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上茶。」
據說是室友的生物把倒滿紅茶的杯子遞到我面前。
「按摩。」
雙肩上傳來陣陣按壓,讓我舒服的瞇起眼睛。
「掌嘴。」
不絕而耳的啪啪啪聲聽上去很舒壓。
「菊花自爆。」
「……」分屍狂一臉泫然欲泣。怪了明明有繃帶擋著,我怎麼會知道的?
「哼,算了。現在從頭跟我解釋一下。」
他搔搔臉,「藺醫生說我是強迫癥和焦慮癥的混合。」
「翻譯成人話,我腦傷病患不宜動腦太多。」大概吧。我想。
「只要看到機械產品我就會想拆開,在拆完之前停不下來。」
分屍狂你是小學生嗎,還有一個大男人說話好好說,不要一臉委屈的扭手指!
「基本上只要纏著繃帶沒直接看到就沒事……但如果看到了還不拆,我就會很焦慮。」
……那我現在可以把繃帶拿掉,拿手機給他拆嗎?我實在受不了那個甚麼有聲黃色電子書。想到我之後都要跟那個日日夜夜相處,還不能關靜音就覺得有些崩潰。
「我勸你不要比較好。」分屍狂似乎猜出我在想甚麼,顯得更委屈了。「我、我不喜歡組裝,只是想說手機被拆你好像很生氣,所以我很努力才把它組回去了還沒用壞。但不加點東西我又手癢,而且你不是偏好這類型的嗎。」
看看我做人多失敗,在室友眼裡像個變態。而且我眼前這位真的是我室友嗎?看上去像個小學生啊。為什麼搞得我沒做錯事卻這麼有罪惡感。
還有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在這間病房裡連監視器也沒有了。一個拆一個賣,這醫院到現在還沒倒真的有點不可思議。
就在我還在分析醫院的財經狀況時,分屍狂語調一轉。「夫君你別生氣。妾身願意為你奉獻一切……」
「我到底是你兒子還是你夫君!你個王八再亂倫小心你的菊花啦!」
「咦?」這下換他詫異。「你之前明明很愛玩角色扮演的,每次我這樣一說你就不生氣了。」
……都在幹甚麼啊之前的我!我撞向軟墊懺悔。
氣到不想說話,只好一邊吃著分屍狂拿過來的午餐,一邊打開電視試著轉移注意力。
“抬彎東部地震,該政府不是接受忠國援助,反倒是接受日苯救援隊援助一事引發忠國國內反彈……日苯網友對此表示:這是忌妒嗎?”
「啊呸!這、這甚麼啊!水、水……這是吃鹽巴嗎?」接過杯子,我吞下一大口水。鹹到不行的餐點讓人難以下嚥,這程度剛好跟不配水的超濃日苯拉麵差不多。
連生菜沙拉都是鹹死人的程度會不會太強了。
我將盤子推向一旁,開始啃起麵包,就是有點硬,要用刀叉切開來吃。分屍狂紅粉色的眼睛注視著我,好像想要說話。
嗯,八成是我又忘記甚麼了。
“忠國那邊派人,會不會是想來做兵馬俑啊?他們破壞後再掩埋的技術無人所及呢。……好的,我們謝謝這位匿名先生。那麼,下一則新聞。關於最近的阪喬林家,似乎風波不停……"
我放下了刀叉,決定直接啃。分屍狂不曉得在想甚麼,一直在我和電視之間來回看。
“眾所皆知,林家派系多如繁星。這人與人之間呢,只要湊在一起那是一定會有紛爭……幾年前林家一對母子被發現棄屍於……死狀……"
電視的訊號斷斷續續的,他直接用力的拍擊電視側面。「嘖,爛東西就該拆了。」
“林家家主年事已高,而林家卻沒有其他人出面處理這件事。究竟是不能還是不願……有待商榷。滋──"
「壞了?抱歉啊小林。」分屍狂抱歉的看著我,在還有點訊號的時候,急迫的關掉了電視的電源,他的手不安的藏在身後。
「院內的醫療設備倒是高級,但是其他東西都有些年代了。」
我瞬間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好像有甚麼東西在內心翻攪著。
「……沒差,但你怎麼了?」
「就是手癢,摸到機械就想拆。既然沒電視可看了,要不跟我出去晃晃吧?」分屍狂對我漾起了一個有點燦爛的笑容。
嗯,為下一次的逃脫做個事前準備似乎也不錯。
「不用去到二樓以上,那裡只有院長室。」叫住了遲疑是否要上樓的我,分屍狂手指另外一個方向。
「院長很少出面,大部分事情是女秘書在處理,家屬會面也是。」
分屍狂纏著繃帶卻好像看的見路,我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後頭。
「反正你應該也忘了……院內加上你我一共八個病人,其他人都是一人一間房。」
「哈?那為什麼我得跟你這王八當室友啊!」
給我可愛的監視器也行啊!總比跟這個亂拆亂改別人手機的人住一起要好。
「……呃,當初是你吵著要跟別人一間,不然晚上做惡夢會哭著找娘。」分屍狂無辜的看了過來。
我錯了!之前的我一定是個腦殘。
沒等我回話,他就自顧自地繼續說:「嗯,反正醫生判定我只要沒看到,基本上就不會有任何的衝突,還可以配合你各種不合理的要求。」
也就是說分屍狂不要看到機械類的東西,就是個隨和好相處的人囉?那你到底為什麼要拆我手機啦!明明綁著也沒問題。
不過不合理的要求是指?
「我該問……算了,當我沒說。」我趕緊閉上嘴,很怕等等又聽到甚麼會讓想勒死自己的過去。
「別擔心,你最誇張的一次,也不過就是要我扮演強姦犯,進去浴室裡對你……」分屍狂好像略過了什麼,耳根子全紅了。「但我一定得跟你說我不適合這種角色,一定要說。」
大概是白化癥的關係,他整個臉都紅的跟番茄一樣,好像連頭髮都偏粉紅色了。但你嬌羞個屁啊!想死的是我好嗎!
原來之前的我是這樣的人嗎?直男的性子到底去哪裡了呢?
我覺得有點欲哭無淚,覺得現在這樣把黑歷史忘的一乾二淨真的太好了。
「咳咳,總之呢。病人中有個覺得自己還在當兵的、很單純的傢伙。你還記得當兵時的那一套吧?」見我點點頭,分屍狂繼續說:「就拿那一套來跟他相處就行了。千萬記得別叫他學長,那結果我相信你不會想再體驗一次。」
……所以我之前作死過了對嗎?對嗎?
「有一個病人則是……嗯,等等再說吧。這裡可是你說要蓋的呢。」分屍狂停在一扇門前。
我說要蓋的……啊!我看向門牌,上頭果然寫著吸貂室。還好製作名牌的人沒有惡意,謝天謝地。
我可以提議把門牌換成可愛動物園區嗎?吸貂室聽起來真的超不妙!
在他打開門後,映入眼裡的是滿滿的寵物貂和一張大桌子,地板上則是整齊的飼料和水罐。鄧物的體味還是有的,但可能因為抽風系統的緣故,並不會到讓人接受的程度。
雪貂則是各種顏色都有……嗯,紅色綠色的也有呢。你們要不要再找一隻,塗成黃色然後去路上指揮交通?雪貂紅綠燈感覺不錯喔真的,又可愛又環保還有益身心健康。
「使用方法還要我跟你說明嗎?」分屍狂一邊說,一邊把頭埋進雪貂團裡蹭。雪貂們也不反抗,看上去還一臉享受。
還真的是要吸貂啊!人跟貂是不是都嗑藥了啊喂!不僅如此,還有兩三隻湊近我腳邊,站直了身子,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就算你拍拍肚子裝可愛我也不會湊上去吸上一嘴毛的,放棄吧。
就在這時候桌子下有個特別大的木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順勢蹲了下去。只見上頭的牌子字寫得歪七扭八,一點美感都沒有。「貂寶的家?貂寶?」我疑惑地照著念,但是才剛說完屋子裡那團黑毛球動了動,朝我看來。
貂寶的花紋很特別,除了左腳前半段和鼻子外圍那一圈是雪白的毛,其他地方都黑的晶亮。牠對著我發出溫和的咕嚕聲,從小屋裡爬出來來,走到我腳邊聞味道。
「小林你連貂寶都忘了……隨便棄養是不對的喔。」
所以我不只說要蓋一間吸貂室,還養了一隻就對了。
大概確定是我的味道,貂寶很興奮的蹭著我的褲腳,走到我面前張開雙臂……雖然你很可愛,但我還是不會屈服上去吸的,絕對不會。
可能是看我一臉茫然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分屍狂直接抓起貂寶然後把牠掛在我的右肩上,就像掛著一條毛巾在肩膀上。喂──不是吧,就這樣睡起來了?牠這樣不會不舒服嗎?我戳了戳貂寶,沒有任何反應。
這也太奇妙了吧……
「雪貂比起貓咪更加溫順,就算他們在午睡你湊上去也不會被咬,除了搶他們食物以外。」
……那個到一半被打擾也不會生氣咬人,我覺得這點比較奇妙,還是食物重要就對了?我在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那個白癡到去搶雪貂飼料的人,不是今天之前的我。
就算是我也不要想起來!
「因為之前養貓你被抓的很慘,所以才提議改成雪貂的。但我覺得你會被咬也是情有可原。」
別說了!我不想知道我是不是另一個壞人好事的傢伙!我不要跟二兵當白癡學長和學弟啊!
「你之前有陣子說要當貓,所以對著發情期的公貓……」
「啊啊啊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我從吸貂室裡落荒而逃,大有衝出去把自己給埋了的衝動。
才跑沒幾步,我就在走廊上喘了起來。我在這醫院到底待多久了,都沒在運動嗎?這個身體狀況真的是差的可以。
分屍狂很快就追了上來,一臉關愛的看我。
其實也就只是吸貂室隔壁的隔壁而已,這身體到底多爛啊。爛到我都快懷疑我是穿越而不是失憶了。
「唔,還記得我沒說完的那個人嗎?這裡有她的傑作。」分屍狂走到寫著醫生辦公室的門停了下來,我本來以為他只是要介紹。沒想到他就這樣直接進去了,還擺了個手勢示意我進去。
同學,你當成是自家後院在走啊?
他一打開門,我就看到牆壁上到處都是畫上去的人臉,而不是預期中的獎狀牆。
不論男女老少、各式各樣的臉。從紅色到黑色都有,各種角度的、參差不齊的佔滿了所有空白的位置。奇妙的是,一走進去就有種被萬眾矚目的感覺,雖然心底有點毛,但是並不會覺得恐懼或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臉雖然沒有在微笑,卻也沒有惡意。或許,分屍狂稱它們為傑作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連我都有同感。
但我猜有密集恐懼癥的人,應該還是會被嚇到哭出來,因為整面牆幾乎沒有剩下的空白處。
「院內因為藺醫生醫療風格的關係,非常自由。主治醫生只有他,所以除了院長之外就他最大。」分屍狂很隨興的走了進去。
「那名患者被確診有被監視妄想,據她本人所說,只要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臉。但她本人似乎沒有因此而感到困擾,還說那些人沒有惡意。醫生就問對方,能不能讓他也感受一下。」
「所以他的辦公室就被畫成現在這樣?」
分屍狂點點頭,看見了窗臺處的魚缸,便拿出櫃子裡的飼料來餵……不是我在說,院內這麼自由真的沒問題嗎?這人連飼料罐放哪都知道喔!下一步該不會是去偷私房錢吧。
就在我四處張望時,我看到了一排的病歷表。八個名字不多不少,只有一個姓林的。橘色的封底,那上頭的名字是林褐。
我遲疑了一會,不確定自己該不該這麼做。但是藺醫生說過可以讓我看……「小林?」分屍狂在背後叫我,貂寶也呼嚕嚕發出聲音來彰顯存在感。
「醫生說病歷表可以看。」我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分屍狂的臉上看上去有點糾結。我對於他那個表情感到十分的不解。
「你認得哪一本是你的嗎?」
我沒回答他,只是摩娑著寫著林褐的那一本。連自己的名字都要看到病歷表才想起來,這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過沒幾秒,他就回到原本的模樣。「好吧,不過我還想帶你去看看廚房呢。要不要先過去?」
既然不阻止我,那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是因為不想要當共犯嗎?儘管滿肚子的困惑得不到解答,但我還是翻開了自己的病歷表。
畢竟現在手上的資料還是越多越好。
用了幾年下來還是很討厭巴哈的備份系統......
說好用也算好用,說難用的超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