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瓶,餐廳服務生邪。架空。
張起靈掛斷電話,望向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上的空白文字檔已經開啟了三個小時,而在這三個小時裡,寫出無數暢銷作品的張起靈竟然一個字也打不出來。
事實上,張起靈本人並不意外會有這樣的結果。以往他的作品總是以驚悚推理為主,不管是愛情、科幻、奇幻或是武俠,只要是除推理以外的類型,他全都沒有寫過。而這次他不顧黑瞎子的反對勸阻,打算寫出一本愛情小說,不需要驚天動地、不需要感人肺腑,只需要平淡卻甜蜜的戀愛故事。
但是從沒寫過,感情史也基本為零的張起靈在一開始就遇到了令他煩憂的困難。
在這十分鐘以前,黑瞎子打電話問他進度如何。張起靈沒有刻意隱瞞,將這件事和對方如實相告,於是贏來了幾分鐘的怒罵聲,然後得知黑瞎子早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早已先替他找了個相親對象,態度堅決地要求張起靈去親身體會愛情的滋味。
張起靈本來想要拒絕,很可惜黑瞎子並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對方在話音剛落時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張起靈無可奈何地嘆氣,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在桌前坐下,看著螢幕上的空白思考了二十幾分鐘,最後還是決定為了他的工作,聽從黑瞎子的指示和他的相親對象見面。
他起身打開衣櫃,裡頭掛的都是他平時穿的休閒連帽衫,沒有一件是能夠在正式場合穿的衣服。張起靈記得這附近有一間西服店,他算了下大概的時間,如果速度夠快的話,依然能夠趕上相親。
於是張起靈很快的到西服店購買了一套黑色西裝和皮鞋。回到家換上西裝後還剩下十分鐘,他不緊不慢的將車開往相親地點。黑瞎子幫他約的地方是一間安靜、燈光美、氣氛佳的西餐廳。張起靈之前便對這間餐廳有所耳聞,很多情侶或夫妻都會選擇在這家餐廳約會,雖然餐點價格昂貴,但品質絕對說的上優異。
張起靈將車停好後下車,時間算得剛剛好,他整理了下袖口,步伐輕鬆的往餐廳門口走去,卻在走上街道時和一個人相撞。撞擊的力道相當大,以至於張起靈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站穩腳跟,但那人顯然太過驚慌,腳步踉蹌著幾乎要跌坐在地,張起靈在對方跌倒之前,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嚇了一跳,瞪大的黑褐色眼睛怔怔地看著張起靈,後者使勁一拉,幫助那受到驚嚇的男人免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跌倒受傷。
男人藉著張起靈的力道站穩身子,他嘆息著鬆了一口氣,又圓又亮的黑褐色眼眸泛起笑意,或許是因為跑步的關係,略微蒼白的臉頰浮現明顯的潮紅。
「謝謝你,還有我很抱歉。」男人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黑色的柔軟短髮,「因為我快要遲到了,希望你沒有被我弄傷。」
「我沒事。」張起靈出聲安慰他歉疚的情緒。
「那太好了。」男人笑了起來,笑容明亮的令張起靈感到不可思議,很快對方又露出了著急又懊惱的神色。「不說了,再拖下去的話我又要被臭罵一頓了。」
男人著急地和張起靈道別,也不等後者回應,便急匆匆地跑進張起靈和相親對象約會的餐廳。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並沒有讓張起靈太過介懷,他稍微整理了下被弄亂的西裝,邁步走進餐廳,悠揚的古典樂曲和服務生同時迎上前來,將張起靈引領到他預約的桌號。
那個位子已經坐了一個人,是個長相可愛的女孩,在看到張起靈時便露出甜美帶點羞怯的微笑。張起靈在她的對面坐下,禮貌性地朝對方點頭,然後點了幾樣餐點,接著便進入了互相自我介紹的階段。
這個可愛的女孩叫做雲彩,年齡不大,才二十歲,她很擅長唱歌,目前在網路上當歌手,希望未來有機會可以出道成為真正的歌手。張起靈默默地聽著雲彩害羞卻也自信的自我介紹,可以感覺的到她的性格還不錯,優點很多,外表也足夠吸引人,但張起靈認為在年齡上的差距就已經不過關了,他不想和比他年紀小的女孩交往。
張起靈並沒有直接結束這場注定要失敗的相親,他簡單的和雲彩說自己是個作家以及他的年齡,然後得到了對方激動的回饋,說她是自己的讀者和粉絲。張起靈於是了然的點頭,不再多說什麼,繼續沉默著聽雲彩說話,順便幫她在書上簽名。
在閒聊──基本上只有雲彩在說──的過程中,服務生終於端著餐點上菜,張起靈抬頭看過去,正好看到和他在街上相撞的男人面露驚訝的神情,而張起靈對於能在這裡看到他並沒有太過訝異,因為他在外面的時候便猜到對方是這家餐廳的服務生。
男人愣了一秒後很快恢復禮貌的官方微笑,他將兩個盛著義大利麵的餐盤輕輕放上桌,食物的香味一時撲鼻而來。在離去前,張起靈清楚地看到男人悄悄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純粹,沒有隱含什麼惡意,像是在欣賞美好事物一樣。
張起靈在聽到雲彩的呼喚時,他猛然回過神,看到對面的雲彩露出有些不滿的表情,他才發覺自己竟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恍神了幾秒鐘。他禮貌地和對方道歉,拿起一旁的餐具,決定先好好應付這場相親。
他本以為這場相親很快就會結束,但張起靈在一邊聽雲彩說話一邊看著男人忙進忙出的同時,意外地發現他們竟不知不覺地在餐廳待了好幾個鐘頭。餐廳裡只剩下他們和一對正在小聲談話的情侶,他們看起來似乎準備要先行離開了。
「所以,我們要不要交換聯絡電話?」也許是為了吸引張起靈飄離的注意力,雲彩略微大聲地開口,在張起靈把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後,她還是不滿地抿起嘴,沉默了一會兒後再度開口。「你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相親上面,難道我就這麼糟糕嗎?讓你只願意看別的地方而不願意看我。」
雲彩眼眶泛紅,濕潤的眼球看起來像是輕輕一眨就會流下淚珠。她的反應讓張起靈不禁懊悔自己的失禮。他無奈地嘆息一聲,輕輕地在雲彩白皙的手背上拍了兩下,成功的安撫了對方幾近崩潰的情緒。
「雲彩,妳是個很好的人,但我們並不適合。」張起靈注視著雲彩悲傷的眼睛,平淡的語氣帶著點歉意,「我很抱歉,希望妳未來能找到適合妳的男朋友。」
雲彩瞪著那雙盛滿眼淚的眼睛,她深吸了幾口氣,終究是忍下了要掉不掉的淚水。
「給我個理由。」雲彩悶聲道。
「妳太年輕。」張起靈依言回答。
「好吧,我早該猜到的。」雲彩發出遺憾的嘆息,表情不再像是家裡有人過世一樣悲傷,她拿出手機,打開了聯絡人,「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我們可以做朋友。」
張起靈沒有拒絕,平靜地和她互換電話號碼。在餐廳即將關門之前,兩人起身結了那筆昂貴的帳單。他們走出餐廳,張起靈看著沒什麼人的街道猶豫著要不要送雲彩回家,或許是看出他的猶豫,雲彩告訴張起靈她是開車來的,表示能夠自己回去。
於是張起靈便放心地目送雲彩離去。他孤身一人站在漆黑的街道上,不禁將目光投向餐廳,透過櫥窗,張起靈能看見男人正在收拾他們那桌的餐具,嘴唇開闔著似乎在和旁邊正在拖地的同事聊天,在外面隔著櫥窗看著彷彿也能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
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男人忽然抬起頭,和來不及閃避的張起靈對上眼。男人沒有因為被窺視而感到不悅,反而開心地對他綻開溫和的微笑,甚至放開擦桌子的抹布和他招手。張起靈感覺心裡有一陣暖意,那讓他不由自主地扯起嘴角,露出很淡,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
很快男人又被工作的事引走了注意力,他拿著餐盤回過身,和他的同事不知道說了什麼,接著就消失在張起靈的視野中。張起靈走回車上,驅動車子返回公寓,回到空間不大甚至簡陋的房子以後,心情依然有股說不上來的奇怪失落感。他鬆開領帶,坐在桌前看著空白的文檔,伸手在上面打了幾個字,很快又把字刪的乾乾淨淨。
張起靈扶著額頭忽然想起,他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
隔天一早,張起靈的電話從十分鐘前便像有人討債一樣響個不停。他伸手拿過手機,好幾通都來自黑瞎子,不用想也知道對方肯定是為了相親和工作的事。張起靈沒有心情接電話,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了他慣例晨跑的時間,他換上運動休閒服,一路慢跑到附近的公園。
早晨的公園大多都是早醒的老人在做有氧運動,只有部分年輕人在繞著公園慢跑──當然其中也會有熱愛慢跑的健壯老人。張起靈按照慣例照著平時的路線慢跑,慣例無視了在經過他時,不厭其煩地朝他拋媚眼的慢跑女人。然後他驚訝的發現,下一個迎面朝他走來的是昨天和他在街上擦撞、在餐廳工作的男人。
男人在張起靈前方不遠處緩慢地走著,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神色帶有倦意,看起來睡眠不足的樣子。他的手裡牽著一條狗繩,在他前方踏著特有的威嚴步伐的是純種黑背犬,牠的年紀看起來有點大,但牠的神態表現出牠依然年輕健壯。
張起靈不自覺慢下了腳步,最後停了下來。那條黑背犬最先注意到他,牠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張起靈幾步遠的地方跟著停下。男人因為黑背犬忽然停步也跟著停步,依然睏倦的神情因此露出幾分納悶,抬眼時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張起靈。
男人萎靡的精神瞬間變得晴朗,令張起靈不禁暗自感嘆這驚人的轉變速度。
「你是昨天的那位小哥。」男人走上前來,開朗的笑容使他看起來比剛剛還要容光煥發,「昨天的事我還是很抱歉,那時候我太著急了,所以才會不小心撞到你。」
「沒事。」張起靈看著對方紅潤的臉頰,想要問他是不是在遛狗,但這問題顯然非常愚蠢,於是他看著那條安靜乖巧的黑背犬改口道,「這是你養的狗?」
「是啊,我爺爺留給我的,我都叫牠小滿哥。」他彎下腰溫柔的揉了下小滿哥的腦袋,小滿哥親暱地扭頭在他掌心上舔了一口。「雖然牠年紀很大了,但爺爺把牠訓練的很好,身體還是很健壯。」
張起靈看著狗和主人之間的親密互動,難以想像要是小滿哥有一天去世了,他該會有多傷心。
「對了,我叫吳邪,你叫什麼?」吳邪抬頭問道。
「張起靈。」
叫做吳邪的男人眨著明亮純粹的眼眸,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張起靈注意到他的耳尖迅速泛起粉紅色。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請你吃一頓飯,就當做是賠罪。」
張起靈本來想要拒絕,但他卻下意識的直接答應了。張起靈剛想要反悔,卻也已經來不及了。他看見陽光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形成碎片金光柔和的散在吳邪周邊,那讓他的微笑看起來更加明亮動人,讓他黑色的短髮顯現一部分的褐色。
「你有帶手機嗎?」吳邪忽地開口打斷了張起靈的沉思,「我想我們應該換一下電話號碼,但我沒有帶手機。」
「我也沒有帶。」張起靈道。
吳邪皺起眉頭,狀似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
「好吧,你什麼時候有空?我今天剛好放假,今晚請你吃飯可以嗎?」
「好。」
「你有什麼想吃的?」
張起靈對於吃這一部分並沒有太過上心,只要能夠吃飽喝足其餘的他都無所謂。所以吳邪突然這麼一問,張起靈還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麼,也想不出有哪些評價極好的餐廳。
最後,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吳邪工作的那家餐廳是最好的。吳邪聽到張起靈的答覆後,露出明顯訝異的表情。張起靈以為對方其實並不喜歡在吃那家餐廳吃飯,卻見吳邪很快地笑出聲,沒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只是單純覺得愉悅而笑了一下。
「我記得你昨天才去過一次,還以為你會想換別家。」吳邪好奇道,「我們家餐廳難道真的特別好吃嗎?」
「你沒有吃過?」
「老實說,在那裡工作了兩年,還真沒有吃過。」吳邪自嘲地笑了笑,「那家餐廳的餐點都太貴了,我根本吃不起。不過你別擔心,我現在已經存了不少錢,請你吃一頓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看著吳邪輕鬆自然的微笑,張起靈下意識的想從他看似毫無破綻的表情看出一絲說謊的痕跡。他這麼做並不是想揭穿他的底,嘲笑他的貧窮,他只是不希望吳邪為了給他賠罪而花費大量的金錢──昨晚的帳單金額讓張起靈深有感悟。張起靈在吳邪臉上看了很久,直到對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依舊沒看出什麼,只好當吳邪說的是真的。
他們互相約好了晚上七點在餐廳碰面。已經趴在地上等待的小滿哥似乎感覺到他們要分別了,牠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幾步,吳邪也跟著被牠帶著往前走,他回過頭和張起靈告別,牽著小滿哥往相反的方向走遠。
張起靈側身看向那逐漸遠去的背影,覺得自己體會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感受,那和以往與朋友相處時的感受不同。吳邪帶給他一種柔和、輕緩的溫暖,從他跳動的心臟、到胸腔、再到四肢百骸。他的全部身心蔓延著令他舒適的溫暖,舒服的讓他想瞇起眼享受,像享受太陽的光照、享受秋風的吹拂、享受這世間一切的美好事物。這種感覺讓張起靈感到很不可思議,一個人站在原地細細琢磨一番,身邊來去了不少人,最後他突然有了靈感。
張起靈果斷中止還未完成的慢跑活動,一路小跑著跑回公寓,汗濕的衣服來不及換、額頭上的汗水來不及擦,他進門後一屁股坐上椅子,在開了一整晚的電腦上劈哩啪啦地打了好幾段文字。但顯然他的靈感還是不夠,時間才過去幾分鐘,文字才打沒幾段,張起靈便頭疼地發現他又打不出來了。他瞪著螢幕上的文字,腦袋裡關於推理的邏輯智慧在這部小說完全派不上用場,對於後面的劇情該接什麼,人物該說些什麼內容,他完全想不出來。
於是張起靈便瞪著電腦螢幕大約有一個小時,頭髮和衣服上的汗水早已蒸發乾燥,絞盡腦汁後他還是打不出任何一個字。張起靈嘆口氣,後靠在椅背上,只好將其歸咎於他的感情還不夠豐富。或許他應該聽黑瞎子的話,找個他喜歡的女人談場戀愛,和他的伴侶進行無數個甜蜜的約會,然後在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和對方吵架,最後再次和好如初。這麼一想,和人談戀愛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張起靈心想。
張起靈放棄繼續和他的小說纏鬥,果斷到浴室沖澡整理好心情,再從浴室出來時,他聽到他的手機又響了──在洗澡時手機至少響了兩次,包括這次的話是第三次。張起靈無可奈何地在床邊坐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滑開手機發現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黑瞎子,只有一通來自雲彩。張起靈沒有特別想回覆雲彩的電話,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回撥給黑瞎子,將手機平放在床上,準備好面對對方氣急敗壞地怒罵。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張起靈毫不意外地聽到黑瞎子在電話那頭大聲辱罵,各種難聽的字眼都用上了。罵了足足有三分鐘,他才逐漸消停下來。
這時張起靈才拿起手機,從容地貼在耳旁,語氣低沉冷淡地開口:「罵完了嗎?」
或許是張起靈的嗓音太過寒冷,冷冽如千年寒冰,黑瞎子在那頭靜默了數十秒,最終發出無奈地嘆息。
『啞巴,別怪我一直催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截稿日就快到了,再過兩個月,你要是還交不出一份完整的草稿,我就徹底完蛋了。』黑瞎子語帶憂傷地說,『所以你現在的進度怎麼樣了?你和那叫雲彩的姑娘成了嗎?』
「有點進展了。」張起靈抬頭看向電腦,「雲彩年紀太小,不合適。」
『行吧,有進展也算是好事。』從電話裡能聽到黑瞎子似乎移動到什麼地方,接著響起細小的滑鼠按鍵聲,『你繼續趕進度,我幫你找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和你相親,到時候我會再傳短信給你。』
黑瞎子似乎篤定張起靈會拒絕下一個相親對象,所以趁張起靈開口說話之前,他便迅速地掛斷電話。事實上,在他切身體會到寫愛情小說的困難後,張起靈便沒有了拒絕繼續相親的打算,他非常認同黑瞎子的觀點,親身體會比憑空想像要更能給予他更多靈感。
張起靈把手機丟在一旁,再次坐到桌前,看了一會兒螢幕上的文字後,他將視窗縮小,開始上網看一些與愛情有關的不管是小說、漫畫、電影或電視劇。他草草地看了很多部作品,沒有一部作品能夠帶給他很大的感受。這讓他感到有點挫敗,同時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沒什麼好在意的。
看完作品之後,張起靈看了眼時間,發現時間竟然不知不覺過了這麼久,距離七點只剩下半個小時。張起靈離開電腦,打開衣櫃看著西裝不禁猶豫起來,不確定這樣的場合到底該不該穿得很正式。
他在衣櫃前躊躇了將近五分鐘,最終還是換上西裝,在脖子上打好深藍色的領帶,將手機關靜音,避免黑瞎子突然來打擾。一切準備就緒後,張起靈再次看了眼時間,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有些緊張,他覺得有些奇怪,在和別人相親約會的時候都未曾像現在這樣緊張過,他不明白他因為什麼而緊張。
張起靈在房裡深呼吸了幾口氣,把情緒調整好之後,他離開公寓,開著車再次來到那家價格昂貴的餐廳。他下車走進餐廳,在和服務生對話的時候,張起靈驚訝地看到吳邪早就已經到了,他似乎正在低頭看著什麼,並沒有立即發現張起靈到了──而張起靈注意到,現在才六點五十五分。
張起靈朝吳邪走過去,或許感覺到有人走近,後者抬起頭,黑褐色的眼睛在對上張起靈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睛時變得更加明亮,那一身卡其色西裝不可思議的很襯他的眼睛。
「你什麼時候到的?」張起靈在吳邪對面坐下時問道。
「剛到而已。」吳邪放下他的手機,微笑著接過服務生兼同事遞來的菜單,「來吧,我們先點餐。」
張起靈翻開琳瑯滿目的菜單,刻意挑選不算太貴但也不至於太便宜的餐點,而吳邪因為早已把菜單背得滾瓜爛熟,很快地選擇了同樣價格適中的餐點。
點好餐之後,吳邪眨了眨他那纖長的睫毛,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直白地問他:「我們現在能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嗎?」
張起靈愣了一下,有些訝異於吳邪的直接。
「當然。」張起靈把自己的號碼告訴他,看著吳邪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飛舞著,不一會兒張起靈便感覺到放在褲袋內的手機開始震動,接著又平息下來。
「我打電話給你了,你看一下。」吳邪把手機放在一旁,伸手拿起高腳杯,緩慢地咽下幾口紅酒。
張起靈依言拿出手機,螢幕上顯示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張起靈把那串陌生號碼存起來,接著快速地查看黑瞎子發來的短信,內容顯示他已經約好了下一個相親對象,時間就選定在明天晚上,同樣是在這家餐廳。
張起靈收起手機,抬頭便看到吳邪手撐著臉頰,看著他的目光意外地非常專注。張起靈感到有些訝異,張口想說點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幸好在張起靈開始煩惱怎麼開啟話題時,吳邪便先打破了沉默。
「昨天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嗎?長得滿可愛的。」吳邪的語氣裡似乎隱含了什麼,張起靈沒聽出來。
「不是,她是我的相親對象。」
「那你們交往了嗎?」
「沒有,她不適合我。」
「你看起來不像是會沒有女朋友的人。」吳邪不可思議道。
「但事實就是如此。」張起靈無奈嘆氣。
「為什麼?我不相信不會有美女想要倒貼你。」
「我也不知道。」
吳邪沉吟著點頭,若有所思地拿起酒杯啜飲一口。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張起靈發現對方的臉頰泛起一片酡紅色,驚訝的以為對方酒量小,就算只喝一點紅酒也很容易醉,但在看到那雙黑褐色眼眸並未浮現一絲迷茫,反而依舊清明迷人後,便明白對方是個容易臉紅的類型。
「所以你還要繼續相親?」吳邪放下酒杯問道。
「是,不過這一切起因只是為了工作才決定相親。」
「你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作家。」張起靈解釋道,「都是寫推理類的,這是第一次嘗試寫愛情小說。」
「聽起來挺好的,也算是一種突破吧。」吳邪笑起來,在暖白色的燈光下看起來特別明艷。
張起靈默默地垂下視線,感覺心跳似乎加快了那麼幾下。明明喝了酒的是吳邪,而他卻覺得自己像是喝了酒一樣頭腦有些昏沉,這讓張起靈感到不可思議,想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張起靈拿起一旁的冰水,大口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從喉口滑入喉嚨,涼意很好地緩解了他的口乾以及莫名躁動的心臟。他放下水杯,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吳邪放在桌上的手指,手指上光滑無物,沒有任何戴過戒指的痕跡。
發覺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張起靈懊惱地扶著額頭,同時也感到一絲迷惑,不確定自己是否發現了什麼驚人的事實。
「你怎麼了?」
也許是張起靈的臉色太過難看,吳邪擔憂地出聲問道。張起靈正要回應,對方的手竟輕輕地放到他的手背上,似乎想要給予他安慰。張起靈相信吳邪同樣也發現了,自己的身體在他碰觸後便忍不住像石頭一樣僵硬。他能清晰感受到手背上那隻像火爐一樣溫熱、柔軟而不帶任何繭的手掌,單純且輕柔地貼附在上面。
張起靈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發麻,便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在注意到吳邪那明顯的失落後,不禁後悔自己做出這個有點傷人的舉動。恰巧這時候服務生來上菜了,暫時打斷了這尷尬的氣氛。
服務生離去之後,吳邪一言不發地拿起餐具。雖然從表情上看不太出來,但張起靈能感受到吳邪有些低迷的情緒。
張起靈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發麻,便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在注意到吳邪那明顯的失落後,不禁後悔自己做出這個有點傷人的舉動。恰巧這時候服務生來上菜了,暫時打斷了這尷尬的氣氛。
服務生離去之後,吳邪一言不發地拿起餐具。雖然從表情上看不太出來,但張起靈能感受到吳邪有些低迷的情緒。
原本還算融洽的氣氛莫名其妙地被搞得特別僵,害張起靈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他默默地拿起餐具,第一次覺得餐廳大廚做的美味西餐讓他覺得食之無味。在咽下幾口嘴裡的嫩肉之後,張起靈終於決定主動開口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交女朋友了嗎?」
這句話引來了吳邪略微詫異的目光,張起靈低咳一聲,開口解釋道:「要是你有女朋友的話,也許可以教我一些相關的技巧。」
吳邪聞言,忍不住低笑幾聲,似乎被張起靈的話逗樂了。
「你長得這麼好看,就算你做了什麼不檢點的事,我相信只要是女人都會無條件接受。」吳邪仰頭將酒杯裡的紅酒喝完,透明的酒杯被擱置在桌邊,等待服務生過來重新倒酒。「你根本就不需要學什麼技巧。」
張起靈不置可否,堅決想要得到對方的答案。
「那麼你有嗎?」
「沒有。」
吳邪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在眼瞼下投下美好的弧形,看起來溫柔卻又散發著令人悲傷的落寞。
「為什麼不找一個?」張起靈審視著吳邪的面容,對方同樣也不像是會找不到女朋友的人。
「找不到合適的。」吳邪扯起苦澀的微笑,「或許也是因為我沒什麼女人緣吧,跟你不一樣。」
「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張起靈緩聲安慰他,「你還是有個人的魅力。」
「真的?」吳邪眨了眨變得明亮的眼睛,眼裡盛滿了驚喜般的笑意,「你真的這麼認為?」
張起靈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點頭低聲應了一聲,垂下眼睛看著盤裡剩下一半的食物,刻意避開了對方因為吃東西而看起來油亮鮮紅的嘴唇。
「謝謝你,你這麼說我很開心。」吳邪偏頭朝替他倒酒的同事致謝,語氣十分愉悅,顯然張起靈很成功地重新點燃了氣氛。
張起靈見吳邪從開始就沒有停止喝酒,看起來像是醉了,語態卻又平穩的不像是喝了酒的人。
「你是搭車來的?」張起靈謹慎問道。
「當然。」吳邪拿叉子捲起餐盤裡的麵,彎著眉眼笑說,「如果我是開車來的,我是絕對不會喝酒的。我可不希望自己被開罰單,或是倒楣的在返家的路上發生可怕的車禍。」
吳邪的回話讓張起靈覺得自己似乎問了愚蠢的問題。張起靈細細咀嚼著嫩肉,聽著吳邪開始說一些別的話題。說著他以前在餐廳工作時遇到丟臉的糗事、遇到傲慢的客人、遇到一對情侶的分手現場。在說這些的時候,吳邪看起來精神煥發,散發著明亮溫暖的色彩,讓張起靈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
隨著時間推移,餐廳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服務生清理一個又一個桌面,最後只剩下他們還在座位,而他們面前的餐盤都早已一掃而空。吳邪因為喝了很多杯的紅酒,看起來有了明顯的醉意,站起身要去結帳時身子搖晃了一下,張起靈眼急手快地起身扶住他,再次替對方避免了跌倒的危機。
「抱歉。」吳邪站穩身子,手掌貼在額頭上,他緩緩閉上眼睛低聲說,「頭有點暈,很快就會好了。」
見對方的身體還有些不穩,張起靈擔憂的還想伸手扶穩他,但吳邪很快調整好了狀態。他溫和的拒絕了張起靈的攙扶,步伐平穩地走向櫃檯付錢。張起靈緊隨其後,看著吳邪從褲袋掏出他的錢包,親眼看到對方從中取出了全部的紙鈔,帳單付清之後便扯著張起靈走出餐廳。
「小哥,今晚和你吃飯讓我很開心。」吳邪鬆開了抓著張起靈手臂的手,嘴唇彎起好看的弧度,「雖然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但如果有的話,還是希望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能選個價格平易近人的餐廳。」
張起靈知道吳邪在剛剛付錢之後,身上便沒剩下多少錢。他看了眼空曠的街道,車道上沒有幾輛車。張起靈將視線投往吳邪,對方正單手扶著額頭,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頭髮因為涼風而輕微飄動。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沒事,我可以自己走回去,順便吹風醒酒。」吳邪說,「我就住這附近而已。」
「我送你吧。」張起靈強硬道。
吳邪抬眼看向張起靈的眼睛,沉默一段時間後,無可奈何地妥協了,說出了一串讓張起靈驚訝的地址。
「我也住那裡。」張起靈很訝異吳邪和自己就住在同一棟公寓裡,不禁疑惑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有在電梯或是公寓大門遇到過他。「你住哪一樓?」
「我住三樓,三零五號房。」吳邪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呢?你住哪一樓?」
「也是三樓,我就住在三零七號房。」
驚人的發現讓他們不由得暗自感嘆這神奇的機緣巧合,住同一棟公寓也就算了,沒想到還住同一樓。雖然比較可惜的是他們中間夾了三零六號房,但他們也是住得相當近了。
「真是奇怪,明明都住的這麼近,為什麼我們都沒見過彼此?」吳邪好笑地說出了張起靈心中的困惑,「說起我們的房號,你不覺得夾在我們中間的三零六號房有點奇怪嗎?裡面住著一個奇怪的人,看起來很瘦,給人一種很陰沉的感覺,總是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在做什麼,害我常常懷疑我的鄰居其實是個殺人魔。」
張起靈失笑。「我也這麼想過。」
「對吧,你也……」吳邪忽地止住話頭,接著似乎聯想到了什麼,他慢慢地瞪大眼睛,表情又驚訝又期待。「等等,《三零六號房》該不會是你寫的吧?」
張起靈愣了下,給予首肯回應。
「我的天!你是啞巴張!」
吳邪高興地喊出聲,在沒什麼人的街道上顯得尤其大聲,好像還能聽到回音。張起靈連忙捂住他的嘴,希望他能小聲一點,對方卻一把揮開他的手,眼睛因為雀躍而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你居然是那個推理小說家!」吳邪壓低了聲音,語氣因為歡喜而特別興奮,「你不知道,從你還沒有這麼有名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你的書迷了,只要是你寫的書,我全都看過了,甚至看了四五遍以上。」
對於吳邪發現自己是啞巴張的熱絡以及坦白他是書迷這件事,張起靈罕見地感到不好意思。
「呃,謝謝你的支持。」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取名啞巴張?」吳邪的興奮勁很快就過去了,歪著頭表示自己、同樣也是許多書迷的疑惑,「我原本還在想會不會是因為你是啞巴,但是你根本就不是啞巴,難道你想當聾啞人士?」
張起靈不禁扯起一絲淡淡的微笑,被吳邪胡亂的猜測給逗樂了。
「不,這是別人取的。」張起靈坦白道,「會這麼取是因為我總是很沉默,他覺得我就像個啞巴。」
「這人也太壞了吧。他是誰啊?」
「他是我的責任編輯。」張起靈帶著生氣的吳邪走到車旁,把吳邪塞進副駕駛座,再繞到駕駛座上啟動車子。偏頭看了吳邪一眼,出聲提醒他,「吳邪,安全帶繫上。」
吳邪動作緩慢地繫上安全帶,還在對於黑瞎子給他取這種名字感到生氣。
「他應該要叫做瞎子。」吳邪小聲嘟噥著。
張起靈笑了一下。
「他就叫黑瞎子。」
吳邪噎了下,和大部分人一樣沒有想到有人會叫這種名字。
張起靈撇了吳邪一眼,也許是車內座椅太舒適,也許是因為今天的夜晚特別寧靜,吳邪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頭緩緩地側向張起靈那一側,呼吸聲輕緩柔和,沒有花多久時間,吳邪便在車上睡著了。張起靈刻意降低了車速,距離二十分鐘的車程被他拖成三十五分。
他承認,自己確實很喜歡現在這樣溫暖、平靜、柔和的氛圍,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或許留戀這樣的感覺。那是吳邪給予他的,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才會有像暖陽一樣的溫暖。但寧靜美好的氛圍仍然會因為短暫的車程而被強制終止。張起靈將車子熄火,側頭看著睡得香甜的吳邪,終究是忍下了內心的糾結不捨,伸手推醒對方,告訴他到家了。
吳邪眨了下眼睛,眼神還有點迷茫,揉著眼睛和張起靈致謝後便和他一起打開車門下車。張起靈看見吳邪步伐緩慢地走進公寓,他怕吳邪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跌倒,趕忙緊隨在他身邊,好讓他能在第一時間攙扶他的身體。但有點可惜的是,直到坐電梯上到三樓,吳邪依然沒有要跌倒的趨勢,步伐依舊穩健。
「我家到了。」吳邪站在三零五房門前,回頭對張起靈微笑,輕鬆地從褲袋裡抽出他的鑰匙,毀滅了張起靈想像自己親手幫他拿出鑰匙的美好畫面。「再見,下次有空再約出去吃一頓吧。」
張起靈低低地應了一聲,看著對方轉動鑰匙開門,屋內的小滿哥因主人回歸而上前迎接同樣歡喜的吳邪。門輕輕地在他面前關上,張起靈轉身回到他那冷清且顯得寂寥的房子。他在床邊坐下,看著還是開機狀態的電腦,還是沒有在文字檔上添加新的文字。
*
這次第二次的相親並沒有讓張起靈特別期待,但他還是為了相親的事特地跑去買第二套西服──第一套被他丟去洗了,還沒有曬乾。
張起靈提早到餐廳等待,一邊喝著冰水一邊觀察著餐廳的人。說是在觀察,其實是在偷偷的看著吳邪工作中的樣子。他對於今天早上晨跑時沒有遇到吳邪這件事而感到耿耿於懷,現在看到他本人掛著官方的微笑和客人說話後,心裡又感到一陣踏實。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吳邪遠遠地朝他看過來,對他露出真心實切的微笑,張起靈有點不好意思的偏過頭,不知不覺間喝完了杯中的冰水。
大約過了三分鐘,他的相親對象終於來了。對方是個非常漂亮成熟的女人,臉上塗抹淡淡的妝容,鮮豔的紅色唇膏凸顯出她漂亮的唇型。她穿著一身紅色的緊身連身裙,驕傲地展露她的身材以及白皙的細腿。她踩著紅色的高跟鞋走進餐廳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吳邪也是。張起靈暗自猜測這個女人肯定很喜歡被很多人注目的感覺。
「抱歉,你等很久了嗎?」
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在張起靈對面的位子坐下,堪稱完美的美麗笑容引來了其他人投射在張起靈身上的羨慕眼光。
張起靈搖頭,示意對方可以先點餐。女人似乎很常來光顧這家餐廳,她看了一會兒菜單後便快速的決定了餐點,而張起靈也毫不猶豫地挑了昨天吳邪點過的。
點好餐之後,女人開門見山地告訴他,她叫霍玲,是做家族企業的,因此相當有錢。從她的談吐來看,可以看出霍玲對什麼都非常有自信,性格也很直率,想說什麼就會說什麼,不會拐彎抹角地說話。
在他們互相自我介紹之後,霍玲開始談一些未來的進展,比如房子住哪、裝潢要怎麼弄、要不要養隻寵物,甚至談到了要什麼時候結婚。張起靈心驚地打斷了她,發覺霍玲似乎已經認定張起靈會喜歡她、會想和她結婚,但張起靈確定自己對霍玲沒有特別的感覺。
霍玲的思維似乎沒有和張起靈在一條線上,以為他不想發展這麼快,想先慢慢交往再說。
「你不想結婚?好吧,我們可以慢慢來。」霍玲拿起手機,擦了指彩的手指在螢幕上靈活的點擊。「你有沒有特別想到哪些地方約會,美國?還是荷蘭?法國巴黎好像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等一下……」
霍玲的態度強硬到讓張起靈都有點措手不及,剛想要出口解釋,吳邪正巧過來上菜了,而霍玲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他們交往的事。張起靈特別注意吳邪的表情,雖然明面上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張起靈卻還是能感覺到吳邪在情緒上的失落,於是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後者頓了一下,看也沒看他一眼便抽手離去。
張起靈頭痛的扶著額頭,認為這個情況比他的文字稿弄丟時還要糟糕。而對面的霍玲在這時終於發現到不對,有些困惑地把手機放在一旁。
「怎麼了?你沒有時間出國嗎?」她拿起刀叉,優雅地切下一小塊嫩肉放進嘴裡。「你不用擔心,如果你真的沒空,我們現在就可以找大家都有空的時間。」
「不是這個問題。」張起靈百般無奈地嘆息,一時沒了用餐的慾望。「我根本就沒打算和妳交往。」
「你說真的?」霍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張起靈,不禁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雙臂交叉在胸前,「理由是什麼,我不相信有人不會被我的魅力吸引。」
「我們不適合。」張起靈沒有去看霍玲,反而朝吳邪忙碌的身影望去,「而且妳太自負了,不是所有人都會因為妳的外表而愛上妳。」
霍玲不滿地咬著鮮紅的嘴唇,注意到張起靈看向他方的視線,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看到他看的人是誰後,霍玲驚訝了一瞬,頓時就明白了。
「你說的理由我能夠接受,但我想這不應該是你的理由。」霍玲挑起一邊好看的眉毛,饒有興味地指明道,「你喜歡他。」
她的話語瞬間引走了張起靈的注意力。看到他的反應,霍玲就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她自嘲地哼笑一聲,平淡地看著張起靈,眼裡的熱度早已被抹消的一乾二淨。
「什麼?」張起靈皺起眉,似乎不認同霍玲的話。
「別裝了,你看他的眼神明顯比看其他人還要熱烈、還要溫柔。」霍玲直接撕開了張起靈一直不願承認的那一面,「你拒絕我,是因為你喜歡他,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你應該要告訴我的理由。」
張起靈看著霍玲明顯哀怨的眼神,張口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霍玲對張起靈還想否認這一點而發出了一聲長嘆。
「你是我見過所有男人當中最符合我心中的理想型,但是既然你喜歡的人是他而不是我,那我也只好忍痛割愛了。」霍玲做作地悲痛道,「你們的事我也不想管,就祝你能夠早日追到他,如果哪天你們結婚了記得發喜帖給我,我會很悲傷的去參加的。」
霍玲從提包裡拿出一張做工精美的朱紅色名片,她把名片留在桌上,張起靈能看到那鮮豔的顏色上有她的名字和電話。霍玲站起身,似乎沒有打算把晚餐吃完再走,裝模作樣地在臉上抹了兩下根本看不見的眼淚。
「祝你好運。」霍玲走過張起靈身邊時,不輕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接著便高調的離開了。
餐廳裡的人或許是以為張起靈在情場上失意,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飽含了憐憫的意味,張起靈直接選擇無視,垂眼看著眼前已經冷掉、依然完整的義大利麵條,絲毫沒了品嚐的興致。他抬頭往吳邪的方向看去,那人背對著他正在和客人說話。張起靈有點落寞地站起身,掏錢準備付錢,結帳人員卻告訴他錢已經付過了,顯然是霍玲表現給自己看她是個傲慢的有錢人。
張起靈離開餐廳,坐在車上準備啟動車子的時候,他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直接開車走人。他在車上默默地看著餐廳裡的人慢慢減少,最後到了即將關店時,他開門下車,倚靠在車門邊,靜靜的看著餐廳門口,等待他想看到的那個人從中走出。
餐廳的玻璃門被人拉開,張起靈看到吳邪走了出來,對方似乎沒有搭車的打算,沒有在路上招車,更沒有發現張起靈就在車邊等他,徑直走在這條長長的街道,想要一路走回家。張起靈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攔下他。從這裡走回公寓好歹也要走上將近一個小時,也不知道路上是不是會碰上什麼危險,張起靈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選擇留下來等他。
成功把人攔下來後,吳邪露出了非常吃驚的表情。
「你怎麼還在這裡?」
「在等你。」張起靈坦言道,「我可以載你回家。」
「你……」吳邪微微皺起眉,似乎想要拒絕,但也許是張起靈的表情太過真摯誠懇,吳邪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緩慢地點頭。「好吧。」
兩人皆一言不發地上車,在沒什麼車輛的道路上,張起靈以緩慢的車速前行,有意讓他們相處的時間加長。他看了一眼從頭到尾側頭看著車窗外的吳邪,忍不住開口和他解釋。
「今天的相親也失敗了。」
張起靈緊盯著前方的路面,能感覺到身旁的吳邪側頭看他的目光。
「為什麼?」吳邪緩聲問道,「她看起來很完美。」
「那也只是外表,你不知道,她有多麼的自負。」
吳邪輕笑出聲。這聲笑讓張起靈一直不自覺保持緊繃的肌肉也跟著放鬆。
「如果你的相親一直失敗怎麼辦?」吳邪問道,「你不是為了寫出一部小說才選擇相親嗎?要是一直寫不出來的話,你的工作不就丟了?」
「我會寫出來的。」張起靈篤定回應。
「好吧。」吳邪聳肩,「畢竟你是小說界的奇才,不會有你寫不出來的小說。」
「你太高看我了。」張起靈偏過頭看了一眼吳邪閃亮的眼睛,忍不住露出淺淡的微笑。
「誰讓我是你的頭號粉絲呢。」吳邪笑了起來,清朗的笑聲頓時和緩了原本沉悶的氣氛。
遺憾的是,歡快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沒有多久便抵達了公寓。他們一起乘坐電梯到達三樓,吳邪微笑著和張起靈道別,分別的速度之快讓張起靈還深陷在吳邪溫柔的微笑和清亮的目光中。
張起靈在身後關上房門,看著桌上的電腦,他在桌前坐下,在鍵盤上敲下一個又一個按鍵,終於在文字檔上增添了新的內容。他坐在桌前精神抖擻地打了好幾個鐘頭,直到半夜三點的時候,他才又停下來,看著螢幕上滿滿的文字再次陷入了苦惱。
他呆坐了大約一個小時,依然沒有思緒的張起靈最終無奈作罷,起身沖澡後便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張起靈感覺有鹹水不斷拍打在他身上,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拍打在岸上的海浪聲。他張開眼睛,發現他躺在金黃柔軟的沙灘上,臉頰上滿是鹹澀的海水。他撐著身體站起身,頂著大太陽瞇眼望向空無一人的沙灘,然後他看到了遠遠朝他走來的吳邪。
吳邪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前方的釦子一顆都沒扣上,大剌剌的敞開他赤裸的胸膛,下身則是一件卡其色短褲。張起靈驚詫的看著吳邪歡欣雀躍地跑向他,一下躍到他身上。衝擊力使張起靈往後踉蹌了下,穩住身體後下意識伸手托住吳邪。他的雙手環在張起靈脖子上,兩條腿緊緊夾住他的腰,耳邊能聽到吳邪愉悅的笑聲。
「小哥,太陽太大了,我們快回去吧。」吳邪雙手搭在張起靈的肩膀上,興致盎然地說道。
張起靈一頭霧水的看了眼吳邪在太陽光照下看起來像是褐色的頭髮,困惑地看著他閃亮亮的眼睛,不明白是要回去哪裡。
他還沒有出聲,猛地發現頭頂上的大太陽不見了、耳邊的浪濤聲消失了、隨風飄來的海水味沒了、腳下也不再是柔軟的細沙。
目光所及是一片昏暗,張起靈感覺到有一雙腿緊緊纏在他腰上,伸手便能摸到柔軟光滑的皮膚,身下傳來的輕柔低喘不斷縈繞在他耳畔,身體給予他的快感像浪潮一樣擊打在他混沌的腦袋上。接著張起靈看到吳邪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頰,紅潤的嘴唇湊上來和他進行綿長的深吻。
細密柔和的親吻讓張起靈不禁沉醉其中,好一會兒他們終於分開,吳邪圈著他脖子在他耳畔喘氣,沙啞低沉的溫柔嗓音幾乎麻痺了他半邊身體。
「我愛你。」他喘息著再次重複,「小哥,我愛你。」
我也是,我也愛你。張起靈想這麼回答他,但是他的意識卻像是被人強迫抽離開來,瞬間落入了漆黑的深海裡。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更漆黑的地方不斷下沉、再下沉,直到他看到了光亮,他的意識逐漸浮出海面。
張起靈張開眼睛,看到陽光從那扇帶有污點的玻璃窗上穿透進來,耳邊響起的是那惱人的手機鈴聲。張起靈掙脫纏在他身上的一團棉被,起身的時候感受到了下身的濕黏,回想自己夢到什麼之後,他坐在床邊頹然掩面。冷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張起靈忽視了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起身走進浴室。
*
張起靈第三次的相親約的是中午,對象是個叫霍秀秀的姑娘,長得清秀甜美,眨著一雙明亮水潤的大眼,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看來我姑姑把你誇大了。」過了一會兒,霍秀秀有些失落地道,「她把你誇的跟神一樣,好像這世上只有你才是唯一的男人,但在我眼裡看來也沒什麼。」
「妳姑姑?」
張起靈困惑地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就是前幾天和你相親的霍玲,她是我姑姑。」霍秀秀眨著眼,舀起一勺散發著香氣的馬鈴薯濃湯,「她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所以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吳邪哥哥。」
聽到對方稱呼吳邪的親暱口吻,張起靈不禁微微皺起眉,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
「放心吧,我不會跟你搶的,雖然小時候還吵著要嫁給他。」霍秀秀俏皮的吐了下舌頭,放下湯匙,慢慢的把故事說給他聽。「我已經和另外一個人訂婚了。我的未婚夫和我,外加上吳邪哥哥,我們三個在小時候是經常玩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只是後來吳邪哥哥因為家裡要搬家的關係,所以和我們分開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在某一天來到這家餐廳時,看到他在這裡工作才和他重新有了聯繫。不過吳邪哥哥比較常上夜班,現在沒能在這裡看到他讓我有點遺憾。」
張起靈心中也覺得很遺憾。
「既然妳已經和別人訂婚了,為什麼還要來跟我相親?」他問道。
「當然是因為好奇。」霍秀秀手托著下巴,明亮的大眼看起來特別機靈可愛,「想看看能讓我姑姑魂牽夢縈的男人是誰,想看看是哪個男人喜歡我們天真的吳邪哥哥。」
「你未婚夫不會不高興嗎?」
「我和他說了這件事,他同意我來我才來的。」霍秀秀彎起好看的眉眼笑道,「所以他當然不會生氣,何況他也很想知道喜歡吳邪哥哥的人是誰。」
張起靈沉默下來,直覺這個八卦一定會很快的在他們之間傳開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傳到吳邪耳裡。
「來吧,關於吳邪的事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霍秀秀躍躍欲試道,「趁他不在的時候,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霍秀秀提出的意見像毒蛇一樣誘惑著張起靈向她問出問題。他確實很想知道關於吳邪的一切,但他更想親耳聽吳邪和他說起那些過往。張起靈會靜靜的在他身旁聽他用輕緩的嗓音敘述,靜靜的感受他溫暖的體溫,靜靜的注視那雙純粹的眼眸,每分每秒都會享受和他在一起相處的時光。於是張起靈用自己的理由果斷的拒絕了霍秀秀。
被拒絕之後,霍秀秀沮喪的整個人萎靡下來。張起靈剛想張口安慰她幾句,對方卻又很快的振作起來。
「雖然你拒絕我,不過我還是想偷偷告訴你,」霍秀秀湊近張起靈,壓低了她的聲音,「他還是個很清純的人,所以……」
張起靈一下就看明白了霍秀秀眼裡的打趣,不禁想起幾天前的夢,他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引來了對方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
「我也差不多該走了。」霍秀秀站起身,拿著手機湊到張起靈旁邊快速的合照了一張,她愉悅的笑著,威脅似地拍拍張起靈的肩膀,「要是哪天讓我發現你欺負或者辜負吳邪哥哥的話,我是不會對你不客氣的。」
張起靈笑了笑,覺得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從各方面來說的話。
「祝你好運。」
留下這句話後,霍秀秀和她姑姑一樣高調的離開了。
第三次的相親毫不意外地失敗了,甚至可以說是對方來胡鬧的一次。不過接連失敗的相親並沒有打擊到張起靈堅強冷硬的心,反而更樂於看見不會成功的相親。但黑瞎子大概會為此感到不悅,因為他的小說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完成,進度甚至連一半都不到,張起靈幾乎可以想像黑瞎子在堆滿書的屋子裡捧著手機煩躁焦急的模樣。
張起靈回到他貧瘠的房子裡,躺在床上看著花白的天花板,開始想念起有一兩天沒見的吳邪。想念他清亮的眼睛、想念他溫和的微笑、想念觸碰他時的觸感,總之就是想念他的一切。張起靈覺得自己現在熱切的想要立即見到他,哪怕只是遙遠的看他一眼。
於是行動派的張起靈立即起身,沒有換上西裝,穿著一身休閒服打開房門,在走道上和正要出門的吳邪巧合的碰面了。
「這麼巧,你也要出門?」吳邪反手將門關上,看著張起靈欣喜道。
「是啊。」張起靈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為了去餐廳看他。關上門後走到他面前說,「你要去上班?」
「沒錯。」吳邪抬手看了眼手錶,「我得趕快了,我可不能再遲到了。」
「我載你去吧。」
吳邪微微瞪大眼,又驚訝又感激地擺手想拒絕他。
「這怎麼好意思,你……」
「你不用怕會浪費我的時間。」張起靈打斷他,堅持道,「也不用怕會麻煩到我,我很樂意載你去餐廳。」
吳邪似乎被張起靈堅決的態度給嚇到了,但他面上明顯是相當愉悅的,耳尖甚至因為害羞而慢慢泛紅。
「那……好吧,謝謝你。」
這是個有點寒冷的下午。他們站在外面的時候,張起靈能感受到一陣陣冷風刮蹭著他的面頰,旁邊的吳邪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似乎沒有覺得太冷的感覺。張起靈開車上路,雖然並不想很快抵達餐廳,但看在吳邪擔心遲到的份上,他加快車速,沒一會兒便將吳邪送到了目的地。
吳邪感激的向張起靈致謝,貼心地告訴他今天晚上會變得很冷,讓他趕快回家,不要在外面吹風。張起靈點頭答應,看著吳邪雙手插著口袋從人群中穿過,快步走進餐廳。張起靈看了下時間,到吳邪下班大概還要再過七個小時,張起靈決定先回家,等吳邪快要下班的時候再回來接他。
於是張起靈在外面買了點吃的帶回到公寓,坐在桌前打算吃飯。這時手機震動了兩下,他看了一眼,是黑瞎子傳來明天晚上相親的短信。黑瞎子也許是明白了張起靈是不會接他電話的,所有已經不再嘗試打電話過來,只留給他一封短信。
能夠不再接收到責任編輯的騷擾電話是最讓張起靈感到高興的事,所以他算得上心情愉悅地吃飽飯,在電腦上繼續他未完成的創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起靈注意到吳邪快要下班了,於是趕緊加了一件外套出門上路。
當張起靈到達餐廳時,吳邪正好從門後走出。張起靈上前迎接他,吳邪看到他後露出溫和的微笑,張起靈感覺心裡有一陣暖流流過,不禁也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小哥,真是太謝謝你了,你替我省下了不少搭車的時間。」在公寓三樓的走道上,吳邪回身朝張起靈再次鄭重致謝,「不過我不能免費搭你的便車,所以你的車油錢……」
「不需要。」張起靈打斷他,「你不用給我車油錢。」
「可是……」
張起靈固執的看著吳邪,後者本來還想說什麼,目光在前者臉上梭巡了一會兒,最後才在張起靈的堅持下妥協放棄。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看到吳邪因為一陣冷風吹來而縮起肩膀,張起靈便開口讓吳邪趕緊進屋。
吳邪再次感激的朝張起靈道謝。這次他沒有直接轉身進屋,而是上前給了張起靈一個溫暖的擁抱。這份擁抱似乎來得太晚,也似乎來得那麼剛好。永不停歇的時間在此時此刻彷彿緩慢地停止下來,永恆般的寧靜撫平了他內心的躁動。張起靈清晰感受到吳邪的軟髮輕輕掃過他的臉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鼻尖能嗅到他身上洗髮精的香味。他的心底流過一絲幸福的甜蜜和溫馨,那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短暫的擁抱很快就結束了,吳邪鬆開擁抱的手,略微蒼白的面頰染上一片緋紅,他對張起靈緩聲道別,在後者反應過來之前,便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張起靈回到屋裡,那寧靜柔和的溫暖似乎還殘留在他懷中,洗髮精的味道也還繚繞在他鼻尖。張起靈徑直在桌前坐下,指尖輕緩地在鍵盤上敲打,在電腦上一字一句地打出溫暖愜意的文字。
*
這是張起靈第一次非常不喜歡他的相親對象。在餐廳和他面對而坐的相親對象是個短髮性感美女,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身短裙,給人一種強勢的氣場。這個女人叫阿寧,從一開始見面張起靈便知道她不喜歡自己,而他也不喜歡阿寧。
因為張起靈發現,阿寧感興趣的人是在餐廳裡忙碌的吳邪。
「妳不是來相親的嗎?」張起靈不滿地打斷阿寧看吳邪的熱切目光,「妳不多介紹一下妳自己?」
「我想還是不用了吧。」阿寧挑起一邊眉毛,「我知道你對我沒興趣,而我也對你沒興趣。」
「那麼我們去結帳?」
「不,我想留下來品嚐晚餐。」阿寧道,「你要是想走的話就請便吧,帳單我自己付就行了。」
不用想也知道,阿寧說是要留下來享用晚餐,實際上是想和吳邪調情。所以為了自己的愛情,張起靈不可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對於張起靈選擇留下這一點阿寧表示驚訝。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他們各自點了餐之後,張起靈有意無意的問她一些問題,強迫扯回阿寧不斷注視吳邪的視線。阿寧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挑起修長的眉毛,疑惑地審視著張起靈的面龐。
「你到底想幹什麼?」阿寧朝張起靈憤慨道。
「沒幹什麼。」張起靈淡淡回應。
阿寧冷哼一聲,顯然很不相信張起靈的話。啟唇剛要說什麼,恰巧吳邪端著餐盤上前替他們上菜。看到吳邪總算接近他們這一桌後,阿寧的眼睛整個就亮了起來。張起靈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就見阿寧攔下了準備離開的吳邪。
「等等,你叫什麼?」
吳邪似乎被阿寧的阻攔給嚇到了,看著阿寧支吾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名字,因她眼裡滿含的笑意而讓他的面頰不自覺地漫上一片潮紅。
「下次有空的話,約出來一起吃頓飯吧。」阿寧將一條手帕塞進吳邪的褲袋裡,在臉頰邊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記得打電話給我。」
吳邪似乎從沒遇到過這種狀況,他愣愣地看著想和他調情的阿寧,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張起靈,沒有做出什麼回應,很快就溜走了。
張起靈冷冷地瞪著阿寧,後者毫不畏懼地直視那雙帶有肅殺、冷酷的深邃目光。她了然地揚起鮮豔的紅唇,饒有趣味地笑了一聲。
「哦,我明白了。」阿寧雙臂交叉在胸前,直言道,「你也喜歡他。」
「這不關妳的事。」張起靈冷聲道。
「那麼我喜歡他也不關你的事。」阿寧淡淡回應。「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既然你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找人相親?」
張起靈喝了一口冰水,沒有回應阿寧的問話。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不過你要是不趕緊出手的話,小心他會被人搶走。」阿寧壞笑著拿起刀叉,準備享用鮮美多汁的牛排,「比如被我搶走。」
張起靈如臨大敵的瞪著阿寧,對方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嘴唇牽起愉悅的微笑。
關於阿寧提到的這一點,張起靈也不是沒有想過,他只是遲遲不敢跨出那一步。擔心吳邪不會接受他,而他和吳邪之間美好溫馨的氛圍就徹底被他打破,可能會連朋友都當不成。這是最讓他感到憂心煩躁的事。在無法確定對方也喜歡自己的前提下,張起靈仍舊不敢向吳邪傾訴自己的情愫。
第四次的相親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應該說,只有張起靈不高興,阿寧則因為遇上吳邪而感到高興。令張起靈慶幸的是,阿寧並沒有在外面久留,轉眼她便驅車離開了。張起靈特意在外面等吳邪下班,然後像連續這幾天一樣,載吳邪一起回家。
他們站在走道上,張起靈正準備和吳邪道別,卻見吳邪站在門前欲言又止的樣子。張起靈問他怎麼了,對方才鼓起勇氣開口。
「你明天中午有空嗎?」
張起靈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他在吳邪期盼的目光下緩緩點頭。
「約十二點一起到餐廳吃飯可以嗎?」吳邪說,「就是那家昂貴的餐廳。」
「你不打算換別家嗎?」張起靈道。
「不。」吳邪溫柔地笑了一下,「我想我們家餐廳是最好的。」
見吳邪很堅持要在那家餐廳吃飯的樣子,張起靈也不再多加勸阻。
「既然如此,這次換我請你。」
「好。」
吳邪彎著眉眼點頭回應,沒有做過多的反對。這樣的改變讓張起靈覺得他們之間的疏離感似乎減少了。如果照這個勢頭下去,他告白成功的機會也許會大大提升。
和吳邪互道晚安之後,張起靈走進屋裡,放在褲袋裡的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滑開,毫不意外地看到黑瞎子傳給他的相親短信。張起靈想了一下,把自己和人有約的事告訴他,並且讓他把相親的事往後延。傳出去沒幾秒,張起靈又傳了一條讓他直接取消相親的短信。
傳過去之後黑瞎子就沒有再回應他,張起靈也不甚在意。洗過澡後,他在桌前沒有繼續他的工作,反而開始上網查詢追人的技巧,發現很多技巧用在吳邪身上似乎不太合適,只好將搜尋詞改成「男生怎麼追男生」。
張起靈一整晚都在查找有用的資訊,等他終於意識到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半夜兩點。為了明天的好精神,張起靈這才挪到床上,陷入漆黑無夢的睡眠。
*
張起靈想要以輕鬆的狀態去赴約,但或許是因為吳邪帶給他的影響,他有點緊張的調整過緊的深藍色領帶,無法忽視坐在他對面露出溫和微笑的吳邪。
這次吳邪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相比卡其色西裝,這套潔白的西裝反而非常符合他的個人特質,給人一種純粹而潔淨的印象。
和服務生點好餐之後,張起靈回想起昨天晚上查的那些資料,正想挑一些比較安全的方法來付諸實行時,吳邪卻在對面輕咳一聲,正經卻不失溫柔地緩聲開口。
「這次,我是想向你推薦我自己。」吳邪紅著臉,語氣異常認真,「我想當你的相親對象。」
隨著吳邪的出聲表態,張起靈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放鬆下來的輕鬆微笑。
張起靈伸手握住吳邪那隻因為緊張而輕輕發顫的手,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雙像初陽一樣溫暖、像珍珠一樣純潔、像星辰一樣明亮的眼眸,語氣溫柔輕快。
「那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