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她繼續(xù)翻冊子,最新資料貌似昨天寫的,梅菲爾紀錄她吞下白寶石後有什麼變化,去掉淨化的刻板印象,多了能忍耐饑餓、感覺不到疲倦與痛楚的功能,甚至還有思考比較正面的效用……公主扯扯嘴角,樂觀這點是她迫不得已學會的,與白寶石無關(guān)。
公主把冊子放回書架後方,將自己一開始寫的羊皮紙塞到最角落深處不讓梅菲爾發(fā)現(xiàn),她靜靜在木門下方坐著,雙眼緊盯仍在睡覺的女巫,在心裡苦笑對方的小瞧,才讓她知道這些秘密。
如果梅菲爾知道她解暗號能力很強,根本不會讓她碰這些東西。
她尚未明白對方執(zhí)著什麼對象到想戰(zhàn)勝死亡,甚至還開始研究白寶石……是魔王嗎?這樣不對,她在魔王死前就再研究,而且白寶石對魔族來說是十足的毀滅武器,不可能用在這種儀式上,因為它的聖光能將亡靈摧殘,只會造成反效果。
「梅菲爾……」
她的內(nèi)心沉重,對方從一開始就在說謊,公主將身體縮成一圈,她不曉得、也不願意去想後果,如果國王知道自己女兒傻傻跟女巫走,絕對會活活氣死吧。
她想過自己的理由,是幫助梅菲爾回歸人類世界;但是現(xiàn)在看來,梅菲爾反而會哈哈大笑。
結(jié)果哪裡都沒有自己的歸屬。
公主忍住眼淚,她不想在別人面前哭,等情緒稍微平撫後悄悄到梅菲爾身旁抽走布袋,打開窺視裡頭有什麼,除了最基本的食物、飲水外,她看見小爐鍋還有一捆又一捆的玻璃瓶與一些雜物,還有一直被用來切肉、抹奶油的那把小刀。
她將刀子拿出來,抬頭看木門,上方的光線已變得虛弱,再過不久將夜晚歸來。
公主在心裡謝過梅菲爾還再睡,抽起自己穿的那件麻布斗篷、攤平後割短,將布袋裡面的食物拿出來一些包住,重新把割短的斗篷披回身上,小心翼翼推推木門,不出所料發(fā)出喀喀聲,大概是梅菲爾認為她不敢一個人出去才沒有鎖住,或者她現(xiàn)在真的很虛弱無法使用多餘的魔法……公主甩頭不願多想。
她彎身拿起發(fā)光石收到口袋,也順手拿了幾捲空白羊皮紙塞進斗篷暗袋。
梅菲爾的呼吸仍然平順,還再睡著。
公主很快抱著食物、嘴咬著刀,單手用力推開木門。
發(fā)出的喀喀聲讓她快腿軟,還好梅菲爾睡死了,待她笨手笨腳的爬上去也沒被驚醒,公主將木門輕輕蓋上後拔腿就跑,捏住小刀刀柄的手指在發(fā)抖,有瞬間出現(xiàn)不知所措的感覺,像是尋不到路的螞蟻。
看著腳下土地,她察覺昨晚發(fā)生了事情,有股異常在底下蠢蠢欲動,閉上眼睛就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從前方傳來,公主毫不猶豫往反方向走,直直地狂奔,忍住從腳底傳上來的麻痺感,催促自己在夕陽下山前離開這地方。
梅菲爾不能信,她得趕快回去找國王。
她第一次跑這麼急,是國王想逼出潛能時派實習小騎士在後面追,被追到一次就要被打手掌心一下,她後面幾乎邊跑邊哭,腿痠到顫抖不已,如果不是剛好撞上回國的皇后,她懷疑自己會死在當時。
公主一下子跑到邊界外,她扶著樹猛喘氣,趕緊將抱著的東西放在地上,利用從梅菲爾那偷來的粗線跟小刀,替自己割下來的短麻布條弄成小袋子,將食物好好裝進去背著,甩頭時差點嚇到。
不是梅菲爾追過來,而是前方有個雕像,剛剛她急忙衝進樹林時沒停下來看,這下總算看得一清二楚。
「牛頭鬼……」
她認得出來,那雕像是昨天遇上的牛頭鬼,明明畫線時旁邊沒有東西……公主縮縮身子,急忙往樹林裡頭走去。
此時森林依舊漆黑的讓人害怕,可是想想身後不知睡醒沒的女巫,她寧願在這恐懼中死亡,也不想面對那捉摸不定的恐怖因素,努力說服自己這只是場惡夢,是國王又想刺激潛能,所以請導師研究出來的什麼秘咒。
她奔跑時只遇到兔子跟幾隻鹿,連鳥兒飛翔的啾啾聲都沒有聽見。
「哇!」
又一次的踩滑,公主忍痛想從地上爬起,膝蓋卻已經(jīng)摔到破皮流血,她原先仗著白寶石有治癒功能,這才想到不能輕易將金屬環(huán)拿下,避免森林展開攻擊。
從那些動物看就知道,這座森林有攻擊性。
這種平原森林最不缺乏的正是野獸,可是這邊卻只有兔子跟鹿,而昨天牛頭鬼聊天內(nèi)容就有透露到,原先飼養(yǎng)的食物都跑進森林裡了,因此這些能活下來的,十之八九全是魔族養(yǎng)的。
公主忍痛繼續(xù)走,她單手緊捏著小刀,知道森林正在好奇自己是誰。
明明是人類,卻有梅菲爾的氣味。
她得在氣息淡化之前趕緊離開,公主憋著一口氣,只能盡量不再讓自己被什麼絆倒、爬起來繼續(xù)走,心裡面對一切有著濃濃怨愁,最後卻怪不了誰。
國王曾說過,她太天真;皇后曾說過,她太善良;導師則點出,她太單純;梅菲爾嘻笑著,她太好騙。
她吸著鼻子,靠著鑽牛角尖逼自己行動,硬是壓下想回頭的膽怯,一步步緩慢前行,日落後黑暗瘋狂吞食自己,轉(zhuǎn)眼間還能稍微看見的反光消逝,她抓緊斗篷發(fā)抖,猶豫該收起小刀改拿發(fā)光石?還是拿著小刀別拿石頭?
在一片漆黑的森林裡用發(fā)光石很容易成為目標,但是這樣她也看不到路,只能一步又一步麻痺身體往前走,森林安靜到發(fā)出一絲聲音都有掐死自己的念頭。
梅菲爾醒了嗎?她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嗎?
公主吸著鼻子,明明是自己決定要逃,她心裡後悔卻又倔強,兩種矛盾讓步伐更是放慢,卻始終沒有停下。
豎起耳朵是自己的心跳,腦袋子飄浮著樹葉隨風搖擺的交響曲。
一步又一步,倔強的走下來。
一尺又一尺,膽怯的想回頭。
反正最多只是死掉而已,可能會痛但也不會痛……總比被人抓去實驗好。
當她終於穿過森林時,頭上是高高的圓月,公主呆愣地抬頭,還以為會看到梅菲爾笑自己現(xiàn)在才走出來,卻沒有見到高傲的女巫身影。
明明已經(jīng)順利脫離魔族的範圍,卻有更讓人捕捉不住的空虛。
她選在一處看起來安全的草叢,拿出發(fā)光石輕輕摩擦照明,吃下一小塊麵包後掩滅,抱著小袋子靠著樹身休息,她不敢拿下金屬環(huán),這樣梅菲爾就會感覺到這地方異常。
全身上下痠痛不已。
公主苦笑著,夜晚的風很冷,即使剛剛走一大段路也留不住體溫,誰叫梅菲爾把她身上的布料變成絲綢,絲綢黏著汗水貼在皮膚上被風吹到,真不是夜晚的一大享受。
會在森林裡冷死?還是被野獸吃掉?
「唉……」
動了動略為僵硬的手指,此時周遭的一切動靜才讓她開始擔心起來,外頭的森林與魔族的守護林不同,守護林本身會驅(qū)趕外敵,所以最大的危險是遇上魔族,反倒不怕有什麼猛獸躲在暗處偷襲;可是外頭的森林就不一樣了,什麼危機都潛伏著,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渡過一夜,想到導師分享的經(jīng)驗就頭皮發(fā)麻。
算了,反正現(xiàn)在掙扎也沒用,還不如順其自然,等休息完後看怎麼行動。
公主諷刺一笑,瀟灑閉眼。
如果真有野獸突然把自己殺死,那無所謂,至少不是死在政治聯(lián)姻,也不是死在梅菲爾的研究裡,唯獨這種死亡她才是贏家,誰都沒能獲利、誰都無法得到自己要的東西。
她緊抱住小袋子,天知道這是第幾次怨自己只是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