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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世無雙

好好吃飯 | 2011-02-18 16:44:51 | 巴幣 0 | 人氣 130










 “什么?四百筐丹砂!”

  “那不就是要上千擔的鋅礦?”

  “少羅嗦,日落前必須完成,這是你們今天的任務!”

  樓外樓上,大清早就聽劍廬那邊傳來一陣哀嚎,劍思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倒杯石凍春一飲而下。

  可憐這群新入門的弟子,還沉浸在自己是什么“天賦異稟、武學奇才”的美好幻想里,以為進了這“擇徒極嚴”的藏劍山莊,日后就必出人頭地。卻不知葉孟秋雖出身書香門第,實際上正如歐陽衛所說:十足的暴發戶習性,看人的眼光和武學的品味都差得一塌糊涂,挑弟子更像選屠夫。

  劍思倒覺得這不能全怪他們莊主的品味,畢竟鑄劍這行也得靠力氣吃飯,但凡聲音小得似蚊子哼哼,相貌略顯文弱秀氣的,想入藏劍那就基本沒戲。至于藏劍所傳授的武學招式,跟純陽七秀他們那種或飄逸靈動,或雷霆萬鈞的劍術更是挨不上邊,完全的大開大合,一副沖鋒陷陣找人拼命的架勢。

  要說這些年來,藏劍山莊在江湖上名聲是極響的,甚至超過了那威震河朔上百年的霸刀山莊。然而葉孟秋深知這赫赫威名不過是建立在祖上留下的巨額財富和幾把神兵之上。說到底,藏劍還是比不得霸刀,曾出過柳五公子那樣的人物。他知道想要在江湖立足,光憑幾件神兵寶器是遠遠不夠的。

  ——拿什么劍并不最重要,重要的是拿劍的人。

  想他藏劍,擁有天下間最多人夢寐以求的寶劍,卻沒一個配得上這些寶劍的人物。每思及此,葉莊主都不免長吁短嘆一番。

  藏劍山莊有四位少主,在他人看來,老爺子整日擔心自己百年后山莊凋零下去無異于杞人憂天。可是知子莫若父,最令葉孟秋頭疼的偏偏就是這幾個兒子。

  按說家主之位應有長子繼承,可是他一看到大兒子葉英,就恨不得當自己這輩子都沒生過什么兒子。

  說起來上次名劍大會時,公孫大娘曾于蕭音閣盛贊過葉英的劍已達“道劍之境”。這本讓葉孟秋很是得意,可是過后他見葉英依然是那副木訥少言的呆瓜樣,不由就懷疑:他家劍法從來都和道啊,佛啊什么的毫無瓜葛,更別說當時葉英連劍都沒拔,公孫大娘如何看出這“道劍之境”?恐怕是公孫大娘既被他重金聘請,又拿過他們家“御神”,心里過意不去便隨口夸贊了兩句吧?

  一晃近十年過去了,葉英雖不再像小時候那般不肯說話,可每當葉孟秋想起此事,還是耿耿于懷,總認為這兒子讓他丟盡了臉面。

  另外剩下的幾個小子,也沒個能讓他省心。

  老二練劍的天賦不比他哥強,葉英還知道每天抱著劍去劍冢裝裝樣子,這葉暉連樣子都懶得給老子裝,整天就撥拉個破算盤珠子,估計要讓老二當家,他們藏劍山莊立馬就要改成“藏劍錢莊”。

  老三葉煒武學上的才能倒是比兩個哥哥好點,可是脾氣太倔,小小年紀跟頭犟驢似得,從不聽老頭子的話。老四葉蒙還小,成日跟他三哥屁股后頭轉悠,也看不出什么好歹。

  葉孟秋對這幾個兒子是不抱希望了,反倒對劍思格外上心,日日督他練劍。

  劍思是上次名劍大會時,長歌掌門歐陽衛帶來的無名少年。劍思這名字,也是葉孟秋取的。

  歐陽衛為人灑脫不羈,很少對什么人上心。這少年來路蹊蹺,歐陽衛只說是他在長安郊外救下的一個小混混,孩子天資不錯,就想帶他到這來學點武藝,免得走邪路。

  葉孟秋表面沒說什么,心里卻犯嘀咕:聽說歐陽衛花了萬兩黃金和明教教主陸危樓換了張劍貼,謀得名劍大會的一張席位就是為把這不起眼的少年托付給他?左看右看,他也沒看出這少年哪里值得一萬兩。

  那時葉孟秋還極寵葉英,這大兒子一向身嬌體弱,干脆讓少年跟著他,位居四劍童之末。

  他教葉英劍法時,劍思也在一旁。

  從此葉孟秋相信天資稟性這種東西,還有人的機運,那都是注定的。

  葉英很漂亮,那是七秀坊的坊主葉芷箐見了也忍不住要夸一夸的好相貌。葉孟秋雖然不太相信她們祖師爺看人的眼光,但葉芷箐的這番話他是深信不疑的。

  可對葉孟秋來說,兒子長得再漂亮,也改變不了他資質愚鈍的事實,只會讓作老子的更暴躁。特別是這蠢兒子的身邊,還跟了個聰明的劍童。

  葉英學劍有多慢,劍思學劍就有多快。

  劍思相貌平凡,遠不如葉英奪人目光。可當他握劍時,會變做另一個人,那是江湖上許多成名劍客都不具備的凌厲氣勢。

  同樣一劍,葉孟秋緩緩使來,劍思馬上就可以補出后招,有時那奇思巧妙處,葉孟秋也嘆為觀止。再看葉英,只會睜著黑亮的大眼看著他們,卻是一招也使不上來。

  葉孟秋終于認命,他兒子是無可救藥了。

  待另幾個孩子長大,學劍的資質也是平平,葉孟秋不得不捋須感嘆造化弄人。

  看清現實以后,葉孟秋就不怎么催促他兒子們練劍了,一有時間倒情愿督促督促劍思。怎么說劍思也算藏劍山莊的人,倘若有天由他拿下名劍大會上那把寶劍,也是藏劍的榮耀。

  ——只苦了劍思,對藏劍這種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劍法實在提不起興趣。

  閑暇時,劍思便拎上一壺酒跳到樓外樓上,從這里看過去,遠處的千山疊翠,素雪瑩瑩,俯瞰整座繁華錦繡的藏劍山莊,仰臥晴空碧洗的浩瀚蒼穹,足令人一掃煩悶,洗滌滿身塵心愁思。

  從懷中掏出一塊精致的玉佩,這是打小掛他脖子上的,后來想或許和父母有些關系,就小心收了起來。溫潤的羊脂玉上雕著細致的八卦圖案,背面是個小巧的“玄”字。

  聽歐陽叔叔說,這是純陽宮之物……

  思緒被一陣喧鬧聲打斷,目光收回來,見是樓下一眾弟子扛著鋤頭鐵鏟朝九溪十八澗挖礦去了。

  陽光恰巧沖破云層,剎那間金芒萬丈,光華千照。抬眼看撲簌簌落了一夜的雪,不知何時竟也停了。

  劍思從樓外樓的屋頂一躍而下,繞過廊臺樓閣,向天澤樓的方向走去。

  樓外,早春的桃花開的正好,一樹煙霞,滿庭流芳。

  莊主坐在樹下石階上,身邊圍了群女眷,鶯聲燕語好不熱鬧。葉孟秋懷中抱了個嬰兒,是兩個月前新添的五少爺。這幾日他不再督劍思練劍,便是一門心思全用在暢想五少爺光耀葉家門楣的未來。

  劍思顧不上去湊熱鬧,每日這個時辰,他要喚葉英去劍冢,寒來暑往,晴風驟雨都不曾間斷。今日已有些晚了。

  剛踏上樓梯,見欄桿處一襲黃衫,勾勒出挺拔秀美的身姿,還有錦衣麗服也難掩的奪人容色。此時朔風乍起,粉白細碎的花瓣飄落滿院,那人就靜靜站在臺子上,出神地凝望著院中人群。

  劍思走上前去,并不言語,默默取過葉英背上重劍,伸手撣去了他肩上落花。

  葉英這才回過頭,極淺地笑了一下:“又跑去偷懶了?”


  劍冢四季谷,春夏秋冬,四季斐然。

  春暉谷蝶舞花飛,夏振谷流火綿延,秋瑟谷楓華盡染,冬寒谷白雪凝晶。葉英每日抱劍枯坐谷內,或賞春花,或臨夏火,或望秋林,或觀冬雪。

  不拔劍,不看劍。

  在劍思來看,葉家的四季劍法也比不上葉英的心更難揣測。

  江湖上,但凡有些聲名地位的門派,大多有套壓箱底的武學。那些曾如皓月明星般閃耀于武林史冊上的名字,就和那些傳說中的武功一樣,從未在人們視線中消失,反而因著后來人不盡的想象,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神奇,遂成了每個心懷江湖夢的少年俠客們畢生追尋的目標。像是七秀的江海凝波,山河流云;唐門的空冥決;俠客島方家的尚水寶典,一旦現世,哪個不引出一番震蕩局面?

  藏劍山莊開山立派不過數十年,卻能迅速躋身武林四大家,憑借的除了獨步天下的鑄劍之術,還有就是葉孟秋自創的四季劍法。

  這絕世的武功,就好比絕世的美人,若日日跑去街邊巷角供人瞻仰,十分容貌也去了八分神韻,落個了無風趣,只有那或藏于幽谷深閨,或得以金屋儲之的,輕易難得一見,反到名漸揚,聲漸張,七分容貌卻能成就十二分——這多出的幾分,自在于旁人的想象。

  葉孟秋深諳經商之道,自是懂得這番道理。所以見過葉家這四季劍法的人很少,就像見過空冥決或是尚水寶典的人也絕不會太多一樣。

  劍思僅在年幼時見葉孟秋教葉英使過一回。那一次,才讓他相信藏劍一直被武林傳為“劍術最強”的門派,并非全是浪得虛名。

  “小思,你可想過離開藏劍?”行至劍冢門口,葉英忽開口問道。

  心中一動,面上卻未露形色:“公子為何有此一問?”

  “小思天資過人,實是難得一遇的劍術奇才,可惜藏劍山莊,非你心中之劍。”

  春寒料峭,山壁兩旁昨夜的積雪未消,葉英那身明黃色衣衫在白花花一片融雪的襯映下格外耀眼,反射出無數微小的金芒,跳躍著明滅淺灰的光和影。

  劍思被他的話勾起了興致:“公子知我心中之劍?”

  “——殺人之劍。”

  劍思默然良久,他看到葉英那雙秀美細致的眼眸中未起絲毫波瀾,放佛只在同他敘件尋常的閑事。可他心知,葉英對他談劍,就已極不尋常。

  “葉家劍法,是自四季劍法化生開來。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輕劍游龍,翩然千里……以身法形速配合劍勢走向,進可攻,退可守。應知劍招有盡,劍勢無窮,正如春夏流轉,日月更迭,四季不休。日前觀你使劍,進境果真可喜,然而卻讓我看到你心中追求的,并非劍勢,而是劍招——可以一劍敗天下的極致一招。”

  說到此處,葉英似心有所感,他看向劍思,目光卻全未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至少,劍思覺得那目光分明就涼幽幽地穿透了他的身體。

  徹骨冰寒。

  “劍有鋒,形不露,以心為劍,是為藏劍。父親一直認為,以心御劍才是用劍的最高境界。可在我看來,以心御劍,以氣御劍,以招御劍,成者,都可達至上境——你的劍招難尋破綻,劍勢卻過于凌厲,對敵時終難持久,仍非以招御劍的上境,只能淪為殺人之劍。”
  
  劍思不語,他話本就極少,雖然從歐陽衛到葉孟秋都說他天縱過人,可除了手中雙劍,他與別的人事都少有接觸,就算有什么心懷情緒,也只能借杯中物,手中劍來述說,絕對是想不出如葉英所說的千般道理的。
  
  他只是知道藏劍的劍招過于繁瑣,知道葉莊主喜歡拉著他練劍,也知道身邊這個只比他年長兩歲,在外人看來愚鈍不堪的葉家大公子,實際上要比他聰明許多。
  
  “大概……我不太適合這個套路。”劍思說出這話時是有些心虛的,他知道莊主對他的殷殷期望,也摸不透今天葉英同他一席話的用意。
  
  葉英放佛看出少年的窘迫,微微一笑道:“我同你說這番話,正是因為我遇見了一個人,你跟著他,定有天可以學成那一劍敗天下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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