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達人專欄

【GL】殘軀Ⅲ - 06

紝理 | 2018-10-01 19:06:15 | 巴幣 142 | 人氣 912

羊\我說：

　　次日白袍早早離開帳篷，彌秧又回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她一離開帳篷，看見外頭有用眼神交流的精靈在等自己，過去打聲招呼、簡單交談幾句，彌秧隨著精靈前往泉水淨身，在長達二十分鐘反覆理解精靈在說什麼後，彌秧隨著他們往下個泉水走。

　　精靈已經做好為她的左手重建的準備。

　　因為事情太突然，彌秧嚇到同時鬆口氣，因為事情有進展了，不然精靈沒有回覆懸在那，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再問一次。

　　隨著精靈的簡單介紹，彌秧才知道藏在這大片樹林裡的地方，許多處藏有泉水池，精靈們代代相傳的職責，就是確保這幾處由納貝莉亞女神親自挖掘、藉由乾淨泉水揉捏出初代精靈的誕生之泉不受外界汙染。

　　因此他們定居在這，比其他時常更換定點的同族還好找。

　　精靈藉由大自然保護家園，大自然藉由精靈排除侵略者，兩者形成天然的屏障，隨著精靈們穩定下來，直接創造鑰匙封鎖這區域。

　　彌秧一路走來，聽了精靈不少介紹。

　　這大概是他們有史以來最多話的一天吧？

　　當精靈們停下腳步時，彌秧看去領頭指的地方。

　　『誕生之泉。』

　　這是一處很特別的地方，一個巨大神木中心空著，流水正洶洶流下，那激烈的水聲如同生命壯闊，而神木並沒有流水穿心而枯萎，反倒枝葉繁茂有遮天蔽日的雄壯氣勢。

　　這水非常清澈，看久居然有為自己不純潔而羞恥的念頭。

　　彌秧在所有男精靈離開後，於女精靈面前脫下身上所有的衣物，她伸出腳趾探入泉水，倒抽口氣。

　　感覺不只她在試探泉水溫度，連同泉水也在試探自己是否有資格進入。

　　而她被拒絕了。彌秧皺眉，她知道自己在稍微往前一下就可以整隻腳踏入，但有股透明力量拒絕她。

　　精靈們見狀紛紛優雅地趴在地上，看起來像是下跪，但是彌秧知道她們在跟土地說話，因此也後退一步，在泉水前下跪、額頭接觸泥地，在心裡完全放空。

　　她感覺有股力量在試探自己。

　　那股力量從泉水中延伸出來，彌秧不自覺抬頭，世界呈現一片蒼白，見不著任何黑。當她四處觀望時，前方出現一道由藍色線條勾成的人影，彌秧下意識覺得是女人，對方伸手摸她的額頭，一股清涼令她感到寒意。

　　當她睜開眼，自己已經漂浮在泉水上。

　　有股力量正支撐著她不沉入水中，彌秧看著精靈們在水面上灑滿花瓣遮蔽她的皮膚，直到鼻腔裡全是花香，她動也不動看著精靈，精靈也靜靜看著自己。

　　時間一點一丁消逝，在太陽光線穿透樹葉間的縫隙直接照射在她身上時，精靈們終於下水，也同樣全裸著身軀，有男有女的精靈包圍過來，彌秧感覺到心臟發燙。

　　不痛，像是種溫暖在不斷撫摸胸口，拍掉沾染的灰塵，喚醒沉睡的火苗。

　　彌秧記得書上說，精靈總是意外的舉動其實早有安排，只是他們不喜歡說，只喜歡靜靜等待時間到來。

　　陽光幾乎聚集在左半身，精靈在她左手臂塗上之前颯兒朵曾經塗抹在她身上的黃色顏料，開始唱起不同於淨化術的歌曲，顏料隨著歌聲隱隱發光，吸收了烈陽的溫度。

　　她感覺，精靈在引導生命該如何行走。

　　沉入生命裡最深刻的回憶，在一片豔陽中發揚光大。

　　彌秧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離開誕生之泉，十之八九是精靈把她撈起來。

　　她躺在自己的帳篷，左手整個失去知覺，在跟精靈交談後才知道，原來這階段會經歷三次。

　　第一階段誕生之泉會將身體舊有的系統全拆散，所以她現在的左手等同廢了，接著可以前往第二個塑造之泉——精靈沒有解釋，她也不問下個階段該做什麼，按照他們的步調前進，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等待塑造之泉時，彌秧隱約注意到颯兒朵有回來，但是沒有來找她，多半是怕影響到計畫。

　　「我想妳?！?/div>

　　彌秧使用傳遞術，蜈蚣帶走她的思念，白鳥則帶來了紙條，上頭寫著——我也是。

　　她笑一笑，心裡踏實了不少。

　　精靈又再次帶她出去，當到了塑造之泉，彌秧覺得是個泥沼。

　　水濁但是乾淨，只有土壤與鮮草的氣息。

　　這次也跟上次一樣脫下全身衣物，然後她乖乖躺上泥沼——或著說泥坑，因為淺到剛好能躺著身體不完全陷下去的高度。精靈開始挖旁邊的軟土掩蓋在她身上，接著拿出植物幼苗放在腹部，於左手與胸口擺上黃花，有名精靈跪坐在旁邊，雙手放在她被泥土掩埋的左手臂上開始唱起歌來。

　　失去知覺的左手慢慢有反應，就像自己的生命重新延伸，撲通撲通明顯鼓動著，在為自己的存在感到喝采，感受大自然覆蓋上來的力量，原本被拉入土裡的靈魂慢慢釋放，破土而生。

　　當彌秧不自覺的舉起左手時，感覺回來了。

　　剛開始這隻手不像自己的，但是漸漸能夠握拳出力，完美地控制住。

　　精靈們露出喜悅的笑容，帶她去另個泉水洗掉身上的泥土，然後穿回衣袍。彌秧注意到左手臂上有金色的浮文，當她一走離泥沼區，全身的魔力出現錯亂，精靈不慌不忙扶持著她，彌秧粗喘著氣，在昏迷之前只知道精靈在叫自己放鬆。

　　她覺得自己根本在反反覆覆的昏倒又醒來，連同這一次。

　　彌秧會驚醒是因為有股不屬於自己的魔力在體內流竄，睜開眼是時常陪在身邊但不知道名字的精靈，她看來一眼，要不是颯兒朵的白鳥也在一旁關心自己，她可能就直接甩開精靈握住自己的手。

　　『妳的身體非常有趣。』精靈平靜說著：『邪裡綻放出溫柔，通常有這樣體質的人類撐不了多久，白巫師栽種在妳身上的所有心力已成果，恰巧適合我們的節奏?！?/div>

　　『是說，身體重建的節奏嗎？』

　　『是的?！?/div>

　　彌秧點點頭，雖然不太理解精靈的意思，但是仍握著她的手，讓精靈通順左手與魔法核心的魔力管道，無聊地歪頭望著傳遞術的白鳥，不確定颯兒朵在那邊看了多久，可是有牠陪著，自己倒是不孤單了。

　　精靈幫她整頓好通路花了整整三天，這三天她躺在床上，肚子餓了就吸食果蜜，而替她重建的精靈則是不吃不喝三天運用魔力，結果躺著什麼都沒幹的她卻好像連續操勞三天，等待左手與身體重建好，累趴在床上。

　　但是還無法休息。

　　『在沉睡之泉不論聽見、看見什麼，建議別出聲、別給予回應，直到白光來牽引，該捨棄的腐爛之臂才能甩去，不然就得重回第一階段?！?/div>

　　『好的……』

　　她不得不說，有些害怕。

　　沉睡之泉？怎麼聽都不是好名字，尤其精靈還是晚上帶著她在森林裡穿梭，這是她第一次在晚上離開帳篷，因為精靈通常在日落後就歇息了，連帶她也跟著入境隨俗，晚上除非想上廁所不然不會離開帳篷。

　　精靈們不用照明，他們身上的光就能指引道路，可是這不代表彌秧能透過精靈看到路，她憑著在深淵鍛鍊出來的感知小心翼翼行動，不被樹根絆倒，花了點努力才跟上精靈的步伐，來到一個異常安靜的地方。

　　這裡的安靜，不像平常即使沒有蟲鳴鳥叫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生命的活躍，而是真的安安靜靜，就好像沉睡著誰，一切悄然無聲，連點呼吸都怕太吵。

　　比手畫腳一下，彌秧知道這次不用裸身下水，但是要等上頭的月光照映在水面上，這段時間有種無形壓力，甚至有悲傷在慢慢帶上來。

　　直到月光終於照上水面，彌秧看清楚這泉水是死的，即使粼粼波光、迴清倒影，但是它的流水細長接近無聲，出口可能藏在水底下，看不出泉水流向哪，就安安靜靜處在這，等待下一個過客。

　　精靈拍拍她的肩膀，彌秧明白該下水了。

　　她盡可能溫柔，不大動作進入水中。

　　水裡有些一閃一閃的光芒，彌秧打從心裡感覺到冷，她面對站在池旁的精靈，深呼吸後往下躺去，當雙耳被泉水覆蓋住時，彷彿聽見寂寞的嘆息聲。

　　彌秧裝作沒聽見，泉水下貌似有東西。

　　精靈們都在旁邊沒跟著下水，她看見其中一個指著眼睛做出閉上的動作，稍微深呼吸口氣，閉上眼睛完全感受水裡的溫度。

　　她想，沉睡之泉有它的意義。

　　這裡有什麼？

　　無數的黑影從後包圍自己，彌秧覺得自己聽見許多聲音，大多是嘆息，沒有憤怒沒有太激烈的情緒，就像冷眼旁觀，突然間有道黑影竄起想攻擊自己，彌秧大驚，明明沒睜開眼睛卻能感受到周遭變化。

　　精靈當時的提醒在腦海響起，彌秧不動聲色選擇無視，那道黑影襲擊而來，她忍著痛，左手有被不停拉扯的痛感，明明沒有任何東西，表情逐漸帶上痛苦。

　　彌秧試著忽略，精神卻慢慢被拉著走，她感覺到身子一沉，原本漂浮的重量有些往下偏，趕緊再次清空自己的意識，保持平衡讓身體浮在水面上。

　　月光刺激她的眼皮，在眼花撩亂的黑影中，她看見一尊七彩琉璃的光影伸出手，彌秧握住，感覺自己被用力提起來，隨著空氣一瞬間灌入腹部，她失去平衡墜落水裡、滅頂。

　　彌秧嗆到一些水，趕緊憋氣往上游，注意到水底下有什麼。

　　一具具精靈屍體。

　　有些已經化成骨、有些則保持完好的模樣，彌秧頭皮發麻趕緊游向池邊，略為狼狽地爬上去。

　　『這樣算成功還失?。课矣锌匆姽庥埃兆∷氖植懦料氯ァ！?/div>

　　『不急。』精靈安撫著她：『妳的左手用看看魔法？』

　　彌秧摸摸左手臂，使出照光咒，頓時整個人呈現呆滯，兩眼寫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她使用的照光咒充滿濃郁聖光，魔力在體內的運轉很順，不帶有任何一絲的雜質，這種聖光對魔族甚至惡魔都是有殺傷力的，簡單來說純度非常高。

　　『謝謝。』彌秧跟精靈們點頭道謝，到另個泉水淨身後才回到帳篷。

　　她一看見白袍本人，就立刻大步走過去。

　　「彌秧。」颯兒朵才剛說完，立刻被彌秧抱住。

　　「我想妳。」

　　「我也是。」她笑笑地拍拍旁邊，彌秧乖乖坐過去，颯兒朵摸摸她濕淋淋的頭髮、直接用魔法弄乾：「辛苦妳了，看來很成功呢。時間與日月的變化難測，精靈卻抓準時機為妳重建，看來是將妳當成自己的一份子了?！?/div>

　　「嗯……不過這樣子，我對他們的事情也感到好奇，例如『誕生之泉』我知道是創造精靈的地方，但是『塑造之泉』的功用是治療嗎？『沉睡之泉』是他們的墳墓？」彌秧知道白袍不在時，她這些疑惑白鳥都有看在眼裡，可是此時人就在身邊，還是想親口問問。

　　「其實不完全正確?！癸S兒朵笑容十分燦爛：「誕生之泉別名靈魂之泉，塑造之泉別名軀體之泉、沉睡之泉別名精神之泉。對精靈而言，三泉合一才是生命，但是其中沉睡之泉的重要性最為複雜，彌秧還記得血池吧？」

　　「記得，我不會把妳踢下去，妳也不用跳。」彌秧皺皺眉。

　　「好?！癸S兒朵噗哧笑一聲：「沉睡之泉，其實就是血池。」

　　「什麼！」彌秧聽到差點拉不住聲音。

　　「別緊張，沒事的。」白袍愉快哼幾聲，塞了好幾顆果子過來，彌秧呆呆塞到嘴裡，正想像平常一樣用吞的時，發現是外面那種有甜味的果子，立刻放慢速度吃起來，乖乖聽颯校長上課。

　　「精靈出生會在誕生之泉受洗，泉水會開啟他們的五官去接觸世界；當成年時會浸泡塑造之泉，去理解這世界的真理，直到生命將至盡頭，精靈會帶著自己學習的愛進入到沉睡之泉，藉由他們自己本身安撫世界狂躁的情緒，總而言之，有些像輪迴的概念。沒能得到精靈靈魂安撫的沉睡之泉，最後會轉變成血池，變成現在人們看見的樣子?！?/div>

　　「這樣聽起來好微妙。」彌秧思考半晌：「精靈明明是最不得接觸邪惡的光種，他們卻用自己的生命安撫邪惡?！?/div>

　　「極端總有相會的一天，說到這個?！?/div>

　　「嗯？」面對難得轉變話題的白袍，彌秧滿頭問號。

　　「妳該出發了。」她開口：「距離獻祭剩不到半年?！?/div>

　　「好……」她知道這出發代表什麼意思，她們有大約半年的時間無法見面，而七聖子也只能在活半年。

　　「彌秧打算先去哪裡呢？」

　　「我會先過去凱特那，他跟我借了幾隻惡魔，所以直接找他就可以連絡「憤怒」了?！箯浹碚f完，注意到颯兒朵貌似希望她再多說一些，才繼續開口：「要是時間還夠，我會先問凱特能不能繼續教我東西，雖然他當初有要我寫筆記，我也全看完銷毀了，可是有些不實際操作我不知道該怎麼用才對?！?/div>

　　「嗯嗯，妳明白該做什麼就好了，有目的總比沒目的好。」颯兒朵點頭、起身就要走，彌秧還想再多聊，趕緊動腦後開口：「颯兒朵，我還是不懂泉水的意思，應該說，如果是那樣分配，誕生之泉配上生命我能理解，塑造之泉配上軀體挺抽象但是大概能理解，可是沉睡之泉配上精神？我就無法理解了?！?/div>

　　「精靈是肉體先死去靈魂才散去，所以當肉體在沉睡之泉消散後，他們的精神會留在原地感化池水，因此才稱為精神之泉?！?/div>

　　彌秧一聽頓時無言，也就是那池裡充滿精靈鬼魂就對了。

　　難怪那裡安靜又詭異。

　　「下次見囉。」颯兒朵揮揮手，看來是真的不走不行，彌秧嗯了一聲，依依不捨地放白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