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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飛向高空一千米

那個魚 | 2020-12-11 12:00:03 | 巴幣 120 | 人氣 195


  會從天空中墜落卡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風在咆哮,高速使視野一片模糊,失重感撞上背部,快意讓他渾身發癢,一顆心在半空中懸得老高。
 
  他翅膀僵直,羽翼在氣流中顫抖,彤紅色的雙眼直瞪著天空,不甘願地心想:他還是輸了這場賭。
 
  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從一星期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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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的男生總喜歡打一些雞毛蒜皮的賭,從成績的高低賭到跑步的快慢,從身高體重比到膽量的大小,他們用一次次的賭約確立自己在同儕間的地位。誰成績好、誰跑步快、誰在同儕中有著王者的地位,每個人各從其類,一個班級就是一個小型社會。
 
  卡可一向不熱衷於打賭,他個子小,胳膊又瘦,成績雖然不錯但算不上特別優秀,各方各面都討不了好。他在同儕間地位不高,甚至時常被嘲笑,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可以摸摸鼻子自認吃虧,但唯獨飛行這件事他絕不讓步。
 
  上星期,打賭的內容從視力的好壞變成飛行的高度,矛頭莫名其妙指向卡可,一番吵嚷下來,事情不知怎地就變成他要跟漢考克拚搏一場,他立下豪語要贏過漢考克,還揚言要飛到一千米高。
 
  贏過漢考克是不可能的,飛到一千米高也是不可能的。漢考克人高馬大,翅膀厚實,他是天生的飛行好手,從入學以來紀錄就不斷在刷新,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
 
  而卡可……即使不帶著詆毀的意思,他也算不上一個優秀的飛行者。他翅膀短薄,兩翅張開也不過與打平的手同寬,密實的羽毛是夕暉般的紅色,翅翼下緣生著一排黑羽,看上去十分匹配。你生著一對美麗的翅膀,無數的人稱讚過他,他們稱讚他的羽毛紅,稱讚他的羽毛豐,但就是不會稱讚他飛得好,因為他確實飛得不算好,飛行考試都險些沒及格。
 
  最近一次飛行測驗,他僅能飛到五百米高,漢考克一飛沖天,不費吹灰之力飛到了八百米,遠遠超出一般國三生六百六的平均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卡可不是什麼君子,但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膽小鬼,他拉不下面子毀約。
 
  立下賭約的那天,大夥兒鬧哄哄地一哄而散,後走的卡可先是得意,然後才對自己的衝動懊悔起來。木已成舟,賭約將在下週兌現,他不是傳奇故事中的英雄人物,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突飛猛進。但是,他可以惡補,至少別讓自己輸得太難看。
 
  害怕在同儕面前出醜的恐懼札著他,就如同刺在背後的芒刺。他反覆練習,課後飯餘時間全都在練習飛行,阿姨布蘭奇驚訝於他的勤奮,他打著哈哈,說不出自己打了個必輸的賭。
 
  進步不是件易事,練習到第四天卡可還是沒有半天長進,但他不願意放棄。狗急會跳牆,人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會失去理智,卡可一不做二不休,帶著所有的積蓄前往西區的劇院。
 
  小劇院搬演著聖經的故事,建築物的牆上貼滿了現正熱映的戲,〈創世紀〉永遠賣得最好,演出的方式推陳出新,家長總愛帶孩子上劇院了解世界的起源:四十晝夜的大雨淹沒了世界,土地漂浮在水上,水位高漲,水退了之後土地就這麼留在天空上,變成一座座空島,長出翅膀的新人類與神立約,管理著洪水後的新世界……
 
  不,重點不是看劇,他來劇院的目的是為了一場交易。卡可在貼滿海報的牆上找到一張傳單,他將傳單撕下,遵循傳單給予的線索去到戲院的某一個出口外。比斯吉就在那裡,他積極地向卡可推銷自己這次進了什麼「好貨」。
 
  卡普頓中學的人都知道,劇院附近徘徊著一個商人,他擺攤的時間不定,擺攤的地點也不定,要找到他全得憑混在戲院廣告牆上的傳單,傳單還不定期更換。
 
  大人們都說比斯吉在做不法勾當,但小孩都覺得他酷炫得不得了。他滿臉雀斑,臉上掛著賊賊的笑,淡色的眼眸侷促地閃爍,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兒像慌張的老鼠。他會請孩子們吃糖果,還能隨手變出有趣的把戲,哈米吉頓的孩子都很崇拜他,將他當成某種傳奇人物。
 
  比斯吉專賣一些神奇的玩意,從學校的違禁品賣到貓的頭骨,他的商品總是古怪又新奇,牢牢抓住青少年的目光??晒伦⒁粩S地問他有沒有能幫助高飛的玩意,比斯吉翻箱倒櫃,從貨物裡掏出一根褐色的羽毛。羽毛很長,看上去是根初級飛羽,卡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比斯吉天花亂墜地推銷:伊卡洛斯的羽毛。傳聞中翼之勇者的羽毛。伊卡洛斯挑戰飛到天空的至高處「伊甸」,卻從此下落不明,變成天空國度阿爾塔尼亞的傳說。
 
  「我的好兄弟,裝備上這個包準你一飛沖天?!贡人辜难哉Z如同電流,在卡可耳裡劈啪作響,「用十二羽里換取與英雄飛翔的機會,這筆交易一點都不虧?!?/div>
 
  卡可立即就付了錢,他按照比斯吉的指示將羽毛藏在翅膀裡,一次又一次地練習飛翔,心中雀躍難耐。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他依約來到試煉地,高大的木樁貫穿天空,據說最高處的刻度就是一千米。
 
  漢考克到了,班上其他同學也到了,被那麼多雙眼睛注視,卡可渾身不自在。他在眾人的圍觀下展開翅膀,羽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伊卡洛斯的羽毛已藏好,萬事俱備,只差一聲令下。
 
  「開始!」
 
  剛起飛的時候卡可跟漢考克的速度其實沒差多少,但在接連幾次振翅後,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一百米、兩百米、三百米……翅膀扇下,帶起的氣流將身體往上托,高度攀升的同時空氣也越來越稀薄,卡可賣力地拍著翅,他開始喘氣,力氣迅速從體內流失。
 
  四百米、五百米、五百一十米、五百二十米、五百二十五米……視野變得模糊,肺部像是要炸裂,翅膀已經感受不到疲憊,但不能停,比賽還在繼續。
 
  五百四十米、五百四十五米、五百五十米、五百五十米……數字沒有再更新了,在飛到五百五十米的時候,翅膀猛然抽蓄,肌肉不受控制,卡可身體向後一翻,背部朝地墜落。
 
  果然還是贏不了漢考克嗎?
 
  在盲目五感的墜落中,他僅能看到視野的遠處有一個黑影,漢考克還在高飛,他的飛翔卻已然結束,他終究還是輸了這場賭約。
 
  明明輸了,明明還有想要較勁的慾望,他卻不知怎地鬆了口氣。在下墜到距離地面三百米的時候,卡可翻過了身,乘著氣流滑翔了一陣,靈巧且安全地落地。
 
  收起翅膀那一刻,同學鼓掌著向他祝賀,卡可這時才發現,他雖然沒有贏過漢考克,但刷新了自己的最高紀錄。那天下午,同學架著他跟漢考克去吃了一頓豪華的下午茶,漢考克仍舊是紀錄保持人,但也對卡可讚譽有加。
 
  受同學讚賞,受同學認可,還賺到一頓美餐。卡可覺得輕飄飄的,所有食物吃進嘴裡都似乎是甜的,他根本無法分辨自己吃了什麼。
 
  卡可回家的時候,布蘭奇阿姨在家,他一股腦地將豐功偉業向監護人攤開,高興得連偷跟比斯吉買羽毛的事都忘了藏。阿姨認同了他的努力跟進步,也跟他要了羽毛瞧。
 
   布蘭奇鑑定完羽毛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寇爾,你被騙了,這哪裡是什麼伊卡洛斯的羽毛。」
 
  「欸?」
 
  「這羽毛可能來自於鷹或者是隼,但絕對不會來自於伊卡洛斯,伊卡洛斯只是傳說罷了。而且這世上才沒有能增進飛行能力的羽毛?!?/div>
 
  「欸欸?」
 
  「意思是,你被比斯吉騙走了十二羽里。」布蘭奇毫不仁慈地戳破真相,「你的進步是源自於你的努力,跟這羽毛一點關係都沒有?!?/div>
 
  卡可悵然若失,對自己愚蠢懊悔連連,他將羽毛用相框裱起,放在房間的書桌上。無論如何,那羽毛都花了他十二羽里,就算是假的,它也不失為一根漂亮的飛羽。
 
  下次一定要飛到一千米。卡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興奮得睡不著覺,夢想在他心中閃閃發光。他要早日成為一個優秀的飛行者,越飛越高,直至飛上伊甸。
 
  因為那是他最靠近父母的地方。



  卡可小朋友為我贏得了??遒MXDD
  我真的挺喜歡他也挺喜歡這篇的,一樣是在送完推甄資料時寫的,他是我寫過年紀最小的主角吧?只算長篇的話。
  我一直都很想寫在天空飛翔的故事,因為前陣子讀了點植物學的書,又上了聖經文學,發現聖經典故落實在西方世界觀的每個角落,例如:植物園的建立是因為人類想重建伊甸園秩序,人類想要控管整個世界,讓世界為人類所用,因為上帝在創世紀將世界全給了人。而這也是帝國主義時期英國所遵循的價值觀。
  怎麼說呢,越是深入,越覺得這就是人類呢(

創作回應

東堂隼人
用詞精妙, 請收下老宅女的GP!
2020-12-11 12:38:05
那個魚
用了一點聖經的典故(*′艸`*)希望你喜歡這篇
2020-12-11 13:12:42
我喜歡整篇的文字跟敘述方式!!!!!好棒!!!!
2020-12-25 16:05:25
那個魚
我自己現在也很喜歡!(最近寫的短文都這種風格
2020-12-25 16: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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