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經過昨晚一事瑪希雅緊張了整個上午,她沒想到颯猊恩不抗拒,兩人吻了許久,分開時她還挑釁般問了一句『還要嗎?』,瑪希雅想到臉更紅了,用眼角餘光偷瞄對方的一舉一動,被發現時颯猊恩雖然沒做什麼,那眼神卻莫名有吸引力,就像一塊美味可口的香濃蛋糕在招手問怎麼不吃?
瑪希雅拍拍自己的臉振作,在中午時兩人擬定好進去的路線,雖然得像蛇一樣繞來繞去。
颯猊恩先挖一個小洞後操控風往裡面鑽,不斷有沙土噴出來,瑪希雅吞吞口水,伴隨她動作可以聽見微妙的喀喀聲響,不曉得堆積在上方的土何時會壓下來,隨時有被活埋的氣勢在。
入口挖好時瑪希雅不敢進去,直到颯猊恩硬化土牆她才敢踏入幫忙把沙土運出去,這過程單一複雜卻很有壓力,瑪希雅怕自己不小心動到不該弄的會被埋住,她綁手綁腳地動作,不像颯猊恩直接挖挖挖。
因為心靈上的壓迫與恐懼,瑪希雅來來回回沒有長時間待在裡頭,地下城堡的深度難以想像,即使是颯猊恩也花了一整天才挖到底部,那地方的土特別壓過非常堅固,瑪希雅才敢長時間待著,找到白骨時由颯猊恩炸掉。
因為遺骨是一具具整齊排列擺放,所以找到一具就像拔蘿蔔一樣後面接著一連串,動作來來回回持續四十多次有。
瑪希雅感嘆她家祖先真多人,挖出來的白骨隨著年代越來越深色,呈現在眼前的數字顯然不是該記下來的東西,恩瑞迪姆耶家族的歷史遠比想像中深遠,因此追究起來……颯猊恩即使是受害者,也會成為被抹滅的存在證明。
「猊恩,等清理完後記得把我的記憶消除喔。」瑪希雅吞吞吐吐說著:「我想這些事情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吧?」
「如果妳願意那再好不過。」颯猊恩訝異她會主動提出這個要求,然後繼續挖,到後面骨頭的顏色幾乎跟土一樣深,很難分辨出來是土是骨還是石頭。
當她用魔力分辨時動作忽然停頓,蹙眉感覺到心臟的不適,但是體內的魔力分明足夠,難道是瑪希雅?可是看過去對方沒有異狀正有活力地幫忙把挖出來的土挪出去。
「怎麼了嗎?」她注意到視線,剛剛颯猊恩還馬不停蹄挖挖挖好幾次差點把撥開的土扔到她身上,瑪希雅將照光咒用得更刺眼些,看清楚對方臉上那一絲的難受,急忙拿出水袋跟點心:「要不要吃東西?妳一定是都沒吃才這樣。」
「妳忘記白巫師不需要吃東西嗎?」
「因人而異啦!我爸是可以半年不吃都不會怎樣,那是他厲害!不要什麼都覺得他可以妳就行。」瑪希雅難得將母親最常用來叮嚀自己的句子扔到颯猊恩身上,順利將東西分給對方,看她沒有推拒而是坐下來吃時內心一陣滿意。
颯猊恩說不出自己真的沒胃口,可能是同源的感應太強,當她銷毀越多的骨頭時身體越不適,之前被聖光轟炸到的痛甚至復發,但是在能忍耐的程度,兩人吃完之後小歇一會又繼續,結果推進沒多少又再痛了,遠比上一次強烈。
「我們要不要乾脆休息了?」
「不,我有預感要直接弄完。」颯猊恩蹙眉:「這種事能早盡早,留到明天搞不好會發生更不妙的事情。」
「妳這想法也太黑暗了吧……」瑪希雅扯動嘴角,如果是其他人不適她能盡快出手幫忙,但是颯猊恩的惡體質是無法幫忙的範圍,她想了一會:「不然先交換吧?我在後面看得很清楚,知道妳怎麼挪的,這裡的土夠堅固不會一挖就散,可以讓我嘗試看看。」
「嗯,妳來吧。」颯猊恩重新調節魔力,讓位給瑪希雅。
瑪希雅運用自己不熟悉的土元素繼續動作,她在後面看覺得颯猊恩弄時很慢,猜對方跟自己一樣不擅長土元素,直到實際下場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土,魔力打下去硬得像是在挖石頭,仔細感應才發現裡面的沙混了大量的鐵,只能說恩瑞迪姆耶的防護做得非常到位。
她不想認輸,繼續埋頭苦幹挖挖挖,懷疑颯猊恩挖得時候有順便把鐵質消除才讓自己搬。
注意到這個小心思,內心很難不甜。
瑪希雅看一下颯猊恩的情況有無好轉,學著她把鐵質消去才用魔法運出去,當挖出一具異常純白的遺骨時,瑪希雅嚇一跳,這具蘊含了強烈的魔力,雖然比不上真人卻也難以忽略。
「猊恩,我把祂……猊恩!」
颯猊恩咬緊牙、手緊抓著胸口,全身痛得在顫抖。
「遠點……」她咬緊牙:「別靠近我。」
「怎麼回事?」瑪希雅又驚又恐,當照光咒映到颯猊恩的臉上時,她整個魂被嚇飛。
颯猊恩的半張臉爬滿黑斑,她咬牙切齒往後退一步:「瑪希雅,現在,毀了那具遺骨。」
「好!」她猜那就是對方父親的白骨,立刻凝聚聖光搓合烈焰於掌心,打下去時颯猊恩發出悶哼與一道怪音喝止。
『住手!妳想要她死對吧?』
瑪希雅猛然停下動作轉頭,颯猊恩已經雙膝跪在地上、手抓著胸口,她正激烈地喘氣說不出話,身體被一條條黑色黏液形成的流動液體纏住,一顆人頭形狀的黑液球從後方陰影處飄出來,張嘴說著:『妳最好打消念頭,如果我死了這傢伙也會死!不要以為速度快就沒事!』
「什麼?」瑪希雅震驚地看著,那顆人頭黑液跟纏在颯猊恩身上的東西是同一種。
「我大意了……」颯猊恩喘氣:「動手,別管我。」
「狔……」
「動手!」颯猊恩吼著,她氣自己被侵入魔法核心沒反應過來,懷疑是當時拿永夜長槍攻擊,父親使用黑液纏住不是要搶而是障眼法,將自己其它小塊的靈魂撕裂到黑液上,藉由接觸長槍的動作悄悄貼近皮膚趁機闖入意識,由於自己是惡體質所以沒有察覺,她甚至將意識被入侵的不適誤認為瑪希雅的聖光傷到自己。
然後,那一小塊入侵的部分已經茁壯成長到這副德性。
簡直氣笑了,她沒想到父親會瘋狂成這樣,分裂了靈魂兩次,居然又分一次鑽到自己身上,而且還沒有察覺,現在已經融入魔法核心中——颯猊恩咬緊牙阻止自己的意識被搶奪,就像在拔河一樣,痛得心臟快要爆炸。
「快點,我不想把身體給他。」颯猊恩喘氣著:「瑪希雅,動手。」
『哈哈哈哈——就動手吧!妳如果動手消滅我的骨,她也等死吧,別以為可以逃過一劫——她可是我的孩子,要融入意識多簡單啊!別以為在心靈建立防禦有用,那招無法抵擋同血脈之人!更別妄想阻止給予他們生命的我!』那團黑液笑著,瑪希雅不寒而慄,這已經跳脫人類的思維而是最純粹的貪婪。
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有機會。
「颯猊恩才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是人!有自己的選擇,你憑什麼拖她下水啊!」
『就憑她的命是我給的,造物回饋造物主是理所當然!』
「什麼造物?你不也一樣!誰不是媽生的你難道是從天而降嗎?」
『讓人大開眼界,布登崁丁爾知道自己女兒說話這麼沒大沒小嗎?』
「你先管好自己再——」
「瑪希雅……」
瑪希雅將注意力移到颯猊恩,對方皮膚上的黑斑越來越多,幾乎快佔滿整張臉,她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這時就算颯猊恩的父親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耳裡,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黑斑不停惡化……颯猊恩喘著粗氣,清澈的藍眼睛已經慢慢黯淡。
動手。
她確定颯猊恩沒說話,已經是用氣音伴隨著唇語,瑪希雅的眼眶泛熱、喉嚨哽咽——父親在哪裡?為什麼颯猊恩需要他時人不在?如果是父親有沒有辦法救她?
此時身陷兩難,掙扎與行動出現撕裂——
「別發呆了!這老頭在說謊拖延時間妳看不出來嗎?我看起來像是有事嗎!」颯猊恩生氣吼著,一掃剛才虛弱的形象。
瑪希雅驚醒過來,她剛剛看到的彷彿是錯覺,颯猊恩還是那位高傲難以推垮的白巫師,她只是一時沒有抵住才略為虛弱,實際上根本沒有事!她繼續拖才會出事!瑪希雅毫不猶豫重新凝聚力量;颯猊恩調節呼吸硬裝出沒事的樣子,其實已經聽不清楚周遭的聲音,連同視線也一片模糊,只能感應到瑪希雅有乖乖照自己說的話做。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光芒有多耀眼,在朦朧不清的世界中,已經是最後一絲光芒。
『瘋了——妳也瘋了!好啊一起死!妳也一起死!』
颯猊恩大概知道自己父親在罵什麼,嘴角勉強扯動,一邊拉住意識中的撞擊,另邊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心跳越來越吃力猶如在倒數生命的鼓動,一下、兩下、三下……
『她會死喔真的會死!妳住手——快住手!』黑液不敢置信,想撲過去阻止。
「誰相信你的鬼話啊!」瑪希雅的聖火重砸白骨,骨頭啪喀一下燒成灰燼,它連尖叫都來不及便蒸發消逝了。
「這樣就可以了吧……颯猊恩!」瑪希雅尖叫向前,急忙拉住往後倒的颯猊恩,放出感知時全身血液凝結,身體止不住顫抖:「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妳不是說他在說謊嗎?為什麼?為什麼?颯猊恩不要!為什麼!」
她想尖叫,放聲大叫撕裂自己的喉嚨,瑪希雅顧不上其它事情,趕緊把位置傳給父親後雙手貼在颯猊恩的胸口上。
原本該有魔法核心的地方一片空,颯猊恩的心跳已經微弱到快沒有起伏,她沒想到自己有天會為了對方哭,悔恨自己沒早點到父親那裡學習操控聖光,如果她跟父親一樣厲害就可以在第一時間拉回來,不像現在只能一點一點,非常仔細又得小心翼翼把魔力傳到颯猊恩的體內,就為了避免颯猊恩受到更嚴重的傷害,卻止不住流失的生命。
颯猊恩的魔法核心已經變成粉末。
「不要……妳沒事吧?說句話好不好?颯猊恩,說句話!」
她哭求著,不斷將自己的魔力運到對方體內,試著利用魔法吸引已碎去正在逐漸消散的剩餘魔力,卻喚不回已經呈現彌留狀態的颯猊恩,瑪希雅越哭越痛苦,忽然注意到颯猊恩不再是之前半白半透的長髮,而是像父親一樣晶瑩剔透的白髮……
「妳快醒醒啊!猊恩!妳有沒有看到自己的頭髮?已經全透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白巫師了!妳不是一直很想要有這頭白髮嗎?妳現在有了幹嘛還躺在地上啦!地板能讓妳的白髮更顯眼是不是?起來啦!妳快點起來啦!為什麼要躺著啦?為什麼?」
「颯猊恩快點起來啦——」瑪希雅痛哭出來,她的魔力像試圖抓住流沙般無助。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如果我能再強一點就好了。
——如果我能像父親一樣強就好了。
她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害怕與掙扎令身體顫抖,瑪希雅用力往大腿砸一拳堅持意念,阻止還在猶豫的自己。
「我一定會救活妳的……我絕對會救活妳……等我……妳等我……不要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