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以及王子
「魔王陛下,是時候該去綁架公主了。」忠心耿耿的吸血鬼侯爵,如此呈上建言。
不過在王座上簾幕之後的那位王者,只是看似無聊地打了個呵欠,用慵懶至極的嗓音如此開口,「貝爾蒙特侯,我為什麼非要去綁架一個公主啊?你說說看?」王的聲音雖然有些低沉,但那確實是悅耳的女中音。
底下的眾位大臣開始小小地騷亂,但是大家都努力地忍著沒笑出來,叫女性的王者去綁架公主?如果王真有百合傾向倒也無可厚非,但是如今的王顯然對於追求女性一事毫無興趣。
饒是已經白髮蒼蒼的貝爾蒙特侯爵也忍不住老臉微紅,「呃,是微臣失言了,」他深呼吸了幾次,「陛下,請您去綁架一位王子吧。這是魔王成年的傳統,不能不去做。」
「我不幹。」難以想像如此粗俗的口吻會用那麼悅耳的聲音出口。
「陛下!」發言的人是古蘭德公爵,如今的宰相,「貝爾蒙特侯雖然一時失言,但是我族的傳統依舊不可偏廢。」
「成年禮就成年禮,為何我非得去綁架一個從沒見過的王子,還要把他娶回家啊?」王提高了音調,那優雅的身影從王座上站了起來,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隨從揭開簾幕,絕世無雙的豔麗身姿就這樣映入了眾人的眼簾之中,「這種傳統真的有必要嗎?」
「陛下,禮不可廢,」宰相冷靜地開口勸諫似乎有些動怒的美麗王者,「您如果不願意娶王子為妻,其實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那個倒楣鬼王子就得被肢解是吧?這我也知道,」魔王挑了挑眉,「什麼爛規定,我是魔王,可不是變態分屍殺人魔。我累了,散會。」說完,她便揮袖轉身而去。
眾位大臣望著少女王者凜然的背影,沒有人敢開口要她留下,貝爾蒙特侯爵與古蘭德公爵對望了一眼,同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魔王正獨自一人在御花園中生著悶氣,「什麼嘛!為什麼我非得要綁架一位王子,跟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結婚啊?何況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啊……」忿忿地朝著御花園的水池投擲石塊,濺起了大片水花。
「愛麗克西雅陛下,」溫柔的嗓音自水中響起,「是什麼事情讓您這麼不高興呢?」
那個聲音是從小魔王愛麗克西雅還是公主時就侍奉她長大的侍女,水精靈蓮娜。
水池中緩緩地升起一位身穿水藍色長裙的美麗女子,水精靈蓮娜微笑地看著愛麗克西雅。
「啊,對不起,」愛麗克西雅慌慌張張地跑過去,「蓮娜,我不知道妳在水裡休息,有沒有受傷?」
「吾即是水,水即吾身,所以我是不會受傷的。」她溫和地笑了笑,對於此事顯然不放在心上,「不過,陛下為什麼會亂扔石頭呢?這實在不像是平常的您呢。」
「還不就是因為『成年禮』的事情……兩個沒感情的人結婚到底有何意義?而且假如我不娶綁回來的王子,那個王子就要死,還不是到這裡就結束了,最後我還是得去綁個王子來結婚……」愛麗克西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有個哥哥或弟弟,這樣王位就不用我來繼承了。」
「陛下,您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雖然成年禮是那樣規定,不過,其實並沒有期限限制,您大可以離開王城之後,用還沒尋找到合適的王子這個理由先推託著。您是王者,您不願意娶,沒有人可以逼迫您隨便娶一位充數。」蓮娜溫柔地摟著愛麗克西雅的肩膀,「等到您找到真正心愛的王子,再帶他回來就好。」
「對耶,我怎麼沒想到呢?謝謝妳,蓮娜。」愛麗克西雅的愁容總算舒展了開來,「那我出發囉!掰掰!」語畢,愛麗克西雅便直接翻越了王宮的圍牆衝了出去。
看著那變得活力百倍的身影飛快離開,蓮娜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再度沉入了水池之中。
說是這麼說,不過愛麗克西雅對於自己要去哪裡找個成年又單身的王子,可說是毫無頭緒,魔國附近的國家之中,王子不是還未成年就是嬰兒,不然就是早已結婚了。
「也許,我該到遠方的國度去尋找看看?」愛麗克西雅認真地考慮這個打算,由於思考地太過入迷,以至於她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等到她察覺時,已經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真是糟糕……」她苦惱地抓了抓頭髮,雖然如果飛上天空就能馬上擺脫迷路的窘境,不過愛麗克西雅並不希望暴露出她身為魔王的身分,所以她只好朝著她認為應該是正確的方向前進,可越走似乎越往森林的深處去,在不知不覺中天色也暗了下來。
「難道要在野外露宿了嗎?」雖然愛麗克西雅並不是沒有野外露宿的經驗,但是在夜晚的森林中露宿,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她爬上樹四處張望試圖找到離開森林的路,這時她看到了遠處似乎有火光隱約地閃爍著。
快速地從樹頂一躍而下,愛麗克西雅身手靈巧地落在地上,有火光的地方應該有人吧?或許可以拜託他們收留一晚,她如此盤算,就算對方不願收留,起碼還可以問個路,於是她便朝著火光的方向直奔而去。
愛麗克西雅一面前進一面不時爬上樹確認火光的位置,終於來到了一處森林中的空地,那裡突兀地聳立著一座高塔,高塔沒有門,而火光是從高塔頂端的窗戶透出來的。
儘管情況有些詭異,但愛麗克西雅仍然很冷靜,「請問裡面有人嗎?」她對著高塔的窗口大喊,「我是迷路的旅人,希望能請高塔的主人收留一晚。」
「上來吧,小姑娘。」從窗口丟下了像是長長繩索的東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芒,那是銀色的長髮編成的長長辮子,「這塔沒有門,所以只能請妳爬上來。」嗓音很柔細,可聽不出是男是女。
愛麗克西雅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便輕鬆地沿著長髮爬上了高樓,「呼,多謝閣下。」這時她才見到長髮主人的面孔,像是人偶般精緻的臉龐透著病態的蒼白,雙眼不知為何緊閉著,儘管體格纖細容貌也秀氣,但應當是男子無疑,「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約莫二十歲左右的銀髮男子驚訝著愛麗克西雅真能爬上來,神情顯得有些意外,所以他愣了幾秒之後才開口回答,「是啊,我只有一個人住在這裡。至於吃穿用的東西,會有人送來……」他指著旁邊地板刻畫的魔法陣,「從那裡。」
「你是被人關在這座塔裡面的吧?窗戶是結界唯一的缺口,」愛麗克西雅檢查過高塔的魔力波動後如此判斷,「但是你還是出不去,那邊外人可以進出,可是單單針對你做出了設限……」
「小姑娘,妳是魔法師?」男子很驚奇,在他認知裡以為魔法師都應該是老學究的模樣,沒想過居然會有如此年輕的女孩子。
「算是。我叫做愛麗克西雅。」愛麗克西雅如此回答,雖然她正確來說是魔王,但是現在不是該曝露身分的時機,「方便告訴我你被關在這裡的原因嗎?也許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
可是男子聽了愛麗克西雅的話只是悲傷地搖了搖頭,「我是受詛咒的人,不應該讓我離開這裡。」在談話的過程中男子始終緊閉著雙眼。
「是你的眼睛怎麼了嗎?請讓我看看,」愛麗克西雅如此說道,「如果是一般眼疾的話,我還是有方法治好的。」
「但是……我的眼睛很奇怪……」
「別但是了,」愛麗克西雅打斷了男子,「就算是梅杜莎之眼我也不怕,何況我也沒感覺到你有魔物的氣息……銀髮人類是很少見沒錯,但那不是專屬於魔族的髮色,乖,張開眼睛。」
由於愛麗克西雅的強勢,男子最後終於乖乖地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像是有星光在裡面流動一樣,如同藍寶石一般的雙眼。
「我的天哪……你的眼睛真美。」愛麗克西雅由衷地讚嘆。
「可是大家都覺得我很可怕,父王也總避著我……母后生我的時候死了,一定是我害死母后的。」男子流下了淚水,掉落下來的淚珠迅速地凝結成透著虹彩的漂亮珠子。
「你是不是從小就很喜歡水?母親是不是很會游泳和跳舞?」愛麗克西雅如此問道。
「嗯,我沒有見過母后,但聽說母親非常會跳舞,而且游得像魚一樣好。至於水,雖然從小就被關在這裡,可天氣好時遠遠地望著遠方的海洋,感到很親切。」
「那是因為你是人魚和人類生下的孩子啊。你的父親連人魚流淚會變成凝結的寶石都不知道,就把你關在這裡實在是太過分了。」一個人被關在這座孤立於森林中的高塔裡一定很寂寞吧。
「別人或許不知道母后原本是人魚,可是父王一定是知道的……他不想見我,是因為見到我的眼睛他就會想起母后。」男子深深地嘆息,「把我關在這裡也是為了我好,母親和我不同她喝藥變成了完全的人類,她的藍眼裡面沒有星光,流淚時也不會變成珠子,我生下來的時候,其實聽說連雙腳也是沒有的……只有一條魚尾,父王求助人魚王,也就是我的外公送來了藥給我,我才有了雙腳,但是頭髮仍然是銀色眼睛也仍然是這樣。」
「雖然很小心地不讓別人知道,可關於皇后生下來的王子是怪物的消息還是流傳出去了……而且越來越誇張,連我會吸血吃人的傳聞都出現了。最後父王只能把我遠遠地流放出去,關在這座高塔裡面,對外說這是封印魔物的方法,其實只是為了保護我不被殺死。」
「這座高塔除非我願意放頭髮出去,否則外面的人根本不能進來,」男子或者該說是人魚王子順了順從愛麗克西雅進來高塔之後就收上來的銀色長髮,「雖然高塔的牆壁看起來是能被攀爬的樣子,但是整座塔都被施了魔法,是不可能靠著徒手爬上來的。妳是第一個來到這座高塔的人,因為太高興,所以不知不覺講了這麼多話,希望小姑娘妳不會覺得我很煩……啊,對了,一直忘了說我的名字,我叫艾斯瑞爾。」人魚王子的臉微微地發紅了。
「不會。我才要感謝王子殿下你收留我呢,不然我就得露宿在野外了。」她環顧四周,發覺一旁有張沙發,「我睡這裡吧。」
「女孩子怎麼可以睡沙發呢?我睡沙發妳去睡床鋪吧。而且妳不用叫我王子殿下啦,直接叫名字就好了。」艾斯瑞爾下了床,走向沙發卻在半路上因為身體太虛弱而晃了一下,如果不是愛麗克西雅及時扶住大概就要直接和地板親密接觸了。
「那也麻煩艾斯瑞爾你不要叫我小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愛麗克西雅俏皮地眨了眨眼,魔族的成年是兩百歲,就算外表看起來是十五六歲的少女,算起來她應該比艾斯瑞爾大多了吧,「還有你看起來就像是病人,所以,乖,去睡床鋪。」
拗不過愛麗克西雅,最後艾斯瑞爾只好乖乖地睡在床上,讓愛麗克西雅睡沙發。
或許這段意外的情感不會很快地開花結果,但也許總有一天會等到的吧,因為愛情的種子已經悄悄地種在兩人的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