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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世界,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殘酷。
水泥地面上一點一點的茂出綠色嫩芽,沒過一會兒時間,綠地密集的生長成一片油亮的草地,小小的螢光聚集在青鴒的周圍,她身上的傷口隨著螢光強度增強,漸漸癒合。
隨著傷口癒合的同時,元巧黛的體力流失速度異常迅速。沒幾分鐘後,開始呼吸不穩的喘息。
「等傷口好了八分後就可以收手。」
「……嗯。」元巧黛微微抬頭,斜睨了對方一眼,隨後將目光再度放回青鴒身上。她會變成這樣,有一部份都是她造成……她咬了咬下唇,更加專注的將自身力量轉換出去。
文竹盯著元巧黛懊惱的側臉,隨後目光游移置青鴒身上。……撐著點。一個轉身,他走到了扭曲歪斜的黑洞旁,支起單手、朝向黑洞的方向,迅速的念完封印咒語,將黑洞完全封結後,打開水城連結大門,彎腰、抱起青鴒,眼眸看了臉色慘白的元巧黛。「回去了。」
「……嗯。」她拖著顫抖的身子,踏近了水城大門。
回到水城的他們直奔回青鴒的房內,文竹將她輕放在床上,隨後轉身睨了元巧黛一眼,大掌輕拍著她的頭。「先去休息,這裡我來照顧就行……」
「不可以!」她立刻撲到他面前,雙手抓著他的衣襟。「……讓我留下來,求求你……」要是她那時反應能夠再快一點,也許她就不會躺在哪裡了。
她想盡一點心力,想為她做些什麼事!所以……別趕她走。
雖然他很清楚她內心的想法,但是……文竹看了躺在床上、臉蛋毫無生氣的青鴒,這個情況並不是相當樂觀。儘管在第一時間有血止住,但傷重的程度恐怕已經嚴重到魂體的破壞。
文竹走到了她身旁,大掌輕輕一揮。陣風輕柔地將她吹起,浮在半空中青鴒過了沒多久的時間,緩緩睜開她的雙眼,黑瞳映著他們的身影。虛弱地青鴒看了文竹一眼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事情一般,嘴角微微勾起。「……謝謝……文竹大人。」
他沉默的點頭,轉身便走出了房間。
不明白他突然離開這的原因,但看到已經從昏睡中醒來的青鴒,元巧黛步向前、雙手緊抓著她冰涼的掌心。「還好妳醒過來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她望向一旁的女子,如黑玉般雙眸直盯著對方。那是愧疚?不……事實上不需要感到愧疚,這完全是她粗心和能力不足所導致的結果。沒想到已經經歷過一次的死亡後,還需要再痛苦一次……但她這次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懼,多了一絲不捨。
為什麼……她明明是很厭惡這樣的牢籠。還是她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這一層不變的美好?希望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在完全無汙染的環境中生存。
這是她內心最原始的期待嗎?
目光游移到元巧黛緊扣她的手掌,望著自己漸漸泛白指尖。
「出去走走吧。」
「現在?」她有些不太同意皺眉,畢竟她才剛從死亡邊緣回來。
青鴒睨了對方一眼,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嗯。」
元巧黛無奈地嘆口氣,妥協的攙扶起青鴒,走到了靜心邸的左側後院。青鴒靠在木欄扶手旁,黑眸靜靜的眺望藍天。
真好……能夠來到這裡,應該算是幸福的吧?忽然她想起了許多事情,無論是剛來到這裡時,第一次與文竹碰面的時刻,甚至……回想起更遙遠之前的生活,那些的一幕幕畫面,都瞬間湧上她的心頭。
昏暗的燈光、狹小的房間、淫穢的笑聲、不堪的言詞,生前如同行屍的生存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儘管她再怎麼不願意,最終還是得接受他們的求歡。
直到最後她身體支撐不下去後,周遭的事物開始轉變。原本圍繞在她身旁的那些男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神情恐懼的盯著她瞧,沒過多久被人趕了出去。沒想到她是以那樣的方式離開那個深淵。
靜靜倒臥在地上,等待死亡來臨的她,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群,像打劫般搶走她身上看似值錢的物品。
為了自己的生活感到可悲,卻流不出任何一滴淚……
直到那個人對她伸出了手……雖然那隻手沒有溫度,但確實的溫暖了她的內心。
沒有任何言語表示,只是輕輕拉帶她一把。
「……文竹大人……」
站在她身旁的元巧黛回頭看向她。「什麼?」褐色眼眸漸漸瞠大,她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
趨近透明身子,她斜眸看了元巧黛一眼。
一開始討厭的女人,最後站在她身旁的卻是她,這個感覺該怎麼形容……可能她討厭的只是她毫不掩飾的率真而已,對於那份坦率感到忌妒。
青鴒笑了,身子轉向元巧黛、向前輕輕一撲。
「真是溫柔的人……」兩位都是……
碰觸到她的同時,身子也連同風一般消失,吹向了高空。
元巧黛愣在原地,淚珠一顆顆的落下。
她不明白……雖然她臉色差了些,但應該不至於這樣……她低下頭,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自己的雙手。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元巧黛立刻回過頭,「你早就知道會這樣?」看著他不發一語、沉默的神情,她的情緒從哀傷漸漸轉換成憤怒。「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不救她!讓她再次死去,你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殘忍!」
殘忍?文竹毫無情感的笑了。面對多少的死亡,究竟是將他們居留在這裡算是殘忍?還是讓他們重新獲得自由,卻得再次面臨死亡殘忍?如果他真得可以辦到的話,他又何必站在這裡。
「在下次任務前好好休息。」
任務?元巧黛衝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她仰頭瞪著文竹。「難道你都沒有感覺?相處了這麼久,連一點的情感都沒有嗎!青鴒消失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啊……」
「那又如何?」
「咦……」她呆愣住。他說什麼……?那又……如何?所以一切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應該是理所當然,她的犧牲也是必然的?
──當然不是。文竹抿著雙唇。「既然妳來到這裡,別無選擇,這裡的一切妳必須適應。」
必須適應?她不要……她不要!元巧黛狠狠的推了對方一把。「不要說的一切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是你要我們過去才會造成青鴒她──」
文竹冷笑了一聲,墨綠眼眸漾不出一絲波瀾,語氣平淡的闡述像是與他無關事情。「既然成為水城的一份子,不管妳願不願意就是得接受,她的消失只能說是個意外,如果不能習慣,妳就是下一個犧牲者。」
看著已經泣不成聲元巧黛,無力的攤坐在地上,文竹靜靜的站在那。『必須要學會堅強,過度依賴只會造成自己的毀滅,元巧黛。』但她不會明白的吧,面對在生死縫隙中,拼命求生的意志……現在的她是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