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時間點為去年冬末 ,阿拉德與苳枝 的對串紀錄※※
插圖有標註的為丹丹繪製的。
沒錯,有插圖喔^w^
【半年前冬天? 阿斯嘉特城偏北方旅館】
阿拉德一臉嚴肅,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甚至連房間的門被夥伴苳枝給打開來都沒察覺到。完成受到苳枝委託的任務之後,回程路上距離阿斯嘉特城還需要一天左右的時間,兩個人經過討論找了一家旅館住下。
在阿拉德的堅持下,男女分宿在隔壁的房間。夜晚睡前的空檔,阿拉德忍不住拿出了自己放在魔法背包裡的書籍跟羊皮捲繼續調查著火刑魔女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斂下眼皮,專注著望著自己到處找來的資料跟自己的簡報,阿拉德沒有發現「敵人」正在朝他接近著。
「阿拉德~先生?」房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寬大的袖子倚著門縫,一個帶著水藍色長髮的腦袋悄悄探出頭來。由於是臨時找的旅館,設備各方面都不盡理想,北方的木造房不僅隔音差,保暖的效果也差強人意,但是將就一下,對原本都生長於寒冷地區的孩子不構成威脅。
方才入住時原本想省錢住同一房,但在對方嘴上碎唸著男女有別的堅持下,苳枝被推進另外一個房間就這樣待下來了。盥洗完畢後才想到還沒討論明日回程的計畫。
廊道上的隔音極差,苳枝小聲的叫喚坐在地板上對著一疊紙卷沈思的阿拉德。對方顯然沒有反應。
『在看什麼東西這麼專心呢... ...』踩著靴子踏入房門,少女走向思考的出神的少年,連靠近時都沒反應。
少女叩的一聲跪在少年面前,手搭對方的肩膀上搖啊搖:「阿拉德先生?你靈魂出竅了喔。」
◎( 丹丹繪製)
過於專注的少年沒有注意到另一股溫暖的觸感襲來,腦中的運算讓身體造成了延遲,等到阿拉德抬起頭來,已經望見了少女以極近的距離在自己的眼前。
由下而上望去,少女的胸口跟臉龐跟令人印象深刻的琥珀色雙眼闖進了自己的視野。觸感跟氣息都讓阿拉德在短時間內無法思考,對方的行動實在毫無邏輯。
這樣過於親暱的、無視兩人關係與交情的姿勢跟距離,阿拉德臉瞬間鐵青,本能性地想要往後退逃,背後卻早就靠著床邊無路可退。
「......苳枝小姐?」帶著驚嚇而來的顫抖,阿拉德啞聲的開口。阿拉德的內心早已經是千頭萬緒隨著剛才正在推測的資訊之外又大量湧入了思春期少年的各種思緒,阿拉德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映。
套句南方的說法,就是當機的意思。
「回神了。」苳枝用半開玩笑的語調回應道,外套垂落在手臂上而過長的袖子在阿拉德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也可能是對方今天太勞累了,雖然說要一次帶兩個人的意識進去的苳枝比較辛苦,但對於不常進入他人意識的人來說,待在別人靈魂裡,意識上的不適應或許更加消耗精神力。
少女的動作好似要把少年今日肩上的疲勞給拍撫掉,殊不知這一拍,或許會把人心房給拍亂... ...也說不定。
「是說...阿拉德先生在看什麼啊?看的這麼專心。」傾側身子,扶著對方的膝蓋撿起遺落上地上的卷張,疑惑的詢問到。
少女的輕拍──第一下將阿拉德停止的心臟給拍起,第二下又將阿拉德的心跳給拍停。阿拉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和異性這麼近的距離.....自己又是這樣毫無防備怎樣動作都會觸碰到對方的距離。
阿拉德一動都不動地默默地低下了頭,過多的思考讓阿拉德完全沒辦法想出對應這個緊急狀況。只能順著對方的話語回應:「我在看.....關於.....追捕目標的.....一些資訊....在研究.....」
阿拉德的聲音越來越細小,隨著當機之後的害羞也先讓耳朵脹紅了起來。
「.....太近了。」如同細蚊的聲響從阿拉德的口中流出。
「...哎?」音量太小導致少女必須湊近些才聽的清。
「太近了?」終於聽懂少年所要表達的意思,少女一臉不以為然,姍姍然的挪移出對方的跨間,「那是因為剛才叫阿拉德先生都不回的關係。」似乎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妥。
看著剛剛拿在手上的資料,似乎是關於某些魔法使的資訊。雖說是黑紙白字,但有許多不熟悉的專名,苳枝看著也不大明白,於是又妥妥的將其放回原位。
「啊,我是來問明天要怎麼回去?有什麼計畫嗎?」這裡位處偏遠處,連魔法傳送陣都沒有,以前師傅帶著苳枝來也都要轉上幾次驛站才到的了,風雪將至,一些驛站也將關閉,少女想要商討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要不然時間上會有些緊迫。
「.......」等到對方退到了安全的距離,阿拉德愣了好一陣子,才努力的回憶著少女剛才提出的發問。阿拉德又皺起眉頭,努力想將剛才的雜念從腦中清除,緩緩的回答道:
「下榻旅館的時候,我有跟旅店老闆詢問過,聽說最近在這座山邊有鋪設了新的木橋,如果我們過河到隔壁大一點的城鎮,就可以直接搭上火車回去阿斯嘉特。似乎是最近的新捷徑,我們只要在暴風雪來臨之前搭上火車──」阿拉德抬起頭,正想望向苳枝,但隨即又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眼神,「總之現在好好休息,太陽升起──五點就出發吧。」
「哇!原來阿拉德先生已經詢問好了,真是可靠!」苳枝合起雙掌,一臉放心的說道。說完少女自顧自的爬起,完全沒發現對方的小鹿亂撞以及千萬糾結。
「啊,對了。」離開前,少女朝房內落下一語,「阿拉德先生最近是不是睡不太好?」
「我剛才跟你說話時,你好像在想別的事情呢,一直能聽見高頻的雜音。」苳枝指的是,平時她能聽見人們靈魂所發出的頻率,情緒高揚或是特別不同都會讓被能夠感知的心靈鑒定師感知到。
「要放寬心,才能睡好覺喔。」說完後就離開了對方的房間。
「嗯.....晚安。」阿拉德無力的回應著。
汗顏地目送了過於遲鈍又不理解男女該有的距離的苳枝,鬆懈地大幅度的喘息。總算是解除了身心狀態的警報。阿拉德隨意地把卷軸跟書本收好,脫下鞋子躺上了床,試圖放鬆進入夢鄉。
第二天隨著太陽升起,阿拉德已經準備好了行李跟裝備,在夥伴的門前等待著。他禮貌禮貌的敲著門。
「苳枝小姐,我們該出發了。」隔音甚差的木門,傳來少年的聲音。不曉得對方準備得如何了,阿拉德心想著──但同時又想起了昨晚發生的插曲,少年皺起眉頭,努力想從腦海排開那個畫面以及觸感。
「苳枝小姐.....?」
「來了。」苳枝略顯慌張的打開門,不過是已經著裝完畢的狀態——除了她那永遠整理不好的頭髮以外。看來是起得晚了些,好在沒有延誤出門的時辰。
跟著少年的腳步出發~
「我有買了這附近最新的地圖,橋就在這裡.....呃,總之跟著我吧。」似乎不知不覺變成了嚮導,阿拉德也沒太多抱怨,少年本來就更習慣把自己在乎的事情讓自己來親自做,交給別人反而會徒增焦慮。
兩個人踩著一晚細雪堆出的小徑,踩踏出了痕跡,在被白雪吸盡了聲響,過於寂靜的山路上趕路著。
「就在前面,那座小橋,看到了嗎?」看著地圖,阿拉德喜出望外指著前方幾百公尺前溪流上新建的木橋。「這麼寒冷溪水卻還沒結冰......真奇怪。」一邊開心自己找到了目的地,少年一邊觀察著微小的奇妙之處。
「過那座橋就可以到了嗎?」依循著對方向感淡薄的記憶,似乎是一座新蓋好的捷徑,相對於任務中的謹慎,回程的路上苳枝並沒有留意環應細微的變化,目的地顯眼,苳枝超前阿拉德前往橋上。
步伐穩健的踏上還未加蓋護欄形同獨木橋的結構,太小看木頭上初結的冰霜,一個不小心,苳枝就這麼滑落河水之中!
「噗哇!」奮力得從低溫的水中抬起頭,好不容易用念力慌忙的弄來一根浮木才不至於因抽筋的雙腳而慘遭滅頂。
無論在何時都不可以小看任何事啊...即使已經要準備回家,還是有可能死在路上的。苳枝狼狽的想著,在如何耐寒也抵不過這冰水一浸,整個人凍著直打哆嗦。
「苳枝小姐!」還來不及出聲提醒,對方已經衰落冰冷的河水之中,阿拉德放下行李,衝到河畔邊,伸出了雙手凝聚瑪納:「生命之源──水啊,聽我的號令.....欸?」咒文詠唱到一半,阿拉德立刻注意到溪流湍急的河水完全無視了他的施法,將抱著浮木載浮載沉的苳枝沖向遠方。
「河水裡有水的妖精在干擾著施法......可惡。」阿拉德判斷了情勢,立刻解開了斗篷,為自己施展隔絕溫度的魔咒,躍入水中。
儘管做了防備,但不擅長運動的法師,仍然另他花費了不少的時間追上苳枝。阿拉德一把抓住少女將對方摟在懷裡,一口氣施法,從水中脫離,跌撞進河邊的草地。
「完全沒辦法在水中施展跟水屬性相關的魔法.....抱歉、苳枝小姐?你沒事吧?」確認著對方還有沒有氣息,阿拉德鬆開手緊張地望著少女的臉龐。
「咳!」順了順被水嗆到的喉嚨,苳枝拉過對方放置於岸邊的斗篷將自己裹緊,鼻腔帶著悶音說道:「太冷了...腳抽筋。」要不然自己不是旱鴨子,也不會跌進水裡就慌了手腳。
直到碰壁了才把剛才阿拉德的疑慮聽進耳裡:「你說水中有精靈?」精靈的靈魂與自然太過契合,尤其是這種住在山間的精靈,不認真傾聽更難聽出與風聲水聲的差別。這時少女才注意到河水中的雜音與嬉鬧聲。
「妳失溫得很厲害......」阿拉德像上次跟苳枝一起任務時那樣,又做出了包裹在瑪納球中的白色火焰當作應急的暖爐塞進苳枝的懷裡。「先用這個吧.....先得想辦法把妳弄乾燥跟溫暖....這股水對魔力有抗性,我沒辦法讓水乖乖地蒸發或是離開.....但我想自然烘乾之類的方式是可行的。」阿拉德扶起苳枝,走向原本來時路。
「回旅館吧,妳這樣會被凍死的。」
「等、等等,這樣又耽誤了回城的時間,可能會被困在這座山上的村落耶。」苳枝毅然停下腳步拉住對方,阻止其將自己帶回旅館,雖然冷得直發抖,但語調中依然帶有堅持的說著。
「回去旅館只要一個多小時,過橋到對面的城鎮要三個小時......別說傻話了,生命怎麼會比趕路重要!」阿拉德不滿地斥責著對方。不顧對方的堅持,背起了苳枝,帶著行李反向。
「妳的行李等天氣狀況好一點,我在幫妳搜索吧......」阿拉德有些可惜地望著湍急的河流,剩下自己的行李還安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行李還有一些備用的衣服可以將就點.....總之先回去旅館再說吧。」
「嗚...」無法反駁對方的話,只得由著對方將自己背起。殘留著精靈咒語的水元素讓穿著本就單薄的苳枝越發無法忍受寒冷,一點微風吹撫都冰的刺骨。
尋求溫度的本能,少女抱緊背著自己的少年,對方現在的存在仿若是冬日融雪時的床腳邊的熱水袋那樣珍貴。就這樣移動了,「那個,很重的話...我可以自己走。」苳枝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只是腳抽筋而已,休息一下應該可以恢復自行移動的能力。
「妳不能再做多餘的事情消耗身體的熱能了。」阿拉德有些嚴厲的回應著,「不用在意.....苳枝小姐沒有很重??」是我自己鍛鍊不足罷了,好面子的少年沒有說出口,努力地背著少女前行。背後傳來的觸感是女孩子的柔軟讓阿拉德稍微有些意識到自己跟一個異性這樣緊貼著。
不過也只是一時的念頭,很快地少年腦海裡又被其他擔心苳枝的身體等等事情給掩蓋住。
「暴風雪好像比預計的還要快來,妳緊緊抓著,然後絕對不能睡著,保持意識.....多跟我說話吧。」阿拉德想著辦法一邊吃力地前行著。
白雪紛飛,落在阿拉德的髮尖,然後與少年的白髮混雜在一起無法分辨哪邊是白髮還是白雪。
「哎哈哈... ...好慘,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嗎?」苳枝苦笑,視線落在停滯於少年髮旋上的雪花結晶,百般無聊的盯了一會兒後,把累積了一定量的結晶從對方頭上撥下來。
「這個水...真的都不會乾耶...」苦惱的看著濕透的上衣,身為一個普通人類,這樣下去真的會凍死的。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快到了,往下走再五分鐘就可以看到城鎮跟旅館了。」阿拉德也因為背著少女走了快一個鐘頭的路有些疲憊,過熱的身體溫度又被苳枝拿去取暖,阿拉德覺得身體變得越來越沈重,他擠出力氣回應免得對方擔心。
「會乾的,只要適當的風乾,這裡太濕又太冷了......等等回旅館我把乾的衣服借妳,妳先把衣服脫掉吧??房間有火爐。」聽到對方的哆嗦,阿拉德停下話語,加快了步伐。「快了.....」阿拉德用力的托起苳枝,邁向目的地。
「嗯...」寒冷消磨著意志,長期待在低溫下,少女身體開始產生不太妙的高溫。無力的將頭靠上對方的肩休息著,糟糕。
「好像感冒了。」暈乎乎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但好像也沒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因為根本沒法正確判斷自身的情況。
「感冒的話代表妳的免疫系統還是健康的.....到了。」阿拉德理性笨拙的給予回應,沒有凍壞四肢到截肢只是感冒而已完全是賺到了,阿拉德心裡這樣忖度著。
「接下來就是花點錢住個好一點的房間然後洗個熱水澡吧。」阿拉德將苳枝放下,攙扶著少女進入旅館中,帶著一絲希望鼓勵著對方。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與少年的預期完全不同。
直到付費前,阿拉德才發現身上的錢包在游泳的過程中掉進河裡,勉強把行李中還有價值的物品急著典當掉,兩人才得以擠進一間有暖爐的房間入住一晚。
賣掉了懷錶,換來了熱湯跟一鍋熱水澡讓苳枝梳洗。阿拉德準備好了自己唯一能給苳枝的乾淨衣物—對苳枝來說似乎大了幾號的襯衫。整齊跟著毛巾疊在澡缸旁,阿拉德則是窩在房間的角落,努力宣告了幾次「我不會往那裡看的!」之後,便歇息等待著苳枝換下濕透的衣服跟泡好澡。
「我洗好了...」體溫升高比預想中來的更影響思考,為避免在浴缸裡睡死,苳枝胡亂的沖了熱水把帶有精靈魔咒的河水洗掉,套上不合身的襯衫,試圖要把扣子扣好卻因為男女襯衫相反而自己現在又暈得要命的關係,試了半天扣眼對不著,所幸就放棄了。拿了旅店附的浴巾隨意把頭髮裹上,晃晃的走出浴室。不常生病的孩子一旦生病起真是非常要命。
一屁股坐到床上,伸手將平鋪在身後的白床單裹在身上取暖,活脫脫像個雪人一樣。
阿拉德回頭,憂心地望向他的夥伴──還不到半秒,立刻將眼神轉開,「妳、妳現在狀況怎麼樣?還有需要甚麼幫忙嗎.....」少年轉身回去,默默的站起來,在房間裡以不會面對苳枝的路徑小心翼翼的移動到另一端泡澡的浴缸前,用魔法把少女的衣物擰乾吊到暖爐前。
外衣跟著標誌性的橘褐色外套以及和少年想像中不太一樣的內衣褲,就這樣吊在暖爐前烘烤著。
「抱歉,失禮了.....讓妳的私人衣物這樣掛著....我沒有碰,我是用魔法.....總之,這樣才比較快乾,畢竟我也沒有錢去幫妳買衣服了,只能先把衣服趕快曬乾,這是最有、最有效率的做法。」
阿拉德別開臉,離開了曬在暖爐前的貼身衣物,又窩回了房間的最角落,長吐了一口氣,望著角落,等候著苳枝隨時需要幫忙的請求。
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諾著,「嗯...我知道了。」裹著厚厚的被子覺得舒服多了。一陣不長的沈默,「...阿拉德先生,你在做什麼啊?」看著對方窩在角落一動也不動,好奇的詢問著。
「我?」阿拉德被對方的聲音喚回飛散的精神,「妳現在是病人,身邊總要有人看照著吧。雖然我對醫療不是很拿手,不過妳現在應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好好休息吧,晚點我會再想辦法籌錢去買個晚餐還有之後的車錢。」
阿拉德望向對方,露出苦笑,「總之,交給我吧,妳的工作就是好好休息,等大雪停了,我們再想辦法回去。」
「好...」就這樣往後倒下,苳枝裹著被子側向阿拉德所待的方向,疲倦來襲前對那人說道:「阿拉德先生,謝謝你... ...」接著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阿拉德發楞,望著少女無防備的睡臉,少年低頭,聽著少女的呼吸聲跟屋外越來越大的風雪聲。
下午之前暴風雪便來了,整棟木造房被狂風暴雪吹著不斷發出可怕的聲響,兩棟樓構造的建築隨著風雪震動著。阿拉德趕緊趁著少女熟睡的時候離開了房間,將身上能賣的東西全賣掉了,靠著用魔法幫人修理裝備掙了一點錢,總算是籌到了餐錢還有之後要搭回阿斯嘉特的火車錢。
阿拉德帶著熱騰騰的紅酒燉肉跟烤馬鈴薯帶回了房間,燈光隨著外頭的風雪搖曳著。
「苳枝小姐,妳必須吃點東西才可以,晚餐的時間到了。」阿拉德把晚餐放在桌上,試著走進少女,他出聲叫喚,眼神努力避開可能會失禮的地方。
挪了挪身子,但一點都不想從床上爬起來,少女表示自己有聽到後,就沒有動靜了。
「妳還好嗎?燒,退了吧?」阿拉德看著對方毫無動靜,努力的再靠近一點,伸出手放在對方肩膀上搖晃著。「苳枝小姐、不能再睡了,妳必須要喝點肉湯才可以恢復體力。」
搖了才沒幾下,被子裡的人突然伸出一隻手將被子翻開,迅速卻又不太熟敏的從床上座起。「... ...」瞇起眼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不滿的情緒濃厚。與對方對視好一陣子後,像是為了大局半妥協一般,拿起湯匙和碗慢慢喝了起來。
「......妳的發燒退了嗎?」被對方那不滿的眼神嚇得退開,阿拉德帶著一點擔憂的語氣隨伺在旁,鋪整好被苳枝弄亂的被單。「這裡有些藥....還有維他命,抱歉,我身上沒有帶著感冒藥,只有創傷用的藥劑。」
喝著熱湯,苳枝也算是稍微清醒一些,脾氣也比較沒那麼差了,睡了一下午,雖然燒未退,不過已經比剛發病時要好點了。
「我不知道...還是冷冷又熱熱的。」苳枝直白的敘述目前的身體狀況。因為自身體溫比外面空氣還要高,所以感到寒冷是正常的。很少生病又沒人照顧的少女,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自己在家休息直到病自己好,然而這往往會拖上大半個禮拜才會痊癒。
「失禮了。」阿拉德伸出手摸著對方的額頭測量額溫,一邊比照著自己的額溫。阿拉德的手乾澀又帶點涼意,覆蓋在還是有些過熱的額頭上。「還有點燒,那妳還是要吃點藥比較好。」阿拉德拿出湯匙倒了幾顆藥丸跟藥片,放在托盤上,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倒了杯加熱過的溫水。
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出身,阿拉德已經不是第一次照顧人,在他的故鄉有個病弱的青梅竹馬,阿拉德無法將別人的事情置身事外,從以前就老是待在病榻旁照顧著那個女孩。隨著取藥跟倒水那些曾經似曾相識的動作,阿拉德突然停止了動作,好像想起了什麼,神情凝重地望著藥丸。
默默的看著對方像是操作過好幾百次的流程,粗糙的掌心貼著額頭傳來舒服的冰涼溫度。「阿拉德先生...你鑑定的動作好熟練喔,呵呵呵...」鑑定師通往患者的靈魂皆要透過碰觸額頭才能直達靈魂內的〖眾門之廳〗,阿拉德觸碰自己的額頭好像在做鑑定一樣,這讓苳枝覺得有趣,忍不住露出憨然的笑容。
◎( 丹丹繪製)
接過托盤上的水杯,閉緊眼皮忍受藥的苦味一口氣吞下,像是完成什麼重大任務似的,長吁一口氣,接著把水杯好好的放回托盤上。
「鑑定?啊妳是說量額溫嗎?」阿拉德望著對方,露出一臉狐疑,望向衣衫不整透著汗水露出傻笑的少女──阿拉德立刻將眼神轉開,低下頭。
對方不設防若隱若現的衣著跟著發燒微熱紅透的臉頰的畫面,對少年來說似乎有點過於刺激。
「如果太緊張有時候喉嚨會縮緊,藥會卡在氣管,要讓自己盡量放鬆才行。」阿拉德在旁邊碎著嘴說明著,然後趕緊整理好托盤上的東西,準備離開房間。
「我去收一下東西,浴缸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妳拿毛巾擦澡,休息一下再回床上休息吧?照這個狀況──說不定睡一晚妳明天就生龍活虎了。」
這種狀況,或許稱說是逃離比較準確些。
少女搖搖頭,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心思去解釋自己剛才的意思,等阿拉德離開後,自己又呆坐一會兒,似是不願意離開已經睡暖的床,內心天人交戰後,才不情願的離開,抓了條毛巾晃進浴室。
過了一陣子,打點好一切的阿拉德回到了房間門前。雖然預計洗澡之類的時間應該已經過了,不過考慮到對方是女性,阿拉德還是禮貌地在外頭敲門詢問。
「苳枝小姐?我現在可以進來了嗎?」
沒有回應,看來在浴室裡聽不清楚吧。
「苳枝小姐?」阿拉德加大聲量,用力地敲著門板。開始有些擔心,是不是對方暈倒之類的緊急狀況,但剛才自己的觀察應該不至於.....還是對方沒理解擦澡的指示,泡暈在熱水缸裡了?阿拉德內心開始把一切最糟糕的可能給一一列出。
「苳枝小姐!!!!」阿拉德扯開嗓子大喊著,這驚擾了不少旅館的人的側目。
門突然被打開,苳枝站在門口一臉困惑的看著喊叫到一半的阿拉德,「...?」
「阿拉德先生為什麼要喊這麼大聲,直接進來不就好了?」說完便又逕自走回床上躺好。
阿拉德默默的走進房間,無法反駁苳枝剛才內心到底有多擔心發生了什麼意外。至少沒事讓阿拉德鬆了口氣。阿拉德帶著有些陳年的幾條羊毛毯,放在床上。
「暴風雪在晚上會最強。老闆娘建議我們都在暖爐前睡著比較好。他還多給了我們一點毛毯。等等可能會越來越冷.....」阿拉德說明著剛才自己在外頭做了些什麼,現在連在室內,都能呼出白煙。
「我把床移到暖爐前面,妳在上面睡著就好。」阿拉德沒有說自己應該睡在哪裡,但怎麼想也不可能孤男寡女的在同一張床上睡著。阿拉德打算裹著毛毯貼在暖爐旁坐著睡,當作守夜也好,苳枝現在似乎還在發燒很虛弱。
阿拉德說完,就急躁地施展魔法,緩緩地將床一點一點推近溫暖的火爐邊。
「也不能太近.....萬一煤灰沾著火星燒到床鋪就不好了。」阿拉德並不怕火,不過現在阿拉德沒有多餘的施法材料跟錢來修補一整張床或是賠償。
躺在床上任憑對方用魔法將床鋪連同自己一起推往火爐的方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果肯下床多少會減輕這位為自己勞心勞力一整天年輕魔法使的負擔,等位置調整妥當,苳枝挪了挪,將床空出一半。
才清醒一陣子,病魔纏身讓免疫力運作中的身體逐漸疲倦,又想睡了。
沈重的眼皮不斷的眨著,唯一讓她還無法放心睡下的是那位少年照顧了他一整天卻從未休憩。
「阿拉德先生...你什麼時候要睡?睏了。」從床上爬起跪坐著,揉揉眼詢問剛忙伙完的勞碌命魔法使。
◎( 丹丹繪製)
「苳───枝小姐。」阿拉德一瞬間退後了好幾步,直到背後就是牆壁,才停止。「我、我不能跟妳一起同床睡的!」阿拉德驚恐又吃力地回應著。看著對方滑落到肩膀的襯衫,阿拉德開始後悔自己怎麼沒有多花點心思想點咒語讓襯衫至少能合身地穿在少女的身上。
「妳、妳的衣服,要掉下來了,注意一下。」阿拉德掩著臉,然後緩緩地坐下,窩在牆角。「妳先睡吧──我、我要看點書再睡。」大概可以猜到對方會毫無常識地要求一起共床而睡的舉動,阿拉德決定先裝忙,也順便避開這個尷尬的處境。
「... ...」見對方拿起頁冊躲在厚重的精裝書後面,苳枝只得躺回去蓋好被子。
又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被子被拉開的聲音,苳枝又重新跪坐起來,拉了拉正在看書的阿拉德的衣擺,「燈好亮...想睡了,不要再看書了。」半夜驟降的溫度讓好不容意退一點燒的少女又有發冷的跡象,「會冷,一起睡。」一方面也是擔心少年睡在木頭地板一晚上絕對會著涼,二來是如果床邊多一個暖爐是再好不過,迷糊的腦袋這樣不清不楚的思考著,沒考慮到這樣的要求對一個少年來說是多大的衝擊。
◎( 丹丹繪製)
「呃!欸?」阿拉德來不及用書本檔好自己的視線,就這樣被少女突襲。如果硬施力不願意配合對方的拉扯,在少女粉色肩膀上不斷往下滑動的襯衫,似乎就要在下個施力點潰堤。阿拉德對力學是再熟悉不過了──只要他往後閃躲或是拒絕了對方,襯衫即將要隨著少女更近一步的施力而滑落,而在胸前搖晃的的那───「好、好啦。妳不要再!動了!拜託!」阿拉德完全被任性的少女給打敗,起身任由對方扯近床邊。
面對幾乎是要春光外洩的穿著的少女,還要跟著對方依偎著在床上睡覺。阿拉德慌張地別過臉去,不要讓自己看到對方。僵硬地四肢努力地在床上保持跟對方隔著一點距離。
燈在這段拉扯之中,被阿拉德給熄滅了。房間只聽得到外頭狂風吹襲的聲音以及暖爐中劈哩火聲──還有瘋狂跳動的心跳聲。等對方真的睡著了,再離開這個窘境吧,阿拉德只能痛苦地忍耐著,畢竟只有身為男人的他才曉得自己該忍耐著什麼苦楚。
少女點點頭,心滿意足的重新蓋好被子,昏暗的房間和外面風雪喧囂讓她呼吸聲逐漸沈穩。一切都是這樣風平浪靜,除了正在與自己的意識掙扎的魔法使。正當少年認為對方已經熟睡,似乎找到從痛苦中抽離的縫隙之時,少女一個側身冷不防抱住少年靠近自己的胳臂。
看起來是睡得很沈,反射性的抓了保暖的物品抱著取暖呢。
「呼嚕...」對著肩膀,柔軟的髮絲蹭了兩下後又沒有動靜了。
就這樣,今天之內任何盤算好的計畫──無論是過橋搭車、還是回程撒錢包個人房好好休息、在夜晚中趁少女熟睡脫離這張滿是誘惑的雙人床等計算好的事物,全都陰錯陽差崩盤的魔法使,忍著各種思緒以及抵抗著對方時不時對自己身心靈的攻擊,整晚無法入睡直到天明才疲倦地失去意識昏死。
第二天隨著暴風雪,苳枝的感冒也一起消散。等到苳枝精神飽滿從床上清醒時,只看到了透著雪地閃爍在窗邊的晨光以及癱軟在床上似乎快身亡的少年這樣充滿對比的情景。
不是很明白阿拉德為何會精神體力消耗成這樣,獲得充分休息的苳枝從床上爬了下來,雖然恢復精神,但身體長期沒有活動而顯得不太索利。走向暖爐,烘了一晚上的衣物也已經乾透,苳枝將衣物換上。
看向窗外結冰而閃閃發亮的晨露,少女思索一會兒,便咚咚咚的下樓,不一會又回來,手上端著牛角麵包、熱牛奶等。至於怎麼得到這份早餐的過程也無需贅述。
並無打算立刻將少年喚起,將食物置於窗邊的桌幾上,苳枝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起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唔呃......」阿拉德發出了將死之人的悲鳴。在一整晚被幾乎跟裸體沒兩樣的少女抱著手臂睡了一整晚,思春期的少年根本沒辦法安然入睡。因為一整天的疲憊湧上只有昏死了兩個鐘頭左右的少年,卻在這種時候展現了年輕人的韌性跟體力,在聽到了苳枝下床活動的時間不久便甦醒了。
阿拉德緩緩地坐起身,下意識的抓起毛毯將自己裹在其中。少年望向在圓桌邊津津有味有朝氣吃著早餐的少女。
少年發出一聲長嘆,似乎是在慶幸著某種緊急狀態已經解除。
精神與體力皆處於完美狀態的少女注意到從床上坐起的少年,對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早安,阿拉德先生,要吃早餐嗎?」指了指還閒置在桌上的那一份,「再不吃的話可是會涼掉喔。」語畢,又繼續將嘴邊的最後幾口麵包搭著牛奶啃食殆盡,滿意的拍拍肚子。
如此朝氣的少女與床上那黑眼圈極重的活死人產生微妙的對比。
「謝謝....」阿拉德帶著沙啞的聲音回道。緩緩地下了床,走向浴室。「我先梳洗一下吧。」
一陣子時間過後,雖然頭髮跟衣服都梳整好了,但眼睛還是浮現一層疲態的阿拉德就這樣緩緩地走向苳枝。
阿拉德伸出手,手掌貼在對方的額頭上。或許是太疲憊了阿拉德忘了事先告知他的舉動,安靜地感受著對方的額溫,然後緩緩地移開手掌。
「苳枝小姐退燒了呢。」阿拉德總算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對方的的手掌突然接近,這個舉動讓苳枝有些驚訝。隨即知曉對方即使在如此疲憊的狀態下,依然擔心自己的健康。盯著他專心感受額溫之間的差異,少女不著露出了笑容。
在阿拉德將手掌抽離額間之時,苳枝伸出雙手包覆住對方的手掌,帶著溫和的笑容說道:「謝謝你,阿拉德先生。我已經完全康復了。」說完,便牽引對方安坐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快點吃吧。」
也許是太疲憊造成反應遲鈍,阿拉德沒有像往常那樣充滿活力的立刻將手抽開發出害羞的怪叫,而是睜大著眼讓少女這樣牽住了自己的手。少年就這樣順從對方的牽引坐回了椅子上,帶著恍神點頭應合著對方的發言,一邊緩緩拿起餐具。
拿起餐具前,少年又望著剛才被少女用雙手包覆住的慣用手,臉緩緩地脹紅了起來。
「苳枝小姐......」阿拉德依舊帶著沙啞的聲音,低著頭小聲說著,像是自喃喃自語。
「嗯?」正將自己的餐具稍微收拾下,聽見對方喊著自己的名字,好奇的看向阿拉德:「怎麼了?」
「...該不會...你也感冒了吧?!」會不會是自己傳染給對方的?語氣略帶慌張的詢問道。
在一陣沉默後,阿拉德用嚴肅的表情望向對方。「苳枝小姐昨晚真的太不知分寸了!」阿拉德像是將昨晚各種痛楚化作一句滿是埋怨的話語。
「扣子也沒扣好!還忘記自己的身分拉著我一起睡.....睡覺!苳枝小姐好歹是單身沒有婚約的女性.....就算是特殊的情況....也應該要理解這樣的舉動對自己的名譽是很不好的。」阿拉德紅著臉一邊對著苳枝滔滔不絕地說教著。
「苳枝小姐平常也得跟其他冒險者旅行或是在外投宿吧,萬一又遇到這種狀況妳的行為簡直就是.....簡直就是......」羊入虎口,這句話阿拉德無法說出口──好像等於承認了自己也對女性夥伴有了非分之想一樣,「───總之!這麼做很危險!妳應該要更提高警覺才行。」
長篇大論的抱怨完,阿拉德低下頭吃起了自己的早餐,像是把昨晚的不滿發洩在無辜的麵包上般,狠狠地口地咬盡。
這並不是苳枝第一次聽對方說教,一般來說一旦對方覺得有何不妥都會立即反應,這倒是第一次,這麼長的沈默後爆發出一連串精疲力竭的抱怨。
苳枝愣愣的聽著對方含冤百年的控訴。
「呃...呃...對、對不起嘛??」苳枝有些愧疚道歉,她大概記得自己昨天似乎有些--只是有些吧?--任性。但不曉得讓對方造成這樣大的心靈創傷....心靈鑑定師造成他人心靈創傷....想到這裡有些忍俊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隨即想得少年還在不滿的情緒之中,立刻止住笑聲為自己昨晚的無禮唉聲辯駁:「唉...阿拉德先生,不要生氣啦??昨天是我不好,辛苦你還要照顧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但、但是,那也是因為是阿拉德先生的關係,才讓人這麼放心啊!換做是其他人,我會察覺到危險的,因為我聽的到。所以....那個...沒想到會造成你那麼大的困擾...」
「唉...對不起啦,原諒我好嗎?」雙手合十惴惴不安的站在對方面前,動用以前對村裡大媽的撒嬌攻勢,渾身解數希望對方消氣。
阿拉德毫不領情的別開臉,不理會苳枝的撒嬌求情。就這樣沉默地把早餐吃完之後,阿拉德才用有些冷漠的湖綠色瞳眸望向對方。
「照顧夥伴本來就是我應盡的責任......」少年說完,就站起身,離開少女的視線。少年走向行李準備要收拾整頓,他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從苳枝的後方傳來:
「但妳應該也要提防我的.....我不見得能每次都控制住我自己。」做出了這樣的宣言之後,阿拉德陷入可怕的沉默,安靜地收拾裝備跟行李,準備出發。
吞了一口口水,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火大。對方背對著自己做出警告性的發言,苳枝僵著脖子點了點頭,「誒...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啦。」
一直認為對方是好好先生,想不到生氣起來比昨天的暴風雪還要嚇人... ...。暗自嘀咕幾句,也想要找些事情裝忙,譬如收拾行李,但這才想到自己的行李早在就順著河流不知去向。到不是擔心裡面有多貴重的物品遺失了,而是處在這難受的沈默中無所事事才是更讓人無法忍受的啊!
苳枝只好在床緣正襟危坐,安靜的看著對方收拾行李。
雖然曉得對方沒有惡意,但聽到苳枝「正因為阿拉德所以沒問題。」的發言,少年的心中就是油然升起一股不滿。阿拉德安靜地把房間跟行李都準備好,望著在一旁戰戰兢兢坐著的苳枝。
「我們回去橋那邊吧,我昨天稍微研究了一下要怎麼找你的行李.....跟我的錢包,我們得跟水中的精靈溝通,妳必須幫我才可以,因為精靈比較喜歡女生。」
「好、是的!」對方冷冷的——至少對現在的苳枝而言——語調發布著接下來的任務讓苳枝彷彿收到長官命令的小兵一樣從床上彈起來,抓起自己的外套,跟上少年的腳步。
苳枝就這樣和不曉得為什麼變得有些冷漠帶著不滿的阿拉德一同上路,不過一路上阿拉德還是會注意苳枝大病初癒的體力跟步伐。
兩個人又再次來到讓昨天的行程延誤一整天的木橋,透過阿拉德的魔法,苳枝得以跟水中的精類溝通,才曉得這些精靈似乎是因為之前鋪橋蓋路時村莊的人肆無忌憚汙染了河水的上游才會不開心的在水中進行這種報復性質的惡作劇。
雖然找回了行李跟錢包,不過阿拉德思考了一下,便轉頭向苳枝提議:「我想要到溪水的上游去看看汙染的狀況,天氣也變好多了,如果能平息河水精靈的憤怒,或許就會少一點意外。」
看起來似乎是擅長多管閒事的朋友呢。
如今阿拉德說什麼苳枝都是無條件臣附議,反正自己回去也無其他計畫,若跟著大爺走能讓他心情好點那當然是百般樂意。
俗辣苳枝點頭如搗蒜。
阿拉德帶著苳枝來到了上游,這裡似乎被濫砍濫伐拿來當作木橋的原木材,施工後廢棄的工具不當的丟棄在河岸邊發出鐵鏽的臭氣。
阿拉德見狀也皺起了眉頭,「也難怪精靈們會生氣了。」少年如此表示著。就這樣,兩人在這裡停頓了一些時間整頓這塊被人類搞得亂七八糟的地帶。
隨著兩人的努力,這個水域根森林也變得乾淨許多,解決了問題之後,少年的神情也逐漸變得溫和,似乎正在對完成了一件好事感到滿足著。
默默的用眼睛餘光瞟向少年,看上去對方的心情是好很多了,少女仍不敢大意。
操作念能力搬運重物已是非常熟捻,一個早上的忙碌並未造成苳枝太多的負擔。
坐在老樹盤在土壤面蜿蜒的樹根上,苳枝呆呆的望著山下的風景,似乎可以看到下游那座獨木橋。
「抱歉,讓妳也幫忙這些,體力狀況還好嗎?」阿拉德望著發呆的苳枝,似乎準備要回程了,便上前去問候。
「精靈們似乎已經不生氣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可以,沒問題。小事一樁。」苳枝回過神,站起來伸個懶腰。或許是發現對方已經消氣了,原本緊繃的精神放鬆不少。
「...下次可要小心別再不對的時間惹山間精靈生氣,真是吃足了苦頭啊。」吐吐舌頭,山間精靈平時是很活潑溫和的,一旦真的發怒,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嗯,就如同惹到某人一樣。
暗自警告自己下一次可別再因為是熟人就這麼不上發條。
「惹精靈生氣的又不是苳枝小姐,也不是我。」阿拉德等著對方跟上,一邊回應著對方的話題,一邊轉身領路回去木橋。
「也是我一開始沒有發現這個小溪有問題,也沒提醒苳枝小姐木橋溼滑走路要小心......這件事我也有些責任。只是剛好遇到了發怒的精靈們......」阿拉德嘆口氣,回想起走過木橋時的那個不小心。
「這次小心點,注意一下腳下。」阿拉德抬起眉頭再三提醒著對方。
「好...」小心翼翼的踏過獨木橋,原本過橋這種平凡的日常過程,卻因為之前的失敗釀成重大的損失,讓人異常感動。苳枝再過橋後開心的朝對面的阿拉德揮揮手,像是剛剛成功走完鋼索達成人生成就一樣。
苳枝可愛的舉動讓阿拉德露出靦腆的苦笑,他也小心翼翼的跟上,來到苳枝的身旁。「接下來都是很好走的路了,我們應該可以在日落之前,搭上火車。」
「昨天我幫一個劍士用魔法修理了他失靈的魔法劍,賺到了火車錢。」阿拉德略帶得意的說著昨天來不及向苳枝說的事情。「雖然找到錢包了.....不過昨天典當的東西也回不去了吧。」阿拉德想到昨晚的苦境,嘆了一口氣。
得知昨天的花費全數由對方的家當典當而來,苳枝更加覺得愧疚了,「竟然還讓阿拉德先生去點當自己的財產...抱歉,我一定會還你的...」沮喪的道歉,自己帶的盤纏也不夠多,不過如果回去的話,艾琳一定有很足夠的費用幫自己還,到時候再列入賬上扣掉就好。
因為從小生活不寬裕的關係,雖然吃住都很隨意,但欠別人錢這件事最讓苳枝感到不安,所以顯得特別慎重。
「啊,抱歉,我不是在跟妳催討這些東西的錢,我只是想到被典當的懷錶,覺得有點可惜.....實際上也不是很大的數目,不需要特別計算的。」阿拉德本身則是出身富裕的人,並不太介意金錢上的事情,不過倒是對於懷錶在紀念性的價值上多了幾分憐惜。
「沒事啦....?」看到對方這麼沮喪,阿拉德在旁邊出聲安撫著。
「不行,欠錢就是要還。」苳枝認真的看向阿拉德,「既然不是很大的數目,我應該還得起吧。」
「如果裡面有重要的無法用金錢替代的東西,那不就更可惜了... ...」
「我可以請我工作的店主人先替我轉交給你,我再請他從薪水裡扣就可以了。」
一陣停頓,「嗯...還有,阿拉德先生已經照顧我一整天,我還欠阿拉德先生錢的話...這樣,真的會良心不安啦。」苳枝攪著雙手,瞥過頭不好意的說道。
「如果妳覺得良心不安的話。」阿拉德看著對方的臉龐,似乎想起了甚麼,瞇起了眼睛思考著,「......還我懷錶就好了。」
「二手的也沒有關係,但一定要純銀的,而且要是機械錶。」光是這兩個條件,其實就已經脫離了阿拉德所謂的不是很大的數目的價格了。「不要折成金錢還我.....」阿拉德思考了一下,有點靦腆地說著。
「我要苳枝小姐挑的......做為禮物挑選的懷錶。」阿拉德清清喉嚨,「既然妳覺得我花了一整天照顧妳,那妳就花個一天好好地挑選懷錶給我吧。」少年有點心虛的說服著對方,「被典當的懷錶也是作為禮物收下的.....所以我才這麼要求。」阿拉德眼神飄向對方:「妳要甚麼時候還都可以.....這樣行嗎?」
「純銀的...要是機械的...」腦袋搗藥般的點著,認真記下對方的描述,「懷錶...是吧!」
「或許不能替代阿拉德先生被典當出去的那些貴重回憶...不過,我會努力挑的。」
對懷錶沒有什麼研究,唯一印象是阿拉德曾從懷中掏出過幾次來看時辰。印象雖不清晰不過...就朝那個方向去找吧!
少女雙手握拳,充滿精神的表示著。有了目標,意外的讓人充滿幹勁,不清楚懷錶這種物品價值如何的苳枝決定回去後向似乎對這方面很有研究的店主人請益,相信會得到很有用的資訊吧。不過得知價錢後又會是另一回事了。
阿拉德看著對方如此有幹勁,露出了苦笑,情緒似乎都寫在少女的臉上了。「慢慢來吧,這樣妳就不會良心不安了吧~」
「不過──苳枝小姐要小心不要被敲詐了喔。」不知道何時開始,阿拉德對少女已經有著容易上當受騙的形象,或許是因為苳枝總是很單純的模樣,讓阿拉德忍不住提醒。
就這樣,兩人終於來到了火車站。
「我有門路,不怕!」拍胸脯保證,「懷錶一定會買到你滿意的款式的。」
火車站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都趕在風雪前離開這個地區了。
兩人買了便宜的硬式座椅的車票,上了沒有任何人,似乎只有兩人乘客的火車。
阿拉德跟苳枝肩並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過沒多久時間,睡眠嚴重不足的阿拉德就失去了意識,他發出微弱的呼聲,無意識的倒頭在隔壁苳枝的肩膀上睡著。白色乾燥的頭髮在失去意識的狀況下在苳枝的頸邊搖擺著。
相較於疲憊不堪的少年,獲得充分休息的少女毫無倦意。無聊的苳枝正在看的從阿拉德那借來的【瑪納應用物理學的基礎】,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一個不輕不重的重量靠上肩膀,苳枝轉頭看向睡到不省人事的阿拉德,笑著搖了搖頭。苳枝將臀部靠椅背近些好墊高自己的肩膀,並讓把阿拉德的頭部更穩當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個白毛終於不在沒有重心的晃來晃去,一切穩妥後,苳枝翻開厚重的書頁繼續閱讀。
列車隨著軌道發出穩定頻率的震動與聲響,像是有著催眠的魔力一樣,讓少年在無預警的狀況失去了意識,等到他再次恢復意識時,首先意識到的是在鼻間嗅到的洋甘菊淡淡的氣息。
「......?」阿拉德疲憊的睜開眼睛,抬起頭來,看到了苳枝安靜地望著書本的臉龐。少年立刻彈起身,靠到另一邊。「對、對不起,我睡多久了.....?」阿拉德緊張地望向窗外,急著想確定現在的時間。
「沒有很久,已經快到了。」見對方醒了,苳枝將書闔上。已經看得到明顯的建築物了,苳枝把書本放回阿拉德的行李箱裡。伸伸懶腰,準備下車。
「一路辛苦了,阿拉德先生。」最後的道謝,苳枝微笑得看向阿拉德。
「不會......」阿拉德有些恍惚地望著對方的微笑,「苳枝小姐也是......辛苦妳了。」青澀的少年將臉別開,望向遠方阿斯嘉特城在黑夜裡發亮的城牆以及高聳的世界樹。
「總算是回來了,阿斯嘉特城。」阿拉德鬆口氣,幫自己跟同行的夥伴拿下了行李。在火車靠站的鳴笛結束時,第一個下了火車。
「苳枝小姐,雖然我身上還有任務,但如果之後還有需要我的協助.....也請妳別客氣。」在車站告別時,阿拉德突然想到了什麼而開口。
「而且苳枝小姐──只有一個人的話,感覺真危險。」說完,還不忘挖苦。
這次總算聽出對方的調侃,苳枝吐了吐舌頭,表示知道了。
「下次如果還還需要藉助阿拉德先生的能力,再拜託你了。」點頭說道。
接過行李,牢牢的記著與對方約定好的事,「懷錶...我會記得的。」
阿拉德點點頭,拿起了行李箱,「保重,再見。」這次的旅行徒增了不少意外跟行程,但卻也在繞遠路的過程之中,少年與少女有了約定以及脫離了常軌的際遇。
阿拉德將少女的微笑以及約定擱置在心中,踏向接下來他必須前往的地方。
與少年道別,苳枝提著輕便的行李回到位於商業區的住所,那裏有人在等她回去。踏著愉快的步伐與帶著特別的回憶,迫不及待的準備回到充滿香水味的安身處,與店主人長談這次的際遇。
或許這一刻的離別,沒人知道何時再見,但是記憶會化為不朽,刻於靈魂中。
一期一會。彼此珍重。
【END】
感謝丹丹。讚嘆油丹。
越溫馨的回憶,就是未來最玻璃的傷口撒鹽。
謝謝看到這邊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