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距離御王府不遠了,上官璃與墨御軒兩人選擇散步回去,他們背著手並肩走著,明亮月色下一高一矮形影頎長,雖然沉默無語也不覺隔閡,反而生出歲月靜好的恬靜自然。
以前在軍營裡,他們倆也常這樣並肩散步,不過都是在聊兵法、佈陣,鮮少說些別的,在軍營裡墨御軒是非常嚴正的一個人、行事雷厲風行,各方面都要求嚴格、注重紀律,當然賞罰也相當分明。他是一個很好的帥將,即使年輕但本領高強,讓人不得不服。
現下這般彷彿回到從前。
「殿下,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每次都打不過,卻還是派刺客,不累嗎?」行徑間上官璃若有所思的說道。
墨御軒看前方,習慣性似笑非笑的勾著唇角,話裡帶著料峭冷意:「璃兒,人要蠢我們也是沒辦法的。」
「我看那些刺客後頸子上都有紅蓮刺青.....」
「恩,是皇帝的人。」墨御軒聲音裡的情緒很淡,淡得似乎沒有任何波動。
上官璃側頭望向他俊俏不似凡人的容貌,恍然間、她突然覺得或許她沒有想像中了解墨御軒這個人,上一刻還看起來為刺殺的事情難受憤恨,現下卻又這麼疏離淡然得彷彿不是自己的事情,這是為何?
她想看清,可怎麼也看不透。
「我好看嗎?」察覺上官璃的目光,墨御軒揚起他的桃花眼,戚近上官璃略帶輕挑說道。
上官璃收回目光,冷嗤一聲,挑釁道:「我還比較好看。」
「璃兒很美,我『最』喜歡了。」墨御軒朝她耳朵吐息,低啞蠱惑般的盈繞著她。
溫熱的氣息與曖昧不清的言語交纏,讓上官璃膚如凝玉的小臉微熱,她顰起眉心、摀住耳朵讓人看起來略帶嬌嗔。
「唉,殿下,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覺得我說得挺好的。」墨御軒頑劣一笑,這十足輕浮孟浪的話讓他說起來也矜貴天成,讓人絲毫無法討厭。
上官璃讓墨御軒堵得不知如何回應,墨御軒無賴模式開啟時,上官璃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索性便不再與墨御軒搭話。接下來不論他說甚麼、作甚麼,上官璃全當看不見、聽不見,如此一路也算平安,至少沒讓墨御軒又逮住機會戲弄她。
回到御王府上官璃便扔下墨御軒,逕自跑回她的廂房裡,免得墨御軒又對她說些出奇不意的話。看著她躲避洪水猛獸似的舉動,像隻受到驚嚇的小白兔,墨御軒輕淺勾起唇角,都已回到他的地盤,上官璃覺得她可以躲到哪呢?真是可愛。
夜裡,罕見的下了一場雨。稀稀落落的雨滴自屋簷滑落,在石階上敲打出滴滴答答的聲響,富含水潤的風吹進上官璃的廂房、帶些濕氣也帶些詩意。
上官璃浸泡沐浴後,細小如珠的水滴在她身上發出晶亮的光澤,一身純白錦綢白色中衣鬆鬆垮垮的攏在身上,女子熟成玲瓏曲線若隱若現,香肩微露,髮絲未乾,增添幾分妖媚幾分旖旎。她取下長巾擦拭一頭墨髮,自屏風後走出便見著墨御軒側躺在她的床榻上手托著臉頰,頗富興味的凝視她。
上官璃微微一怔,說道:「殿下,這是何意?」
「我今晚要睡著裡。」墨御軒揚起唇角,平淡說道,彷彿一切再自然不過,一雙眼睛似乎是帶了秋水般,似笑非笑的模樣十分動人。
「什麼?」上官璃放下長巾垂在身側,長長睫毛搧了兩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滿是疑惑的問:「殿下,自己有房間是為何要睡我的床?」
「我害怕。」墨御軒笑得邪佞,話語卻說的溫軟。
「啊?」上官璃詫異、不禁失笑,眼前這個剛才殺人不眨眼的大帥現在說害怕?誰都會害怕,墨御軒肯定不會,這擺明是......胡鬧?
「我怕黑。」墨御軒翹起紅潤薄唇,補充說道,而且一點都不害臊。
「...... 」上官璃摀住點櫻般的小嘴,噗哧一笑,若墨御軒怕黑,那以往領兵黑夜埋伏是誰?深夜暗殺敵軍首領的是誰?這不是怕黑的人幹得出來的事情吧?
上官璃實在忍不住,笑的花枝亂顫,她道:「不是,殿下,您開玩笑吧,您要是怕黑、我還怕鬼呢!」
「那好,既然我們都害怕,睡一起剛好。 」墨御軒接過她的話,把一切都圓的理所當然。
「不,這不對。」上官璃輕拍自己的胸口,試著止住笑意,單薄的肩仍在微微顫動。
墨御軒挑起英挺劍眉,說道:「哪裡不對?」
「男女有別啊!殿下。」上官璃為難的看著墨御軒,提醒道。
「以前在營裡,我看妳也沒計較這麼多。」墨御軒悶哼一聲,很不以為然。
是,沒錯,上官璃以前在營裡也是跟一群士兵一起睡大通鋪的,出任務的時候也的確跟墨御軒睡過同一間房,可是,那時候大家都沒把她當女人啊,也沒有人會輕薄她戲弄她,現在的墨御軒可不同以往,但墨御軒話裡的邏輯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沒有起別的心思、理論上她不應該會計較才對,這等於是在變相要她承認她有別的心思。
很壞!睡了怕是會吃她豆腐,不睡又可能會說些別的嘲弄她,怎麼做都不對。
「這......殿下您......我.......是為了您的清譽著想,這樣不太好。」上官璃乾咳兩聲,解釋道。
墨御軒不語,一雙銳利的眸子凝視著她透著不悅、不滿,幾乎要穿透她的心底。
見墨御軒絲毫沒有要移動的意思,上官璃妥協道:「行、行,殿下睡床上,我睡地上。」
轉身、她便要去衣櫃裡再拿一床棉被枕頭,可是墨御軒哪能同意?他迅速下床、長腿兩步作一步便來到上官璃身邊,拉住她的手腕順勢扯動、旋身便將上官璃拉上床榻壓制在身下,半臂撐起半身,兩人的眼、唇近在咫尺,如此貼近的距離曖昧得彷彿要讓人溺死在他漆黑明眸的溫柔裡,薄唇輕啟、蠱惑般的嗓音又起:「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聊聊天嗎?」
成年男性的冷香壟罩著上官璃,讓瑰麗的粉紅漫上她的耳根、她的臉龐,圓潤好看的眼泛起迷離氤氳水霧,一顆心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不以,墨御軒的氣息擾亂了她的思緒、打散了她的呼吸。
「殿下想聊什麼?」上官璃蹙起眉心,彆扭的別過發熱的小臉,軟糯的說道。
「三年前為什麼突然離開?」墨御軒說。出水的眸子裡,閃過絲絲委屈,他很介意上官璃當年的不告而別。
「我有留書給殿下,我父親找我回去。」
「我沒收到。」墨御軒聲音裡的委屈都要融進骨子裡了。
上官璃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回憶從前、緩緩道來:「我就放在殿下房裡的桌上,會不會是被別人扔了。記得以前營裡的女軍醫很喜歡殿下,常常送東西來替殿下整理屋子,該不會是她吧?這世界真奇妙、明明我比較帥,為什麼她總是看著殿下、都不看我呢?我以前也是很受姑娘歡迎的。」
墨御軒跟著回憶了一下,的確是有這號人物,也的確當時他沒有阻止過那位軍醫幫他收拾屋子,極有可能是她?可是為什麼呢?難道她發現上官璃是女的而且居然沒有告訴他嗎?
「她該慶幸她不看妳。」
「為何?」聽出他話裡隱約的不滿,上官璃不解。
「我會挖了她的眼睛,現在,我也想剁她的手。」墨御軒話語裡肅殺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他翻過身與上官璃並肩平躺在床榻上,閉上眼、陷入自己的思緒,懊惱悔恨著就這原因平白浪費了兩年,很不甘心。
上官璃心口一鬆,跟著翻身、她趴在床上看向闔著雙眼的墨御軒,良久,她問:「殿下......你......該不會......找我找很久吧?」
墨御軒沒有回應。但上官璃知道這就是了。
所以,墨御軒從她還是『上官淵』的時候就喜歡她了?如此說來、那是份跨越性別的感情,他喜歡的僅僅是她這個人而已,尋尋覓覓這麼久至今仍如此在意,這是得有多上心、這感情的份量是得有多重,才能這麼念念不忘,是不是......連同意迎娶上官璃,也是為了找出『上官淵』呢?這是認真了.......
至此,上官璃感覺一震,看著墨御軒那貌美不似人間有的容顏,她心頭軟了一片。
外面的雨仍淅瀝淅瀝的下著,雨水滑落的滴答聲未曾間斷,地面積了大片大片的水窪,墨御軒的心意宛如這落下的雨水,滴滴緩緩流進上官璃的心湖裡......
別於床榻上兩人的沉默寧靜,這時在皇宮裡坤寧宮內可不是這麼太平。
此刻,皇后娘娘在寢殿裡,正舉著精緻昂貴的花瓶、器皿,一個一個的使勁往地面砸,發出巨大的聲響!地面狼藉一片,四處都是花瓶器皿的碎片,一眾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沒有人敢抬起頭看皇后娘娘。
原因無他,方才皇后娘娘派去菊花宴的探子回來稟報,墨御軒在左相府當眾親吻御王妃、還把得罪御王妃的貴女、公子全都責罰了一輪,現在都盛傳御王寵妃無度。
皇后娘娘在心頭愛了十數年的男人,即使成為皇后仍未曾停止愛他,如今他卻吻了別的女人!她痛心、她不甘!
「框啷!」又一個花瓶被砸成細小的碎片!
涂思菱悲傷的眼淚串串落下,她坐倒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仰頭大喊:「上官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