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聖徽城中,神殿塔尖上的魔法陣洋溢著恆久的炫光。
華倫睜開雙眼,七彩的倒影在眼中流轉,也映在白鬍鬚與巫師尖帽上。他抬頭看向天空,視線朝向殘酷冰原的方位。
夜幕邊緣,一顆星滑落天際。
萬格勒主教來到華倫身邊,順著對方的視線注意到那顆流星。
他含笑著掃視滿天星空,回想起某個夜晚。
「記得……菲羅公主走了的那天,也曾有星星從那個方向的天空落下。」
「你的茶杯可以收起來了。」命運塔羅師轉身走開,回到平時的位置,繼續發放星星占籤,永恆之子們期待地接過占籤打開,綻放的微光照亮他們喜悅的臉龐。
「唔?」萬格勒主教偏頭眨眨眼。
他的茶杯在等的人還沒回來,還不到收起來的時候呢。
「主教。」阿莫斯來了,帶著幾份戰報。
他向萬格勒主教行騎士禮,老澤蛙回給他溫柔的微笑。
「報告吧。」
「是的。」阿莫斯點頭。「寧靜之丘的入侵情況已經受到控制,預計日出前能夠殲滅所有怪物,另外殘留在恩惠沼地的鬼魂軍團已委託永恆之子前去處理。」
猶豫了一下,萬格勒主教問道:「死亡人數呢?」
「零。」阿莫斯回答。
「什麼?」萬格勒主教有些驚喜又不敢相信,重複道:「沒有傷亡?」
阿莫斯很確定地點頭,解釋道:「確實沒有——毀滅之子一路上只抓取俘虜用來威脅防守的守衛以及居民。俘虜輕重傷不一,沒有人員死亡。比較需要處理的是受到鬼魂附身的帕倫村與海鷗鎮居民,以及尚在恩惠沼地反抗的皇族亡靈。」
萬格勒主教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忽地一愣。
「那麼,毀滅之子呢?」
阿莫斯翻動手上的資料,如實唸道:「被救走了。在討伐團即將擊敗毀滅之子時,一名疑似是永恆之子的少年突然出現,打傷其他永恆之子,帶著毀滅之子利用傳送陣逃走。」
阿莫斯補充道:「據說那位少年是聖騎士。」
「……聖騎士?」萬格勒主教慢悠悠地複述道。
「也或許不是,他能操控毀滅之子的軍團,身份可能是假扮的,我會清點騎士團名單來確認。」阿莫斯同樣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根據交手的永恆之子報告,他們重傷了那位聖騎士。他們曾經發出過警告,但是對方沒有聽,為了阻止他,獵人使用了痛苦穿刺,但對方還是選擇逃走——」
「我對這些技能完全不了解啊,痛苦穿刺的效果是什麼?」
「使對方暫時無法得到任何治療效果的幫助。」阿莫斯翻動資料回答道:「根據報告,那位聖騎士身上有許多失血作用的持續技能存在。」
萬格勒主教顫抖的雙手輕抬,彷彿想抓住什麼。
「那麼……這位永恆之子?」
「兇多吉少。」
「啊。」萬格勒主教的身體晃了下。
「他有很大的可能不是永恆——」
阿莫斯想上前,卻被主教抬手示意退下。
老澤蛙慢慢轉過身體,手沉緩地按到神殿欄桿上。
他的背影看起來更加蒼老了些。
萬格勒主教照顧過每一位來到聖徽城的永恆之子,並且記得所有人的名字,每當有永恆之子死去,就好像挖走萬格勒主教心頭上的一塊肉。
萬格勒主教對阿莫斯點點頭,緩慢地朝神殿內走去。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他想休息了。
阿莫斯沉下臉,悄聲對身邊的神殿騎士吩咐道:「多派幾個人好好守在主教房外,隨時注意他的需要,另外調查毀滅之子的去向,記住,要悄悄的。」
他低聲說:「你們知道該帶什麼回來。」
神殿騎士領命而去沒多久,另一名神殿騎士突然闖進來,阿莫斯記得他是負責殲滅殘餘怪物的負責人之一,趕緊伸手扶住這位差點摔倒的屬下。
「怎麼了?寧靜之丘的怪物殲滅了嗎?」
「不、不是!」他喘順了氣,說道:「是殘酷冰原的臥底人員……」
說到這裡,他緊張地往四周看了看,低頭湊近阿莫斯,小聲報告道:「黑格爾傳來消息,殘酷冰原的傳送陣上……都是血!」
阿塔奇奇走在寒風中。
一條沾著血花的結冰項鍊被握在手中。
他離開樹根洞,在擱淺巨船旁蹲下,將手與項鍊放進冰冷徹骨的湖水。
阿塔奇奇清洗項鍊,看著湖水染成一片淡淡的褐紅色,身後的天空在水面倒映上飄著冰屑,他眸中的火焰與水面的冷灰格格不入。
儘管身體幾乎凍得跟心一樣麻木,那火卻還自在地燃燒著。
一滴、兩滴、三滴。
幾顆水珠從火焰深處浮現,無聲無息地落入水面,沒有漣漪。
他用雙手捧住眼窩。
火焰在眼中燃燒,連淚水都澆不熄。
在月亮落入西邊的山陵線後,冷風湖泊陷入一片完全的黑暗,夜裡的星子也消失不見,阿塔奇奇在漆黑中望向東方、冷風湖泊的盡頭。
不一會兒,一道晨曦微光從水中浮現……
它射穿冷風雲霧,躍上天際。
天地的雪發出瑰麗光芒,比水晶的菱光還要璀璨。
阿塔奇奇拿起項鍊端詳。
這是他曾經看過聖騎士所佩戴,那條墜著獸牙晶飾的項鍊,上頭淡淡地覆蓋聖光,垂墜的獸牙映著日出的顏色,看起來沒有以往的陰沉。
阿塔奇奇解開項鍊的扣環,繫在圍巾外。黑色短鍊烏溜溜的,牙狀裝飾則是暗紅色的,莫名適合自己的裝扮。
他總是想不明白,聖騎士怎麼會選一條形象違和的項鍊來配戴?
阿塔奇奇抬頭眺望冷風湖泊。
接下來,要往哪裡去呢?
冷風湖泊上傳來浪潮拍動冰層的輕響,還有冰塊的碰撞聲,湖面反射燦金的陽光,波光粼粼,連雪地上的血腳印也閃閃發光。
下雪了。
阿莫斯領著一隊精英騎士而來。
神殿騎士穿上鼠人專業製造的隱形斗篷,悄悄地跟隨冰凍的血跡:一排血腳印以及一排沾血的腳印——他們都知道哪道腳印是永恆之子的。
即使對方包庇毀滅之子,神殿騎士們依然關心對方。
也許他只是被毀滅之子控制了、或是有什麼誤會,儘管除了阿莫斯,沒有人知道這位永恆之子究竟是誰,但他們做好了救助對方的準備,並且不會向任何人提起這次行動的半個字。
新降的雪漸漸將血覆蓋,神殿騎士們分散前進,踏上結冰的平原,沿著冰壁前進,躲藏在覆滿霜的石塊後。
前方的冷風湖泊邊有艘擱淺結凍的船,還有被大雪覆蓋的巨樹。
淺灘邊有個站立的身影,一眼望去全身雪白。
看起來是個滿頭雪、身穿白披風的少年。
以聖騎士的裙鎧來說,他的尺寸似乎有點長。
阿莫斯觀察了一會兒四周,確定只有少年一人後,他從石塊後走出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少年要呆站在這裡,不過從對方呼吸的熱霧來看,少年還活著。
也許那串血跡是毀滅之子的。
他剛想出聲呼喊,潔白的少年也回過頭來。
阿莫斯改口大吼:「備戰!」
湖邊的少年轉身,身上的白雪在風中崩落成一片碎霧。
身穿黑色法師袍的毀滅之子注視神殿騎士們。
眾人拔劍,阿莫斯的劍尖指向毀滅之子。
「永恆之子在哪裡?」
「沒有了。」
對方沾了血跡的臉頰結著細小的冰晶,圓潤得像水珠。沒有人看得到毀滅之子肩背上結著一朵蛛網般的雪霜花紋,像一道不詳的刻印。
阿莫斯繼續逼問道:「不管是死是活,他在哪裡?」
毀滅之子不冷不熱地重複道:「沒有了。」
阿塔奇奇攻下過東南大陸,是自邪惡勢力出現在世上以來成就最輝煌的毀滅之子,雖然對方身邊沒有魔物,但阿莫斯甚至沒有信心能拖住對方或是平安撤退。
他用手在背後偷偷打出指示,指揮年紀最輕的菜鳥回去求援。
神殿騎士們做好最壞的打算,等著阿莫斯一聲令下。
「把他抓起來!」阿莫斯的劍尖聚起聖光,隊伍最後的神殿騎士趁機脫隊。
回去報信的神殿騎士忍不住在奔跑中回頭——或許只是擔心、也或許是想記住同伴們的背影——他首先看見的是前輩們在一道爆發的黑暗魔法中被擊飛。
黑暗魔法擊倒神殿騎士,飛向靜立的毀滅之子。
阿塔奇奇見狀往後退一步,剛舉起雙臂想擋住什麼,人就隨著黑暗魔法消失在雪地上。
神殿騎士們爬起身來,但是毀滅之子已經離開了。
阿莫斯將劍插進雪地,朝著黑暗魔法消失的位置長嘯。
他永遠地失去了找到那位永恆之子的唯一線索。
冷風湖泊邊,細細的雪落在枯樹上,深深地將它的根掩埋。
阿塔奇奇剛摔到地上,黑暗魔法就消失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發現手掌下的觸感溫熱。
這裡的地面又黑又硬,已經不是殘酷冰原。
一道戲謔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你滿厲害的嘛!」
阿塔奇奇回頭看去,一名少年正對著他笑,兩人的火眸一模一樣。
對方走上前來,一把將阿塔奇奇拉起,還給他拍了拍衣服。
「一年前聽說你在阿茲那古城被永恆之子給幹掉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你把東南大陸整個佔領,一路打到寧靜之丘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不賴哦!」
他等了一會兒,表情逐漸不滿,伸手推了一下阿塔奇奇。
「喂!居然敢不回我的話,要不是我去救你……」
阿塔奇奇張了張嘴,吐出一句沙啞的話:「謝謝。」
少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阿塔奇奇環顧四週。
這是座有著毀滅之子風格的陰暗堡壘,四處角落藏著冷光,詭異生物的窸窸窣窣聲忽遠忽近,比起自己的阿茲那古城,這裡似乎好住多了,但他總感覺喜歡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這裡沒有烤肉和牛奶吧?
他茫然地問道:「這裡是哪裡?」
少年抬起下巴,炫燿似地說道:「我的根據地呀,還有另外兩個人,我們都是毀滅之子,最近我們在儀式魔法上遇到一些困難,聽說你擅長這個,所以才把你……」
另一道聲音打斷少年:「你把他帶來了?」
一位毀滅之子從轉角走出來,穿著死靈法師服,就像阿塔奇奇和少年一樣,只是紫色袍角看起來有些濕,有一股腥氣從他身上傳出。
阿塔奇奇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習慣站在毀滅之子們中間,以及他看到的每一雙眼睛都是火眸……他甚至已經不習慣紫色的死靈法師服了。
他忍不住覺得:果然真的是烏鴉色好看,還有紅圍巾。
少年回答道:「神殿騎士要抓他,總不能不管吧?何況失去歐尼塞爾以後,梵努跟美辛滿也沒了。他有打下東南大陸的能耐,也許可以跟我們合作。還是你要選歐若菲?」
那個名字讓轉角出來的少年一秒接受了新選擇。
「接下來有什麼計畫嗎?」他問道。
「我嗎?」阿塔奇奇回過神來。
確實該決定下一步了。
他的軍隊覆滅,阿茲那古城也沒有可用的陪葬品,重新適應毀滅之子的團體是個新方向,雖然已經很久沒回到毀滅之子們之中,不過他現在真的想不到要做什麼。
以前對使命的熱情好像已經被殘酷冰原給冷卻,臉和情緒也還在凍僵狀態中,他想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地方,而這裡看起來不錯。
對方還救了他,幫他們搞定儀式應該不難。
「沒有。」
「那麼很好……」
少年把法杖換到另一隻手上,伸出他的右手。
「歡迎加入我們。」
阿塔奇奇猶豫了一下,握上對方的手。
阿塔奇奇在新睡處躺下,傷口原本已經凍麻,現在卻逐漸隨著溫度回到身上。他不習慣地在地舖上翻身,想像著天花板坍塌的角落有一個大月亮。
「奇奇、奇奇啊。」
聖騎士笑笑的,臉蛋像聖光一樣閃閃發亮。
「跟你在一起,感覺就好像多了個兄弟,你不覺得嗎?」
他再度翻了個身。這個地舖怎麼好像比石塊還難睡?
「你想當哥哥還是弟弟?」
都不想啊……
我想當毀滅之子。
「我當哥哥好了,因為我都在打你嘛!哈哈哈……」
聖騎士很開心地做好了決定。
「雖然是這樣,但我也會保護你。這樣子,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真不懂為什麼他總是那麼開心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這個毀滅之子不夠稱職嗎?
現在少了他,一切好像又回到正軌了。
阿塔奇奇忽然開始在意聖騎士說過的「使命」。
眾神大概都不是好東西。祂們既希望永恆之子能帶來幸福,又使毀滅之子生來破壞一切,而現在自己身邊的永恆之子消失了,然後呢?
對啊,然後呢?
如果這裡是終點,那麼意義在哪裡?
殘酷冰原中,冷風湖泊邊靜靜地下著雪屑,飄落在了褐紅色的結冰湖水上。
細小的冰花飄著,漸漸的,深深將那雪橇旁的樹根掩埋住了。
湖水裡,有一雙火焰燃燒的雙眼。
「請你繼續保持夢想。」
阿塔奇奇看著房間黑暗的角落,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一路望穿了回憶。
他以為他在生命中走過了很長的路,現在卻驀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曾移動過腳步。
如果他生來就是要完成使命、而完成使命是他的夢想,那麼只要完成這件事,也許就會知道終點在哪裡了吧?然後,他也會知道聖騎士為什麼死在雪中。
毀滅之子閉上乾澀的雙眼,將火與淚都止住,背後暖得像有冰化掉了。
「好。」他答應道。
阿塔奇奇真的是我目前為止唯一看到手上沒有人命的毀滅之子
所以兵不血刃紀錄在我手上會盡量保持下去XD
痛苦穿刺是獵人的負面技能,沒多少傷害,但是會讓人無法治療以及被治療
雖然永恆之子中箭前已經放過天堂降臨,加上他才拿永恆之子的力量(腳色等級)去跟紫水晶許願,不過考量到幾乎每個職業都有流血技能,所以流死在合理範圍內
之前的版本寫的都是殘酷冰原的臥底是薔薇騎士
但其實是我記錯了,黑格爾是神殿騎士團的人
唯一屬於薔薇騎士的人只有那個在風吼獸穴門口的負傷NPC倉鼠艾波
阿莫斯派出的搜尋隊伍有鼠人的隱形斗篷
雖然在這個版本的時間點中似乎已經被拔掉了
不過就當作絕版了只是騎士團有存貨
然後我才發現原來布蘭德方塊竟然有配方阿
但是要召喚金材也太貴了!!!
那東西我打掉一萬金都沒出=_=
隱身解除後無法攻擊放技能....那你到底有啥用!!!!!!
算了布蘭德成品都是資源回收也不是第一天..
接納阿塔奇奇的毀滅之子們是白菜龍套,實際上在遊戲中沒有對應角色
永恆之子跟毀滅之子的使命是一個雖然簡單卻又很長的命題
所以我後來寫了輓歌來完善它
自創戰利品在當時寫完這邊後也二創了
之後會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