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海大學到都會公園,不過是幾分鐘的車程而已。尤其此時夜幕已經垂下,車流量也開始減少了。
夜裡的都會公園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儘管這裡是大肚山上最著名的景點,但善良的市民們基本上都會避免在夜間前來。但也因此,這裡成了不良少年的天堂。
東海大學四年級的學生,蕭雅依,與幾位系上的夥伴相約於此準備賞螢。然而已經快要十點了,夥伴們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是我記錯時間了嗎?」
雅依如此自問著。
還沒九點就來到都會公園的雅依,已經滑了一個小時的手機了。手機的電量剩下不到一半,或許該在手機沒電之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比較好。
然而,手機的螢幕上卻顯示著「無系統服務」的殘酷字樣。
心裡不斷的悶燒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像也不是真的約好……」雅依心中如此解釋著。試著不要去想自己被放鴿子的事,藉此平撫自己慌張的情緒。
回家吧。
反正都這時間了,要看也沒啥能看了。就算明天沒課,肝也不是這樣爆的。
離開了坐得熱熱的長板凳,雅依起身往停車場移動。他才注意到,空氣中有一股酸掉的臭味。不是很明顯,但是這薄薄的味道仍令人難以忽略。
步道兩側的草叢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碎動著,發出沙沙的的聲音。
雅依越想心裡越毛,為了壓抑不安,趕緊三步併為兩步地加速前進,甚至開始跑起步來。
隨著身體對氧氣的需求量增加,雅依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吸入更多的空氣時,也令他察覺到這噁心的腐味中混拌著些許的腥味。
他甚至看到了一個跪在地上,以雙手撕扯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動物屍體並放入嘴裡的傢伙。
眼前這駭人的景象令雅依啞然失聲。
正在啃食屍體的傢伙,身上看不到什麼贅肉。說是瘦,不如說是皮包骨更為貼切。這傢伙皮膚髒得發黑,無法辨別是天生就黑皮還是因為久未梳洗的關係。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無法估計究竟穿了多久了。
即便聽聞臺中的治安有多差,也沒看過這樣子的人。直覺告訴雅依「這傢伙非常危險」,在本能的求生意識之下,那怕停車場距離不到一百公尺,他也選擇繞道而行。
「打擾了,請繼續享用你的大餐,我這就告辭了……」
雅依踮著腳,像貓一般悄悄地從岔路繞過。看來那傢伙並沒有發現他,多少可以放點心了吧。
注意力持續集中在那傢伙身上,就怕他會忽然起身衝過來似的。走著走著,一個不看路,雅依就這麼撞上一個陌生人的背上。
「啊,不好意思……」
雅依回頭過來看著撞上的陌生人,這陌生人跟剛剛跪在地上的傢伙一樣像個皮包骨,但卻像是水泥牆一樣不為所動。相同的,就是同樣散發著酸臭味,以及髒兮兮的打扮。
不過,這陌生人似乎不怎麼領情。因為雅依這麼一撞而回過身來,露出了猙獰的表情。那空洞的五官中,散發出來的不是不良少年的那種不屑感,而是如同獵人般,見獵心喜的表情。
「哈……」
如同猛獸一般的低沉嗓音,張開的大嘴除了十倍於方才的惡臭外,更露出了一整排整齊而黑黃的大牙,其中兩顆還特別地尖長,就像是毒蛇一樣。
「呃……先生,有話好好說,不要這樣啊……」
但這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卻似乎是聽不懂人話的生物,當然也就沒有理會雅依,逕自一掌抓住雅依的左手。
儘管骨瘦如柴,握力卻大得驚人。雅依奮力掙扎著,但就像是被上了手銬一樣徒勞。
被逼急了的雅依右手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但對方的頭骨卻像是鋼鐵一樣堅硬。雖然多少延緩了對方的侵犯,但被抓住的左手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感覺。
既然對方不放手,不如就把身上的防風外套脫給他吧。雅依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穿外套不拉拉鍊的邋遢行為,用痛得發麻的右手從外套領子往上拉起後,雙手用力一抽,外套就這麼順勢地打在對方臉上。也因為慣性的關係,對方與雅依雙雙向後倒下。趁著對方被外套牽制的空檔,雅依起身後便快速跨過在地上跟外套打滾的怪人,直接朝著停車場衝刺過去。
「再見了,我的歐都納……」
一件數千元的防風外套跟眼前的危機相比,也變成可以輕易捨棄的對象了。就算這是要辛苦打工一個禮拜才會有的薪水。
明明就在眼前了,但這段不到一分鐘的路程,跑起來就像有好幾公里之遠一樣。
好不容易抵達了停放機車的停車場,除了自己的機車外,只有一部箱型的小貨車停在場上。小貨車的車頂上坐著一個抬頭望著天的女孩,在路燈的照耀下,畫面美得彷彿剛才的驚魂都是幻覺。
回頭看看剛來的方向,幾個骨瘦如柴的怪人果然追了過來。該說幸還是不幸,他們步行的速度不算快,也許是那身快要爛掉得皮包骨導致的。但望著自己被抓到瘀血的左手,被這怪物抓到肯定吃不完兜著走了。
「喂!小妹妹!」
也許是正義感作祟。雅依在機車旁呼喊著坐在車頂的女孩。當下只有一個想法,不能丟著這樣的女孩在這危險的地方,至少也要帶她一起下山才是。
女孩像是回應著雅依的呼喊似的,將視線移往雅依的方向。
「快點下來,這裡很危險。公園裡有可怕的怪物,快點離開這裡吧。」
才說完,雅依就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像是變態大叔叔才會講出來的一樣。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在那些散發惡臭的怪物來到這裡之前得趕快離開。
「你在跟我說話嗎?大哥哥。」
少女如同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地跳下,因為半長不短的洋裝使得遠看時令人覺得嬌小,但女孩站起來時目視也有一百六十幾公分左右,只比雅依少一顆頭的高度而已。
「這夜,不錯呢。」
女孩說著,雅依不自覺地抬頭望向天邊。萬里無雲的夜空,因為光害的關係而看不見幾顆星星,身為夜空主角的月娘也不知去向。
女孩一步步走向雅依,當擦肩而過的瞬間,小聲地在雅依耳邊咬了一句:「要不要讓我『抱』一下呢?」
超乎預想的臺詞,讓雅依不由得瞪大雙眼。不安地回頭望向這走到身後的大女孩,女孩的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傾身,掛著令人戰慄的微笑,且原本應該烏黑的長直髮末梢開始轉為暗紅。
「因為,嘉奈特也很想要有自己的眷屬嘛!」
大女孩露出跟年紀有點不相襯的撒嬌表情,原本這表情掛在穿著洋裝且玲瓏有緻的女孩身上是多麼迷人的畫面,但雅依越看卻越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寒而慄。
「大哥哥一定很願意成為嘉奈特的家人吧!」
自稱嘉奈特的大女孩以病嬌的口吻說著,一面以雙手在雅依的身上滑竄。望著嘉奈特那些許病弱感的臉龐,那對藏在上排牙齒間的尖牙,彷彿隨時會咬過來似的。
對談之間,行動緩慢的怪物也靠了過來,甚至包圍了停車場。
「對不起!」
雅依雙手推開嘉奈特,將鑰匙插上機車的鑰匙孔,不過該死的機車在這時卻發不起來。
「啊!姆……」
嘉奈特被推倒在地,賭氣的嘟起嘴來,同時不只髮梢,現在整頭長直髮全給染成了血紅色,瞪大的雙眼也映出令人窒息的紅瞳。
「大哥哥你好壞!嘉奈特生氣了!」
嘉奈特從地面站了起來,如同恐怖電影中的女鬼一樣,一股腦地往雅依的方向撲了過來。雅依連忙跳車閃過嘉奈特的攻擊,但機車卻逃不過被推倒的命運。
「啪嘰!啪嘰!」
遠處傳來如瓦斯打釘槍的噴氣音,緊接著聞到汽車疾駛時的引擎聲。疾駛而來的小轎車一個甩尾打橫在停車場中央,隨後從副駕駛座下車的黑衣男子,不分青紅皂白地以雙手上的那對手槍對著四周的怪物掃射。這只有在好萊屋動作片裡才會看到的場面,現在活生生地上演在臺灣,在雅依面前。
黑衣男子雙手各執一把槍管長得莫名的手槍,男子每扣動一次扳機,就從滑套上跳出一枚彈殼。射出的子彈雖然肉眼無法察覺,但總是會有一名怪物中彈倒下。中彈的怪物身上就像是被高熱的電漿給穿過一般,留下了散發著黃光的光粒子,從傷口處不斷擴散,直到整個消失為止。
「喵!該死的人類!」
在閃避亂槍的同時,嘉奈特的腳踝也中了一槍。噴濺而出的血液在空中發出微微的金光後蒸發,嘉奈特也因而翻倒在地。嘉奈特以手掌抹了一下傷口後隨即起身,然後一個大跳躍跳進林裡,接著便不見蹤影。
「啊!」
雅依的大腿也中了一槍。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感受到槍傷的滋味。全身就像是沒力一般被腿上的激痛給牽引,失去平衡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幾圈,並流下相當可觀的鮮血。
絕望,第一次感受到死的可怕。如果這子彈直接打中腦袋或心臟就算了,打在腿上還得承受這死前的痛苦,這上帝一定跟雅依有仇,才會如此折磨他吧。
忍著傷痛,匍匐著往角落爬去。但身體越是使力,疼痛就越劇烈,失血也更快,意識也越模糊。
「到、此、為、止、了吧……」
身體開始轉冷,就算平時有多堅強,在這節骨眼也不得不選擇放棄了。
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雅依放鬆地任由身體攤在地上,意識什麼的,已經沒什麼可以在意了……
「嘉奈特!」
雅依從租屋處的房間裡驚醒,所幸現在是上班時間,隔壁的住戶都不在,否則如此大的聲音免不了又要遭到投訴。
原來是夢啊。雅依鬆了一口氣。掛鐘上的時間指著上午十時許,身上的衣服也沒換,想當然而當然也沒有洗澡。
不過正當準備下床時,左腿傳來了些許的疼痛感。腿上雖然沒有傷口,但褲管上卻多了個銳利的開孔,並染了相當的血跡。
這件牛仔褲才剛買不到一個月,這樣的破洞顯然不科學。察覺到異樣的雅依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存了好久才買的名牌外套不見了,甚至手機上顯示的日期跟月曆上的日期也差了三天之久。
但往左手望去,那個在夢中被抓過的瘀痕卻消失無蹤。
隨後,房門被打了開來。開門的,是一個身高米八以上,逼近一百九的高個。穿著十分邋遢就算了,嘴上還叼著香菸。不過重點是,為什麼這陌生人會出現在雅依的宿舍裡?
「你、你、你誰啊!我、我要報警喔!」
雅依對著開門進來的陌生人說道。本想說是不是隔壁的住戶開錯門,不過租在這的鄰居們印象中沒有誰有這麼高大,難道是闖空門的?
「唷,蕭先生你醒了。你三天前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去都會公園幹嘛?為了把你弄回來可真是把我給累壞了。」
「要、要你管!是說你是誰?我……」
「蕭雅依,聽起來像是女生的名字。要不是為了幫你療傷,我差一點就要叫你『蕭小姐』了。」
「幹……」
雅依一句粗話的同時,抓起藏在床底下的木刀。說到底也練了十幾年的劍道,如今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冷靜、冷靜。我開玩笑的,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
高大的陌生人將手上提的食物放在雅依的書桌上,然後把門關上並坐下,接著說: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利文。嘛,跟你想的一樣,是個英國人。我會在這自然有我的理由,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不過不太適合在這裡講,能不能請蕭先生陪我走一趟呢?」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要對我不利?」
「也對,換做別人應該也無法接受。不然這樣吧,你打電話請你們系上的總教官一起來,有教官陪著你也比較安心吧?」
雅依的右手繼續抓著木刀,一面注意著蘇利文的一舉一動,然後撥空拿起手機滑起系辦公室的電話。
在等待的半個多小時裡,蘇利文只是安分地坐在雅依的桌前把剛才買回來的烤雞吃完。儘管幾次蘇利文有想要與雅依交談,但只要蘇一開口,雅依就會舉起木刀,讓蘇實在無法好好跟他溝通。
要不是教官在電話裡表示自己認識蘇利文,雅依可能就會直接請系辦公室代為報警並且朝著蘇進行自衛性的攻擊了。雖然教官本來也想讓雅依搭蘇的便車過去,但雅依堅決表態上陌生人的車過於危險而拒絕,最後教官也就答應要自行前往雅依的租屋處。
「抱歉,我來遲了。蕭同學,請先把木刀放下好嗎?」
看到教官開門進來,雅依才甘願將木刀放下。不過,就算教官親自過來打圓場,雅依的臉上仍有著些許的不信任。
「唉……」教官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蕭同學,蘇先生是三天前把你從都會公園救回來的恩人。嗯……這中間有很多很複雜的事情,也牽扯到國家機密的事情,總之麻煩你配合一下。」
「好吧。讓我換個衣服,等等就陪你們走這一趟。還有,垃圾給我帶走。」
「抱歉啦,蘇先生。我們系的學生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還好。保護無辜的平民本來就是我們的業務。不過我們實在是人手不足,很需要蕭同學的協助啊。」
「如果能替臺灣盡一份力的話,我們東海人一定是義不容辭的。」
「王教官您言重了。我們也很感謝貴校的配合,希望這次能讓事件整個落幕就好了。」
在走廊上等待的蘇利文與教官還在互相客套的同時,雅依也換了套乾淨的襯衫走了出來。三個人一起走出租屋處後,眼前是一輛十分搶眼的高級轎車。雅依對這輛車有點印象,不過此時還不太敢確定。
看著教官與蘇利文上了車,雅依才不情不願地坐上後座。後座的座位上有著一個相當大的公事包,還有一些很特別的設備。
「蕭先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走這一趟。」
油門催落的同時,蘇也開口劃破了沉默。
「嗯……我也很感謝蘇先生把我從都會公園救回來啦。只是,一聲不響就出現在人家房裡,當然會怕啊。是說,蘇先生中文講得好好,完全不像是外國人。」
「沒事先知會就闖進來確實是我的問題,不過因為聯絡不到你的家人,在你醒來之前我也只好跟同事們輪流照顧你了,希望你能諒解。」
「你的意思是說,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人來過我的房間囉?在這兩、三天裡?」
「啊,嗯……是啦,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是好人,等等就會見面了。」
「喔,天啊。」
雅依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
車子經過了東海大學推廣部的側門,然後繼續往山上移動。右方是澄清醫院,這提醒了雅依一個謎點:
「我是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為什麼不把我送去醫院,而是送來我家呢?」
「嗯,這裡不太好講。總之等等就會跟你解釋,還請諒解。」
「喔,好煩喔……弄得像在抓間諜一樣。」
「沒辦法,畢竟我們也不想製造恐慌。總之,待會你就會明白一切了。」
車子從東海校門口駛入,然後一路前往路思義教堂停下。在這裡跟系總教官揮別後,雅依跟著蘇的腳步步入教堂。不是基督徒的雅依,還是第一次進到這來。
知會過教堂裡的負責人後,蘇推開了位於講臺下方的暗門。寬僅兩呎左右的暗門下方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就如同一些電影裡的橋段一樣,蓋在市區的教堂一定會有什麼祕密通道之類的東西。
跟著蘇的腳步下樓,頭頂上的暗門也緩緩地關起。雅依在心中默數了一百階階梯,大約有三、四層樓的高度。密閉的空間中,腳步聲地回音令人格外地不舒服,所幸牆上微弱的燈光提供了基本的照明,否則肯定會在這單行道裡迷路吧。
「我們到了,蕭先生。」
蘇利文推開隔開走廊與房間的鐵門,房內明亮的日光燈與樓梯間的昏暗形成強烈對比,裡面似乎已經有先客在了。
「歡迎光臨,蕭雅依先生。」
雅依甫踏進房裡,就傳來了熱烈的歡迎聲。扣掉自己與帶路的蘇利文,裡面還有大小男女共四個人。
這房間不大,也沒什麼擺設。裡面有一扇門寫著洗手間外,就只有一臺冰箱跟一個小茶幾,大約五坪大的小空間。
坐在最裡面,看起來也最年長的男性站了起來,然後從襯衫胸口取出名片遞給雅依。
「蕭先生你好,我是保安警察特殊治安防治課的課長,我姓李,請多多指教。」
雅依接過印有「李國超」三個字的名片,其所屬的保安警察是有聽過,不過特殊治安防治課這個就真的是完全陌生的名詞。
李課長邀請了雅依就座,讓他的課員們一一做自我介紹。
原本坐在課長旁邊,梳著誇張掃把頭的,是負責情報收集的邱偉,暱稱邱A,主要就是一直躲在幕後,利用筆電與無線電來指揮行動,相當於副課長的職位。
坐在課長對面,背對著門的瞎了一隻眼的矮個子,是擔任狙擊手的張鷹揚。嗯……因為擔任狙擊手的關係,所以自稱「鷹眼」,英文寫作Hawk Eye。不過因為發音的關係,有時候會被叫成「好可愛」。
最後,一樣是坐在課長對面,短髮的女孩子,課上唯一的女性,是與蘇利文搭檔的盧詩穗。擅長使用柔道與跆拳道的武術高手,同時會使用治癒術來做緊急治療。嗯……治癒術?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現實就是如此。蕭同學的腿傷就是靠著治癒術痊癒的,不然你想,你那整個穿一個洞的大腿怎麼可能才三天就恢復正常還能走路。」
詩穗得意地挺起胸膛。就算在場的大家多麼地身懷絕技,但跟詩穗那超越現有醫學水準的治癒術相比仍是不值一哂。
「不過啊,蕭先生,你還真是命大啊!流了那麼多血還沒死,盧洨的治癒術可沒辦法治療失血過多啊。」
邱A如此調侃道。
「但那還是盧洨的功勞啊!只能說蕭先生啊,您什麼血型不流偏流O型的血,咱們之中也只有盧洨是O型的可以捐血給你了。」
鷹眼也搭上話題,順勢補了一句。
「嘛!反正舉手之勞嘛舉手之勞。」
詩穗的頭抬得更高了,鼻子似乎都要翹起來了。
「蕭先生,詩穗她前後輸了快一公升的血液給你,別看她現在活力滿滿,輸完血的當下她可是虛弱得像隻小雞一樣。」
蘇利文補上的這句稍微冷落了點氣氛,雅依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蘇利文,還不是你不好好瞄準打穿人家大腿才這樣的。蕭同學不好意思,三天前的事故,是這高個的開槍不小心去傷到你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詩穗站了起來,一改剛才得意的表情,開始不斷地向雅依鞠躬。
「別這樣別這樣,是我自己耍笨那麼晚了還不回家才會遇到危險的。各位大人才是辛苦了,要維持治安什麼的。」
雅依自己也沒想到能說出這種客套話,明明前一刻還對蘇抱持著明顯的敵意。雅依遇到女生果然就沒轍了。
「大家都自我介紹過了。那麼,蕭先生,很抱歉得要耽誤您一點時間,接下來,我們要告訴你的是攸關整個臺灣未來的國家機密,希望您能協助保密,同時協助我們。」
李課長鄭重地說道,不過意外的沒有政府官員特有的那種命令式的語氣,反而能讓人感受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誠懇。
「保密是沒什麼問題,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如果這事攸關到臺灣未來,這麼重大的責任我根本不敢擔當啊!」
可以說雅依是犯懶,也可以說雅依是怕事,不過臨時被告知如此嚴重的事,換做別人應該也多半會選擇拒絕。
當然,李課長早就料想到雅依會拒絕,所以當然也沒打算聽雅依的意見,就自個兒地開啟話題。
「蕭先生,您知道『吸血鬼』吧?」
面對李課長的詢問,雅依只是點頭回應,而沒有開口回答。
「嗯,很好。吸血鬼『曾經』是人類的天敵。」
李課長刻意加重語氣來強調「曾經」兩字,也很顯然地勾起了雅依的興趣。
「『曾經』的話,那麼就表示現在不是囉?」
雅依回應道。
「是的。吸血鬼已不再是人類的天敵,人類已經有了對付吸血鬼的手段了。」
「十字架、大蒜、紫外線探照燈。很熟悉的好萊屋設定嘛!天啊,我都會背了!幹嘛忽然跟我講這個?」
「嗯,很可惜,都不對。吸血鬼的弱點是銀,銀對人體無害,對吸血鬼來說卻是毒藥。銀一旦進入吸血鬼的身體裡,就會在吸血鬼體內產生一連串的中毒反應,最後吸血鬼會死去,屍體也會在短時間內分解消失。因為反應速度很快且會產生大量的熱,所以分解過程還會伴隨著燃燒反應而發出紅光。」
李課長的說法,與記憶中那些追來的怪物們中彈後的反應相同。那些人形怪物原來是吸血鬼嗎?
「不過,銀太貴了,真的非常的貴,而且貴到不行。就算知道吸血鬼的弱點是銀,一般人也不可能生得出來,然後沒有銀器的話,吸血鬼就仍然是人類的天敵。」
所以,特殊治安防治課成立了。特殊治安防治課的成立目的,就是負責從吸血鬼的威脅中保護人類。吸血鬼肆虐的紀錄在十七、八世紀的時候達到高峰,但隨後也因為人類掌握了反制吸血鬼的方法而使得吸血鬼銷聲匿跡。不過,吸血鬼並沒有因此而消失,而是轉由檯面下,偷偷摸摸地狩獵著人類。
當然,現在檯面上的社會,已經沒人相信吸血鬼存在了。因為沒人相信,所以特殊治安防治課的存在也必須保密。如果吸血鬼存在的證據被攤在陽光下,這會造成的恐慌恐怕不是目前上頭那些沒腦的政府官員能夠控制的了。
「ZZZ……」
聽著李課長臭長的演說,雅依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蕭先生,請您別這樣,這真的是很嚴肅的問題。」
「啊,抱歉……」雅依甩一甩頭,試圖趕走瞌睡蟲。「所以,你們要我幫你們殺吸血鬼嗎?」
「蕭先生的理解力真好呢!」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差一點就沒命了,而且還是被你們打的!要我再回去面對那種怪物,給我再多的錢我都不肯!」
「當然是認為你適任才會找上你。詩穗不惜過度捐血也要把你救回來,也是因為你有足夠的能力,我們不想輕易放棄你。」
「反了吧?我明明差點就被你們給殺了……」
「能夠從『食屍鬼』的攻擊中掙脫,並且躲過了吸血鬼的『擁抱』,而且從來沒有接受過相關的訓練,如果這樣你還要否定自己的資質的話,那未免也太狂妄了。」
李課長的態度逐漸轉向強硬,逼得雅依有點難以招架。
「課上才五個人,要應付整個臺中的吸血鬼事故,你覺得容易嗎?別說臺中這麼大了,光是大肚山上發生的事故我們就處理不完了。不巧,這又是國家機密,還是需要高度專業的工作,根本就不可能公開徵才。而你,蕭雅依,現在就有這個機會,也有這個能力,卻不肯貢獻出來,一點同理心都沒有,果然如身家調查上所記錄的,是個乳臭未乾的膽小鬼!」
「唔……關、關我屁事,吸血鬼什麼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編的謊話?不過是救了我一命就要我賣命,這就是臺灣政府的嘴臉嗎?」
「果然是膽小鬼,連攤在眼前的事實都要否認是吧?好啊,等哪天你的同學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以及你的妹妹成為吸血鬼的盤中飧時,你再來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發揮力量吧!」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到時我會恨死你們這些人。你們領了納稅人的錢又不好好工作,領了納稅人的錢卻又不能好好的保護人民不受吸血鬼的傷害,到時候我一定會詛咒你們!」
雅依與李課長的對答越來越情緒化,甚至已經不能說是談判,而是吵架了。
「抱歉,蕭同學。」
覺得放任雅依與李課長繼續爭吵下去也不會有交集,於是詩穗從兩人中間插了進來。
「如果你有過即使全力以赴卻還是功敗垂成的經驗,那你一定能了解我們的苦衷。吸血鬼的威脅超乎你我的想像,雖然我們救回了你,但只憑我們的雙手,救不回來的人卻多如鴻毛。」
詩穗拿起桌上的平板,開啟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名單。名單裡有著許多人的名字、身分證字號、出生地,以及「失蹤日期」。
「這不是一般的失蹤人口名冊。這是被捲入吸血鬼引起的事件中的『罹難者』名單。」
詩穗解釋道。
「罹難?」
「對,罹難。」
因為吸血鬼的存在不能對外公開,於是吸血鬼所造成的事故也不能對外公開,因此,這些罹難者的死亡證明自然無法發出,而只能對外宣稱為「失蹤人口」,
「你看看這筆資料。」
詩穗靠到雅依身旁,親自為他操作平板。接著,印入雅依眼中的,是個熟悉的名字:
張士凱,二十二歲,男性。失蹤日期:二日前。
名單上紀錄的名字,是雅依的同學。如果單只有紀錄名字還有可能是巧合,但刊於同一頁面上的大頭照,卻殘酷地描繪著事實。
「我們很遺憾。兩天前的任務中,我們與代號『主教』的吸血鬼接觸,並且眼睜睜地看著張同學遇害。」
「喔……辛苦了。」
雅依面無表情地回應道,冷冷地說著。
從微低的頭以及用力握緊的拳頭來看,雅依現在正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即便是感情多麼不好,見面總是吵架的兩人,終究是在一起好幾年的同窗了。忽然間就這麼走了,心裡總是不太有實感。
「每天,都會有一、兩個人因吸血鬼而往生,有時候一多起來根本難以統計。平均一年死在吸血鬼手下的犧牲者約有一千多至兩千人,如果能夠有更多人加入我們,那怕只有一分,至少就能增加一些拯救受害者的機會啊。」
詩穗繼續嘗試說服雅依,不過雅依依然不太領情。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蕭先生您辛苦了,讓蘇利文送你回去吧。」
李課長插進來說道,並指使一旁待命的蘇把們打了開來。
「不必了,送我回地面就好了。既然到學校來了,我就順便回系館看看好了。」
雅依轉身離開了房間,穿過下來時的幽暗樓梯。在蘇的協助下開啟了暗門回到了地面去。
「詩穗,今天起妳沒事就去財經系晃晃吧。」
隔絕房間與走廊的門被李課長輕輕帶上,隨後委婉地下達了調度命令。
「唉?我才不要!」
「人家身上可是流著妳的血喔!嗯,某種層面上,他跟妳兒子沒兩樣。」
「課長!我還沒結婚好嗎?」
詩穗一掌把手中的紙杯捏爆。
「沒人說未婚就不能有小孩。」「不過,就這麼放過他實在太可惜了。能夠從食屍鬼與吸血鬼的攻擊下生還兩次……」
李課長話鋒一轉,從原本半開玩笑的語氣轉為沉重。
邱A停下了敲打著鍵盤的雙手,而鷹眼耶難得凝重地注視著課長。詩穗當然更不用說,身為前線人員,這種攸關生死的話題不可能不專心的。
不等蘇利文回來,李課長便對在場的人員下達了個別的命令。
「吶,嘉奈特。聽說妳最近碰上了些麻煩事啊。」
深廣昏暗的房間裡,傳來了高跟鞋鞋跟踩踏在石造地板上的扣扣聲。
「嗯,被『那些傢伙』給攪局了。真是令人不悅,不過就是個人類,竟然拒絕我!」
冰冷的紅色汁液淋落在嘉奈特的腳踝上,令嘉奈特不自禁的發出了嬌音。
「嘉奈特啊,真是不小心的孩子。是說妳也差不多該建立眷屬了吧?妳也不能老是依賴著我呀。」
番茄汁流過腳跟,隨後滴到地面上。溫熱的舌尖,像貓咪一般來回舔舐著傷口周圍。
「嗯、嗯啊啊啊……」
「好了,不要叫。怕痛就不要受傷啊,妳這長不大的小孩。」
紅色的絲巾纏在嘉奈特的腳踝上,也因為絲巾的關係,最喜歡的娃娃鞋也穿不下了。
「哼,我要讓那該死的人類嚐到拒絕我的代價。」
「喔,很有志氣嘛!那也不辜負我幫妳準備的禮物了,瑟蕾娜!」
「啪啪!」的兩聲掌聲響起,連接著走廊的雙扇門被推了開來。開門的是一名穿著深黑色女僕裝的侍女,以及被鐵鍊給鍊著的……
皇族之血.Royal Blood
Presented By. 塔客協會.歸宅本部
夜裡的都會公園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儘管這裡是大肚山上最著名的景點,但善良的市民們基本上都會避免在夜間前來。但也因此,這裡成了不良少年的天堂。
東海大學四年級的學生,蕭雅依,與幾位系上的夥伴相約於此準備賞螢。然而已經快要十點了,夥伴們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是我記錯時間了嗎?」
雅依如此自問著。
還沒九點就來到都會公園的雅依,已經滑了一個小時的手機了。手機的電量剩下不到一半,或許該在手機沒電之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比較好。
然而,手機的螢幕上卻顯示著「無系統服務」的殘酷字樣。
心裡不斷的悶燒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像也不是真的約好……」雅依心中如此解釋著。試著不要去想自己被放鴿子的事,藉此平撫自己慌張的情緒。
回家吧。
反正都這時間了,要看也沒啥能看了。就算明天沒課,肝也不是這樣爆的。
離開了坐得熱熱的長板凳,雅依起身往停車場移動。他才注意到,空氣中有一股酸掉的臭味。不是很明顯,但是這薄薄的味道仍令人難以忽略。
步道兩側的草叢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碎動著,發出沙沙的的聲音。
雅依越想心裡越毛,為了壓抑不安,趕緊三步併為兩步地加速前進,甚至開始跑起步來。
隨著身體對氧氣的需求量增加,雅依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吸入更多的空氣時,也令他察覺到這噁心的腐味中混拌著些許的腥味。
他甚至看到了一個跪在地上,以雙手撕扯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動物屍體並放入嘴裡的傢伙。
眼前這駭人的景象令雅依啞然失聲。
正在啃食屍體的傢伙,身上看不到什麼贅肉。說是瘦,不如說是皮包骨更為貼切。這傢伙皮膚髒得發黑,無法辨別是天生就黑皮還是因為久未梳洗的關係。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無法估計究竟穿了多久了。
即便聽聞臺中的治安有多差,也沒看過這樣子的人。直覺告訴雅依「這傢伙非常危險」,在本能的求生意識之下,那怕停車場距離不到一百公尺,他也選擇繞道而行。
「打擾了,請繼續享用你的大餐,我這就告辭了……」
雅依踮著腳,像貓一般悄悄地從岔路繞過。看來那傢伙並沒有發現他,多少可以放點心了吧。
注意力持續集中在那傢伙身上,就怕他會忽然起身衝過來似的。走著走著,一個不看路,雅依就這麼撞上一個陌生人的背上。
「啊,不好意思……」
雅依回頭過來看著撞上的陌生人,這陌生人跟剛剛跪在地上的傢伙一樣像個皮包骨,但卻像是水泥牆一樣不為所動。相同的,就是同樣散發著酸臭味,以及髒兮兮的打扮。
不過,這陌生人似乎不怎麼領情。因為雅依這麼一撞而回過身來,露出了猙獰的表情。那空洞的五官中,散發出來的不是不良少年的那種不屑感,而是如同獵人般,見獵心喜的表情。
「哈……」
如同猛獸一般的低沉嗓音,張開的大嘴除了十倍於方才的惡臭外,更露出了一整排整齊而黑黃的大牙,其中兩顆還特別地尖長,就像是毒蛇一樣。
「呃……先生,有話好好說,不要這樣啊……」
但這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卻似乎是聽不懂人話的生物,當然也就沒有理會雅依,逕自一掌抓住雅依的左手。
儘管骨瘦如柴,握力卻大得驚人。雅依奮力掙扎著,但就像是被上了手銬一樣徒勞。
被逼急了的雅依右手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但對方的頭骨卻像是鋼鐵一樣堅硬。雖然多少延緩了對方的侵犯,但被抓住的左手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感覺。
既然對方不放手,不如就把身上的防風外套脫給他吧。雅依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穿外套不拉拉鍊的邋遢行為,用痛得發麻的右手從外套領子往上拉起後,雙手用力一抽,外套就這麼順勢地打在對方臉上。也因為慣性的關係,對方與雅依雙雙向後倒下。趁著對方被外套牽制的空檔,雅依起身後便快速跨過在地上跟外套打滾的怪人,直接朝著停車場衝刺過去。
「再見了,我的歐都納……」
一件數千元的防風外套跟眼前的危機相比,也變成可以輕易捨棄的對象了。就算這是要辛苦打工一個禮拜才會有的薪水。
明明就在眼前了,但這段不到一分鐘的路程,跑起來就像有好幾公里之遠一樣。
好不容易抵達了停放機車的停車場,除了自己的機車外,只有一部箱型的小貨車停在場上。小貨車的車頂上坐著一個抬頭望著天的女孩,在路燈的照耀下,畫面美得彷彿剛才的驚魂都是幻覺。
回頭看看剛來的方向,幾個骨瘦如柴的怪人果然追了過來。該說幸還是不幸,他們步行的速度不算快,也許是那身快要爛掉得皮包骨導致的。但望著自己被抓到瘀血的左手,被這怪物抓到肯定吃不完兜著走了。
「喂!小妹妹!」
也許是正義感作祟。雅依在機車旁呼喊著坐在車頂的女孩。當下只有一個想法,不能丟著這樣的女孩在這危險的地方,至少也要帶她一起下山才是。
女孩像是回應著雅依的呼喊似的,將視線移往雅依的方向。
「快點下來,這裡很危險。公園裡有可怕的怪物,快點離開這裡吧。」
才說完,雅依就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像是變態大叔叔才會講出來的一樣。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在那些散發惡臭的怪物來到這裡之前得趕快離開。
「你在跟我說話嗎?大哥哥。」
少女如同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地跳下,因為半長不短的洋裝使得遠看時令人覺得嬌小,但女孩站起來時目視也有一百六十幾公分左右,只比雅依少一顆頭的高度而已。
「這夜,不錯呢。」
女孩說著,雅依不自覺地抬頭望向天邊。萬里無雲的夜空,因為光害的關係而看不見幾顆星星,身為夜空主角的月娘也不知去向。
女孩一步步走向雅依,當擦肩而過的瞬間,小聲地在雅依耳邊咬了一句:「要不要讓我『抱』一下呢?」
超乎預想的臺詞,讓雅依不由得瞪大雙眼。不安地回頭望向這走到身後的大女孩,女孩的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傾身,掛著令人戰慄的微笑,且原本應該烏黑的長直髮末梢開始轉為暗紅。
「因為,嘉奈特也很想要有自己的眷屬嘛!」
大女孩露出跟年紀有點不相襯的撒嬌表情,原本這表情掛在穿著洋裝且玲瓏有緻的女孩身上是多麼迷人的畫面,但雅依越看卻越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寒而慄。
「大哥哥一定很願意成為嘉奈特的家人吧!」
自稱嘉奈特的大女孩以病嬌的口吻說著,一面以雙手在雅依的身上滑竄。望著嘉奈特那些許病弱感的臉龐,那對藏在上排牙齒間的尖牙,彷彿隨時會咬過來似的。
對談之間,行動緩慢的怪物也靠了過來,甚至包圍了停車場。
「對不起!」
雅依雙手推開嘉奈特,將鑰匙插上機車的鑰匙孔,不過該死的機車在這時卻發不起來。
「啊!姆……」
嘉奈特被推倒在地,賭氣的嘟起嘴來,同時不只髮梢,現在整頭長直髮全給染成了血紅色,瞪大的雙眼也映出令人窒息的紅瞳。
「大哥哥你好壞!嘉奈特生氣了!」
嘉奈特從地面站了起來,如同恐怖電影中的女鬼一樣,一股腦地往雅依的方向撲了過來。雅依連忙跳車閃過嘉奈特的攻擊,但機車卻逃不過被推倒的命運。
「啪嘰!啪嘰!」
遠處傳來如瓦斯打釘槍的噴氣音,緊接著聞到汽車疾駛時的引擎聲。疾駛而來的小轎車一個甩尾打橫在停車場中央,隨後從副駕駛座下車的黑衣男子,不分青紅皂白地以雙手上的那對手槍對著四周的怪物掃射。這只有在好萊屋動作片裡才會看到的場面,現在活生生地上演在臺灣,在雅依面前。
黑衣男子雙手各執一把槍管長得莫名的手槍,男子每扣動一次扳機,就從滑套上跳出一枚彈殼。射出的子彈雖然肉眼無法察覺,但總是會有一名怪物中彈倒下。中彈的怪物身上就像是被高熱的電漿給穿過一般,留下了散發著黃光的光粒子,從傷口處不斷擴散,直到整個消失為止。
「喵!該死的人類!」
在閃避亂槍的同時,嘉奈特的腳踝也中了一槍。噴濺而出的血液在空中發出微微的金光後蒸發,嘉奈特也因而翻倒在地。嘉奈特以手掌抹了一下傷口後隨即起身,然後一個大跳躍跳進林裡,接著便不見蹤影。
「啊!」
雅依的大腿也中了一槍。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感受到槍傷的滋味。全身就像是沒力一般被腿上的激痛給牽引,失去平衡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幾圈,並流下相當可觀的鮮血。
絕望,第一次感受到死的可怕。如果這子彈直接打中腦袋或心臟就算了,打在腿上還得承受這死前的痛苦,這上帝一定跟雅依有仇,才會如此折磨他吧。
忍著傷痛,匍匐著往角落爬去。但身體越是使力,疼痛就越劇烈,失血也更快,意識也越模糊。
「到、此、為、止、了吧……」
身體開始轉冷,就算平時有多堅強,在這節骨眼也不得不選擇放棄了。
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雅依放鬆地任由身體攤在地上,意識什麼的,已經沒什麼可以在意了……
「嘉奈特!」
雅依從租屋處的房間裡驚醒,所幸現在是上班時間,隔壁的住戶都不在,否則如此大的聲音免不了又要遭到投訴。
原來是夢啊。雅依鬆了一口氣。掛鐘上的時間指著上午十時許,身上的衣服也沒換,想當然而當然也沒有洗澡。
不過正當準備下床時,左腿傳來了些許的疼痛感。腿上雖然沒有傷口,但褲管上卻多了個銳利的開孔,並染了相當的血跡。
這件牛仔褲才剛買不到一個月,這樣的破洞顯然不科學。察覺到異樣的雅依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存了好久才買的名牌外套不見了,甚至手機上顯示的日期跟月曆上的日期也差了三天之久。
但往左手望去,那個在夢中被抓過的瘀痕卻消失無蹤。
隨後,房門被打了開來。開門的,是一個身高米八以上,逼近一百九的高個。穿著十分邋遢就算了,嘴上還叼著香菸。不過重點是,為什麼這陌生人會出現在雅依的宿舍裡?
「你、你、你誰啊!我、我要報警喔!」
雅依對著開門進來的陌生人說道。本想說是不是隔壁的住戶開錯門,不過租在這的鄰居們印象中沒有誰有這麼高大,難道是闖空門的?
「唷,蕭先生你醒了。你三天前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去都會公園幹嘛?為了把你弄回來可真是把我給累壞了。」
「要、要你管!是說你是誰?我……」
「蕭雅依,聽起來像是女生的名字。要不是為了幫你療傷,我差一點就要叫你『蕭小姐』了。」
「幹……」
雅依一句粗話的同時,抓起藏在床底下的木刀。說到底也練了十幾年的劍道,如今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冷靜、冷靜。我開玩笑的,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
高大的陌生人將手上提的食物放在雅依的書桌上,然後把門關上並坐下,接著說: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利文。嘛,跟你想的一樣,是個英國人。我會在這自然有我的理由,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不過不太適合在這裡講,能不能請蕭先生陪我走一趟呢?」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要對我不利?」
「也對,換做別人應該也無法接受。不然這樣吧,你打電話請你們系上的總教官一起來,有教官陪著你也比較安心吧?」
雅依的右手繼續抓著木刀,一面注意著蘇利文的一舉一動,然後撥空拿起手機滑起系辦公室的電話。
在等待的半個多小時裡,蘇利文只是安分地坐在雅依的桌前把剛才買回來的烤雞吃完。儘管幾次蘇利文有想要與雅依交談,但只要蘇一開口,雅依就會舉起木刀,讓蘇實在無法好好跟他溝通。
要不是教官在電話裡表示自己認識蘇利文,雅依可能就會直接請系辦公室代為報警並且朝著蘇進行自衛性的攻擊了。雖然教官本來也想讓雅依搭蘇的便車過去,但雅依堅決表態上陌生人的車過於危險而拒絕,最後教官也就答應要自行前往雅依的租屋處。
「抱歉,我來遲了。蕭同學,請先把木刀放下好嗎?」
看到教官開門進來,雅依才甘願將木刀放下。不過,就算教官親自過來打圓場,雅依的臉上仍有著些許的不信任。
「唉……」教官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蕭同學,蘇先生是三天前把你從都會公園救回來的恩人。嗯……這中間有很多很複雜的事情,也牽扯到國家機密的事情,總之麻煩你配合一下。」
「好吧。讓我換個衣服,等等就陪你們走這一趟。還有,垃圾給我帶走。」
「抱歉啦,蘇先生。我們系的學生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還好。保護無辜的平民本來就是我們的業務。不過我們實在是人手不足,很需要蕭同學的協助啊。」
「如果能替臺灣盡一份力的話,我們東海人一定是義不容辭的。」
「王教官您言重了。我們也很感謝貴校的配合,希望這次能讓事件整個落幕就好了。」
在走廊上等待的蘇利文與教官還在互相客套的同時,雅依也換了套乾淨的襯衫走了出來。三個人一起走出租屋處後,眼前是一輛十分搶眼的高級轎車。雅依對這輛車有點印象,不過此時還不太敢確定。
看著教官與蘇利文上了車,雅依才不情不願地坐上後座。後座的座位上有著一個相當大的公事包,還有一些很特別的設備。
「蕭先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走這一趟。」
油門催落的同時,蘇也開口劃破了沉默。
「嗯……我也很感謝蘇先生把我從都會公園救回來啦。只是,一聲不響就出現在人家房裡,當然會怕啊。是說,蘇先生中文講得好好,完全不像是外國人。」
「沒事先知會就闖進來確實是我的問題,不過因為聯絡不到你的家人,在你醒來之前我也只好跟同事們輪流照顧你了,希望你能諒解。」
「你的意思是說,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人來過我的房間囉?在這兩、三天裡?」
「啊,嗯……是啦,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是好人,等等就會見面了。」
「喔,天啊。」
雅依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
車子經過了東海大學推廣部的側門,然後繼續往山上移動。右方是澄清醫院,這提醒了雅依一個謎點:
「我是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為什麼不把我送去醫院,而是送來我家呢?」
「嗯,這裡不太好講。總之等等就會跟你解釋,還請諒解。」
「喔,好煩喔……弄得像在抓間諜一樣。」
「沒辦法,畢竟我們也不想製造恐慌。總之,待會你就會明白一切了。」
車子從東海校門口駛入,然後一路前往路思義教堂停下。在這裡跟系總教官揮別後,雅依跟著蘇的腳步步入教堂。不是基督徒的雅依,還是第一次進到這來。
知會過教堂裡的負責人後,蘇推開了位於講臺下方的暗門。寬僅兩呎左右的暗門下方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就如同一些電影裡的橋段一樣,蓋在市區的教堂一定會有什麼祕密通道之類的東西。
跟著蘇的腳步下樓,頭頂上的暗門也緩緩地關起。雅依在心中默數了一百階階梯,大約有三、四層樓的高度。密閉的空間中,腳步聲地回音令人格外地不舒服,所幸牆上微弱的燈光提供了基本的照明,否則肯定會在這單行道裡迷路吧。
「我們到了,蕭先生。」
蘇利文推開隔開走廊與房間的鐵門,房內明亮的日光燈與樓梯間的昏暗形成強烈對比,裡面似乎已經有先客在了。
「歡迎光臨,蕭雅依先生。」
雅依甫踏進房裡,就傳來了熱烈的歡迎聲。扣掉自己與帶路的蘇利文,裡面還有大小男女共四個人。
這房間不大,也沒什麼擺設。裡面有一扇門寫著洗手間外,就只有一臺冰箱跟一個小茶幾,大約五坪大的小空間。
坐在最裡面,看起來也最年長的男性站了起來,然後從襯衫胸口取出名片遞給雅依。
「蕭先生你好,我是保安警察特殊治安防治課的課長,我姓李,請多多指教。」
雅依接過印有「李國超」三個字的名片,其所屬的保安警察是有聽過,不過特殊治安防治課這個就真的是完全陌生的名詞。
李課長邀請了雅依就座,讓他的課員們一一做自我介紹。
原本坐在課長旁邊,梳著誇張掃把頭的,是負責情報收集的邱偉,暱稱邱A,主要就是一直躲在幕後,利用筆電與無線電來指揮行動,相當於副課長的職位。
坐在課長對面,背對著門的瞎了一隻眼的矮個子,是擔任狙擊手的張鷹揚。嗯……因為擔任狙擊手的關係,所以自稱「鷹眼」,英文寫作Hawk Eye。不過因為發音的關係,有時候會被叫成「好可愛」。
最後,一樣是坐在課長對面,短髮的女孩子,課上唯一的女性,是與蘇利文搭檔的盧詩穗。擅長使用柔道與跆拳道的武術高手,同時會使用治癒術來做緊急治療。嗯……治癒術?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現實就是如此。蕭同學的腿傷就是靠著治癒術痊癒的,不然你想,你那整個穿一個洞的大腿怎麼可能才三天就恢復正常還能走路。」
詩穗得意地挺起胸膛。就算在場的大家多麼地身懷絕技,但跟詩穗那超越現有醫學水準的治癒術相比仍是不值一哂。
「不過啊,蕭先生,你還真是命大啊!流了那麼多血還沒死,盧洨的治癒術可沒辦法治療失血過多啊。」
邱A如此調侃道。
「但那還是盧洨的功勞啊!只能說蕭先生啊,您什麼血型不流偏流O型的血,咱們之中也只有盧洨是O型的可以捐血給你了。」
鷹眼也搭上話題,順勢補了一句。
「嘛!反正舉手之勞嘛舉手之勞。」
詩穗的頭抬得更高了,鼻子似乎都要翹起來了。
「蕭先生,詩穗她前後輸了快一公升的血液給你,別看她現在活力滿滿,輸完血的當下她可是虛弱得像隻小雞一樣。」
蘇利文補上的這句稍微冷落了點氣氛,雅依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蘇利文,還不是你不好好瞄準打穿人家大腿才這樣的。蕭同學不好意思,三天前的事故,是這高個的開槍不小心去傷到你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詩穗站了起來,一改剛才得意的表情,開始不斷地向雅依鞠躬。
「別這樣別這樣,是我自己耍笨那麼晚了還不回家才會遇到危險的。各位大人才是辛苦了,要維持治安什麼的。」
雅依自己也沒想到能說出這種客套話,明明前一刻還對蘇抱持著明顯的敵意。雅依遇到女生果然就沒轍了。
「大家都自我介紹過了。那麼,蕭先生,很抱歉得要耽誤您一點時間,接下來,我們要告訴你的是攸關整個臺灣未來的國家機密,希望您能協助保密,同時協助我們。」
李課長鄭重地說道,不過意外的沒有政府官員特有的那種命令式的語氣,反而能讓人感受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誠懇。
「保密是沒什麼問題,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如果這事攸關到臺灣未來,這麼重大的責任我根本不敢擔當啊!」
可以說雅依是犯懶,也可以說雅依是怕事,不過臨時被告知如此嚴重的事,換做別人應該也多半會選擇拒絕。
當然,李課長早就料想到雅依會拒絕,所以當然也沒打算聽雅依的意見,就自個兒地開啟話題。
「蕭先生,您知道『吸血鬼』吧?」
面對李課長的詢問,雅依只是點頭回應,而沒有開口回答。
「嗯,很好。吸血鬼『曾經』是人類的天敵。」
李課長刻意加重語氣來強調「曾經」兩字,也很顯然地勾起了雅依的興趣。
「『曾經』的話,那麼就表示現在不是囉?」
雅依回應道。
「是的。吸血鬼已不再是人類的天敵,人類已經有了對付吸血鬼的手段了。」
「十字架、大蒜、紫外線探照燈。很熟悉的好萊屋設定嘛!天啊,我都會背了!幹嘛忽然跟我講這個?」
「嗯,很可惜,都不對。吸血鬼的弱點是銀,銀對人體無害,對吸血鬼來說卻是毒藥。銀一旦進入吸血鬼的身體裡,就會在吸血鬼體內產生一連串的中毒反應,最後吸血鬼會死去,屍體也會在短時間內分解消失。因為反應速度很快且會產生大量的熱,所以分解過程還會伴隨著燃燒反應而發出紅光。」
李課長的說法,與記憶中那些追來的怪物們中彈後的反應相同。那些人形怪物原來是吸血鬼嗎?
「不過,銀太貴了,真的非常的貴,而且貴到不行。就算知道吸血鬼的弱點是銀,一般人也不可能生得出來,然後沒有銀器的話,吸血鬼就仍然是人類的天敵。」
所以,特殊治安防治課成立了。特殊治安防治課的成立目的,就是負責從吸血鬼的威脅中保護人類。吸血鬼肆虐的紀錄在十七、八世紀的時候達到高峰,但隨後也因為人類掌握了反制吸血鬼的方法而使得吸血鬼銷聲匿跡。不過,吸血鬼並沒有因此而消失,而是轉由檯面下,偷偷摸摸地狩獵著人類。
當然,現在檯面上的社會,已經沒人相信吸血鬼存在了。因為沒人相信,所以特殊治安防治課的存在也必須保密。如果吸血鬼存在的證據被攤在陽光下,這會造成的恐慌恐怕不是目前上頭那些沒腦的政府官員能夠控制的了。
「ZZZ……」
聽著李課長臭長的演說,雅依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蕭先生,請您別這樣,這真的是很嚴肅的問題。」
「啊,抱歉……」雅依甩一甩頭,試圖趕走瞌睡蟲。「所以,你們要我幫你們殺吸血鬼嗎?」
「蕭先生的理解力真好呢!」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差一點就沒命了,而且還是被你們打的!要我再回去面對那種怪物,給我再多的錢我都不肯!」
「當然是認為你適任才會找上你。詩穗不惜過度捐血也要把你救回來,也是因為你有足夠的能力,我們不想輕易放棄你。」
「反了吧?我明明差點就被你們給殺了……」
「能夠從『食屍鬼』的攻擊中掙脫,並且躲過了吸血鬼的『擁抱』,而且從來沒有接受過相關的訓練,如果這樣你還要否定自己的資質的話,那未免也太狂妄了。」
李課長的態度逐漸轉向強硬,逼得雅依有點難以招架。
「課上才五個人,要應付整個臺中的吸血鬼事故,你覺得容易嗎?別說臺中這麼大了,光是大肚山上發生的事故我們就處理不完了。不巧,這又是國家機密,還是需要高度專業的工作,根本就不可能公開徵才。而你,蕭雅依,現在就有這個機會,也有這個能力,卻不肯貢獻出來,一點同理心都沒有,果然如身家調查上所記錄的,是個乳臭未乾的膽小鬼!」
「唔……關、關我屁事,吸血鬼什麼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編的謊話?不過是救了我一命就要我賣命,這就是臺灣政府的嘴臉嗎?」
「果然是膽小鬼,連攤在眼前的事實都要否認是吧?好啊,等哪天你的同學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以及你的妹妹成為吸血鬼的盤中飧時,你再來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發揮力量吧!」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到時我會恨死你們這些人。你們領了納稅人的錢又不好好工作,領了納稅人的錢卻又不能好好的保護人民不受吸血鬼的傷害,到時候我一定會詛咒你們!」
雅依與李課長的對答越來越情緒化,甚至已經不能說是談判,而是吵架了。
「抱歉,蕭同學。」
覺得放任雅依與李課長繼續爭吵下去也不會有交集,於是詩穗從兩人中間插了進來。
「如果你有過即使全力以赴卻還是功敗垂成的經驗,那你一定能了解我們的苦衷。吸血鬼的威脅超乎你我的想像,雖然我們救回了你,但只憑我們的雙手,救不回來的人卻多如鴻毛。」
詩穗拿起桌上的平板,開啟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名單。名單裡有著許多人的名字、身分證字號、出生地,以及「失蹤日期」。
「這不是一般的失蹤人口名冊。這是被捲入吸血鬼引起的事件中的『罹難者』名單。」
詩穗解釋道。
「罹難?」
「對,罹難。」
因為吸血鬼的存在不能對外公開,於是吸血鬼所造成的事故也不能對外公開,因此,這些罹難者的死亡證明自然無法發出,而只能對外宣稱為「失蹤人口」,
「你看看這筆資料。」
詩穗靠到雅依身旁,親自為他操作平板。接著,印入雅依眼中的,是個熟悉的名字:
張士凱,二十二歲,男性。失蹤日期:二日前。
名單上紀錄的名字,是雅依的同學。如果單只有紀錄名字還有可能是巧合,但刊於同一頁面上的大頭照,卻殘酷地描繪著事實。
「我們很遺憾。兩天前的任務中,我們與代號『主教』的吸血鬼接觸,並且眼睜睜地看著張同學遇害。」
「喔……辛苦了。」
雅依面無表情地回應道,冷冷地說著。
從微低的頭以及用力握緊的拳頭來看,雅依現在正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即便是感情多麼不好,見面總是吵架的兩人,終究是在一起好幾年的同窗了。忽然間就這麼走了,心裡總是不太有實感。
「每天,都會有一、兩個人因吸血鬼而往生,有時候一多起來根本難以統計。平均一年死在吸血鬼手下的犧牲者約有一千多至兩千人,如果能夠有更多人加入我們,那怕只有一分,至少就能增加一些拯救受害者的機會啊。」
詩穗繼續嘗試說服雅依,不過雅依依然不太領情。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蕭先生您辛苦了,讓蘇利文送你回去吧。」
李課長插進來說道,並指使一旁待命的蘇把們打了開來。
「不必了,送我回地面就好了。既然到學校來了,我就順便回系館看看好了。」
雅依轉身離開了房間,穿過下來時的幽暗樓梯。在蘇的協助下開啟了暗門回到了地面去。
「詩穗,今天起妳沒事就去財經系晃晃吧。」
隔絕房間與走廊的門被李課長輕輕帶上,隨後委婉地下達了調度命令。
「唉?我才不要!」
「人家身上可是流著妳的血喔!嗯,某種層面上,他跟妳兒子沒兩樣。」
「課長!我還沒結婚好嗎?」
詩穗一掌把手中的紙杯捏爆。
「沒人說未婚就不能有小孩。」「不過,就這麼放過他實在太可惜了。能夠從食屍鬼與吸血鬼的攻擊下生還兩次……」
李課長話鋒一轉,從原本半開玩笑的語氣轉為沉重。
邱A停下了敲打著鍵盤的雙手,而鷹眼耶難得凝重地注視著課長。詩穗當然更不用說,身為前線人員,這種攸關生死的話題不可能不專心的。
不等蘇利文回來,李課長便對在場的人員下達了個別的命令。
「吶,嘉奈特。聽說妳最近碰上了些麻煩事啊。」
深廣昏暗的房間裡,傳來了高跟鞋鞋跟踩踏在石造地板上的扣扣聲。
「嗯,被『那些傢伙』給攪局了。真是令人不悅,不過就是個人類,竟然拒絕我!」
冰冷的紅色汁液淋落在嘉奈特的腳踝上,令嘉奈特不自禁的發出了嬌音。
「嘉奈特啊,真是不小心的孩子。是說妳也差不多該建立眷屬了吧?妳也不能老是依賴著我呀。」
番茄汁流過腳跟,隨後滴到地面上。溫熱的舌尖,像貓咪一般來回舔舐著傷口周圍。
「嗯、嗯啊啊啊……」
「好了,不要叫。怕痛就不要受傷啊,妳這長不大的小孩。」
紅色的絲巾纏在嘉奈特的腳踝上,也因為絲巾的關係,最喜歡的娃娃鞋也穿不下了。
「哼,我要讓那該死的人類嚐到拒絕我的代價。」
「喔,很有志氣嘛!那也不辜負我幫妳準備的禮物了,瑟蕾娜!」
「啪啪!」的兩聲掌聲響起,連接著走廊的雙扇門被推了開來。開門的是一名穿著深黑色女僕裝的侍女,以及被鐵鍊給鍊著的……
皇族之血.Royal Blood
Presented By. 塔客協會.歸宅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