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地點：廢棄的五十一區


想要找到寶藏，應該是每個人孩提時代的夢想。
而寶藏的型態，也因為人的不同而大異其趣。

如在湯姆歷險記中，頑童哈克所追求的自在生活；
又如在金銀島中，滿載海盜寶藏的夢幻小島。
──不過這些只是存在童書中的故事，

在了無新意的時代中，顯得更加無稽的殘骸，
浪漫主義的遺毒。

腦中閃過這些想法，波馬揮下手中的十字稿，而回報他的卻是清脆的聲音，
土地太乾燥，根本不能傷它半毫。

「阿塞斯，你認為我們能挖出什麼東西？」
「什麼都沒有，Boss。」
他沒好氣地回答，又用腳蹬了幾下地面。

「這地太乾，土都黏成一塊啦，你真的不考慮用其他工具嗎。」
「說得也是呢，不過拿十字稿比較有氣氛吶，一開始就拿出破壞工具實在很沒情調的說。」
「不是我想說啊，Boss，『效率第一，服務至上』不是我們公司的座右銘嗎，在清理廢棄物方面，我們不是來尋寶的。」
「嘿，我們會得標的原因只因為我們出價最低，別忘記這點。」

波馬把無邊帽的邊緣立起來，一臉興致被打亂的表情。
不過阿塞斯說得沒錯，他們不是來尋寶的。

波馬是一家廢棄物清理公司的老闆，但是說是老闆，他雇用的員工也只有阿塞斯一個人。他們奉命來這個區域清理一個被裁撤的部門，除了少少的津貼之外，其他收入要靠變賣廢棄物來補貼，所以說是尋寶大概答對一半。

「我再問一次，阿塞斯，你認為我們會找到什麼？」
「垃圾，Boss，因為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別這樣說好嗎，牛頓不也因為被蘋果打到才開始思考萬有引力的存在， 赫緒黎也因為喝醉酒吃火雞才發現恐龍的骨骼和火雞的骨骼非常相似，進而有進化的想法，驚喜往往存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嘛。」
「這話你講了好幾年了，Boss。」
「我說啊，阿塞斯，這次我可是有萬全的信心才會用流血價接下這個案子的，被捨棄的東西不一定是垃圾，只是『不被需要的東西』而已。」
「我書念得少，別和我分析兩者的不同了，Boss。」
「嘿，接下來你可要把嘴巴閉上，小心咬到舌頭──」

波馬把一個長條物塞進剛剛挖出來的橫向小洞，接著快歩跑開。
就在阿塞斯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當下，波馬忽然把他壓制在地，正當他想開口罵人的時候。

──轟。

強大的暴風加上煙塵，突如其來的爆炸讓他的下顎用力往上撞，咬破了舌頭。

「咳咳，Boss你，嗚啊，我咬到舌頭啦！」
「早叫你把嘴巴閉上了，知道痛了吧。 別這樣看我，你不是要效率嗎，C4最有效率了，
想抱怨的話等血止了吧，上工了。」




波馬從工具箱裡面拿出兩把鐵撬，丟給阿塞斯之後走向爆炸的原點。
在煙塵和焦味之下，『某個東西』露了出來，是一個金屬厚門，原本以為是普通地面的地方實際上藏了一個出口。在這一望無際的荒原上，距離洲際公路20公里，表面上沒有任何人居痕跡的地方，是個最好隱藏『東西』的好地方。

這裡是美國內華達州，隱藏著一個傳說，又有人說是幾世紀前最大的謊言。

「阿塞斯，你知道『第五十一區』嗎？」
他搖搖頭，繼續在這生鏽的鐵門上找施力點。

「想知道這個故事嗎？」
不想……阿塞斯用皺眉表示，但是他的老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附近曾經有美國政府的空軍試驗場，負責研發最先進的飛行機，但是在它的旁邊有個地下實驗室，被稱為『馬他湖實驗室』，作一些不為人知的研究……」

不知道是因為空氣太差還是長時間的重勞動，波馬把鐵撬插在一個施力點後，稍作喘息。
「裡面有最先進的設備和研究人員，甚至有在研究外星人以及『UFO』的傳言甚囂塵上，喝！」

波馬大喝一聲，用身體的重量踩上鐵撬，終於把厚重的鐵門打開一線空間。
「沒想到連官方給的緊急出口都這麼難打開，最重要的是正門的鑰匙都遺失了，實在是破舊得讓人不敢恭維啊。」

阿塞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自己老闆。

其實想想就可以知道，縱然是以前最先進的研究機構，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有點像拿西班牙無敵艦隊撞太平洋艦隊，毫無參考價值。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把這麼機密的研究室掃除工作交給民間公司。
波馬也知道這點，現在的五十一區不過是個神話，一個美麗而神秘的故事，不具有任何價值，所以才沒有任何人想和自己競爭吧。

正確來說，競爭這概念也差不多變成死語，現在的人類不用競爭也能活得很好。由於科學的進步，人只需要極少的資源就能過活，幾個世紀前因為能源而大打出手的戰爭對現在的人類來說非常不可思議。

然而教育也變得可有可無，以前教育是為了培養自己的能力進而適應這個充滿競爭的社會，但現在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像是阿塞斯這種只具備溝通程度知識的人成為主流。

不過波馬就不太一樣，他對於過去的事情充滿好奇心。

似乎是因為兒時曾聽父親轉述一句偉人所說：『拒絕進步的生物只有滅亡一途，而進步的根本在於過去的錯誤。』

所以，他鑽研過去的事物，也就是古稱的『歷史』，並且拿到學士的學位。

而這在現在的社會，這可說是無用至極的學問，因為所謂的歷史不過是舊人類生活的軌跡，充滿弱點和殘缺，對於現在的人們毫無參考價值。

『捨棄過去』可以說是當代的思潮，也就像波馬現在的回收工作，把過去留下的完全破壞，進而轉變成為新的東西。不過這是波馬可以同時維生且接觸過去事物的管道了，即使矛盾，他還是做到現在。

好不容易打開鐵門的空隙，兩人沿著梯子往下，來到深深的地底。
「沒想到空氣還頗新鮮的。」
波馬確定空氣中沒有沼氣，在這封閉了幾百年的地方可說是非常稀奇，過了幾秒之後他知道原因，原來這一直開著空調，機器的聲音嗡嗡作響。

即使過了數百年，機器還是忠實地執行工作，即使已經被人遺忘。
根據傳說，這個設施即使是受到核戰波及也能正常運作好幾年，甚至是以前大人物的避難所，也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隱密性所以到今日才被發現，不過這些安全措施到了今天反而成為一種麻煩。

波馬帶著阿塞斯往裡面走，一路上非常順利，因為感應式的燈光還能正常運作，他們不必摸黑前進。這地方的設計錯綜複雜，有多個實驗場和地道，甚至有起居室和存放緊急物資的倉庫，整個設施像迷宮一樣。

幸好波馬手上有委託機關所給的地圖，要不然很可能會死在這天然的保全系統之下，而在眾多的區域中，波馬的首要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核心區。
運氣好的話，超級電腦也許還是啟動的，裡面的零件可以提煉出稀有金屬，只要有這個，就能打平這次活動的赤字。

「那、那是什麼，Boss！」
阿塞斯忍著舌頭的痛，驚嘆著。

在他視線的對角，是一個懸吊在天花板上的碟型物體，直徑十公尺左右。
他們現在經過一個試驗場，除了地上眾多的管線和設備之後，這場所的天花板還刻意挑高，令人暈眩的空曠感。

「果然羅斯威爾事件的傳聞是真的。」
或許是太過震驚，波馬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還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所見為真。

「這在二十世紀最受爭議的神秘事件，發生在羅斯威爾鎮的UFO（不明飛行物體）墜落事件果然是真的，即使政府隱瞞了這麼久，真相還是會大白的。」
興奮之後，緊接而來的是惆悵。

波馬知道這個秘密對政府來說已經不重要，即使是外星生物這麼重要的發現，研究外星科技對於人類的進步，甚至可以說是對軍事上的利益，對現在的人類已經毫無助益。

在『革新』之後，人類達到了更高的進化，為了彌補本身缺點而存在的『技術』就顯得無關緊要，這也狠狠打了追求過去事物的波馬一巴掌。

一時之間，這個重要的發現已不存在任何價值，波馬打算繼續往核心前進。
沒多久他們來到一個房間，比起剛剛的試驗場算是小。
如果要說感想，大概可以用四平八穩形容。

雖然有不少儀器但是看來的是監視設備，波馬沒有找到管理第五十一區的超級電腦。
「奇怪了，應該是這邊才對啊，所有的通道都連到這邊，沒理由搞錯啊。」
雖然這趟旅程已經解決長久以來困在波馬心中的迷團，但是現實的問題依舊要煩惱，赤字不會自己消失的。

就當他自認倒楣，想要認賠作收的時候，背後傳來阿塞斯緊張的聲音：
「B、Boss……」
「怎麼啦，又咬到舌頭？」
「不……您看看後面。」

這時波馬才注意到在房間的角落有一個被白布蓋住的長方形物體，高度大概一米，長兩米多，第一眼看到以為是廢棄的儀器，但下一秒他馬上知道這東西不單純──因為所有的電線都連到下面。

這儀器的上半被布蓋住，但是到了一半的卻露了一些出來。

有個白銀鐵牌上面寫了一些文字：
『冰人計畫 Mosato教授』

波馬知道這個科學家，因為這人是推動人類革新的重要堆手，但是那個計畫就不有名了，不過想想在政府之下的科學研究有多少，也不會感覺奇怪了。

就在波馬揭開布慕的時候，原本以為停止功能的機械忽然噴出大量的乾冰，弄得整個房間又冷又霧，就當兩人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聽到了機械打開的聲音──看來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波馬有這樣的預感。

次回
第二話，地點：紐澤西州普林斯頓

延伸閱讀
《波馬的餐桌》
《今天吃什麼？》
《飲食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