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他的過去
在也沒有什麼比達成艱鉅任務還要更愉快的事了,雖然看到彌聲回憶的過去,紗音本有些驚訝,但是在發(fā)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對這些光怪陸離的事情,不像以前那般吃驚,取而代之,她似乎開始接受這些奇怪的事實。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會難以接受的開始排斥,而不知現(xiàn)在是習慣了,還是早心裡有數(shù)所以接受,就連當事人本身也是心裡折騰很久,才開始學習接受自己已經(jīng)死亡又「重新復活」的事實。唯一沒有後遺癥的,恐怕只有馬久里吧,他對彌聲的熱情依舊不減,又像回到昔日那剛來到奧銳錫恩家的模樣,覺得這個家處處充滿驚奇。
「我今天和旋曜有約定。」彌聲穿好外套和鞋子,準備外出道:「我會晚點回來,不過會回來吃晚飯的。」
「彌聲,你最近還會很忙嗎?」馬久里問。
「還好耶,重大的案子結(jié)束了,接下來都是零星瑣碎的事,時間比較閒,有機會我們一家子再出去旅行吧?」面對露出疑問的馬久里,彌聲笑著回答。
「好啊,我期待著。」
「好,那我先出門嘍。」
「慢走啊,晚飯我們等你嘍。」接話的是紗音,她帶著平和的口氣說道。
「好的。」
望著家人已經(jīng)接受自己殘破的身分,彌聲釋懷和家人道別,紗音與馬久里目送那一抹步伐輕快的身影離去。
*
「你果然沒忘了我們的約定。」
旋曜歡迎彌聲的拜訪,帶他來到自己常常靜坐修行,以及練武的地方。這修行房裡擺滿各式各樣的武器,房裡有座小小的祭檀,上面擺放水晶球和佛像,兩側(cè)掛著對聯(lián)。
「因為我也有事想問你。」彌聲說著,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
「我知道你有事想問我,大概也猜的出你想問什麼。」
「是嗎…我猜不是只有我,可能連普萊赫敏特大公也會想問。」
「呵,只可惜我並沒有邀請他,所以就算他想問,我看也只能經(jīng)你之口了。」
「什麼意思?」面對旋曜的態(tài)度,彌聲不解地道。
「倘若他真有問到關於我的事,你告訴他是無妨,但我不會親自和他說明。」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魔晶玉,所以要我說什麼,我都能告訴你。至於『你』本身怎麼想我不予置評,魔晶玉也是擁有『生命能量』的,它們可以是活的或是死的,所以它們想採取怎樣的態(tài)度我並不阻撓。」
彌聲感覺到旋曜已經(jīng)開始進入狀況,而他自己卻還搞不清楚,但若按照旋曜的說辭,不就代表現(xiàn)在的自己,這個叫彌聲.奧銳席恩的人,名存實亡了。其實這麼說也對,怎麼都過了這麼久,自己還無法接受名存實亡這個用語。
「結(jié)論,我是顆魔晶玉?」彌聲問。
「是,自從雪鳴.奧銳錫恩用永恆之玉將你『復活』之後,你早不再是彌聲這個人了,我所認識的彌聲只是灌有『彌聲.奧銳錫恩』原本的記憶,實際上你的名字叫『永恆』,而不是『彌聲.奧銳錫恩』,彌聲可以當作是你平時與人相處之代名。」旋曜輕鬆的解釋,似乎打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會這樣了。
「那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不只是魔晶玉,連光球想得到什麼你也知道。」
面對彌聲的詢問,旋曜不假思索的解釋:「我為奈佩特莉守護魔晶玉很久了,但我並不是十八守護者之一。」他頓了頓:「我之前的身家背景全是捏造的。我出生的時候是由奈佩特莉親自照料,就像她那四個孩子一樣,她悲天憫人的習性,捨不得剛出生的孩子因無父母而被孤立,奈佩特莉公主可以說是我的母親吧,他照顧我直到我像其他孩子一樣長大。」
「那你現(xiàn)在…?」
「我依然保護四顆魔晶玉。」旋曜接口:「包括你,除此之外,魔晶玉是個機密,就算與我們共患難的組織人員們,關於魔晶玉的記憶必需全部消除。」
「全部消除?你的意思是包括我姐和馬久里在內(nèi)?」聽到旋曜的回答,彌聲趕緊詢問。
「是的。」
「這怎麼行,他們好不容易才接受現(xiàn)在我這個身分耶!」
「與其讓他們接受,不如讓他們忘記,後者較不會有疑慮。」
「你給我時間想想吧?」
「可以,兩天之後告訴我結(jié)論。」
「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必須給我合理的原因,也許我會考慮,首先你必需讓他們同意以性命擔保此事絕對不會外洩。」旋曜就是如此,公事公辦,他拿出兩份具有魔法分子的契約書。「以性命擔保來簽下此份契約,倘若是非經(jīng)他們之口而洩祕,契約才會解除。」
「可是要是他們受人威脅而沒辦法得說呢?」
「那請他們慎選是否真要保守祕密而簽約。」旋曜道。
這讓彌聲猶豫了。
「沒什麼好想的,就是要與不要,直接問他們不就得了。」旋曜一付輕鬆自在的口吻。
彌聲決定想想,所以暫時撇開話題,想先詢問其他非人種的處理方式。「勛爾呢?」
「他是魔物,和人類不一樣,他不屬我管轄範圍,同時夜樓也不是。」旋曜坦承道。
「夜樓今後該怎麼辦?他沒有歸屬之處。」
「他已經(jīng)和公主簽下約定,成為守護者的一份子,和我一樣,但他是個半魔半人。」
在對旋曜的諸多疑點解開之後,彌聲決定先回家。在他了解旋曜的身世後,所有的一切總算是真相大白了,這個被埋沒在地底下藏匿許久的歷史,縱使被挖出來,如今又要再度沉睡。彌聲踏著不算輕快的步伐回家,他不願去想未來會怎麼樣,只想好好把握當下。
物種吶,就是因為壽命不長,活著才覺得可貴。十一歲進入國際聯(lián)合刑警組織,執(zhí)行任務時碰撞到許多血肉模糊的畫面,當下以為自己早就無感,卻沒發(fā)現(xiàn)身體還會顫抖,眼淚還會撲朔,回想到自己鬼門關前走一遭的情況,他感到害怕,知道自己非常怕死,縱使明白現(xiàn)在的他是不死之身,但還曾想念那樣的感覺。
人類,就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如果沒了那些情緒,就不是人類了。
現(xiàn)在他還得為旋曜告知的話來做選擇───該要自己決定,還是過問紗音和馬久里?無論如何,最後他還是決定選擇後者,他認為那是對他們的尊重。
「我回來了。」
聽到彌聲的聲音,馬久里很快就衝到門口前迎接,紗音正好在準備晚飯,高聲的呼喊兩個孩子快來用膳。三個人緘默的吃著飯,空氣感到一片死寂,其實不是紗音和馬久里的問題,彌聲知道是自己的情緒讓這頓晚飯變得那麼安靜,也或許另外兩人察覺到他異樣的氣氛。這次紗音選擇不問,但不代表她不關心,而是她決定讓彌聲自己開口說。
「呃,問你們一件事。」後來,彌聲終於率先破冰。
「怎麼了?」紗音回應道。
「你們真的接受我現(xiàn)在這樣嗎?」
面對彌聲不安的詢問,紗音嘆了口氣。「除了接受,不然能怎麼辦?老實說吧!彌聲就是彌聲,只要不做出脫軌的舉動都是我的弟弟,這樣你清楚了嗎?」
「那如果,我打算消除掉你們的記憶,只對我是家族一分子這樣,你們接受嗎?」
「不要!」才在彌聲話到句尾時,馬久里激動的回絕,他的反應讓紗音和彌聲都嚇了一跳。「我想接受現(xiàn)在的彌聲,而不是被抹滅的假像。」
「我也不認同,」紗音說道:「如果我們記憶被洗去,未來還是可能知道你這個身分的真相,與其這樣反反覆覆,不如現(xiàn)在就讓我們接受。」
彌聲笑了笑,說出旋曜的事情,既然他的家人不願記憶抹去,那麼告訴他們事實的嚴重性以及旋曜的身世就無妨,只是縱使他心裡明白,依然考慮到旋曜之前說過的話,他心中也明白總會有個萬一,他必需解開這個癥結(jié)點,所以他慎重地朝紗音和馬久里都遞出一份契約。
「那麼,你們必需賭上性命發(fā)誓,絕對保守祕密……」
「這份契約的意思是?」
「難保未來會有像康柏倫.湯恩的人,必需慎重行事,我當然很相信你們,可是我也必需給組織一個交待。」
「組織就非得做這麼不通情理的事嗎?」紗音表情顯得有點生氣。「發(fā)生這麼多事情,要我們保守當然可以,但以性命做擔保會不會太誇張了?」
彌聲嘆了口氣,沉痛的說出艱難處。「這正是矛盾所在,我也希望你們不被洗去記憶,但是剛剛說過,就怕有人會跟康柏倫.湯恩一樣,難保你們不會被逼供?我相信你們會保守祕密,但又怕你們受傷害,令我困惑的是這個原因,所以基於安全考量,我選擇洗去你們的記憶。」
「你知道我的個性是明明是擔心他人安危會不斷地詢問,等我結(jié)婚有了孩子,我年華老去的時候,你還保有年輕,難道就不曾考慮我不會疑惑嗎?」紗音詢問。
「那簡單啊,現(xiàn)在醫(yī)學技術那麼發(fā)達,許多五、六十歲走向老年的人們還有的不是外表年輕的?而且醫(yī)學疾病這玩意只要理由正當,我也能想辦法說服你。」
紗音不再說話,她轉(zhuǎn)變?yōu)槌聊R慌缘鸟R久里也默默不語,對他來說人類世界太複雜,他未曾考慮到那麼多事情,經(jīng)過彌聲的解釋才讓他陷入思考。他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是真的想為主人著想,那麼或許遺忘是個不錯的選擇───即使他心裡有多麼不甘。
「我決定尊重彌聲的決定。」最後馬久里開口,緩緩地說:「就這樣吧。」
《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