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的黑色制服,眼熟的五官臉孔,唯獨最陌生的則是包在他頭上的繃帶。
塔諾夫漸漸回想起,這個站在自已面前的男人是何人。
「你是……小卡的……管家?」
「……幸好你還記得我。」
「────!!」
扔下手上的麵包,突如其來湧上的憤怒至使塔諾夫立刻站起身,狼狽的跑向面前這位人間蒸發(fā)許久的哈魯斯家族最高管家──凱門。
「姊姊──把姊姊還給我!!」
如同殭屍般的緊抓著凱門衣服不放,用那早已乾枯的空洞眼神死瞪著凱門。
多的不是悲傷,而是無盡的憤怒和憎恨,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能將自己的情緒發(fā)洩在面前的有關(guān)之人。
凱門看著塔諾夫。
「把姊姊還給你……是嗎。」
雙手顫抖著,不斷咬牙切齒,心中的怒火佔滿塔諾夫全身上下,理智幾乎都已喪失。
凱門接著說道──
「看樣子……我們都是同苦之人,都失去了某樣?xùn)|西呢……我只能替整個哈魯斯家族,替那位大人對您說……對不起。」
「────」
「即使你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已死之人終究無法復(fù)生,很抱歉……」
聽完凱門的說道,以及那誠懇道歉,塔諾夫最終放開了凱門。
「哼……沒想到我的理智能喪失到這種地步,竟然對一個和那事情毫無關(guān)係的人如此失態(tài)。」
塔諾夫知道自己牽怒在凱門身上並沒有用,塔諾夫知道凱門雖然是和吉克有關(guān),但並不是和艾莉希亞那件事情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塔諾夫向來是以對事不對人為原則,但如今被自己的情緒束縛,成了是非不分的喪家之犬。
他──塔諾夫認(rèn)為卡諾西斯那事情是自己自找的,他認(rèn)為自己打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認(rèn)識卡諾西斯,他認(rèn)為這是他自己造就出來的孽緣,但艾莉希亞對他來說並不同,打從一開始,吉克就想俘虜艾莉希亞的身心,直到最後,讓她痛苦的死去。
吉克的禮物?對塔諾夫來說,那只是一個孽嬰而已,在他身上同時映出吉克和艾莉希亞的影子,在複雜的心情裡作徘徊,日日夜夜飽受著道德和情緒上精神摧殘,儘管沒有肉體上的直接死亡,精神也被折騰的生不如死。
塔諾夫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稍微冷靜自己的情緒,接著問道──
「事到如今,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
凱門一語不發(fā)。
塔諾夫笑了笑。
「哼哼……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來這裡做什麼,是嗎?」
「假如我說能殺死那位大人,您會……」
「少胡說八道了!!」
還沒說完,激動的塔諾夫馬上打斷了凱門。
「──這怎麼可能辦得到!魔術(shù)師啊……不是傳聞啊……對方可是貨真價實的魔術(shù)師啊!!」
正如塔諾夫所說,想要殺死一個貨真價實的魔術(shù)師,並不是耍嘴皮子,輕易說說這麼簡單。
虛弱的嘴唇微微上揚,塔諾夫苦笑了起來。
「哼哼哼……要是能殺了他,能拯救姊姊,能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我早就做了,但是我沒辦法……因為我……只是個沒用的廢物而已……」
塔諾夫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悲痛滋味,他無法否認(rèn),他只能正視,始終責(zé)備自己的沒用,始終責(zé)備自己的無能。
「還記得……互助交易嗎?」
「還在提那個啊,我……能幫的都幫了,已經(jīng)沒什麼能幫得上忙的了,小卡的管家……你只是麻瓜對吧?那你也幫不上任何忙的,兩個普通人是什麼也做不到的。」
打著放棄念頭的塔諾夫,早已在事情發(fā)生之前就知道自己無論做了什麼,都無法挽救這所有一切,但這僅僅只是一個直覺猜測,他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真的會發(fā)生到如此地步。
縱使憤怒沒有平息,縱使悲痛沒有止住,塔諾夫只想好好活在自己的迷茫之中。
「啊啊,對……我們……誰也幫不了……。」
他──塔諾夫,自願葬送自己。
「是嗎,已經(jīng)斷定了嗎。」
銀光爍目,凱門突然從背後掏出了一把十分耀眼的白銀色燧發(fā)手槍。
現(xiàn)代貴族的使用槍,它外型奇特,不過這把燧發(fā)手槍和一般常見的燧發(fā)手槍不太相似,這把的著色方面只有純白銀色,且表面上還印有非常規(guī)律的線條紋路。
目光被這把手槍吸引的塔諾夫,緊盯著。
他看向了凱門──
「槍?」
「──魔術(shù)槍,息心止。」
「魔術(shù)槍……?」
凱門點了點頭,同時從口袋拿出火藥和彈丸塞入槍口裡。
「這是一把專門用來對付魔術(shù)師的武器,雖然外型與填裝方式和一般的燧發(fā)手槍沒什麼差別,但射擊出去的彈丸會附加『封住魔力』的魔術(shù)。」
「…………封住魔力……?」
──凱門慢慢的將手向旁舉至平行。
「它能在短時間中斷體內(nèi)的魔力流動,使魔術(shù)無法施展,但即使對方不是魔術(shù)師,也可以造成物裡傷害。」
板機(jī)扣下,火花濺起,『砰』的一聲──劇烈的聲響發(fā)出,立刻擊破一旁的木板牆。
「…………」
塔諾夫被凱門這毫不猶豫的開槍舉動驚嚇到,整個人完全愣住。
接著,凱門將這把名為『息心止』的白銀色燧發(fā)手槍和裝滿彈丸的袋子扔到了塔諾夫面前。
「四天之後,我們會離開。」
「……離開!?」
聽到這句話,塔諾夫驚訝起。
「嗯,我們會搬離希羅尼亞,移居至別的國家,行李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行程也規(guī)劃好了,我相信,即使是你也知道那位大人會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塔諾夫低下了頭。
「逃跑,為了不讓我找到機(jī)會復(fù)仇嗎?」
「也是原因之一,若你有聽到最近的傳聞,那麼你應(yīng)該會稍微聽說到最近政府將對非政府官員的貴族進(jìn)行國家?guī)旃堋!?/font>
「……這和我無關(guān),政府的腐敗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事。」
「有時真懷疑……你,真的是小孩子嗎?」
凱門用那質(zhì)疑的口吻問道著,似乎發(fā)覺到塔諾夫並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塔諾夫看向面前地板上的息心止──
「多餘的話就免了,說吧,你想要做什麼,想要交易什麼?」
「我相信,我們有著同樣的共識,有著同樣想殺掉的人,我會幫助你,我……也想殺了吉克?哈魯斯,並帶著少爺離開。」
塔諾夫不禁嘴角上揚笑了笑。
「哼哼,這樣啊……我們會死的哦。」
「會死……是嗎。」
凱門脫去了頭上的繃帶。
看到繃帶慢慢的落在地上,當(dāng)塔諾夫抬頭看向凱門──立刻整個人愣住。
凱門的右腦勺彷彿被挖空了一樣,整個非常不自然的凹下,在右腦周邊的頭皮還有多處縫合痕跡。
「你的頭……」
「我們都死過一遍,假如只是因為會死而罷休的話,那永遠(yuǎn)只能任人宰割。在沒有人脈,沒有金錢,沒有權(quán)與力的情況下,賭上性命是必然的,你我都不是羔羊。」
「…………」
聽完凱門這番話,塔諾夫再度愣住了。
下一秒,塔諾夫突然笑了起來。
「呵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他唯一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大笑,但卻不知道自己是因什麼而笑。
「──哈哈,說的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
「好啊──交易成立,反正已經(jīng)過的生不如死了,那倒不如就直接去死吧,死的痛快。」
「是嗎。」
塔諾夫伸手指向地板上的息心止──
「能問問這玩意的來頭是什麼?是不是只有一把啊?」
「以前我一位朋友送的,只有一把沒錯,如果你想知道息心止是如何製作出來的,那就去問問他吧,他是撒耶勒帝國的極右黨護(hù)衛(wèi)團(tuán)員之一,名叫里維斯。至於他現(xiàn)在人在哪,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你必須活下來才能問到他。」
塔諾夫搔搔自己的後腦,笑了笑。
「這樣啊,那我就好好努力的去死,然後好好努力的活下去吧,哈哈哈!」
「總之,四天後我會將你帶到碼頭,這兩天,希望你能練好基礎(chǔ)槍技。」
說完後,眨眼瞬間,凱門就消失不見了。
「哼哼,真是無聊。」
塔諾夫站起身,拿起還在地板上息心止。
「你我都不是羔羊,但你似乎想讓我成為替罪羔羊呢。」
將槍直接扔給對方,且不收回,甚至要對方練好槍技,不管怎麼看都是想將殺了吉克這件事推託給塔諾夫,但這僅僅只是個猜測而已,若真是這麼一回事,那麼正合塔諾夫的意思。
因為他──塔諾夫想和吉克同歸於盡。
塔諾夫轉(zhuǎn)頭看了看背上早已沉睡的嬰兒,過了一會兒,塔諾夫走到了外頭──
傍晚,寧靜的黑夜下,塔諾夫走到不遠(yuǎn)的懸涯,眼前放著一尊墓碑,上面刻著非常明顯的字樣──那是阿德里亞?艾莉希亞的墓碑。
站在墓碑前看著的塔諾夫,沉思著。
果然不能在繼續(xù)這樣下去了呢。
我說的沒錯吧?
姊姊…………
──《二十五、復(fù)仇思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