗯。」
這算是壞消息嗎?我不確定。
如果我還在跟她交往,一定會憑著一股腦的熱忱,開始盤算與她一同出國的方法吧──這個假設不禁從心中砰然跳出。
我不可能輕易放手的,面對我最愛的女孩子。
可是──事與願違卻是世間的法則。
「加油喔。」
「嗯。」
面對我違心的祝福,小咲的應聲宛如泡沫,一觸即破。
在有限的時間內,我們不停交換著這一年來未能共享的一切。
傷心、快樂、痛苦、孤獨……還沒來的及將心意全數坦承,時間便很殘酷地,催促夕陽退場。
天空的藍色與夕陽的橘色相互交融,合奏出粉紅色的雲彩。
小咲雙腿交疊,靠著椅背望向天空。
人們的影子被拉長,下班的車潮開始喧囂,覓食完畢的鴿子振翅高飛。
「我問你,」
短暫的沉默後,小咲用宛如隨口說說的口氣詢問。
「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啊。」
我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
想跟她牽手、想跟她接吻,想跟她結婚,想跟她共享同樣的未來。
她是我在世界上,最喜歡的人。
「那你想復合嗎?」
「想。」
「那──」
「但是不行。」
「……」
小咲默默把話收了回去。
「因為白子的關係嗎?」
「嗯。」
「她的情況沒有好轉嗎?」
好轉……嗎?
別說好轉,情況反而更惡化了。
在霸凌事件發生之前,我、小咲、太郎、還有白子,我們四個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當我無法遏止憤怒的情緒,帶上利器準備衝到雙葉中學尋仇時,阻止我的正是他們兩個。
◇◇◇
我要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
我無法抑制這種想法,憤怒地走出家門時──門口出現兩個熟悉的人。
「真的被你說中了呢。」我的女友,小咲。
「畢竟黑太就是這種人。」以及我的摯友,太郎。
我因為兩人的突襲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強行保持鎮定,努力擠出笑容。
「你們怎麼在這裡?」
小咲跟太郎不發一語,緩緩靠近我的兩側,分別挽起我插在口袋內的手腕。
我感受到手腕上的金屬觸感,但我還沒來得及理解狀況──喀擦。
我反射性地提起手,想確認情形,但他們用更大的力氣把我的手扳到背後。
然後又是一聲喀擦。
「啊啊啊痛痛痛痛──放開我!」
他們不理會我的求饒,把我拖回家中,鎮定地關上大門。
然後,他們把我丟在地板上。
「你們在幹嘛啊!」
「我倒想問問你,你想幹嘛?」
小咲惡狠狠地反問,我有些心虛地撇開頭。
「我只是要出門一下……倒不如說,你們怎麼會──」
「失禮一下。」
太郎自顧自地蹲下,把手伸進我的外套內側。
「等、等等!你要幹嘛──」
那裡是──
「這是什麼?」
太郎把我藏在外套裡的水果刀拿在手上,眼神中盡是無奈。
「這把水果刀有瑕疵,我要拿去退貨……」我垂下頭,隨口編織一戳即破的謊言。
面對我的謊言,他們沉默以對。
「好了,快放開我,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喔,別開玩笑了。」
「你才別開玩笑了!」
啪──我的頭突然轉向右邊。
我傻了兩秒,還搞不清楚狀況。
然後,左臉頰傳來的陣陣麻痺,才讓我緩緩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
那個雖然臉臭,卻從沒動過手的小咲,打了我一巴掌。
連太郎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嗎!」
「退、退貨……」
震撼的大腦令我無法構築思緒,只能語無倫次地答道。
這樣回答似乎讓小咲很不滿意,她猛然轉頭,從太郎手中搶過水果刀。
「妳要幹嘛……」
她握緊刀柄,把刀子往地上一甩。
刀套撞擊地面,順著慣性不知飛到何處。
「等、等一下──」
聯想到剛才被她打的巴掌,我心中的生物本能不停發出警訊,要我遠離這個發狂的怪物。
她把刀子舉起──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滴答、滴答……
我嗅到淡淡的鐵銹味,聽見血液滴落地面的聲音,但身體沒感覺到任何疼痛。
我緩緩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垂下左手的小咲。
「喂……喂……」
她的手上,浸滿了不停湧出的鮮血。
「妳、妳在幹嘛啊!」
鮮血猶如侵蝕世界的病毒,在米白色的長裙上滑落、擴散。
而且,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落在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
我想查看小咲的傷勢,但我的雙手被扣在身後,根本無法控制重心,難以起身。
然後,小咲像是失去力氣似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太、太郎!快點叫救護車。」
令我意外的是,太郎無視我的呼喚,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不,他聽到了──但他選擇什麼都不做。
這兩個渾蛋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我只能連滾帶爬地靠近小咲,深怕她失血過多昏倒。
結果──
「──這不就是你想做的嗎?」
小咲像是把體內的所有聲音擠出似地,咬牙切齒地說。
我愣住了。
是被她的話語打醒了嗎?還是被湧出的鮮血嚇到傻住了?
直到她的眼眶發紅,淚水滿溢而出時,我才奪回意識。
「嗚……嗚嗚……」
「快、快點!我們快去醫院!」
「嗚、嗚嗚……好痛……」
「會痛妳還做這種事!」
「還不是你害的!笨蛋黑太!」
「好啦好啦!我們快點去醫院!太郎別愣在那裡!快叫救護車!」
「哦……哦。」
一陣手忙腳亂後,我們在救護車的鳴笛聲下,離開家裡。
在前往醫院的這條路上,有另一條前往警局的叉路。
在女友、以及摯友的陪伴之下,我行走於正道之上。
我感謝他們,卻也感到無止盡的悔恨。
如果我能早點發覺白子的異狀,早點跳出來成為保護她的盾牌,早點成為能夠拯救她的「英雄」。
我們的未來,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