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發表過的舊文修了一陣子重新出發 ※
福蘭柯林修道院其中一扇窗戶,被年輕的祭司給推開了。
不知道多少年沒被打開過,積攢多年的灰塵在夜空中揚起,被月光照得閃閃發光。青年祭司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理解了打開窗戶透氣對這座修道院來說是罕見的舉動,於是露出了苦笑。
他輕輕一個縱身,跨上了窗戶的平臺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傾斜身體,讓夜空中的兩顆月亮─紅月與藍月能夠照亮他的臉龐。
年輕的祭司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跟藍色眼眸,他的臉龐上流露出平靜放鬆的情緒,身穿著米白色祭司服飾的他仰頭凝望夜空,像是在深思─或是在祈禱,看起來彷彿是一幅充滿神聖氣息的畫面。青年用著懷念的神情,對著月亮喃喃自語著,而從他嘴巴流出的是:
「喝酒跟做愛──好懷念哪?!供?/font>那樣如此汙穢不堪的話語。
祭司的名字名叫霍斯特,事實上,霍斯特並不是什麼秉持虔誠信仰的祭司,而是一名牛郎,而再更早,他還是一名盜賊與騙子?,F在的他為了一些理由,穿著祭司的服裝,藏身在這座修道院中。
好不容易出來透口氣的霍斯特,大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了過去那樁慘事。
※※※※
紅月與藍月,分別掛在罪惡之都的東方與西方。
黑壓壓的大城市被人們掛起的燈火點綴著,而牛郎酒吧─「孔雀」也在這些燈火之中。
酒吧「孔雀」是這幾年紅燈區中最紅的店舖之一。
跟妓女紅樓、脫衣酒吧不同,他們的客戶是女性為主。取而代之,在酒吧陪酒的並不是身材姣好的美女,而是有著俊俏臉蛋或是健壯身材的男子。因為新型態的經營模式,加上自由都市的環境,許多擁有經濟能力的女人都會來到這裡尋歡作樂,不問種族與性別的歡愉戲碼每晚都在這裡上演。
「孔雀」是一個ㄇ字型的建築物,一樓是酒吧,而二樓則是「寢室」,也就是牛郎與他們的客戶在醉酒盡興後,專門給仍想流連於此的客人所準備的住處─當然他們可以花錢指名牛郎陪她們過夜。
而霍斯特正是這個「孔雀」中最受歡迎的牛郎。
每個夜晚,霍斯特都能和願意出最高價的女客戶過夜。雖然霍斯特的容貌,並不是「孔雀」唯一的佼佼者,但霍斯特和女性巧妙的對應以及夜晚討好女人的各種方式,讓他被女子們深深的迷戀著,即使這些女人都心裡明白,霍斯特每天都跟不同的女人過夜,對不同的女人說著甜蜜的話語。但霍斯特卻讓她們都認為自己才是真正所愛的、最特別的女人。
霍斯特其實記不得,每個跟他過夜過的女人的臉龐,還有每個女人對他訴說的故事。但他每次都會仔細的聆聽女人講的話,然後找到女人所期望的渴望,再給予這些女人回應,哪怕只是一點點,那些女人就會隨著霍斯特的謊言墜落。
對霍斯特來說,會來到孔雀來尋找溫暖的女人,靈魂都有著相同的模樣,霍斯特不會特別努力去為這些女人費心,也從不曾提起自己的事情,他刻意保持神祕,在體貼中又夾雜著冷漠與隔閡?;羲固睾苊靼?,讓自己置身暴風的中心,他只要越平靜,女人就會像旋風一樣繞著自己而轉。跟這些比起來,霍斯特更專注在讓自己所學習的專業能力有所進步,不論是自己的對應技巧、欺騙的功夫、還是在床上讓女人以及自己感到歡愉的技巧,靠著自己的能力跟進步所得到的回報,讓霍斯特有種自在活著的踏實感。
但或許是太過自信,霍斯特的漫不經心,讓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戲劇的變化。
※※※※
那天,從「孔雀」只開半邊的窗戶外,只能夠看得到紅色的月亮。
「啊…?!?/font>
霍斯特的床上,傳來女人的喘息。他與女人連結在一起,彼此的身軀作出頻率的震動。一如往常地,在酒吧歡愉過後,霍斯特正在與一名??瓦M行過夜的慣例─交媾。
一邊喘息著,一邊享受著肉體的快感,霍斯特望著女人身上每一處肌膚,霍斯特的眼光掃瞄到女人的肚臍下方,有著一塊紋樣─或者說是被烙印過的痕跡。
霍斯特放慢了自己的動作,回想第一次跟這名女人做愛的時候,曾經詢問過對方的過去,卻罕見的被敷衍了過去。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只要是客人,霍斯特都會清楚的過濾自己的客人,向同行或是外面的眼線確認客人是不是危險人物,以避免無謂的紛爭。最後霍斯特在同行打聽到她的身分,得知了對方是一名被富商贖身的仕女,身上的烙印是曾身為奴隸的印記。
「應該很辛苦吧,黛安還是奴隸的時候。」中間的空檔,他們一邊挑逗著彼此的身體,一邊進行了短暫的對話?;羲固貜澫卵?,跟黛安接吻。
「啊…啊,是啊…但是沒關係…因為現在遇見了你?!?/font>
黛安過去雖然是奴隸,卻是霍斯特的客人之中難得擁有姣好面貌與身材的女人,
她在床上尋樂的經驗似乎也頗豐富,每次跟黛安過夜,霍斯特有時候都會忘記自己正在工作,忘記自己是取悅對方的角色─這正是他所追求的,能一邊忘我的追求愉悅、一邊又能得到利益。
「贖妳出來的那個大好人,我得好好感謝他?!够羲固匾贿呂侵彀?,然後停止了對談,專注於下一回深入的舉動,一邊緩緩加快了身體的起伏跟節奏。
「啊,呵呵…他是個壞人,你不會想要感謝他的?!?/font> 黛安露出像是喝醉的表情,一邊撫摸霍斯特的臉,露出無力卻又嫵媚的微笑。
「感謝他的那份,只能拿來給妳了。」霍斯特微笑,然後手緩緩的在黛安身上移動,然後漸漸的往下。
「你好討厭,那是欺負我吧…啊、呵!色鬼。」
「那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好啊….」霍斯特露出滿足的笑。
在「孔雀」的寢室裡,間斷地傳來淫穢的聲響跟男女的笑聲。直到一聲巨響從霍斯特的背後傳來,打斷了一切。
「咚!」
巨大的撞擊聲,讓快樂跟荒淫瞬間冷卻。霍斯特猛然回頭,看見房門被撞開,闖進了一高一胖,面露兇惡的兩名男人。
一瞬間霍斯特腦子中略過了各種的可能性─或許是哪個宣稱懷了他的孩子的女人找人來砸場的;或是沒錢之後被霍斯特拒於門外的客人;或是之前還是盜賊時期下手的被害人,但這些人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因為這裡是沙都最出名的酒吧之一,酒吧的警衛可不是省油的燈,腦子裡面只剩下一些不愉快的猜想,這讓霍斯特背脊涼了起來。
「哪來的混帳,孔雀的保全怎麼會讓你們進來!」小房間中,先開口的是扯開嗓子的霍斯特。他把嚇得發抖的黛安摟進懷裡?!?/font>
「你就是霍斯特吧?這條街出了名的公狗,膽子不小啊?!瓜乳_口回話的是比較高的男人,他臉上全是刀傷,一副不得隨意招惹的模樣。
「跟麥肯說的一樣,黛安就是在這裡!每天跟這傢伙搞在一起!」胖子一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邊用低級的眼神掃視著床上脫得精光的兩人。
一聽到自己工作夥伴的名字,霍斯特就立刻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把扯開黛安,用力一個反手,把她的胸口跟下半身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在月亮下,嚇得發抖而顯得慘白的裸女,她的肚臍下方的紋樣被照得清晰─那不只是被火焰烙印過的痕跡─而是一條巨龍形狀的烙印。
「媽的!麥肯那狗娘養的!….這不是…紅龍之牙的烙印嘛!」霍斯特臉色刷地變得蒼白。
「紅龍之牙」是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犯罪集團,最出名的就是它們地下人口買賣,甚至連這裡的監獄都有跟「紅龍之牙」做生意。霍斯特聽過傳聞,不管是龍人還是矮人,只要是你可以付出錢的,什麼奴隸都能在那裡弄到手。他們的老大據說是一個有著極端佔有慾的男人,他在奴隸中挑選出上等的女人陪他玩樂,在那些女子的身上刻下所有物的記號─鮮紅之龍的印記。
濕濡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的黛安,正是「紅龍之牙」老大的情婦?;羲固馗彀不ハ嘤美仟N的表情看著彼此,黛安漂亮的綠色眼睛裡面還有著淚珠打轉著,她一邊顫抖,一邊向霍斯特的胸前貼近。
「霍斯特,聽我解釋…對不起…我只是…」
霍斯特發出無奈地嘆氣,看來盤算著只能拖延時間直到保全趕來這裡了,他順著黛安的意思,再次摟住了她。
「算了...沒關係。我知道妳是有苦衷…」
「喂喂喂─!我們可不是闖進來看你們演戲的!快把女人跟你的狗命交出來!」胖子說。
「等等!兩位大哥!─看來你們是收錢來辦事的?」霍斯特提高音調,露出有點僵硬的微笑,「對方出多少錢?如果我出的錢比對方還多,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當作一筆勾銷─這樣如何???」
「買通?那可不必。因為老大他可不是只委託我們的,你是一整個人都被他懸賞了,可能再過不久,就會有其他同行的來找你喝茶了?!垢邆€刀疤男回應。
「整…個人?」霍斯特一時會意不過來。
「手腳等四肢各兩萬金幣、你的人頭還有下面老二各懸賞五萬金幣。」高個冷淡的回答道。
「一共十八萬金幣,你這條公狗每天跟女人搞來搞去,弄出的錢,夠贖回自己的賤命嗎?哈哈哈哈…」胖子在旁邊附和,兩個男人發出不快卻和諧的笑聲。
「啊,還真是幽默…」霍斯特根本笑不出來了。
「順便告訴你吧,你期待的警衛是不可能來了,因為就是他們直接放我們進來的,你被背叛了?!?/font>
「話說太多了,到時候你那不值錢─被砍掉四肢跟腦袋的身體,我們會好心幫你標上名字,擺在孔雀店門口繼續拉客的──」話還沒說完,霍斯特就看到對方手中寒光閃爍著。
「刷!」
霍斯特全身寒毛豎起,腦子跟眼睛已經察覺到對方出手的瞬間,身體卻緊張的僵直。胖子的手臂裡竄出了一道亮光─是鎖鏈─還是小刀─瞄準哪裡─已經無法思考了。
「喀!」
一個巨大聲響伴隨著痛擊,撞上霍斯特的脖子,然後胸前感到一陣溫熱。霍斯特忍著下巴的劇痛與傷勢,一邊往自己的胸口看….
「操你媽的,你做了什麼好事!」房間裡面傳來高個刀疤男的怒吼聲。
霍斯特的胸前全是鮮血─但那並不是他自己的。
「黛安!?....」
纖細的脖子被鐮刀掏出了巨大深紅的隙縫,鮮血像瀑布一樣瘋狂的噴洩出去。黛安垂在霍斯特的身上,講不出任何話語,只剩下死前的哀吟。
「媽的!老闆說要活捉那個女人回去!」殺手二人組被黛安的死給亂了陣腳。
「是那個女人自己跳出來,幹!到時候說是那條公狗害的不就好了!」
似乎在剛剛那一瞬間,黛安向前幫霍斯特擋住了攻擊─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霍斯特。綠色的瞳仁與霍斯特淺藍的眼睛對望著,霍斯特看到黛安的眼睛中漸漸地失去光彩跟力道,從女人的眼睛裡面,霍斯特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那並不只是身為牛郎霍斯特的自己,同時也是曾經在多年前作惡多端的自己─竊賊霍斯特。
片刻,黛安的死亡在一片鴉雀無聲中降臨,霍斯特鬆開了手,地板上傳來了沉重的聲響。
被落地的聲響中斷吵鬧的胖子與高個兩人,再次抬起頭望向霍斯特原本站立的地方─現在卻已經空無一人。
窗戶的另一邊已經被霍斯特給打開,兩扇窗敞開,露出了藍色與紅色的月亮,同時出現在窗戶框住的景色的左右兩方,霍斯特則站在中間,對著愣住的殺手二人組,露出了狼狽的笑容。
「別想逃??!」
一瞬間,霍斯特縱身一跳,後空翻出了窗戶,而殺手二人組也在那剎那間擲出了各自的武器。兩道武器的光芒反射了月光,照在霍斯特的臉上─而武器只帶走了霍斯特幾戳金色的頭髮,飛散在夜空中。
※※※※
離開「孔雀」之後,霍斯特被「紅龍之牙」重金懸賞,原本就是靠著走跳江湖維生的霍斯特失去了任何的庇蔭,他嘗試躲在各種地方,但只要有黑暗勢力滲透的地方,霍斯特都無法再生存了。
最後身負重傷且狼狽的他,只想到唯一的辦法,那便是──前往只有陽光,沒有影子的地方。
時間已經過了一年,霍斯特已經逐漸習慣在福蘭柯林修道院無聊平淡的生活。他答應了大祭司的條件;跟這裡所有人修行者一樣,穿上祭司服,過著不觸犯神所訂下的戒律的生活。
就這樣,假扮成一名祭司,在這一年內,戒掉了賭博、飲酒、竊盜與性愛,跟著這些單純善良的祭司們詠唱著不太明白意思的聖文、進行著不明白其意義的儀式與禱告。現在的他,只是一名平凡的年輕祭司,雖然有些格格不入,但從未被任何祭司所質疑身分。
只有在深夜,大家都閉上雙眼的時候,霍斯特獨自一人,望著在孔雀的寢室窗外同樣能見到的月光,再沒人注意的角落,回憶起仍是沙漠之都──孔雀酒吧紅牌牛郎的自己。
雖然不快樂,但他卻始終抱持著希望,因為他知道在修行祭司得到正式資格時,必須要出外旅行巡道,那是他遠離這該死的太陽神以及「紅龍之牙」的唯一開脫。
霍斯特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看著紅色與藍色的月亮,想像他在自由的道路再次活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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