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是一種本能。」
當那名展示者說出這句話,一旁的嗜真者噗呲地笑了出來:「唷?是喔!哈哈哈!」
無目者聽了冷冷地說:「狂妄。」他身旁的失語者則是眼裡閃著亮點,看著華麗的代言人說:「羨慕!」
「你們這些類的,達成不了我的成就才愛酸言酸語。我連你們將體驗的孤獨終老都不忍去看呢!讓你們成為我的崇拜者已經(jīng)足夠仁慈了──」
身為一名展示者,他從不計較這些人不理解的只他自己懂得多,就好比這類人之名的由來,身為展示者他無比驕傲於那人命下的類名,即便當時他們對類別無法全盤理解,但他必然是適合這個名字的。
「展示者」是個多麼美好的名字阿!
他這人,就是有著展示的資本;更是現(xiàn)代社會高成就、菁英主義者的一員,是那些外放而贏得掌聲的人的代名詞;展示者之名加在他身上簡直如虎添翼。
從這個世界愚蠢的傢伙們開始接受那人、他們這類人之父的名類標籤,他們的簡單使得原先多樣的都給簡化,原先身為愛現(xiàn)的一員,他這名展示者應該起來大吼──實在話,那時他還真這麼做了。他就該是個成為展示者的料子……
「你們是瘋了嗎!我們是個體!是多元的!你們不能讓法案通過!」
「多元?多麻煩阿?」一個肥胖的傢伙說,如果不發(fā)現(xiàn)他身上Brioni的西裝,很少有人願意多看他幾眼。
西裝男一旁站著的高瘦男子,拿個小冊子記錄東西,職業(yè)據(jù)說是記者和專欄作家,可過去這傢伙也寫過很多不實報導……「每個都不同、看得真的很累的──」還搞死我們這些創(chuàng)作者。
該死的!他可是聽得清楚!
這些人竟只為了「簡單」而活!他可是需要簡單襯出的「複雜」!怎能輕易被同化!
「你們不能這麼做!生物都是多元的!這法案是違反生物性的!」
「哈?違反?法案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嗎?不過給大家貼上一個標籤,方便大家理解你是什麼樣的傢伙,不好嗎?像我、未來就叫『擁有者』,這位就叫『傳遞者』,怎樣?很貼切吧?我擁有大公司,還做社會公益呢,他呢?記錄傳播資訊給你們這些小市民長見識。你追求多元那就來說說,我公司徵才的時候還讓你們一個一個來面試這有效率嗎?」
「你可以舉辦個團體面試!不能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抹去我們的個體多樣性!」
「哈!團體只能看出出色的,我同個問題也是要問,你們這些傢伙也很難給個滿意的答案。真的不懂我們企業(yè)想要怎樣的人才?就是把專長都寫在臉上,明確在身上掛上證書的狗牌告訴我們自己會不會用PS,會不會用Ai懂嗎?我們就是喜歡『他』與政府的合作法案,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有效率、更美好──」
「哈哈哈哈哈!」那些參與討論的未來的嗜真者,每個聽了這話都笑得恐怖,有的還贊同。
那時他沒發(fā)現(xiàn)他們其實也是卑鄙而邪惡的,在他們還未成為嗜真者時,也跟他這名未來的展示者一樣,早已看出了利益,卻不像他一樣勇於發(fā)聲──對。這波標籤化反而是有利益可圖的,更容易讓那些過往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人被這個社會充分的「使用」。
如這名展示者一樣,成為展示者之前他是默默無名的戲子,而成為展示者後,他那戲劇生涯便出現(xiàn)未曾有過的榮景──因此展示者們其實都很感激「他」的幫助,使得他們被社會充分的看見……
當然,這也是虛幻的。
◇◇◇
「你還記得那名展示者αλφα嗎?」街上一名嗜真者問。
「阿法?」失語者滿臉疑惑。
「噢!街頭表演起家的『αλφα』阿?他最近已經(jīng)敵不過σιγμα了。」另一名嗜真者刻意略過失語者的話,加重「αλφα」的發(fā)音回應。
「對!我也已經(jīng)不看他演的戲了;你們看了嗎?上次演得真是──」一名傳遞者加入討論開始管不住嘴巴……
還不知道消息的嗜真者很激動的看著他,就在對方又要說出什麼勁爆的內容時,失語者再次插嘴──「西格瑪?你們講什麼數(shù)學阿?」
「什麼阿法、西格瑪?shù)模€數(shù)學!誰跟你數(shù)學!我們在講最近有名的希臘藝能公司的展示者好嗎!那是希臘文!」跟嗜真者談語文簡直找死!失語者早已被對方的質問嚇得退到一旁,倒是傳遞者友善的問:「對了!你喜歡誰?不會這兩個都沒在關注吧?」
「──呃。」還真說對了,失語者根本不知道世上有這兩位展示者呢!
「你白癡阿?問一個失語者喜好問題?」說著嗜真者停頓了下,他看著對面騎樓有隻土黃色的流浪狗、靈機一動:「──我還不如期待路邊的狗見了我會吠兩下呢!你、賭不賭?」隨後盯著另一位嗜真者。
「哈!我賭牠發(fā)出討好的哀鳴,不吠我。」
「成交!」較為高大的嗜真者說。
「你們喔……真是。」傳遞者抽起煙,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們,隨後也退到一旁。
看著那不小心給他們冷落的談話對象之一……兩位嗜真者中,唯一沒「教育」失語者的那位,不代表他就真的爽快於希臘文給他中文化的事;傳遞者相對來說比他們更清楚這個變化,為了創(chuàng)作他們總是拼著命觀察,這觀察銳利度不亞於無目者。
「你也別太在意了。」想想,他還是輕輕拍撫了失語者的頭頂。
「我……」
◇◇◇
展示者─αλφα,那天就是這樣站在對街的陰暗裡,聽著傳遞者私下給他捎來的訊息差點沒揉皺手裡的解約文件。
自從「他」─謎之魔法師密會總統(tǒng)、法務,成功說服他們起了草案、公投,通過法案並正式讓廣大國民受「他」魔法祝禮過──從此人民身上多了一層類名的光環(huán)後──五百年間,他們就都信著這些分類的益處。
他們都信著,展示者不是空有學術腦袋無人際才華的,就是有展演天份、腦內沒什麼墨水的。他恨透了這種認知卻無能為力,曾經(jīng)賜與αλφα美好未來的「他」繼續(xù)他吟遊的生活,逃離了被責難的可能。
「他」離了這個國家繼續(xù)向下個國家遊說,這五百年間他成功說服了許多國受魔法祝禮成為全新的人類;百年間戰(zhàn)事消停,苦難者都回收般地重回了社會。原本這一切是美好的──原本。
當αλφα自幼十分自豪自己展示者的身分時,部分曾認識的失語者就像他那晚見的失語者一樣……
「我沒在意啦?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因為……你剛剛又失語了吧?」傳遞者看著對方突然有點不確定,下一秒?yún)s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只是想先看過他們演的劇再參與話題,哈哈……誒!你們不要顧著欺負狗!也跟我推薦一下他們演過的作品吧?順道也教教我希臘文的發(fā)音啦!」
他跟αλφα一樣,驚訝於失語者的光環(huán)變成了展示者;原來迫於壓力,失語者也能將自己變成外向而膚淺的「展示者」,雖然大家都曾聽聞這個消息,真正用眼睛確認還是很驚奇的;不過這一切對這位就快成為「破敗者」的αλφα已經(jīng)覺得怎樣都好了。
◇◇◇
幾日後,失業(yè)的「前」展示者又在自家騎樓遇見那些傢伙了……
「誒誒!你們看了最近的新聞嗎?『驚傳αλφα墮為『破敗者』!『修理者』已搶先介入輔導。經(jīng)傳遞者採訪希臘藝能公司,原經(jīng)紀人表示αλφα已不是旗下展示者了。這一切是否有所關聯(lián)?新幸福機構研擬對策中……』也太扯了吧?玻璃心!」
「不是我在說,早料到了。還記得αλφα他在片場打變態(tài)導演的那件事嗎?還有……嗯……那什麼來著的,上次也鬧滿大那件我忘記是啥了……」另一位嗜真者接過高大的同類夥伴手裡的報紙,原想積極回應卻忘詞。
果不其然,他這夥伴再次暴怒──「靠!你這樣還配當嗜真者嗎?是沒搶到主角還私下約談候選人、打算賄賂對方,讓他放棄角色那件事?」
「對對對!誒你很煩耶!別打亂我的思緒啦!」突然眼前的光暈閃爍了下,便聽對方笑出聲:「我看見你的光環(huán)變成傳遞者了!哈哈!真是嗜真者之恥耶你──」伸手堵住嗜真者嘴巴的「新的」傳遞者滿臉漲紅:「囉嗦!總比失語者變成展示者好吧?」
「屁啦!你是沒看見他朝嗜真者的方向轉變嗎?你再不變回來就等著被嗆爆吧──哈哈哈哈哈!有趣!」
「你們喔……真是,太壞了。我喜歡──」傳遞者難得輕鬆地笑了。
這世界沒有什麼事比同時與兩名嗜真者相處還要來得痛苦了。至於進化成展示者的失語者?那可好多了,沒有誰愛和不說話的軟弱者相處對吧?哈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