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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同人短篇- 何必...

落第武士 | 2015-09-14 02:39:52 | 巴幣 2 | 人氣 181

艾瑪短篇
資料夾簡介
即便也許這一切不曾存在過,我還是會努力記得,因為...

食用前注意:

本篇為 : 徘徊之蝶 - 不屬於我的宴會  的後續創作


CP 為艾瑪,其餘無CP


捏他: 微


虐: 有




  大廳在熱鬧的宴會過後,迎接眾人的是一片杯盤狼藉的景象。


  儘管眾人在吃完一頓大餐後有千百不願意去收拾這個場面,但是具有潔癖的蕾格烈芙大人絕對不可能坐視這髒亂的場面不管! 在她風厲雷行的監督之下,即使是鬼靈精怪的沃蘭德與傑多也只能乖乖跟著大夥去清洗碗盤不敢偷懶。


「 唉~ 現在英雄真難當啊! 出門要打怪、伐木賺gem養家,回家還要洗碗掃地,真是一點尊嚴也沒有...。」


雖然嘴上那麼說,但阿貝爾還是摸著撐飽的肚皮,緩緩向堆積如山的碗盤開始工作。

「 哈哈...你這傢伙個頭也大、吃的也多,總該做多一點事啊! 」

  利恩用力拍了一下阿貝爾的胳膊,似乎並不在意這點飯後勞動。

「 你看那小傢伙多勤奮啊! 別只想偷懶啊!」

  利恩將目光撇向那個在雜物中忙進忙出的矮小身影。即使大小姐的力氣只能夠讓她一次端幾個盤子而已,但平常無法參與戰鬥的她覺得自己終於能幫上大家一點忙了,她可以說是完全樂此不疲。

「 說的也是呢! 就當作是飯後運動吧! 」

阿貝爾加快了腳步,並扛起了餐桌下兩袋沉重的空酒瓶後加入了清掃的行列。

  雖然宴會已經結束,但現在大宅中熱鬧的程度可是不比宴會中少啊! 清理眼前雜亂不堪的大廳反而成為眾戰士大展身手的絕佳時機!


「 手裡會拿到甚麼樣的盤子是靠運氣,但是選擇怎樣發盤子是靠個人意識;留心摟! 阿奇波爾多! 」

  魔術師梅倫再次展現他的發“盤”神技,迅速俐落地將髒盤子一一”發”向阿奇波爾多!


「 哈! 哈!  梅倫小子! 你想挑戰我還早了一百年呢! 看我的致命"水"槍!」


  數道水柱混著由工程師所特調的清潔劑經由槍客的槍膛中迸射而出,並且精準的命中每面盤子,清潔劑所產生的奈米泡抹瞬間與盤子上的油漬菜渣混合;接著那些在空中飛躍的盤子像是有數條無形的線在牽引方向似地,井然有序地落在水槽中並且排列成好幾疊。


「 大叔,別玩過頭失手了啊!  不然我跟富二代等下又要被蕾格烈芙給修理了!」


  原來是傑多的傑作!  他使用了操縱因果的能力,避開了任何摔破盤子的可能,使得空中的盤子最後毫髮無傷地到達目的地;雖然將如此珍貴的能力應用在這種瑣碎的事上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但傑多本身倒是玩得挺開心的。


「 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上場了,下雨天先生! 雖然機會不多,但和您合作都有種新奇以及可靠的感覺呢! 」

「嗯...彼此、彼此。 」

  操蟲的工程師與喚雨的戰士互相看了一眼後,確信地點了點頭,兩人念頭達成默契的瞬間便是宣布這場演出的開始!

  無數的毫微機械蟲與潔淨的霧水一同將水槽堆疊的鍋碗瓢盆整個壟罩起來,不用一分鐘的時間,霧便均勻地覆蓋住了所有該清洗的器具,而機械蟲也開始執行它的任務了!

  接觸到奈米泡沫的機械蟲,每隻都像是勤勞的小清道夫似的,不斷將碗盤表面附著的菜渣與油垢逐步分解成肉眼無法見的細小的分子,然後與泡沫一同隨著流水離開了餐具的表面,最後流進水槽,完成了牠們短暫的使命,最後只在餐具上留下讓人清爽的潔淨。

「 哎呀! 你們年輕人真有一套! 這樣老夫可省了不少力氣呢! 」

魯卡爺爺邊收拾邊讚嘆著這些藝高膽大的後輩能夠如此有效率的處理事情。


「 哼! 還不賴嘛! 不過比起我們還差的遠呢! 你說是吧? 艾伊查庫? 」

帶著眼鏡的年輕軍官,自信滿滿的對著身旁的獨眼夥伴說道。


「 沒錯! 擦東西是沒人能贏過我們的! 我可是帝國擦軍靴第一名男人啊! 」

艾伊查庫充滿精神地附和著艾伯。


「順帶一提,艾伯是帝國擦眼鏡第一名,所以你們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 笨蛋! 這種事就不用多嘴了!

 艾伯與艾伊兩人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將洗滌過的器具都擦的亮晶晶,展現確實有不負於帝國第一名號的功力...。


  每位戰士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與立場,要催促這些傢伙全力投入工作可不容易呢!  雖然要清掃飯後的大廳總被認為是件麻煩又費時的工作,但是在幾位領導核心的戰士的引導之下逐漸變成了件有趣的事情。


  再加上大小姐的努力懇求以及蕾格烈芙展現的威嚴之下,幾乎全員都投入了這場盛大的飯後清掃。流水沖洗聲、器皿碰撞聲、迅速走動的腳步聲、機器運作的嘈雜聲、還有夥伴之間的呼喊聲、打鬧聲、笑聲...在這個大廳的各處此起彼落。


  師徒、夥伴、親人、愛人甚至是仇人,不論生前戰士的身分是尊是卑、曾與共事的對象有過甚麼樣的愛恨情仇,此刻大家只為達成如此簡單的目的而共同努力著。

  限制派與開放派工程師在技術應用以及效率演算上的瑜亮之爭、舊聯隊成員之間猶存的合作默契、帝國軍士與魯比歐娜戰士難得破例的攜手、超人組織與黑山羊團為了展現實力而全力投入工作...若非此刻他們都是在星幽界,這狀況簡直使所有不可能的集合體啊!


若將現在這幅難得熱鬧的景象拍照起來,往後回味起來應該會很有趣吧?



***


  過了好一陣子,大家的工作逐漸告一個段落了! 大小姐宣告大清掃活動圓滿結束後,眾人的歡呼聲又再度響徹了整棟大宅。


  整場宴會從開始到結束都在檯面下忙進忙出沒有好好參與活動的艾妲,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可惜,但是看著所有的活動能圓滿結束,那秀麗面龐上的溫暖笑容似乎代表著她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原本費力耗時的工作在大夥的配合無間之下比預期完成所需要花費的時間還要少了一半。

  事實上需要花多久處理完這些清掃工作並不是一件太重要的問題,重點是要怎麼做才能把握住這個凝聚大家向心力的機會呢? 儘管在操作上仍須仰賴蕾格烈芙等人暗中的引導,但就結果來看顯然大小姐有好好把握住呢!


  雖然戰士們在旅途中不斷追逐過去的記憶,但內心卻也逐漸被過去所束縛。

「原來我與那傢伙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啊!」

  這種想法在恢復記憶後隨著時間逐漸發酵,不論是好是壞,這確實使得戰士們之間的人際關係越來越複雜,心中的芥蒂與無形隔閡也越來越深;要如何統御這些越來越有自己想法的戰士則需仰賴領導著的智慧,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團隊之間的分崩離析。

   艾妲在人群後方注視著那位被眾人所簇擁的嬌小人偶,一方面由衷欣慰她各方面的成長,另一方面也心疼如此年幼單純的她必須去正視這些戰士們生前所遺留下的陳年爛帳。



***

「 這不是艾妲小姐的願望嗎? 」

「 可是...為什麼您在流淚呢? 」

  艾妲永遠記得,這是她第一次回復記憶時,大小姐對她所提出的疑問。


  記憶中似曾相似的身影逐漸與眼前的人偶重疊,百般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心中油然而生,理解的過程像是同時感受到所有的喜怒哀樂,其中的五味雜陳只有戰士自己才有辦法體會。。
「 大小姐如此殷切地看著我...我該表現出終於尋回記憶的雀躍嗎? 還是...還是… 」


   不甘與無力的淚水率先背叛了自己的情緒約束充滿了眼角,背棄的使命與無法遵守的諾言在記憶的碎片作用下畫面逐漸越來越清晰;而眼前的人偶與自己曾經發誓效忠一生的魯比歐娜女王有太多相似之處,這一定是老天所開最惡劣的玩笑吧?


  此刻她才體悟到人偶所背負的使命是多麼艱鉅,不論創造她的人要她聚集這群戰士去執行怎麼樣的命令,這都太殘忍了啊!

  不論是在現世還是在星幽界,艾妲對於跟在自己身旁的幼小身影,對於她們成長的期盼並不曾少過,因為她們可都必須成為獨當一面的領導者啊!
  
  即使年幼,但她們與生就必須背負超乎想像的沉重命運,她們沒得選擇、沒得逃避,只因為這個世界選擇了她來扮演這個腳色,艾妲所能做的僅是盡可能協助她們早點學習如何自立,才有辦法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中生存。

  而如今,大小姐在經這段期間的歷練之下,早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一發生事情就躲在自己身後的無助小女孩;她了解大家,也很愛大家,即使自己也不知道這旅途的盡頭究竟有甚麼東西在等待著她,她也有帶領著所有人去完成的決心。


「 真是不可思議的小傢伙,即使只是具人偶卻又比我們這些人類更懂得愛與珍惜...相反的,我們這些人類總是為了一些差勁的理由互相爭鬥、流血...;能被如此善良的妳喚醒,是我們每位戰士的榮幸啊!」


  艾妲對著騎在阿貝爾頭上的大小姐揮了揮手,並對她比出了打勾勾的手勢,大小姐看到後立刻露出開朗的笑容,並且也比出了同樣的手勢,這是她們之間達成某種約定的默契。在和艾妲道過晚安後,大小姐便與其他準備回房休息的戰士們魚貫離開大廳。



***

  艾妲將疲憊的身子微微倚在牆上稍作休息,看著三三兩兩離開大廳的戰士們,總算有種事情終於告一段落的踏實感。

  正當艾妲想要回去淋浴好好放鬆一下來結束這忙碌的一天的時候,突然腦中浮現了一個自己好像忘了做甚麼事的念頭;雖然印象有點模糊,但她確信是十分重要的事! 也許這是一件不會發生的事,但若因為自己的怠惰而錯過任何可能,艾妲是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的!


  艾妲不愧是艾妲,即使是處於不太確定要怎麼做的狀況下,她仍是立刻就想好了幾個方案並且開始動作了起來。


  艾妲的行動本來就以效率至上,但這次她更是加緊了腳步,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有多少時間;而那句拐彎抹角像是謎語的暗示,伴隨著對方銀鈴般地輕笑聲在腦中一閃而過...。


「 拉克蘭君覺得今夜的月光會照耀何處呢? 」


  新月之夜,何來月光? 邁開的步伐伴隨著複雜的心情與疑惑不斷翻攪著思緒。


艾妲深知對方雖然個性難以捉摸,但卻一向十分厭惡浪費時間進行無意義的事情,晚宴上她對自己隨意且像是玩笑的耳語,一定不是她隨口說說而已;而驅使艾妲行動的是一種自己也難以言喻的奇特感受。


  艾妲回想起與她在星幽界一同經歷的一切,從每天的日常坐臥到戰場上的生死與共,她總是太特別的存在 - - 看似冷漠難以親近,卻又偷偷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援手、自稱為邪惡的工程師,卻又無法下定決心去做一件壞事。  不知道為什麼 ,她因而露出微笑 ;又不知道為什麼,她因此而流淚,即使到了今日,艾妲對於她也只能模糊地勾勒出她的輪廓。


  但…她喜歡這樣的她,即使不是那麼容易相處,在她七分追求完美的性格中仍是保有三分的人性。

「 您相信有人等待了整晚,只為目睹曇花一現嗎 ?  拉克蘭君是否也覺得這麼做很傻呢? 」


想到此處,心中一陣酸楚湧現。每次與她對視,自己彷彿可以感受到在那冷澈的棕色眼眸後方,藏著一片由淚水所組成的汪洋,自己無論多努力想要在她的心中注入溫暖與期盼,最後只會徒勞般地沉沒在汪洋中。


「 為什麼...當每次我覺得好不容易終於接近妳的心一點了,妳卻又在下一秒轉變為如此陌生的人呢? 」


  艾妲沒刻意去思考自己的動作到底有多快,但是她在剛才的全速行動已經打破了幾項自從來到星幽界後的幾項自己的紀錄 - -包括了最快穿越大廳走廊的紀錄、最快著裝的紀錄、最快擺脫喝醉的佛羅倫斯胡亂逼酒的紀錄...。


  儘管如此,艾妲心中的擔憂與莫名的痛楚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在搜索越多宅邸的區域都沒見到她的身影之後,這種情緒隨又更加劇烈了! 在這一片漆黑的夜裡,她又會去了哪裡呢?


  這下子艾妲更加肯定自己沒有輕忽這些暗示是正確的決定,雖然曾想過詢問尼西或是其他人是否能提供甚麼樣的線索,但若這是她自發性的行為,只怕這麼做只是白費工夫,甚至會驚動其他人與大小姐,看來還是只能靠自己搜索了。


  為了避免其他人擔心自己,艾妲小心翼翼的避開人群,並經由三樓後方的陽臺利用繩索離開魔女宅邸,雖然過程中險些與夢遊中的古魯瓦爾多撞個正著,但艾妲仍是熟練的處理行動上的每段細節,最後終於來到宅邸外漆黑的原野上。


  和艾妲微弱的手電筒光源相比,眼前的黑暗彷彿無限巨大,就連身後的魔女宅邸相比之下也是粟米般的渺小,仰望天空只能隱約看見一點點淺淺的月牙;一下子沒頭緒的艾妲也只能從宅邸附近開始搜索,並且思考自己是否有遺漏掉甚麼地方。

  
  隨著搜查的進行,魔女宅邸漸漸地離自己越來越遠,風動、蟲鳴、樹濤、還有自己移動時的腳步聲..在艾妲靜下心來後逐漸能感受到這些屬於眼前這片黑暗的東西,這片黑暗之中難道有甚麼是令她感興趣的嗎?。


「 若哪一天月亮從天上掉落到了地上,拉克蘭君覺得會是甚麼模樣呢? 」


  一句如同孩童的天真提問無意間浮上了心頭。


「 也許...會化作地面上的繁星,然後以新的形式來守護這顆日夜與她遙望的星球吧? 」


面對艾妲的回答,她僅是輕輕地微笑,並未做出評論。


  接著,一個不尋常的想法伴隨著這段記憶在腦中浮現,雖然有些荒謬,但若對象是她的話...也許必須嘗試反向思考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艾妲決定將她唯一的光源,也就是手電筒給關閉。
  在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後,完全的黑暗更是令艾妲伸手不見五指,幾乎是處於一種盲眼的狀態。


  無止境的黑暗...即使是受過軍事訓練的艾妲也很難進行任何動作,但艾妲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自己彷彿漸漸與這片黑暗融為一體,對於身邊的一切感覺也越來越清晰;突然,一陣強風迎面吹來,原野上的芒草就像浪濤般波動,呼嘯而過的風彷彿像是在歡迎艾妲似地,將她吹進更深的黑暗之中。




***

  艾妲感受到自己的意識十分模糊,雖然自己似乎還具備一定程度的思考能力,但卻有種無法對自己身體下達指令的迷幻感觸,使她無法分清楚到底現在處於現實還是夢中;四周放眼望去只有無止境的黑暗,彷彿自己與周圍的一切早已經成為了這空間的餌食。


  手電筒似乎在剛才的衝擊中被破壞無法發亮了,雖然眼睛無法看見,但艾妲確實感受到自己的腳確實是踩在某種平面上的,而且就像是某種石頭般地堅硬。


  忽然,一小團有如鬼魅般的幽光現身在艾妲的周遭,不穩定的形體與散發靛藍色的詭異光芒是在這如墨的黑暗中唯一的異色。


  雖然艾妲在星幽界的旅途中也曾經遇過類似的鬼魂怪物,但是艾妲並沒有在它身上感受到那種魔物所散發出的敵意;相反的,它反而帶有一種令自己很熟悉、言語難以表達的親近感。
  即使它看起來是如此的微弱,在如此的困境中,若不是它適時出現,恐怕甚至連自己的存在與否都無法辨別;看著看著,艾妲不禁自言自語了起來。


「 您也迷路了嗎? 小夥伴? 」


艾妲語畢後只見幽光竟開始左右來回飛行,似乎是在傳達某種訊息...它聽得懂我的話? 左右搖曳是否認的意思嗎?


「 您原本就屬於在這個地方嗎? 」


幽光這次則是像畫圓圈般地,迅速繞了艾妲一圈。


  眼前不可思議的現象讓她產生了希望- - 它是可以被溝通的 !  艾妲突然想起那隻與庫勒尼西如影隨形般的深淵,這難道也是類似的東西嗎? 如果是的話...也許...也許...。


 艾妲的內心瞬間揪了一下,雖然自己也不肯定是否能因此得到答案,但是現在也唯有一試了! 她禱告般地慎重將雙手合十,並且虔誠地對著幽光了鞠躬。


「 您可以...帶我找到她嗎? 拜託您了! 」


  幽光明暗交替地閃爍著,彷彿就像是接受了艾妲的請求,並且往某個定點方向開始移動,艾妲則是奔跑追了上去。


  幽光以艾妲跟的上的速度在前方漂浮著移動,艾妲則緊跟在後方,深怕它會突然消失;在五感都被麻痺的黑暗中,時間彷彿沒有意義,艾妲無法確認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甚至連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確定,而前進是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 對妳來說...這裡...也就是星幽界...是甚麼樣的地方呢?」


  不知道何處而來的詭異的耳語,以一種沙啞的女性語調呈現;這種零距離的接觸感彷彿對方略過了聽覺,直接與自己的意識進行對話,艾妲心中雖是一驚,但她沒有停止必須的動作。

  正當艾妲嘗試著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內心中無數的想法像是泉水般一一湧現,艾妲無法抑制自己的思考- - 死後的世界、超乎自己想像的世界、生前失敗的證明、是上天的憐憫也是惡魔的禮物....不論正面還是負面的想法都被一覽無遺...。

  閃爍的藍光刺激了雙眼讓自己回過了神來,幽光像是警告般地提醒自己不要跟著那個聲音走。


「 嗯...不甘心失敗嗎? 著急恢復記憶的進度是如此緩慢嗎? 那麼...」


不知道對方施了甚麼樣的法術,艾妲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是被翻攪出來一樣,大量的資訊瞬間湧入,頭腦思緒像是暴走般瘋狂運轉,然後被迫再去體會過去記憶中的感受,儘管艾妲努力去遏制自己的情緒不去隨著聲音起舞,但潛藏在心中深處的困惑以及矛盾不斷被挖掘出來,即使是鐵石心腸之人也很難不被動搖。


「 可惡...妳到底...妳到底是甚麼人? 想做甚麼? 」


  痛苦幾乎使艾妲停下了腳步,從原本的奔跑轉變成踉蹌般的緩步前進,最後只能在這空間用最後的力氣進行匍匐;身體的痛苦艾妲勉強還能去忍受,真正的痛苦是,當記憶在自己的腦海中炸開的那一剎那,那種衝擊感還有伴隨而來的暈眩、混亂感參雜在一起造成的不適。


  一位穿著軍服看起來十分俊朗的中年男子,為了與年幼的艾妲對話,蹲踞下來撫摸著艾妲的臉龐。


「 父親大人...我成為了令您驕傲的女兒了嗎? 」


  皮膚黝黑的可靠戰友在自己虛弱到失去戰意時,捨命擋在敵人前方,為大家殺出一條活路...。

「抱歉了! 佛羅倫斯,是我能力不夠才老是讓妳夾在問題的中間...。


  內心中最憧憬的身影,高貴且善良、文武雙全的優雅仕女,此時正期許般地看著艾妲,並在親自為自己別上了榮耀的勳章。


「 先代女王大人...沒能守護這個國家的我是否還資格佩戴這些勳章呢...? 」


  最後浮現在腦海的是...雖然仍年幼卻是魯比歐娜的希望,與自己亦君亦友、同時也是最掛心的存在...。


「 女王大人!...不...艾蕾可! 妳在哪裡? 艾蕾可! 」


  生前無能為力所造成遺憾的記憶在腦袋中高速打轉,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思考能力幾乎要被這道漩渦給捲走,愧疚與缺憾的情緒無限擴大,幾乎就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 如何? 想要讓這一切有圓滿的結果嗎?  」


「 就是妳將我困在這嗎? 卑鄙小人!...竟然玩弄人的內心,然後迫使我走向歧路! 」


  艾妲用僅存的力氣集中精神去反抗對方的操弄,儘管對方能長驅直入艾妲的內心,但艾妲內心的最深處存在某種更強烈的信念,不論對方怎樣去挑動都無法攻破那道心牆。


「 嗯...真有趣...,那些不是妳拚了命蒐集的東西嗎? 為何如此抗拒? 」


儘管艾妲閉上眼睛、摀住耳朵,仍無法阻止腦識被入侵。


「 其實妳大可放輕鬆,因為...我是來給妳帶來好消息的...能一償妳宿願的消息。 」


  剛才記憶所造成的強烈的痛苦與壓迫突然瞬間從艾妲身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緊繃的身心放鬆後的疲倦感,艾妲半跪在地上喘息;而身旁的幽光則像是正在關心愛妲般,在艾妲身邊徘徊不去卻又無能為力。


「 妳不必白費心機...我艾妲?拉克蘭並不是如此禁不起威脅利誘之人...。」


  艾妲堅定地回絕聲音,儘管它是如此的無孔不入,但艾妲過人的定力與意志更是難以撼動。

  忽然,艾妲的感覺到自己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樣異物,大約半個手掌那麼大,這個形狀感覺起來...是一把鑰匙!


「妳可要拿好了...這是能通往任何地方、任何時間的鑰匙,要去甚麼地方完全隨妳所想,甚至是...現世的魯比歐娜王都。」


「 魯 比 歐 娜 」


這四個字的在艾妲心中迴盪不止,有如將石子擲入古井般。若要說這個名詞對於艾妲而言有甚麼樣的意義 - - 那是她的尊嚴與驕傲、她的愛與不捨、她的淚與心痛、她的開始與結束...還有....她的全部。


「鑰匙只能使用一次,別忘記嘍。 」


聲音不懷好意地將最重要的事留到了最後才講。


「 妳...妳開甚麼玩笑! 妳到底有甚麼目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妳難道就這樣給我? 」


  若這是陷阱未免手法太粗糙了,雖然艾妲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玩弄而感到憤怒,但她否定的決心沒先前那麼堅定了...。


「 呵呵...不必浪費時間在懷疑上面,這東西對我毫無意義但對妳卻價值連城,我只是給了妳選擇的權利。」


雖然對方仍是口說無憑,但若對方要加害自己,應該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目前也沒有能與對方進一步確認的方法,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仍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必須確認。


「 為什麼選擇將鑰匙交給我,而不是其他更需要的戰士? 」


艾妲努力統合她所發掘到的疑點,並嘗試為自己爭取點時間。


「嗯...妳剛才的回答便是我的理由了,明明有一償宿願的機會,竟然會優先考慮讓他人實現? 這又回到我們第一個問題...星幽界對妳而言是甚麼樣的地方呢? 」


「 我只是覺得有趣,要怎麼使用它我完全不會干涉妳。但...一旦開啟後,妳便無法回頭。」


雖然對方看似毫無脅迫之意,卻已經將艾妲逼上了鑰匙使用與否的死胡同...。


使用鑰匙直接開啟復活之路 --

  不但可以離開這裡甚至是回到現世,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取巧的作法...先不論真偽,為何選擇我? 我該選擇嗎? 我不該選擇嗎?


使用鑰匙回到宅邸後,假裝甚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跟隨聖女之子 - -
  
  這是愧對自己的投機而比其他人更早回到現世所做的折衷選擇嗎 ? 如果跟隨聖女之子的目的只是為了一償復活之願,為何還需在此繼續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的任務而拼命呢? 大家...還需要我嗎?
  
  我在逃避我的失敗與職責嗎?...在這星幽界裡。 難道要逃到我魂飛魄散的那一刻為止嗎? 抑或是現世早已拋棄了成為死者的我,只能不生不死的繼續在這裡茍延殘喘? 對我來說...星幽界到底是...。


  痛苦又再度蔓延,雖然對方沒施加任何法術,但對自己存在的矛盾與使命的混淆如同巨石般將艾妲壓得喘不過氣,沒想到在任選一條都該成為贏家的道路上做抉擇竟是如此的煎熬。


「 艾妲小姐! 一路以來非常謝謝妳 !  所以,請您別再露出如此悲傷的微笑了!」


  熟悉的嗓音呼喚著自己,是大小姐? 不...原來是您嗎?


  一直待在身邊像是守候自己的幽光,就在剛才發出最閃耀、也是最後的光芒。艾妲感覺到一陣暖流進入心坎中,那是一段在星幽界與聖女之子相處的回憶,人偶正有些笨拙地正設法安慰失落的自己;伴隨著記憶而出的是不太清楚該去形容的情感,一種來自於心底深處、堅實且飽滿的情緒,像泉水般湧出,充滿了整個內心,填滿了缺憾的坑疤、撫平了痛苦的棘刺...。


  記憶...不...正確來說是在這個死後世界才發生的記憶,像是找回遺失的拼圖碎塊般,在腦海中不斷拼湊- - 在魔女宅邸中與夥伴們的生活、在探索未知的世界與大家並肩作戰、將開心的事與大家分享也為他們拭去傷痛的淚水...為他們哭也為他們笑...一切的一切...那都是我!...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又怎麼可能是虛假的記憶 !


  這個選擇題對艾妲?拉克蘭而言是不成立的,因為她絕對不可能為了哪邊而放棄哪邊,即使這有可能是她唯一復活的機會;不論她身在何處、擁有什麼樣的身份地位、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她對於生命的熱誠與尊重並不曾少過,沒有什麼是她不重視的,即使對方是渺小如幽光般的存在亦是如此。
  
「 多謝您...雖然我們僅是萍水相逢,您卻對我捨命相救,您讓我想起了最重要但也是最容易遺忘的事物。 」


  在克服內心的矛盾與痛苦之後,艾妲拖著傷疲的身子又站了起來,但她並沒有使用鑰匙的打算,也沒有繼續逃跑;儘管已經失去了幽光的指引,但艾妲心中更加篤定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 哼...原來是迷途的魂魄嗎?  居然為了只見過一面的人燃盡自己最後一點的生命之光...罷了! 就讓我見識妳的答案吧! 」

聲音冷酷地說,似乎對於幽光的犧牲感到不以為然。


「在那之前...我想向妳請教一些問題。」

  艾妲試著以自己的意識與對方進行溝通,雖然這種腦中對話十分詭異,但艾妲也逐漸適應這種互動方式;即使對方稍早前對自己有許多粗暴的行為,艾妲仍有禮貌地發問。


「 剛才的幽光是怎麼回事? 它死了嗎? 它原本一直都待在這裡嗎?」


「 呵呵...妳感興趣嗎? 那是靈魂的殘渣,失去所有的意志與理念,只能在這個空間中遊蕩,是連蟲子也稱不上的可悲存在...難道妳在惋惜它的消逝嗎? 這就與去同情自己一腳踩死的螞蟻一樣無趣...。 」

  對方冷酷的回答,艾妲並不感到驚訝,甚至使她更加篤定某些事情。


「 這樣嗎? 話說起來,比起那些幽光,我恐怕現在也沒比它們好到那裡去呢! 同樣都是在這空間中遊蕩的靈魂,為何只選擇幫助我而不是它? 」

  艾妲用平穩的心情繼續與聲音溝通,甚至隱約感覺到她握有幾分自信。


「 呵...挑釁嗎? 妳不擔心我收回鑰匙讓妳在這永遠回不去嗎?」


「 確實...但若只有身體被傳送回去,而內心卻永遠被困在這裡又有甚麼意義呢?  既然妳能掙脫這個空間的枷鎖,又為何選擇繼續藏在這片黑暗之中作弄人呢? 妳的行為還不如那些賭上一切也想要活下去的靈魂碎片!」


「 妳說什麼? 」


  這是對方第一次像個人類一樣產生情緒,整個空間似乎也跟著受到牽連似地為之震盪,艾妲則是臨危不亂,並且很快穩住了陣腳。


「 為什麼妳要如此的否定那團微小的幽光? 直到它犧牲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可是妳的一部份啊! 」


  突然,成千上百的幽光由遠方的暗處出現,從四面八方朝艾妲聚集過來,在這宛如永夜的空間當中,它們彷彿就是天上閃爍的點點繁星,照耀了整個夜空;幽光與幽光之間開始互相連結,最後成為了一道巨大的光環,像是守護般將艾妲圍繞在中心。


「 這...這怎麼可能? 明明只是連蟲子都稱不上的殘渣,現在竟然...!  」


  聲音又驚又怒,這發展似乎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而艾妲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在她預料之外。


「 鑰匙就還給妳吧! 這無法帶領我去我想到達的地方,只怕對妳也是一樣的。 」


艾妲慎重地將鑰匙放在自己前方的地面上,並不疾不徐地訴說著,而身旁的幽光群就像是在附和般不斷閃爍。


「 妳!...不管是甚麼樣的理由,妳寧願選擇相信那群渣宰嗎? 哈哈...哈哈哈.. 」


乾笑聲中帶著些許淒涼與悲楚,與方才咄咄逼人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


「 不! 我只是更加堅信那些對我重要的東西絕對不容許我這樣褻瀆,以及想起一些重要的事罷了! 這也是多虧了它們呀! 」


  艾妲環顧自己的四周,彷彿自己身處在一片蒼藍的光海之中,並且將自己心中的黑暗也一併驅逐。


「 現在,我哪都去不了了,就回答妳先前所問我的問題吧! 」

艾妲清了一下喉嚨,接下來她將所想的話全部都大聲說出來。


「 不論是魯比歐娜還是星幽界甚至是這裡,對我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地方,也賦予我不同的使命,絕對不是互相比較與取代的關係! 」


  究竟是甚麼樣的情感能驅使自己這樣前進、這樣付出? 這毋需懷疑、毋須猶豫...因為答案早就了然於胸。


「 我愛著我所接觸到的一切! 儘管它是如此的殘酷、如此的不完美,但是...我總是能找到一千個、一萬個想要守護它的理由! 」

「 不論是星幽界或是魯比歐娜,我最後一定都會回去,並且了結我的宿命!」


「但不是現在! 」


  艾妲激動地漲紅了臉,將自己的心裡話吶喊出來,而對方似乎也受到艾妲話語的影響,隱約可以感到對方的意識逐漸躁動了起來。


「 連記憶都尚未完整,連自己都還不夠了解生前的自己,若透過這種投機方法所進行的復活,即使因此阻止了妳不想發生的事,但妳的心卻會永遠停留在作弊前的那一刻無法前進,妳的逃避、妳的心虛會深深烙印在心底,成就了將來更大的錯誤!」


「 如此,我將不再是我,即使復活又如何? 世間不會在需要多一個連約定都無法遵守 、屈服於慾望之下的人! 」


「 哼! 說了那麼多大話,結果現在也不過是被困在這裡的一隻籠中鳥罷了!  哈哈哈...」

聲音用試圖用現實處境來嘲諷艾妲的堅持。


「 確實如妳所說,我目前法突破現狀,只能任妳宰割,但妳又有何不同呢? 能前往任何地方的妳又為何會選擇繼續將自己關進永恆的黑夜裡呢? 妳痛恨妳所待的世界嗎?」


  對方並沒有回應,艾妲卻感到寧靜中帶有一股肅殺氣氛,也許自己的下一句話就會使自己喪命,但艾妲早就已經決定豁出一切,只為了創造出一個機會...一個拯救的機會。


雖然那股有如處於夢中般的迷幻感始終沒有消失,但艾妲的思緒此刻卻清晰無比。


「 我終於明白為何我會進入這個永夜的空間裡了。」


「 只是因為妳希望我能找到它嗎?  」


「 這個地方,有如黑暗般虛無、亦如寒漠般荒涼,但卻藏著主人的最後一點真心。」


「妳明白...妳無法肯定自己能保持這些真心不被滿盈的邪念汙染,所以才創造這個空間將它封存起來;妳越是蔑視它們我就越明白它們對妳的重要性...重要到連妳再次將它持起的勇氣都沒有!」

  艾妲的話語有如晨曦般,將層層偽裝一掃而去,但卻不咄咄逼人,僅是將光芒分享給那如此渴望光芒卻又詛咒著光芒的心。


  空間震動的頻率增加且更加強烈了,艾妲幾乎無法站立,也許即使是如她這樣的存在也是渴望能有被理解的一天吧? 但艾妲明白這樣是不夠的...光是理解她是還不夠的!

  
  艾妲敞開了雙臂,讓幽光群簇擁在她的身旁,從頭髮、軀體、衣物…直至將艾妲整個人包覆住,就像是正在擁抱它們一樣,而充滿愛的包容與攜手的決心更盡寫在艾妲的臉上,這絕對是無法被假裝出來的。


「 也許...妳所需要的是一整趟的星幽界之旅。」


「 在這個宅邸中,沒有誰是甚麼至高無上的存在,大家都為同一目的而出發、奮鬥,不論是妳生前愛的人也好、恨的人也好,在這裡都是平等的。」


「 和生前錯縱複雜的宿命比起來,只剩下靈魂的我們是如此的純粹;也許妳從來就不曾認識如此純粹的自己吧?  」


  震動逐漸緩和了下來...雖然她仍是沒有回應艾妲所說的話,但艾妲隱約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專注,艾妲不禁感到心中一陣欣慰。


「 我們追逐記憶然後復活,難道只是為了回去阻止不想要發生的事嗎? 當我們浸淫於記憶中的情境時,我們只在意要修正甚麼事情來達成我們想要的結果,此刻我們的表情一定是猙獰的令人作嘔吧!  」


「 不論起始的出發點是多麼良善,過往的種種固然重要,但這絕對不是能扭曲自己的理由!  這也是...那位沒有心,卻比我們更了解心的大小姐所教會我的事啊! 」


  沿著臉頰留下的熱淚,即使落到的地面仍保有身上的餘溫。雖然沒有任何可見的形體,艾妲心中所滿溢出來的”愛”正在這個空間中擴散,豐沛的情感使得幽光的光芒更加耀眼奪目,就像是遲來的白晝般驅逐眼前的黑暗。


「 妳問過我『星幽界對我而言是甚麼樣的地方?』,現在我將問題原封不動地還給妳,妳又是怎樣認為呢? 」


「 妳不必立刻回答我,甚至也不必告訴我。但是同樣身為星幽界的過客,我可以陪伴妳在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中一起尋找答案、陪伴妳一同分享生前所見不同的事物、陪伴妳渡過被記憶折磨的難熬時光、陪伴妳渡過這個世界的每個春夏秋冬...直到必須結束為止...妳願意與我一起嘗試看看嗎? 」


「 瑪格莉特! 」


  被呼喚而出的名子彷彿是一道強而有力的咒語,虛無的空間再也無法束縛住這強烈的情感並開始崩毀,黑暗化作無數的碎片然後開始消散,但空間崩解時所產生的強力震盪與暴風就像是她仍餘怨未了似的,向世界發出最後的咆哮!


  艾妲跪了下來,用身體護住了身邊的光芒,並承代替它們受這巨大的衝擊,一段時間後才漸漸緩和下來,在這陣瘋狂即將結束時,那聲音此刻終於又再度響起。


「 妳果然...還是找到我了嗎? …呵...我可是...很難找的...。 」


回應的聲音既熟悉卻又陌生,但毫無疑問的,絕對是那個成天讓自己掛心的女人啊!


確實如妳所說...但,比找妳的心要容易一些。 」

  這是艾妲反射性的想法,直覺就產生了這個回答。


  即使成功了,艾妲振奮的心情卻在想到瑪格莉特究竟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自我折磨,自己的心離她又是如此的遙遠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看著她受傷、咆哮、再受傷、再咆哮…直到…失去了所有…。


夠了…已經夠了!  這次, 我不會再讓妳消失! 瑪格莉特!


「 這樣啊...我一生痛恨癡愚,沒想到卻終究被癡愚束縛...。」


「 妳的一切,是如此的吸引著我,而我卻連讓妳將目光多停留一秒的方法都想不出;妳越是圓滿無暇,我就越感受到自己內心的陰暗與空虛...。 」


   女人的聲音顫抖著將訊息傳遞給艾妲,在理性潰堤之後感情的洪流如狂濤駭浪席捲一切。


「 我恨妳...為什麼命運要讓我遇見妳,卻又無法擁有妳?」


「 我恨妳...妳為甚麼要為我這顆已經死的心注入溫暖,讓它想起自己是有多痛? 」


「 我恨妳...因為...我愛妳。 」


***


  風暴漸漸平息,她與自己的淚水已經染濕衣襟,而所擁抱之物從原本飄渺虛幻的光芒,漸漸地能感受對方的形體、重量、溫度還有氣味...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一身符合工程師精明形象的俐落短髮散落在自己的手肘上,纖細的身軀在寬大的白袍中顯得有些病態的消瘦,以及精緻完美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面容...。

  
她仍是如此地美麗亦是如此地脆弱。

  艾妲擔心自己不夠細心弄傷了仍在昏迷的瑪格莉特,小心翼翼地放鬆抱住她的力道;雖然經歷了數度折騰,自己也是疲憊不堪,但是看到她平安無事自己懸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總之,先找個能休息的地方,一切等回復體力後在做打算。


「 木質地板? 我不是來到了宅邸外了嗎? 難道...。 」


  由於剛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保護瑪格莉特上面,完全沒有注意到從那虛無的空間中脫離之後,究竟來到了甚麼樣的地方。


  壁面上的一盞煤油燈首先吸引了艾妲的目光,燃燒的燭火以及不斷融化的蠟油彷彿應證了自己仍活著的事實,艾妲終於鬆了一口氣。


  環顧四周的景象,雖然陌生,但艾妲確信她認得這個地方 - - 老舊但卻擦拭一塵不染的桌椅、大量整齊排放的文件與書籍、稀奇古怪的儀器與瓶瓶罐罐,以及空氣中瀰漫的機器設備以及乾燥劑的味道…這裡一定是那傢伙的實驗室 !


  艾妲此時才覺得身體有種已經很久沒有活動的倦怠感,就像是從來沒離開過這裏一樣。


  就在艾妲發覺終於回到了魔女宅邸,想要離開尋求更多協助的時候,一隻纖細的玉手拂住了艾妲的臉龐並阻止了她這麼做;行動中斷的艾妲被吸入空氣嗆的乾咳連連,但她所得到的好消息卻使她立刻笑顏逐開,痛苦但又混雜著開心的淚水也被那隻手拭去。


「 真愛哭。」


  瑪格莉特像在收集艾妲的淚水般,即使手掌已經被淚浸溼,卻沒有停下來。


「 這時候我應該講甚麼呢? 歡迎回家? … 不…大家都很擔心妳嗎? …好像也不對…可惡…快想點東西出來啊!」


  艾妲很努力思考要如何回應給對方歸來後的第一句話,但沒想到身體在試著講出第一個字之前就動了起來;艾妲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反射性地握住瑪格莉特的手腕,並將自己臉頰貼上去確認那無法分辨是真實或是虛像的手背上。


  艾妲突如其來的任性舉動,讓瑪格莉特有些驚訝,也許平常都自己處於任性的一方吧?


「 沒想到拉克蘭君那麼喜歡我的手嗎? 您的癖好小女子還真不敢領教呀! 」


  面對瑪格莉特的調侃,艾妲才注意到自己的舉動是多麼令人難為情,她趕緊放輕自己的力道,但卻又下意識害怕自己放開手後就再也無法觸碰到她;艾妲的腦袋被塊名為「進退兩難」的巨石阻塞住,此時的她看起來又羞赧又笨拙,完全不像是那個嚴謹的艾妲會有的表現。


「 嗚…連…連…自己都不愛惜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


呵…那笨蛋到底在說甚麼呢?


  連句”我很擔心妳”都說不好的笨蛋…唉…算了…畢竟我也沒能將我想說的話給說出來…。

  突然,瑪格莉特翻轉了貼在艾妲臉上的右手背,並且狠狠地捏了艾妲的臉頰,痛的艾妲哇哇大叫。


「 這下子妳能確定妳一直抱著甚麼了嗎? 拉克蘭君?  」

「 妳不論到哪裡都是個大壞蛋…。 」

  艾妲揉了揉臉頰,疲憊的回應,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這確實像是瑪格莉特會有的反應,激動的情緒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心中湧出的千百個對於今晚所發生一切的疑惑。


  正當問題將從艾妲的口中呼之欲出時,那狡猾的雙唇卻在自己遲疑的片刻間搶先一步付上,並奪走了她的主導權。


凝露順著艾妲的咽喉而下,最後散落在內心深處激起了萬般漣漪,所過之處綻放出朵朵心蓮,在一陣萬紫千紅之後卻又在一瞬間全數枯萎殆盡。


  最美麗也最醜陋、最溫柔也最殘酷、至善與至惡、至愛與至恨…在無數的幻象之後,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最熟悉但也最陌生,與自己互相凝視的棕色瞳孔。


  艾妲難以用任何語言以及符號去描述所遭遇的體會,感覺就像是瑪格莉特把一小部分的自我融進了自己的靈魂之中,讓自己以最直接的方式去感受瑪格莉特的一切。


  冰凍三尺果真非一夕之寒,瑪格莉特的命運就像是一個巨大且無解的方程式,無數的因與果就像是絲線彼此互相糾結纏繞,彷彿要將她勒死般把她逼上一個又一個的極限;而今晚的內心的暴走只怕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 這樣如何? 拉克蘭君對我的回答還滿意嗎? 或是您仍欲求不滿呢? 」


  瑪格莉特一臉壞笑地看著一臉像是大夢初醒,面露羞澀卻又帶幾分凝重的艾妲,若是平常艾妲肯定會又羞又怒地指責瑪格莉特輕浮的行為,但此時艾妲卻一如反常地輕摟住瑪格莉特的腰,並讓出自己修長且緊實的胳膊讓瑪格莉特依偎;瑪格莉特對艾妲的主動覺得十分有趣,意外順從地照著艾妲的意思倚靠在她的肩上。


  艾妲越是了解瑪格莉特,就越明白向她深究這次事件的原由是毫無意的,最後只會回到那個無解之結;無論自己花上多少心力與時間都無法為她扭曲的命運做出解答。但艾妲更相信生命中有比答案更為重要,值得自己為此投入一切去守護的事物,自己也是為此努力至今。


「 我只有一個問題。」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艾妲終於開口。


「 哦? 」


「 今後,若妳又消失了,妳還願意讓我找到嗎? 」


「 哈,從來到星幽界就開始糾纏我的女人,現在才想跟我談後悔嗎? 」

  瑪格莉特言不由衷地說著,也許這句話並非她的本意,但她本能性地迴避了這個問題,因為這問題…太卑鄙了!


我怎麼可能拒絕?

溺斃前即使是一根樹枝也會想死命抓住。


但我又怎麼能接受?

將妳一起拉進痛苦的漩渦之中然後粉身碎骨,這就是我唯一回報妳的方式。



  瑪格莉特明白,在問題的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那是艾妲對自己醜惡的罪行,近乎無止盡的寬容以及無法被撼動的決心。艾妲是不會說謊的,儘管瑪格莉特總是不厭其煩地進行試驗企圖打破這個假設,但卻也因為一直無法推翻這個假設感到欣慰。


「 嗯…確實。我非常後悔。」

艾妲淡淡地回應道。


艾妲如此乾脆的承認這還是第一次,也許證明了她終究也只是個普通人類吧?


  面對艾妲的回答,瑪格莉特並沒有任何苛責,對一個原本素昧平生的人來說,她已經付出太多、太多,看著她疲憊的面龐,彷彿她的靈魂正逐漸被自己消磨殆盡;如果這是個夢的話…就讓它到這裡為止吧。


「 我後悔我不夠聰明,才會永遠無法了解妳在想甚麼! 我後悔我的行動不夠積極,總是落後妳一步才演變成如此態勢! 我後悔我一天無法另外變出24小時來陪伴妳 ! 我後悔… 」


  在欲言又止的片刻間,一直壓抑在心底深處那種若有似無,對於瑪格莉特超乎使命的情感不斷湧現並驅使她說出這些話;這時她才明白,自己早已陷入感情泥淖中無法自拔。


「 夠了! 」


  瑪格莉特突然一個巴掌火辣辣地扇在艾妲的左臉上,因為她明白,若任由艾妲繼續講下去,自己對於愛本能的渴望將會驅使自己無法再抗拒艾妲敞開的雙臂。


  這掌可打的用力了,清脆的回聲在這小房間中顯得格外響亮,火紅的掌印就這樣烙在自己平常最喜歡欣賞的那張臉龐上。


「 我後悔我終究就只是星幽界的亡靈,無法再為妳做更多。」


  艾妲娓娓道來兩人間最莫可奈何卻又只能接受的事實,即便艾妲努力地想在敘述時賦予這件事更多正面的意義,但她終究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黯淡無助的神情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她就是那個平常充滿自信與堅毅的奧羅爾隊長。


「 砰! 」

  艾妲突然感到一陣眼冒金星,劇烈的頭疼幾乎快使她昏了過去,剛才似乎被甚麼東西重擊了頭部。待意識恢復後,眼前的瑪格莉特卻雙手抱著胸並板起了面孔瞪著自己,而在她後方不斷飄動的球形紀錄儀顯然就是痛擊自己的兇器…。


「 也許我對妳的期望太高了,艾妲? 拉克蘭。」


「 我所認識的艾妲? 拉克蘭,雖然在感情上遲鈍,可是對如何處理事情卻是明察秋毫,妳既然有這麼多後悔,而讓妳如此後悔的人又正在妳眼前,妳是否認為她該因此有甚麼樣的表示? 又或者該如何做才能彌補妳呢?」


「 不! 我絕對…唉! 妳怎麼會這麼想呢? 為甚麼妳總是在問題背後先預設立場,讓我只能往陷阱裡去跳啊…。 」

  艾妲支吾其詞,嘴巴就像是齒輪被卡住的機器般,雖然努力想要說些甚麼,可是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即便瑪格莉特暗示的十分明顯,但絕對不是以這種形式呈現,只因為…只因為…。


  看著困窘的艾妲,瑪格莉特淡漠的面容上浮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也許她已經知曉艾妲想說甚麼;但瑪格莉特是個殘忍的女人,她對自己以及對她所愛的人都殘忍,她只能弄痛自己才能夠隱約感受到牽著自己手的那個人是多麼溫柔,然後說服自己那是真的。


  也許自己某種程度是希望她就這樣落入圈套中的。


  這樣…就不必再對自己殘忍了! 在掙脫電腦邏輯運算的枷鎖後,恣意向她索取來填滿自己乾涸的內心 - - 那名為愛的情感。但她終究是那個她,這種低劣的引導手段即使騙的過她的腦袋,但終究騙不過她的心。


「 好吧,就看在拉克蘭君如此努力的份上,我換個方式問好了。」

  瑪格莉特將清了清喉嚨說道。


「 非錢財、非利益、非情慾,甚至非親非故,是甚麼樣的動機驅使妳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呢? 我真的很好奇,回答我就當作是妳逃避上一個問題所做的補償吧。 」


  萬年不變但又無可避免的基本命題,一切因何而生? 因何而起?


  過去的艾妲肯定會不假思索的說 - - 因為我遵循王國的教誨,想幫助需要我幫助的人 !  若是這樣回答,除了敷衍外又更加的自以為是。


  艾妲不是沒思考過,這問題在艾妲心中曾經螫伏一段時日,但隨著時間的經過,漸漸發現用這種方式去否定自己的努力是捨本逐末的,於是從始就將這個問題深埋在心裡深處,不去想它。


  自己不願直接回答的問題,終究還是得去面對了嗎? 又為何她挑在這個時間點提起? 。


   若將前者比喻成為了俘虜對方而營造出的死胡同,後者便是大海撈針;在那個過度鑽牛角尖的瑪格莉特面前從理由的瀚海之中尋找出能說真正說服她答案,這可能性低的令人氣餒,從否定自己的動機進而否定自己的行為,這就是這個問題本身的目的嗎?


  即便接二連三地發生這些折磨人心智的處境,艾妲仍是盡可能強迫自己保持理智與冷靜,特別她所面對的又是心思極端複雜細膩的瑪格莉特,只要走錯一步就會全盤皆輸。

  艾妲重新思考了一下她所問的兩個問題的涵意 - - 不是全部獲取便是捨棄所有。


  接著又想到內心支離破碎的瑪格莉特,在先前幻象中的她也是強烈的自我否定與自我厭惡,這難道又有甚麼關聯嗎?


「 妳!…為什麼要將自己逼成這樣? 瑪格莉特!」


  艾妲在一陣絞盡心智後只得到一個令人心痛的結論 - - 那就是她始終無法將自己靈魂中渴望救贖的心與近乎瘋狂的慾望分離。

  痛苦萬分的瑪格莉特,最後將那把決定自己命運的權柄交到艾妲的手上,讓她來決定刀刃的方向…。


將自己的一切託付給艾妲,消滅瘋狂的自己,從此甘於平凡;或是將艾妲這個不斷影響自己最佳化運算的惱人干擾變數從此由程式中抹去。


  面對艾妲的質問,瑪格莉特笑了、淒然的笑了,就像是她發現丈夫背叛自己的那刻時一樣笑了。

  那是一種在極度絕望時才會出現的反差行為,如果不是艾妲親眼所見,她絕對無法想像有人能笑的如此痛苦。


「 妳終於發現了嗎? 拉克蘭君? 」


  縱使情緒已如狂濤駭浪般高漲,但瑪格莉特的思考卻有如電腦般精準迅速,她恢復的很快、實在太快了,就像是重新戴上了一副面具一樣。


「 我的心中維持善惡的平衡早已崩毀,在本能的驅使下我不斷做出許多卑鄙的事,但貪婪的我卻又奢望在妳的包容下得到救贖;即便我做過許多嘗試,但兩者都無法完全捨棄的我最後終於嘗到了苦果。」


「 這兩種背道而馳的矛盾終究是無法達成並存的,光與暗只會互相吞噬,完全顛倒的邏輯在每日彼此間互相攻伐,找出折衷的辦法來形塑一個全新的自我幾乎是不可能的是,越是想去達成平衡就越消磨我的精神力。」


「 於是,我一天比一天更加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的無能、厭惡自己的貪婪。這種可悲的想法最後滿溢了我內心,超過自律系統能負荷的限度,堆棧而出的負面情緒就像慢性病一般,起初只是一小塊病癍,隨著時間逐漸擴散到四肢,最後奪去所有…。 」


  在傾聽的過程中,艾妲不知不覺握緊了雙拳,瑪格莉特描述她是如何自我折磨的時候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但她必須聽下去,因為這是她為瑪格莉特內心的深井中遞出救命繩的最後機會。
  
「 在記憶回復的最後階段喚醒了我內心深處最危險的東西,那是我親身體驗過最接近瘋狂的情感,自我無限膨脹、主宰一切,釋放出我全部的痛苦,盡情掠奪想要的東西。這種極致的狂妄只要品嚐一口後便會成癮,特別是當我有力量能做到時…這比摘取已經熟透的禁果更加誘人啊! 」


  瑪格莉特面露猙獰的敘述著她的體驗,這種邪氣猖狂的表情顯露在她纖柔的外貌下原本應該是極為不搭的,但此時卻散發出一種詭異的美感令人不寒而慄。


「 原本我應該就這樣順著慾望這樣一直墮落下去就可以了吧? 任誰都會這麼做、任誰都做得到…然而,我卻還是在那之前下意識地向妳求救了,也沒想到妳居然還成功了…我終究…哈哈哈…無法否定妳。」


  或許是她心中的瘋狂又再度蠢動,瑪格莉特此刻看起來就像是在對抗藥癮的癥狀般疲軟虛弱;艾妲看得心疼,想衝過去一把將她給抱住,但瑪格莉特嚴厲的眼神卻警告她不準輕舉妄動。


「 妳的努力為妳贏得了一次扭轉的可能,回答我的問題吧!  艾妲 ? 拉克蘭! 」


「 說服我相信妳,然後我可以為了妳而勇敢捨棄那甜美誘人的果實;或是讓我在這裡完全否定妳,妳從此就自由了。」


  瑪格莉特用最後的力氣低啞嘶吼著,逼迫艾妲回答。也許是慾望的侵蝕更加劇了,她那原本就不健康的身體看此時起來更加單薄。


「 又或者…妳後悔妳沒有把握回答第一題的時機…我不是不能通融妳,讓妳重拾這個機會。 」


  瑪格莉特急促地補上最後一句,也許自己至始至終仍是對這虛妄的情境存有憧憬吧? 即使明白不可能,但瑪格莉特還是拚了命的趁自己還仍是自己時,將未變質的願望向她訴說。


  即使明白艾妲已經對她盡了無數的苦心,但內心中的惡魔更是頑強,即便已經豁盡一切,卻只怕連最後一點的自己都無法守住,


  面對情緒達到崩潰邊緣的瑪格莉特,艾妲明白無論是怎麼樣的勸說與拖延只是徒勞,她的心病已經病的得太深,原本她的心思就細膩的容不下犯任何錯誤,而她生前中所經歷過的劇變以及大喜大悲已經逐漸扭曲她的心成為非人。


   瑪格莉特的一生由抗拒命運進而追求操縱命運,最後才發現她所抗拒的是一直逃避現實的自己;而她以為她能操縱的,卻是反過來操縱自己的慾望;在輾轉輪迴中,執念隨著時間發酵後終成永世詛咒。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如此痛苦的存在?


從甚麼時候開始,享有平凡人類都該有的幸福成為如此困難的事?


為什麼即使我能抱住妳,卻永遠無法抱住妳的心?


為什麼明明這女人就滿腹壞主意、冷傲自負、甚至還有點虐待狂的傾向,簡直就是自己討厭之物的集合體,為何自己…?


  此時,一幅景象在腦中一閃而過 -- 在比自己雙眼更加湛藍的天空之下,純白的群毆在空中迎著風飛向畫面的彼端,在風停以後在原地駐留是位身著洋裝並戴著草帽的美麗女性,她與她身旁的清秀少年此時正開心地向自己揮手,要自己趕快加入她們。


    艾妲此時才驚覺,自己所追求的一直都只是這麼單純的一件事,起初只是希望總是冷漠如冰的她的臉上能夠添一點微笑,在接觸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想為她做更多而越陷越深,甚至願意為她投入自己的一切,只希望能夠換取她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


  艾妲試著將心中的那幅景象對她所代表的意義轉化為能與她溝通的言語。艾妲沒有想到該如何去修飾這個回答讓它看起來更像個充滿依據答案,也沒另外思考因此能說服她的機會究竟有多少;但她並不後悔,因為這個答案已經在自己的心中應驗了。


「 我希望…能見到妳擁有幸福快樂,從第一眼見到妳開始,不論是甚麼時候、甚麼處境下,一直都是如此。 」

  
「 哈!  妳以為這像從某個老掉牙劇本裡拿出來的東西,就能夠說服我嗎?」


  瑪格莉特冷冷的批評,她在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時可是嚴格的令人髮指的。


「 我不知道。」


「 在我的夢中一直有著一幅畫,裡面有妳、我還有尼西三人。一襲白色洋裝的妳在端莊中又多了一份身為母親的慈愛,而尼西看起來也十分英俊健康,我們三人就這樣在海邊玩耍、談天… 都是一些很瑣碎的事,但是和你們母子倆一同渡過這段時光卻一點也不覺得浪費時間,反而單純的令我感動。 」


「 我深深地被那幅畫所吸引,每日努力拼湊…即使一點點也好,我相信終會有完成的那一刻。但直到今晚我才明白,這是一幅太困難的拼圖…我甚至…不知道該將自己擺在哪裡才能夠讓這幅畫完美…。 」

  
  在挫折與無能為力的浪潮退去以後,剩下的是一片殘破泥濘;然而,彩虹的寶藏必然就在那裡,羅奧爾隊的隊長深信著,並一次又一次地強迫自己超越自己所能,只為了有一天能到達夢的彼端。


  女工程師並沒有被說服,因為她明白夢醒之後的失落;但她卻也沒有辦法再一次去否定,只因自己手中也持有與她相同的夢之碎片。


「 妳!…妳一直以來不畏懼困難、不求任何回報的付出,只為了幫他人編織一個最後可能會容不下自己的夢嗎? 咳! 咳! 咳!  看來妳也…瘋的、笨的無可救藥! 」

最後的反擊、最後的辯駁,與自己角力而流下涔涔香汗浸濕了瑪格莉特的白袍。


「  唯獨這點妳沒有資格批評我,妳對尼西不也是抱持著同樣強烈的執著嗎? 」

  艾妲回答得坦然,這並非因為艾妲確信自己能夠成功說服瑪格莉特,只因為艾妲明白會選擇踏上這種道路的人背後是下了多少的決心。


「 人的生命短暫而脆弱,而生命中又有太多美好的事物難以去一一把握。我們付出、投入、犧牲只為換得那位自己重視的人能夠幸福,卻沒想過倒映在對方眼中因此而不幸的自己卻反而刺痛那個人的心;已經變質的碎片除了永遠不可能將夢拼湊出來外,甚至會使人走火入魔。」


「 現在,我所重視的那個人就在我的眼前,她是一名太過優異而對自己過度苛求的女工程師,為了拯救她,我願意付出時間與青春甚至是生命。」


「  但有一點不會改變的是,在那之後我仍會是艾妲? 拉克蘭,因為我同樣也珍惜著能帶給她這些價值的我,這是我唯一的堅持,我對於能夠幫助她而感到很幸福。 」


「 還記得在幻境中妳所答應我的事嗎? 我可不允許妳還沒開始就先放棄了啊! 」

  
  看著艾妲向自己吶喊的身影,瑪格莉特思考著那個人對於自己所代表的意義,英雄嗎?  天使嗎?瑪格莉特不清楚,她只覺得那是一道太耀眼的光芒,自己不知不覺就朝她伸出了手。


  裝滿珍珠的玉盤像是被人打翻了般不停落下,瑪格莉特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只因為艾妲的決心是如此的堅貞而美麗,而自己又無法找出能阻止自己繼續傷害艾妲的方法。


  這時她才明白,自己是無法用任何方式去佔有艾妲的,因為當她成功的那一刻,她所嚮往的艾妲? 拉克蘭也將會從此而逝去。


「 哈…沒想到最後所得到的結論是我無法獲得卻又無法捨棄…妳…我…沒想到有人能讓我滿盤皆輸…身為一個實驗者…咳!咳!咳! 我還真是失敗…。 」

  
  搖搖欲墜的瑪格莉特被艾妲一把接住,蠢動的慾望被巨大溫暖的善意之手所包圍並且節節敗退,它們失去宿主的恨意作為成長溫床,最後只能退回陰暗的內心深處,尋找出最悲痛的記憶,扭曲它然後讓自己更加強壯。


  瑪格莉特渾身顫抖著並緊扯艾妲的衣服,試圖緩和自己的情緒,自己被撕裂的心彼此間互相對抗是個太過艱辛的過程。


「  兩次…沒想到我會在同樣的人面前犯同樣的錯誤…最後還奢望她的原諒才能繼續茍延殘喘…哈…我… 」

瑪格莉特自嘲地說道。


  失去前進的目標,也失去逃避的退路,最後只能任性地將頭埋在她柔軟的胸前大哭一場…罷了… 至少此刻自己是多麼的自由、多麼的真實、多麼的…像一個人類。


「 不…妳並不是犯了兩次錯誤,而是給了自己兩次機會,瑪格莉特。 」

艾妲在工程師的耳邊傾訴道。


「 所謂 〞無三不成禮〞,這樣的場面作為一個晚宴的結局實在太過悲傷,瑪格莉特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與妳一同譜出它該有的結局嗎? 」


「 呵…妳真是…好吧,隊長大人的重恩小女子便收下了,但如此重恩,小女子除了以身相許外,就拿不出其他足以作為回報的東西了,拉克蘭君。」


  瑪格莉特隨口調侃道。她刻意去開這種她平常愛開的玩笑,試圖讓艾妲相信她真的沒事了,然而,看著艾妲湛藍明朗的雙目,自己仍然顫抖的雙手最後還是出賣了自己。


  艾妲溫柔的握住瑪格莉特顫抖的雙手,並將她的手捧了起來,艾妲覺得自己彷彿可以觸碰到在那細緻的皮膚之下所經歷的風霜以及由她一手促成的愛恨情仇。


「 作為交換,我有一個請求,瑪格莉特! 這是連我自己也都無法達成的困難請求,接下來請您務必聽仔細了。 」


  請求的內容在一陣短暫的敘述後便結束了,但瑪格莉特卻感受到艾妲? 拉克蘭在自己的心中著實地留下一個屬於她的痕跡。


***

  新月的夜晚,在瑪格莉特的實驗室中兩個女人正在幫彼此梳妝打扮,嘴上仍在議論著之前所發生的事。


「 妳說我們一直都在這裡嗎? 這怎麼可能? 我可是一路找在宅邸的外面耶! 」

  艾妲一邊幫瑪格莉特整理衣領一邊問道。


「 要用腦子,拉克蘭君。妳就沒發現這個過程中有甚麼異樣的地方嗎? 」

瑪格莉特在批評之餘也不忘使用手帕將艾妲的臉頰擦乾淨。


  看著瑪格莉特又回復成以往那種總是帶有某種優越感的方式與自己互動,艾妲不禁苦笑了起來。艾妲想了又想…對了! 她更早之前問的那些像謎語的難懂的問題難道都只是在暗示自己去完成一個動作嗎?


  午夜的曇花何其短暫,若沒有保持著決心去探索,在發現以前就會凋零;但若妳太依賴工具來進行照明,便會失去星星給予妳的指引。


被她所動手腳的難道是…自己的手電筒嗎?


艾妲驚呼了一聲,連忙在自己身上翻找,但卻怎樣也找不著,看著手足無措的艾妲,瑪格莉特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 妳!… 算了,反正我早就習慣了…最後妳沒事就好。」


  艾妲有些困擾地扶著額頭,瑪格莉特究竟應用了甚麼樣的黑科技來達成這個效果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也許是在手電筒的開與關之間啟動了類似傳送點的原理吧? 現在連唯一的證物也不見了,看著得意洋洋的她自己也不禁莞爾。


「 這裡就是妳的實驗室嗎? 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進來仔細看過,甚至…我對於魔女宅邸是否存在著這個房間都有點懷疑,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但卻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感覺這個房間的佈置、擺設以及整理的方式都有一種妳的感覺…。 」


  瑪格莉特就像這個房間一樣存在一種極為簡單的俐落,她從來不喜歡也不需要太多的裝扮,不過艾妲仍堅持要為她將過淡的眉毛畫的深一些。


「 嗯…工程師總是會有一兩個小秘密不想讓人知道嘛! 更何況是像我這樣的邪惡工程師,建造一個不被打擾的地方絕對是必要的。」

瑪格莉特一派輕鬆的笑了,顯然對這個問題感到不以為然。


「 更何況這裡還有蕾格烈芙那個煩人的監視者,我在設計這個房間上又更加小心,從開始到完工大概花了我三個月的時間吧! 這其間還要應付大小姐的任務、照顧尼西以及各種狀況,想起來也是段辛苦的日子吶…。」


「 妳有看到角落那扇防爆門嗎? 」


  艾妲朝著瑪格莉特所指的方向看去,整個實驗室中就屬於那扇門與房間的佈置極為不搭,那應該是道非常堅固的門,但上卻面佈滿了怵目驚心的破壞痕跡。


「 那全都是我做的,每次發瘋我都會把自己關進去,然後瘋狂發洩,這應該已經是第七次了吧? 這門也該換了…。 」


即使艾妲明白,但這些話聽在自己耳中仍是一陣心酸。


「 唉…不過今夜過後我對妳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這些事請先別告訴尼西,那孩子肯定會受不了的。」


「 沒用的,那孩子比妳想像中還要細心,妳瞞不了他的。也許該找個機會,我陪妳一起把該告訴他的都告訴他,解鈴人還需繫鈴人,當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時候,也許這一切又會有所轉機。」


「嗯…我會考慮…。」


  瑪格莉特隨口回應了一下,也許她也還沒準備好吧? 艾妲明白,也不會去追究,不過艾妲會讓她知道,當她想要站出來時,自己就在她身邊。


  瑪格莉特的實驗室裡面雖然有許多方便的機器可以很快的幫她們完成簡單的梳洗,但彼此可都是自己重要的人,此時她們更信任自己的雙手能夠做的比機器更好。


  瑪格莉特滿意地重新審視打扮後的艾妲,即使疲憊卻仍氣宇軒昂、英氣勃發,儼然是一位不輸給任何男性的巾幗英雄,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與細心,身為大家閨秀卻貴而不驕,行為中帶有軍人的嚴謹卻不粗魯,七分堅毅中又帶有三分女性的柔媚。


就是這個笨蛋一直在追著自己的背影跑嗎?


極致的素材…即使不加以雕琢但渾然天成的光輝卻已經不輸給任何人…好到…我已經無法再將她當成素材看待了。


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滿意。


  瑪格莉特忽然鑽進艾妲的懷中,艾妲反射性地將她抱住,雖然被突瑪格莉特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仍對她投注著溫柔眼神,並關心地問候她。


「 怎麼了? 」


「 沒什麼,只是想在完美中追求完美。」


  就在艾妲對於瑪格莉特所說的話仍一頭霧水時,突然瑪格莉特迅速地將手伸向艾妲的後腦勺,艾妲感覺頭部一陣輕鬆,一道金色的瀑布傾瀉而下,如成熟麥穗的長髮隨風飄揚了起來。


「 ?~ 比我想像的還驚人啊! 小美人…啊..不!...艾妲 ? 拉克蘭。 」

  瑪格莉特忍不住吹了吹口哨,顯然她對於這樣的改變十分滿意,艾妲則是害羞的低下了頭,緋紅的臉頰再加上覆蓋住面容的整齊秀髮,簡直就像是婚禮上害羞等待新郎官揭開面紗的新娘一般。


  瑪格莉特愛惜般地伸手將艾妲的瀏海撥開,露出的是艾妲如同寶石般的湛藍雙眼,瑪格莉特仔細端詳著艾妲的面容,並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 今夜,在天明以前,妳願意嫁給我,成為我的新娘嗎? 」


  瑪格莉特大概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主動說出這句話,但她此刻卻感到非常充實,艾妲則是輕握住她搭上來的手,並且感受到對方長久以來一直在隱藏的真誠。


「 是的! 我願意! 」


臉帶紅暈的艾妲開心地回應瑪格莉特。

***


  最後的晚宴,沒有盛大的排演、沒有美酒美食、沒有貴客嘉賓,只有兩位同樣擁有寂寞靈魂的高貴仕女隨著膠囊音響所撥放的音樂節奏偏偏而舞,她們並不會什麼太華麗的舞蹈,那也不重要,只因眼前的舞伴便是世上最美麗之人! 艾妲穩健的步伐搭配上瑪格莉特靈巧的動作,兩人間全憑默契的第一次雙人舞蹈可以說是配合無間。


  意念達到同調的兩個靈魂,步出了彼此的過往、步出了彼此生命中的精彩、步出了最後的午夜曇花…。


  破曉的那一刻終究是來臨了,晨曦彷彿一道銳利的劍將黑夜化為兩半。首先查覺到的是瑪格莉特,她漸漸地將舞步慢了下來,艾妲雖然起初有一陣遲疑,但她立刻會意並且溫柔地配合她;這舞會的結束,比艾妲感受到的突然了些,卻又比瑪格莉特所想像的長了些,瑪格莉特與艾妲相視而笑,在一陣甘甜後卻又餘下一陣苦澀。



  我的請求就是- - 我要妳像愛著尼西一般愛著自己。

我愛妳!  瑪格莉特!  所以,請不要再討厭自己了!  也請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別因為我不在身邊了就疏忽監督自己的工作。

  若有來生,不管是以什麼樣的形式見面,我願意履行對妳的承諾- - 讓妳幸福。

                                                   - 艾妲 ? 拉克蘭 -


< 全篇完>



灰姑娘最後終於幸福了,並不是因為她能穿上那雙玻璃鞋,而是王子得知她灰姑娘的身份後仍繼續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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