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
徐風吹來樹葉搖曳,光在樹葉的陰影間摩挲著,颯颯聲響森林的催眠曲……
走過古人開墾的小道,在殘缺不全的石階上頭都是滑腳的青苔,這蔭鬱廣大的森林有著神秘的味道,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但自從最近人類過度開發後,有神秘味道的森林就越來越少了,每座森林都在山上,平地已經成為水泥的天下了。
我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原本因該無邊無際的森林竟然被人類的都市,水泥叢林壓迫,一邊氣憤地想著在踏過斷裂的樹枝,這裡的樹林算是熱帶林,斷裂的樹枝上頭長滿了菌類,偶爾會有幼蟲躲在裡面,不過今天的目標不是牠們,是這座森林。
我是一位新人記者,但對於自然的議題比較感興趣,前幾天收到了一封E-mail說在大森這邊有特別的森林,不過也不清楚特別森林的定義是什麼,不過我還是過來了,基於我的興趣以及這封E-mail的發送者。
這位發送者是我的大伯曾經在林木局上班,不過是曾經的事情了,在某一次上山巡察時他就失蹤了,那夜下著大雨我感受的到,樹葉被雨滴拍打的疼痛,隔天清晨滑落的雨珠就是樹的眼淚,至今已過了十年之久那雨聲卻清晰在耳,其實大伯的屍首在當年十月就被找到了,似乎是意外墬崖身亡。
這封信很有可能是惡作劇,我的理性也是這麼判斷的,但我卻不曉得為什麼我仍要前往,前往那個神秘的森林、大伯十年前死去的地點,揭開寄信人的神秘面紗,基於以上幾點我才會在這古道上行走,來到這已經四五天了,也遇到幾批登山的遊客借宿了一些地點,如今在繼續往內走,只剩下被廢棄的林木局看守所了,要在那種地方過夜心中不免發毛。
甩甩頭繼續前進,現在還是艷陽高照的午後呢,但陽光大多被樹林遮蔽了讓古道有些陰森,對自己的心態無奈的笑兩聲,從口袋拿出智慧型手機手指在上面不斷的滑,訊號滿格確認完衛星定位,並在網路社群上留言「現代科技也入侵了山林……」後繼續上路。
原本想說來個一兩天事情就能解決了,不過也沒有想像的簡單,感覺這座森林似乎真的滿特別的,我已經在這森林走了三天之久卻沒看到出口,雖然我的目標並不是出口而是神秘森林,但古道是古人為了快速運送貨物所搭建的,一般來說一兩天就能到達另一個城鎮,但我卻走了三天……
想到這我突然打個寒顫,倒楣事不可能都被我遇上吧?急忙地從口袋裡抽出手機,解鎖——「竟然沒有訊號!」樹林間只有我一人大喊不具意義,但……「怎麼可能剛剛確認時明明還是滿格的!」
「剛剛……對了!」我趕緊往回走了一小段路訊號又恢復了滿格,我有點不安的滑著手機,前面不到幾步的距離訊號卻突然消失了,我開始打消繼續前進的念頭了,只為了手機訊號……但仔細想想有時在家中或是辦公室,都有特定的地方訊號特別不好。
「真是脆弱啊……只為了區區一支手機的訊號而感到不安,現代人……我們究竟依賴科技到什麼地步了?」無奈的自我嘲解一下,但我仍暫時失去前進的動力,我找了個乾淨階梯坐下來,先到網路社團上聊天散散心。
——登山客社團 留言區——
「現代科技也入侵了山林……」(四小時前)
「啊,這幾天都只有一個人獨自在山林行走,心理的壓力太大了。」過了十幾分鐘都沒有人回應,感覺有點緊張原以為會有人陪我聊聊天的,不過登山客這個社團本身就蠻冷清的,因為社員大多時間都在登山。(十分鐘前)
"叮咚"有人回應了!
「你好啊,我們也正在爬山呢,現代科技真是方便可以在爬山休憩時跟遠方的人交流,我們正在爬奇萊山……」(三分鐘內)
「奇萊山?那個一年都有好幾發山難的地方?虧你們真敢去那個黑色奇萊,我到安全的走大森的古道呢。」(兩分鐘內)
「你也真誇張,黑色奇萊是給那些新手聽的呢,不過你第一則留言和第二則留言怎麼怪怪的,四小時之前不是才剛帶著手機剛出發嗎?第二則就說你走了三天感覺不合邏輯呢,再說大森的古道慢慢走也只要一天就走完了,怎麼可能走到三天呢?……啊,我們要就寢了,不聊了。」(一分鐘內)
什麼,四個小時前!第一則留言明明是半小時前,第一次確認訊號的時候,該不會是伺服器有問題吧,「現代科技也入侵了山林……」這句話雖然很像剛要從入口出發,但我明明走了三天之久還借宿了很多地方……
「請問……大森的古道真的只要一天就走的完嗎?」問法盡量委婉一點,以免被當成瘋子。
不過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
——登出——
將手機收了起來心情更加沉重,原本像用手機散散心的,卻沒想到越搞越複雜……這是現代科技的缺點嗎?不過我該相信手機回頭嗎?都走了三天了,就為了手機和伺服器錯誤回頭?「大森古道只要一天就走的完喔。」這句話浮上我的心頭……
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如果古道只須走一天而我卻走了三天,那麼代表我可能已經走到那封E-mail所說的神祕森林了,朝四周盼顧,相當正常的山林、正常的古道、正常的蟬鳴和鳥聲。
往前走幾步訊號就會完全消失,那麼不遠處應該就是入口了,仔細想想當初我決定要來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態?
玩玩罷了,不可能會有什麼神秘的森林,大伯的帳號也被別人到用來惡作劇……
「可惡!」到底要不要繼續走下去,其實也沒有必要吧,反正我來這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就回頭吧。
感覺到恐懼及不安在我的心中快速蔓延,並間接性的控制著我的思想和行動,「來的時候花三天回去最快也要兩天,我的糧食雖然還夠但……這裡實在太怪異了,在大森古道中走了三天,那根迷路沒兩樣吧?就當作是山難叫人來救吧……」
日夕也到達山邊了,橙色的光芒斜射入古道,一切顯得明亮溫暖,抬頭看向森林更深處已經一片黑暗了,目前也還沒找到駐所,連廢棄的看守所都沒看到……拿起手機要打112時發現螢幕和森林深處一樣黑暗,我臉色也沉了下來,「沒電?」
無奈之下我只好選擇繼續前進,一般來說正常來會選擇回頭對吧,不過冷靜判斷後,這或許是一條人煙罕見的古道,是和原本古道分岔出來的,走了三天也可能快要到城鎮了,沒幾分鐘後山林間只剩下我手上手電筒的照明。
「真受不了為什會這樣子,要是沒有那封信就好了。」雖然嘴上碎碎念,也只是要解解心中的煩悶,畢竟一個人走黑暗的山路,是連資深登山客都少有的經驗,因為一般的行程都事先規劃好,所以夜裡一定到了山莊休息。
遠方樹葉間透出細絲般的光線,撥開樹葉發現距離數十步的地方有一間看守所,但正常來說應該都已經廢棄了,走近一看那光線也相當微弱,只是用蠟燭或油燈的亮度,為了避過夜晚我推開拉門,因為有火光的地方通常會有人。
看到看守所的陳舊設備還保存的算完整,「你總算來了啊,感覺友好及十年沒有發過E-mail了……」聲音是從後方傳來的,回頭一看竟然是十年前死去的大伯,當下我差點昏倒……
※ ※ ※
一夜過去了,隔天我就沿著大伯說的路走回山下。
其實大伯並沒有死,十年前救難隊只是拿藉口來搪塞我們,因為他們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屍體,所以就說被大水沖走的隔天在下游找到,而大伯簽過願意捐贈大體,所以救難隊說將大體直接送走了,那次衝突激烈上了新聞「救難隊找到屍體不給家屬認親」……
原來大伯沒有死,當初確實跌下山崖,但是被當地潛修的和尚救了,並當作自己在人世間已經死亡了,脫離紅塵跟著他在山中修行,前幾天才到山下用電腦發E-mail給我,大伯也希望他最照顧的我一起來修行。
昨夜——
「……大伯很抱歉,我的人生才剛開始,我想在事業裡闖出一片天。」我堅定的說著。
大伯莞爾,靜默了一下:「跟天然的森林比,你還是比較喜歡那個由科技和水泥構築的叢林,沒關係你回去吧,不過有一天你會懂得,森林。」
但未來的事沒人曉得,或許等我想回歸森林時只剩手機裡的相片可以回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