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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稍微遠離市中心某間公寓的八樓,有名男人正坐在電腦前面,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敲敲打打。
四坪大的小房間內(nèi),男人沒有開燈,窗簾也都拉上,室內(nèi)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電腦螢幕。
「馬的,這次一定要殺爆對面的玩家。」男人不屑的罵道,手伸向旁邊的小桌子,抓起一把洋芋片就往嘴裡塞,並心滿意足的用力咀嚼。
反正這個家裡也只有我一個人住,邋遢一點又何妨?男人不屑的想著。
男人大約三十歲,身材在遭到公司裁員前還算是保持的中規(guī)中矩,但兩個月後身材卻有點走樣,穿著一件三天沒洗的發(fā)黃汗衫,電腦桌上擺滿了零食餅乾跟見底了的飲料罐,地板上堆滿了早就爆滿的垃圾袋,不時還可以看到蟑螂在裡面遨遊穿梭。
不修邊幅,混吃等死,男人永遠也忘不了經(jīng)理那假惺惺的嘴臉,恨不得雙手勒住他的脖子活生生把他給拖進地獄。
不過男人可沒有殺人的勇氣,所以他只好靠殺遊戲中的角色來過過乾癮。
一個失手,男人操控的角色不小心被敵方輕輕碰了一下,角色立刻血條見底。
「幹!」男人大罵,這下子又要被隊友罵了,好不容易拆到尾聲,沒想到卻被敵人從暗處幹掉,這簡直是有違常理。
男人氣歸氣,但終究還是一場遊戲,心裡想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拿起手邊早就沒氣的可樂一飲而盡,打算繼續(xù)遊戲。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卻在這不巧的時間響起。
「誰啊?」男人不想理會,遊戲才進行到一半,他不想中離。
「叮咚叮咚叮咚!」但門鈴聲卻有如魔音傳腦,不斷動搖男人所剩無幾的耐心。
「到底是誰啊?」
不久,又重回方才的寂靜,男人才把臉再度轉(zhuǎn)向螢幕。
螢幕上他所操縱的角色手持巨劍,衝向敵陣,大劍一揮,殺的敵方片甲不留。
「哈哈!怎麼樣!再說我雷試試看啊?」
「抱歉,我剛剛明明沒有說話?」
「唔!」
發(fā)出了疑似嚥氣的聲音,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脖子,正被冰冷的金屬抵著。
那是一把刀,一把不過才五十公分的短刀,一把頂多跟手臂差不多長的短刀。
但是那把短刀,卻隱隱散發(fā)出一股冷冽的殺氣。
「請不要動,會死的。」
聲音的主人聽起來是女性,而且還只是一名少女。
稚嫩的童音之下,隱藏著能致人於死的暴戾之氣。
「妳是誰?是怎麼進來我家的?我要告妳私闖民宅喔?」
「窗戶沒鎖,然後你又不開門,所以我就進來了。」
少女指著大大敞開的窗戶,午後的陽光在房間裡耀武揚威,黑色的窗簾隨著吹進來的風微微擺動。
可是少女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語氣,說的男人不禁瞪大眼睛。
這裡可是八樓欸,從窗戶到一樓少說也有二十幾公尺的高度,就憑這名少女,真有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從門口爬到窗戶,再無聲無息的潛進男人的背後嗎?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男人快速的在腦子裡檢索遇到這種情況時的處理方法,然後智商一百五十的腦袋聯(lián)想到了一個單字。
「妳該不會是……殺手?」
怎麼可能啊?這句話說出來,就連男人自己也不相信。
少女不為所動,刀子尚未從男人的脖子上移開。
「有人要你的命,所以我就來了。」
「求求妳!我什麼都願意做!拜託妳別殺我!」
此時男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脫少女的束縛,雙膝跪地,額頭抵著地板,不斷對著眼前的少女哀求。
隨著男人求情的次數(shù)增加,男人的眼眶也就愈濕潤,視線模糊不堪,幾乎無法看清佇立在他面前的死神。
應該說,與死神簽訂契約,交換自身靈魂給死神的,代言人。
或許會讓人驚訝,這名死神的代言人,居然只是一位才十六歲的少女。
但是從手持不合時宜的短刀,和略顯稚嫩的殺氣來看,這名少女的確就是所謂的『殺手』。
無庸置疑的,今天這位女殺手的目標就是這位男人了。
「我一定得殺你,因為有人要你的命。」
少女的口氣卻是令人意外的冷靜,甚至還有些無奈,彷彿一切公事公辦。
「那,可以告訴我是誰要殺我嗎?畢竟我得知道是誰把我當眼中釘,想除掉我,這樣我死後才可以去找他報仇。」
男人鍥而不捨的求情,不過連他自己都心知肚明,這樣做也只是拖延時間罷了,改變不了他即將被殺死的命運。
必須得想辦法逃走才行。
「你的意思是,要我告訴你是誰想殺你?」
「沒錯沒錯。」
「也就是說,我要跟你說出雇主的名字,才能殺你?」
「正是如此!」
男人有點汗顏。
真是佩服這位女殺手的謹慎,簡直是小心到有剩,恰好順了男人的意。
在女殺手再三確認問題的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讓這位智商一百五十的碩士畢業(yè)生想出逃跑的最佳路徑。
「不過很抱歉,我不知道雇主是誰呢。」
少女歪頭並露出傻笑,手中的利刃頓時減了幾分殺氣。
「其實並沒有關係!」
男人只花了零點八秒的時間從跪姿恢復成站姿,並在起立的同時蓄積力量,朝女殺手用力揮拳,整體動作幾乎一氣呵成。
畢竟我可是在高中的拳擊社待了三年呢,男人不屑的想著。
女殺手反應不及,只好舉起右手臂硬生生擋下這一拳,無法完全抵消傷害,女殺手嬌小的身軀順著出拳的軌跡向後退了好幾步。
「咦?」
當女殺手失去平衡跌坐在地時,男人已經(jīng)拼命跑到不遠處的玄關口,開鎖的動作相當急促。
該死,怎麼會突然遇到這種蠢事?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是想破壞誰的安穩(wěn)生活?
為什麼,到底是誰會想要這個男人的命?
「該不會,是經(jīng)理?」
男人瞪大眼睛,並覺得這個想法不無可能。
說不定是經(jīng)理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才會先把男人資遣然後再雇用殺手來殺他。
畢竟之前曾經(jīng)發(fā)生了那種事嘛,經(jīng)理會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個頭,現(xiàn)在被追殺的可是這名衰到家的男人,就算是這名男人向董事長告發(fā)經(jīng)理的種種惡行惡狀,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啊?
也幸好男人遇上的人是這種兩光殺手,才能有活命逃生的機會。
假如是碰上那種經(jīng)驗老道的殺手,別說是求情了,連你怎麼斷氣的都不知道。
「見鬼了,這鎖怎麼這麼難開?」
男人手足無措的驚叫,玄關門鎖的設計實在太過複雜,要解開鍊鎖得先花上幾分鐘,也就是說,在打開門的那個剎那,這名男人可能早就命喪九泉了。
當初真後悔叫鎖匠設計成這種款式,導致現(xiàn)在面臨了何等難堪的處境。
該說是自食惡果嗎?
聰明反被聰明誤,只能說是這樣嗎?
太過正直以至於成為他人的眼中釘,果然世風日下,人心更加險惡。
「給你太多時間了。」
還來不及打開門鎖,男人只聽到這句充滿愧疚意味的話,連同刀子一起貫穿他的腹部,男人親眼看著自己的肚子突出一小塊染紅的金屬,劇痛隨著驚訝直直衝向男人的大腦。
「啊啊啊啊啊啊!」
攻勢尚未止息。
痛覺從身體傳回大腦的同一時間,插在男人背後的刀子被拔出,接著刺入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但是疼痛程度不相上下。
這些痛混合淚水汗水,讓男人再度雙膝跪地,額頭無力的抵在深鎖的大門,只能不斷發(fā)出淒厲的嚎叫。
就算智商再怎麼高,面對這種情況也是無能為力。
又一次快速的手起、刀落,男人早已濕了衣領,不知道是汗還是血水,每一次呼吸的間隔都拉長,劇痛像是撕裂了胸膛。
再也承受不住,男人只得全身癱軟在地,用最後的一口氣倒數(shù)著所剩無幾的生命。
「是誰……要殺我……」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執(zhí)著於這個問題。
「那個,我真的不知道雇主是誰,我只是照命令行事而已。」
事已至此,女殺手,也就是霜月,她的語氣還是不改愧疚。
確認了目標斷氣之後,霜月才拔出刺入目標腹部的武器,用屍體的衣服擦拭乾淨後才把短刀收回自製的紫色刀套中,放進背包裡面。
好啦,接下來就是華麗的退場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