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我們,是對人生剛有了解、對未來充滿嚮往,對愛情充滿不解的年紀(jì),十八歲妳跟我的夏天,最後一次的暑假。
我們做了約定。
是未來的我們,所選擇的最後約定。
*
夏天的天氣晴朗無比,火熱的太陽正高掛在天空中央,表示著現(xiàn)在的時間正午,人們都在他的光芒下受到摧殘,但雖然如此,人們還是照著平常的生活前進,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輔導(dǎo)課的上輔導(dǎo)課,而沒事做的我們,自然就是趁這段期間玩樂。
此時的墾丁,海水浴場的位置,滾燙的沙灘上充滿著人潮,形形色色的人都趁著這個時間來到海灘放鬆,一眼望去除了人以外就是海灘椅、陽傘跟各種遊樂設(shè)施。
我緊緊握著妳的手,身穿一件白色沙灘褲,踩踏在快燒掉我腳皮的沙灘上,看著妳身穿白色比基尼,窈窕的身材嶄露無遺,我卻沒有任何興奮的感受。
今天結(jié)束,妳就要飛往美國,今天結(jié)束,妳跟我也終將結(jié)束,這是昨天妳跟我做的決定,不是不愛妳,是因為我不保證自己能等到妳回來。
四年,可以改變一切,距離可以沖淡我倆,所以我跟妳決定分開,不讓妳受到我約束,在美國做自己的生活下去。
所以最後一天妳跟我的日子,我要好好把握。
我的朋友們已經(jīng)先行一步衝入海浪裡,而我跟妳就坐在陽傘下的沙灘椅上。
「怎麼不去玩?香蕉船耶,妳第一次坐時的尖叫聲我還記憶猶新。」我笑著說道。但心裡卻非常鬱悶。
「你腦袋怎麼只會記這種事情啊?我在想著過去的一切,從開始到結(jié)束。」妳低著頭,微微笑著,但笑容卻不如以往美麗。
「我愛妳,所以我決定放開手,愛一個人不是只有握住她的手,而是可以給她一個未來。」我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謝。」妳回過頭來,似乎想通般溫柔的看著我。
「走吧,妳不想我們的最後一天是這樣結(jié)束吧?」我站起身,牽起她的手。
「走吧。」妳點了下頭,伸出手握住我,我一個用力將妳拉起椅子,一同跑向在海浪裡的夥伴們。
從早玩到晚,從衝浪到香蕉船,沙灘排球、埋人全都玩了個透徹,時間也在我們遊玩的過程中來到晚上,滾燙的沙子也漸漸降溫,不再讓人難受。
而我的心,卻隨著溫度的降低、時間的流逝開始越發(fā)難受。
「怎麼?還行吧?」我裝作一臉期待的詢問,但看到妳微笑的表情頓時鬆了一口氣。
「好玩啊!就跟我們當(dāng)初一樣,你排球還是好爛喔!」妳嘲諷的看著我。
「唉唷,我又不是十項全能,我是田徑選手吼!」我不滿的反駁道。
「那你也不應(yīng)該接不到球阿!走啦,輸家吃飯啦!」妳笑著對我說,但言語中卻帶著刺,邁開腳步鬆開妳我牽住的手,自顧自的往前跑。
看著妳的背影,我就想到妳即將離我而去,心情也就越來越差,但我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跟上妳,來到餐廳。
我們一行人八個人,坐在法國餐廳的一間八人桌的位子,白色的長巾桌布上擺放著八個瓷盤,四個瓷盤的中央就擺有一個花瓶,花瓶上的雕紋為藍(lán)白相間,在這全白的地方顯得獨特,花瓶兩側(cè)各放有一個麵包籃,裡頭有著兩人份的麵包。
服務(wù)生來到我們桌旁,為我們開了一瓶紅酒,並將我們八人的高腳杯斟滿,再將紅酒放到桌上鞠躬離去。
「讓我們?yōu)榧磳⒊鰢陌嚅L,乾杯!」一個頭髮過長綁著馬尾的少年站起來,舉起自己身前的高腳杯。
「乾杯!」我們幾人也隨著他一口喝下紅酒的舉動,重複了一遍,平常的我雖然不會這樣暴珍天物,但是今天不同,讓我也不同吧。
歡樂氣氛隨著這一杯紅酒下肚開始蔓延起來,朋友們開始走到妳身邊拍照留念,而我就坐在妳的對面看著妳的笑臉,默默的為妳跟我再次斟滿一杯紅酒。
「願妳,在美國的生活一帆風(fēng)順,我的班長。」我難受的笑了起來,舉起高腳杯。
妳聽到我說的話,表情一瞬間褪去,憂鬱了一下但馬上也撇掉這抹表情,舉起高腳杯與我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碰撞聲,象徵著,妳跟我的結(jié)束。
「四年,如果你跟我都還單身,並且還愛著對方,我們就結(jié)婚吧。」妳說出來的話,對我來說就是一劑強心針,我難受的表情瞬間消失,頓時嶄露笑顏點了下頭。
而飯局也在妳我喝下這一杯的同時開始,妳我的最後一天也在這一餐,結(jié)束,伴隨的是妳跟我所做的最後約定。
*
四年過去,我身著黑色西裝,在同樣的夏天裡,手裡捧的不是戒指,而是喜帖跟裝有禮金的紅包袋,看了一眼旁邊桌上的小盒子,也同樣拿了起來放入口袋。
我大學(xué)畢業(yè)的同時,也是妳從美國回來的時候。
但我迎接到的不是妳,而是一張寫有妳的喜帖。
看來最後的約定,讓我在情書的海浪中奮勇向上的約定,在那時候頓時瓦解。
我開著自己的轎車來到一間教堂,西式的尖形建築,白色的油漆外觀,如電視劇般夢幻的教堂樣式,門口是如同當(dāng)時妳我在海灘一般形形色色的人,從美國人到臺灣人,從不熟悉的陌生人到熟悉的親朋好友一個一個進去。
而我就站在遠(yuǎn)處,看著妳跟朋友們暢談,妳臉上幸福的笑容讓我心痛,但或許這就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了。
我邁開腳步來到服務(wù)臺的位置,將自己的喜帖跟禮金放下,提起筆在妳們的紀(jì)錄簿上寫上名字。
簽完名後拿起喜帖我一轉(zhuǎn)身就見到妳在我身後注視著我,手捧著一束花朵看著我。
妳幸福的表情讓我好生忌妒,我忌妒的是妳身旁的男伴,為什麼不是我?是我蠢當(dāng)時不應(yīng)該放開妳的手?但後悔早已經(jīng)來不及,但我也慶幸我放開妳的手。
我只是一間公司的組長,一個月薪水只有五萬,而妳身邊的那人卻能給予妳我薪水?dāng)?shù)十倍的金錢,他能給妳的一定更好。
「好久不見,妳老公挺帥的。」我走了過去,看了一眼他身邊穿白西裝的新郎。
「謝謝,真的好久不見。」妳開心的回應(yīng)。
「我先進去了。」我淡漠的說道。
「不多說一些話嗎?」妳一臉疑惑的說道,而我卻對妳那一臉疑惑的臉感到不悅。
「今天是妳的日子,我不想當(dāng)電燈泡。」我笑著說道,二話不說就直接走進教堂,在兩排各十個的白色的長椅中選了左邊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時間過了不久,長椅開始被坐滿,而妳跟新郎也消失在門口,我坐在最後方看著朋友們坐在前排議論紛紛,聲音之大連在後方的我都聽的到。
「今天,我很榮幸在這裡目睹一對新人的儀式,讓我們歡迎新人入場。」神父朗聲說道。
我看向前方卻發(fā)現(xiàn)新郎不再神父的講臺前,回過頭卻只見到妳被妳的爸爸拉著手走進來,許多人也很疑惑的看著這一幕,畢竟這就意味著新郎逃婚了,但妳的表情卻不向這麼一回事。
妳開心的表情讓我非常不解,妳為什麼笑?妳新郎都逃婚了。
看著妳走到講臺前,神父就像是沒看到一般點了下頭。
「現(xiàn)在讓我們歡迎新郎入場,宋恩慶。」神父突如其來地說道。
我的名字在這種時候被喊出來實在非常的不妙,我心臟一跳一跳的慢慢從椅子上起身,來到講臺前。
「妳,在耍我嗎?這種場合開玩笑好笑嗎?」我來到妳面前,質(zhì)問道。
「嘻嘻,你一定沒被人耍過對吧?拿出你的喜帖,看一下新郎的名字,仔細(xì)看喔!」妳賊嘻嘻的笑著,我聽妳的話照做了,拿出喜帖定睛一看,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原本的新郎名字前面有著一個極小的偽,而偽下方有一個真,真的後面則是自己的名字。
「這種事也就妳搞得出來。」我看到這個名字就像虛脫一般洩氣,心裡卻十分開心。
「哈哈,這可是媳婦跟我們討論四年的結(jié)果!妳們談戀愛也談的太辛苦。」我的父親從門口入場,西裝筆挺、抬頭挺胸的走了進來,而他身後是我的母親,在母親後面則是剛剛站在妳身旁的新郎。
「妳們合力整我?連在場的貴賓都是?」我驚訝的環(huán)繞四周,全部剛剛臉露疑惑的人此時都竊笑著。
「你們行。」我無奈的說道。
「宋先生,如果你視這種情況為鬧劇的話,這場婚禮還要繼續(xù)進行嗎?」神父戲謔的說道。
「當(dāng)然!」我回過頭瞪了他一眼。
「好的,宋恩慶先生,你願意接受東方琳為你的妻子嗎?不論生老病死、也願意愛她一生一世、且保護她、愛惜她、養(yǎng)她,永不背棄嗎?」
「願意。」我死死盯著對面的妳,雖然如此但我心裡卻是開心的。
「東方琳小姐,妳願意接受宋恩慶為妳的丈夫嗎?不論生老病死、也願意與他共度一生,並且保護他、安慰他、尊重他,永不背棄嗎?」
「願意。」妳對著我吐了個舌頭。
「那我在此證明這一對新人的結(jié)合!新郎可以為新娘戴上戒指。」神父朗聲道。
正當(dāng)神父想從講桌後拿出戒指時,我自然的從口袋中取出小盒子,取出裏頭我存了三年薪水買下的鑽戒,伸出手看著妳的手放上來,然後趟上你的無名指。
「現(xiàn)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我實在很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親妳。」我不悅的說道。
「別親阿,嘻嘻!」妳笑嘻嘻的說著,似乎早打定主意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不可能!」我直接一個擁住妳,吻上妳的軟唇,身旁的人也在這一瞬間熱騰起來。
我們的戀愛在當(dāng)初夏天時短暫結(jié)束,而在四年後的夏天正式結(jié)束。
妳跟我在夏天所做的最後約定,也在這麼一齣鬧劇…不!是婚禮上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