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起，夢續。




傍晚，回家的路上。



是錯覺嗎？我總覺得身旁的燈光越來越黯淡，彷彿快被吸乾一樣。而且在市區裡竟然有霧？！我在這住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詭異的天氣，老天爺一定在開我玩笑…

霧氣突然變得越來越濃…最後又迅速的散開，我甚至來不及反應。



開、開玩笑的吧？本來應該停留在視線中的街道隨著濃霧的散去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石頭走廊。牆壁上長著青苔，看起來就這樣中古世紀的建築，很可惜我現在並不是在歐洲旅遊，所以並沒有那閒情逸致去慢慢欣賞。而當我轉身想退去的時候卻發現被身後的一堵高牆擋住了去路，我彷彿覺得那堵牆正對我得意的笑著『哼哼，看你往哪裡逃！』。

此時此刻的我深深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八輩子的壞事才會遇到這種怪事…包括上次那個怪夢…







既然失去了退路，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了。跟上次的夢境不同，雖然都是帶著恐懼前進，不過這次身體很聽自己指揮，只可惜已毫無退路。







剛通過走廊進入第一個房間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侵襲著我的腦袋，乍然一片空白。

我感覺到我的胃在哀嚎，我迅速的將手摀在嘴部來阻擋難以壓抑的嘔心感。



展示在眼前的是許許多多的人體工藝品，房間正中央懸吊著一個女子，右腳被鐵線纏住而懸掛於半空中，身體被鐵籠框住，框架硬生生的穿過她的身體，而數把利劍的無情穿刺讓我想起魔術表演中的情景。頭部則是被另一個小鐵籠框住，過小的鐵籠使得她的臉被過度擠壓而扭曲變形。


右前方擺放的則是一隻"麋鹿"，男子的手被切下來並縫合在頭部，看起來就像麋鹿的角。為了做出麋鹿的脖子，男子的頭被硬生生插在另一隻不屬於他的手上，而手臂的末端被縫合在脖子的切口上。身上屬於手臂的兩個缺口則是以陌生的雙腳代替，男子被迫成了四腳動物。


左前方有一個小圓桌，一端坐著胖子，另一端的瘦子則是睡著似的趴在桌面上。混濁的灰白色眼球鑲在胖子的臉上，脖子被身上的肥肉埋沒，使得胖子的頭像極了坐在肉塊上的不倒翁。如香腸般粗肥的手指在瘦子的腦袋中貪婪的抓取任何一點可能的肉末，另一隻手則是不顧形象的把東西往嘴裡盡可能的塞入。穢物以及臟器從肚子上的微笑流出，而這一切都是以靜態的方式被眼前的工藝品呈現。


而房間內還有許多我無法形容也不想去形容的工藝品。


為了不把昨天晚上吃的東西吐都給出來，我並沒有逗留太久。在快步穿過房間之後，我來到了一個畫廊。



這個畫廊的天花板十分的高，兩邊的牆上掛著許許多多的畫，從殘忍的虐殺到風格詭異的景象應有盡有，不過這已經比起前一個房間的"立體畫作"好多了。

我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觀光客沿著紅地毯走馬看花，不過我的臉上並沒有帶著任何驚訝或是喜悅，即使我不得不承認這些畫的素質確實一流。



一幅畫吸引了我的目光，畫像內的主角有著黑色的皮膚，既沒有嘴唇也沒有頭髮，甚至連眼睛跟鼻子也沒有。這一幕景象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原來是那傢伙！不過在畫像裡的他身上並沒有繃帶或是任何的鎖鏈，而下半身則是穿著破布圍成的衣袍。我看著畫像下方被鑲在牆上的金屬板，上面有一行字—『自畫像—耶魯』。





此時，我來到了畫廊的盡頭，牆上掛著一幅一比一比例的半身畫像。畫像裡的人看起來格外"乾淨"，至少不像之前我看到的那些畫中那樣血肉模糊。畫中的男子站在水潭中，手伸向被打開的胸腔內觸碰著他的心臟，那心臟是顆心型寶石，晶瑩剔透、光鮮亮麗，那寶石發出的柔和光芒映在男子臉上顯得特別祥和。

男子有四隻手，其中一隻手托著銀製天秤，一端是純白色羽毛，另一端則是金幣，而現在載著羽毛的那端很明顯的下垂。第二隻手捧著黃金寶盒，上面雕刻的細緻實在令人讚嘆。第三隻手是空的，而第四隻手正是觸碰寶石心臟的那隻手。





我倒抽了一口氣，因為那畫像竟然動了起來！





他緩緩的將手伸出畫像外並把黃金寶盒捧到我的面前，似乎是示意要我拿走它。

抱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我接過了寶盒，看見上面用流暢的英文書寫體寫著『潘朵拉的寶盒』。接著，他又將寶石心臟捧到我的面前，但是這次並不是要我拿走它。





我的藉由視線的餘光注意到天秤的變化，擺著金幣的那端突然急速下垂，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把那端往下壓。接下來，我眼前的寶石心臟失去了光輝，透徹的寶石被一股黑氣充滿…最後發出不詳的光芒。

同時，眼前的祥和男子突然詭異的笑起來，他的臉開始融化…不，不只是臉，全身都是！

鮮紅與乳白佔據了皮膚、腐爛與膿瘡蔓延開來，組織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滴落，枯骨開始顯露。





看到這番景象我不由得嚇得後退，手上的寶盒也掉了下來。


不知道該說還好弄掉了還是不該弄掉它？掉落的寶盒隨著撞擊而打了開來。裡面長出了一珠很醜陋的植物，不規則的外型再加上凹凸不平的表皮，實在很讓毛骨悚然。一張、兩張、三張…一張張扭曲醜陋的臉從植物的表皮浮現出來，各各都對我露出跟方才男子相同的笑容，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知道是因為我太恐懼而產生錯覺還是這確實發生了，我發現到室內的燈光隨著氣氛而變的鮮紅可怖。


隨著植物迅速的茁壯，那些臉越來越多、植物越來越高大、根也越來越多。那些根化為許多外型醜惡的手向外擴張它們的領土，牆壁、地板，到處都是。










重擊，昏迷，墜落感。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不在畫廊內，我並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這裡是哪。

房內站著兩個怪物…其中一個我認得，耶魯。



而另一個則是披著墨綠色的連帽披風，身上散發著綠色的霧氣，空洞的眼窟內亮著綠光，顯得格外邪惡。

這傢伙沒什麼肉，因為他根本是具枯骨！

他正揮舞著手上的大鐮刀，那鐮刀利而薄、輕而堅，杖身是白骨製，鐮刀上有條鎖鏈，那條鎖鏈纏在他手上並且繞過背後又纏在另一隻手上。


「躲在我的畫裡嚇人很好玩嗎？布雷姆。」

「好不容易有客人，當然不能怠慢人家囉，呵呵…」




布雷姆對面的牆上綁著兩男一女，他們的嘴被布塞住，手腳都被綑綁在鐵欄桿上，當然，我也一樣。





鐮刀擲出，抽回，一氣喝成。

碎肉橫飛，哀嚎，膽顫心驚。






擲出的鐮刀將中間的女士腰斬，左邊的男士則是被骷髏製的杖打碎腰部。腸子他們從斷掉的腰中掉落，鮮血大量湧出，鮮紅的墨水洗刷了地上的污垢。而右邊的男士就沒那麼幸運了，雖然第一次沒被掃到，但是當鐮刀抽回來的瞬間，他的頭就被那長杖打得不成人型…

乳白色的汁液滴下…腦漿四溢，中間的女士已顧不得臉上的頭骨碎片，因為她已經痛得嚎咷大叫。




面對如此情景，我已無法言語，恐懼著我的命運將會如何。




「你還是只知道破壞，難道你不懂得什麼叫藝術嗎？」

「反正都是肉嘛，打碎就好了。」一派輕鬆的語氣，彷彿他剛剛打碎的是水果，而不是人。或許對他來說，活人和死人只不過是會動與不會動的肉塊而已吧…




雖然耶魯有著醜陋的外表，但是他的聲音卻有種魔力－情緒的魔力。相較於耶魯，布雷姆每次說話時下顎所發出的『嘎嘎』聲實在是十分刺耳。





耶魯走到我前面，用手指對我比出"『』"並且端詳著我驚恐的表情。




「布雷姆，幫我把手拔下來。」什麼？！他瘋了嗎？！我的手！手耶！！





骷髏接近，抓緊我的手臂，無法抵抗。




『啪茲！』斷裂。




「嗚！！！！」隔著口中的布，我的哀嚎難以聽見。



痛楚…侵蝕著我的意志…



「我不需要那個腦袋，幫我處理掉。」

「樂意之至！」微笑。



意識模糊，寒冷包覆著我…眼前黑暗。










霧散，夢停。























我舉起黑色的手掌去遮掩…


『碰！』


但是卻沒有出現預期中的血雨。




那傢伙像是霧一樣，他的身影隨著鐮風的接近而散去。





「呿！給跑了。」

「看來有必要去拜訪一下迦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