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前方就是死亡,而我踩在通往死亡的線上。
五年前的夏天,也是這個日子吧?底下的風景是不是跟姐姐當初所看見的一模一樣呢?
還記得當時姐姐很喜歡拍風景照,總是要我陪著去到各個大樓,拍了一張又一張不同的風景照,總是在夜晚的深處時細細品嘗著,接著落淚。
妳常說這種不請自來的悲傷讓妳很困擾,因為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也不曉得自己為何難過,最終總是哭著就將風景照給撕掉。我如果剛好在你身旁,絕對會立刻撲過去緊緊的抱妳,讓妳在我懷中哭泣,然後我也默默的流淚。
這提醒著我,妳越陷越深,本來以為妳已經好了,結果卻沒有。
看著妳藥越吃越多,最後甚至變成像是在吃飯一樣的順口,藥來就吞,我的心整個涼了。
原本有肉的身材逐漸萎縮,本來健康的臉色緩緩蒼白,妳水亮的大眼變成空洞,不知道用怎樣的心看待這個世界……
以前的願望,妳總是寫說希望家人能夠身體健康;現在的願望,總是希望自己能趕快死。
我記得妳第一次割腕的那夜,我整個嚇到哭出來,慌亂的止血也迅速的打電話叫救護車,內心就只有要失去妳以及姐姐要死了在腦海打轉,不用說哭的有多慘,我沒在看見血時昏倒就已經很慶幸了。
好像是從那晚家就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不管是誰都幫不了妳,妳一次次的吞藥一次次的割腕,而我也一次次的救妳也一次次的刷洗浴室——開始出現了麻木與這很「正常」的感覺出來。
我覺得自己很可恥,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感到正常。
家人總是跟妳說「這樣不好,自殺能夠解決什麼?」以及「這樣做只會造成剩下還活著人心裡創傷」這些類似的話語,妳都說妳知道也很明白,可是內心就一直有種衝動,不停的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也真的很想死。
妳無法解理這痛苦的來源,正如我們試著理解卻也無法理解一樣。像是摸不著又抓不到的透明體,我們抬頭吶喊甚至跪下來挖土,也無法將這根源給尋遍,只能一次次的看它消失,或明在眼前卻還是握不住。
妳的痛苦,沒有人幫的了,妳自己也無法釋懷。
隨著日子流逝,家人慢慢的放棄妳了,認識妳的朋友也逐漸的從勸妳想開點變成了隨便妳去死的態度。妳哭得更慘,更是沒有人幫助的了妳,我無奈著也抱著妳默默流淚。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懂妳的痛苦。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夠稍為分擔這樣的痛楚,可是卻沒有辦法。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牽著妳的手,與妳一起去尋找美景,接著在讓妳開心的按下快門,我們一起笑著、看那張照片,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接著抱在一起大笑或是大哭,分享著情緒。
五年前的那一晚,妳明明笑著要我晚上陪妳去看風景,妳卻跳下去了。
我現在也正踏著妳的後路,看著那風景。
如果我可以稍微理解妳當初的痛楚,是不是就不會有這種結局?
如果我當初可以早點上來找妳,是不是妳就不會跳下去,現在還活著呢?
我哭著,看著五年前妳所選擇的這喪身之處。
前方,死亡;後方,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