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三十
這是混亂的一天。比如說，河蝦受到了刺激，拿出了全部積蓄去大湖血拼了。比如說，鯰魚有了奇怪的感應，變成人身走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比如說，聽聰來了池塘，大驚失色地說看見季游在竹林裏。又比如說，近中午的時候，狐貍來了。
狐貍的人身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怎麼樣？”她轉(zhuǎn)了一圈，讓眾妖品評。
“嗯！不愧是需要十年道行的‘窈窕淑女’牌套裝，果然不同凡響！”鯉魚驚歎。
“嗯！還有需要八年道行的‘美若天仙’牌胭脂水粉，果然效果驚人！”黑魚也驚歎。
“嗯！偏紅的髮色，正是最近的流行！”螃蟹開口。
“嗯！……反正很好啦……”螭想了很久，說道。
狐貍怒了，“你們想怎樣?。。∥沂菃柲銈兾业娜松碓觞N樣，什麼‘窈窕淑女’、‘美若天仙’，太過分了?。?！雖然人家是花了很多道行才弄到這身行頭的，但是，但是，這根本就不是今天問題的重點嘛~~~還有人家的頭髮，人家想要烏黑亮麗的啦，怎麼會是偏紅的呢~~~55555~~~人家已經(jīng)很傷心了，你們還說些有的沒的~~~討厭~~~”
眾妖無語。
“你說句話啦，聽聰！”狐貍轉(zhuǎn)頭，眼淚汪汪地看著聽聰。
聽聰幾乎是立刻就側(cè)開了臉，“我……我沒什麼……”
狐貍拉住他，“什麼叫沒什麼？”她瞪著他，“我在問你啊，這樣子的人身沒問題吧？會不會有哪里奇怪？這樣上街會不會被方士抓……”
“狐貍……容我插個嘴，你現(xiàn)在是人了，不會被方士抓……”鯰魚無奈地開口。
狐貍愣一下，“哎，是哦……”她笑起來，卻發(fā)現(xiàn)聽聰還是側(cè)著臉，不看她。
“你怎麼了？從剛才起就不看我？”狐貍擺正他的臉，不滿。
聽聰?shù)碾p頰燒得緋紅，“我……我?guī)致镆粗惆?？?/font>
“你什麼意思！”狐貍跺腳，喊道。
“本來就是啊！”聽聰也同樣喊道。
池裏的眾妖紛紛歎氣。
“還是仙道好啊……”黑魚和鯉魚異口同聲地說道。
正當狐貍和聽聰鬧得厲害的時候，麻雀飛了過來。
“號外號外~~~今天鎮(zhèn)上有熱鬧看啊~~~”麻雀停在狐貍頭上，道，“咦，你不是狐貍麼？決定做人啦，恭喜恭喜~~~”
“什麼熱鬧？”螭探出腦袋，興奮地問。
“今天將軍府的少爺要出征，連欽差都來了~~~很好看哦~~~”麻雀興奮地回答。
“出征？要打仗嗎？”螃蟹爬上巖石，問。
“沒有啊，只是‘防秋’而已?！甭槿富卮?。
“防秋？”眾妖不解。
“呵呵，說道防秋捏，我曾經(jīng)~~~”鯰魚立刻湊上來。
“我知道老鯰不是要扯開話題！”黑魚喊道。
鯰魚一臉感動，“終於有人知道了！”它抹抹眼淚，道，“每年秋天，草長馬肥，黃河結(jié)冰，這個時候呢，正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進攻中原的好時節(jié)。所以，每到這個季節(jié)，朝廷就會派兵加固邊防。所以，就叫做‘防秋’~~~”
“哦~~~”
“我們也去看！”螃蟹揮著夾子，道。
“嗯！”螭興奮不已。
“黑子，這種時候，就是春天來臨的時候。我的‘紈絝子弟’套裝呢？”鯉魚也激動不已。
“和我的放在一起呢！走，鯉子，去迎接我們的春天！”黑魚激動地回答。
不一會兒，眾妖都化出了人形，整裝待發(fā)。
鯰魚用壞師爺?shù)臉藴试煨?，奸邪地笑笑，“咳咳，由於今天人比較多，以防走失，大家手拉手啊~”
黑魚和鯉魚想也沒想就緊握著手，“嗯！”
螭和螃蟹拉著手，笑著點頭，“好的。”
鯰魚從狐貍頭上拿下麻雀，拉住麻雀的翅膀，“我就這樣?！?/font>
狐貍和聽聰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走吧?！甭犅斏斐鍪?，笑道。
狐貍不知怎麼的，紅了臉，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拉起了那只溫暖的手。只是，一旦握緊了，就不想再放開。
“走吧~~~”
眾妖雄赳赳，氣昂昂地邁起大步，往鎮(zhèn)上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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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蝦剛?cè)チ舜蠛?，就發(fā)現(xiàn)裏面妖去湖空。一打聽才知道，都去了鎮(zhèn)上看將軍府出征。河蝦的憤怒心情，不靠血拼，無已平復。它立刻抄起家當，直奔鎮(zhèn)上。
鎮(zhèn)上熱鬧非凡，說這小鎮(zhèn)能看到欽差大臣，真是比過年還隆重的大事。到處都是鞭炮和爆竹的響聲，空氣彌漫著散不開的火藥味。
河蝦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小販都不做生意，忙著看熱鬧。心情頓時降到穀底。接著，它就看見了那個被眾人簇擁的主角。
明明是一直帶著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墒?，穿上戰(zhàn)袍的感覺，卻有說不出的英武。特別那一臉的冰冷霜寒，簡直比黃河的冰凍還厲害。
河蝦皺眉?！案懔税胩欤瓉硎菍④娭?，哼！”它擠在人群裏，自言自語。
身邊的人都在讚歎將軍之子是如何如何文韜武略，坐騎的駿馬是如何如何日行千里。
河蝦卻覺得很奇怪，這些人都是沒長眼睛的麼，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裏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嗎？他才不想去建功立業(yè)呢，他說過，他只想一輩子都能這樣，躺在草地上，看著藍天白雲(yún)，什麼都不做……
什麼都不做，是很沒志氣的?？墒牵瑸槭颤N會覺得，他沒志氣也沒關係呢？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想法。河蝦擠出人堆，甩了甩頭。
“賀姑娘，是吧？”有個平靜而好聽的聲音，就這樣在它的旁邊響起。
河蝦轉(zhuǎn)頭，就看到一個俊美異常的男子。
“你是誰？”河蝦問道。
“我是音銘公子的朋友?！蹦侨嘶卮?，“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去打個招呼？”
“我和他又不熟，打什麼招呼！”河蝦不屑。
“他一走，以後可能再也不回來了。”男子平靜地說著。
河蝦覺得心裏還是被震了一下。這種感覺，好像一直都與音銘有關。
“回不來就回不來，跟我有什麼關係！”河蝦咬著牙，喊道。
“再也見不到，也沒關係？”
河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煩躁，它繼續(xù)喊道：“本來就沒什麼好見的！不怕告訴你，我是妖精！他是個人，遲早有一天會死的！這區(qū)區(qū)的幾十年，認識還不如不認識！我要去大海，才沒空跟他耗！”喊著喊著，它竟覺得眼睛濕濕的。就差100年……他的話，靜靜地在腦海中響著。
男子平靜的臉上，有了一抹好看的笑容，“姑娘，就是只有幾十年，所以浪費了，才更可惜。大海，是不會跑掉的，不是嗎？”
河蝦突然愣了一下。大海是不會跑掉的，可是，他卻會老，會死。總有一天，再也見不到。
“我……我才不要！就這幾十年，卻要孤單痛苦上幾百年，我才沒那麼傻！一開始，就不認識，才是最好的！”河蝦的話，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鞭炮和爆竹的聲音，完全掩住了它的聲音。周圍，還是一片喜氣洋洋的。
男子的笑容還是在臉上，“我倒是覺得，沒有這幾十年，會更孤單痛苦。”說完，他拿出了一個竹罐，輕念了幾句。
“縛妖咒！”河蝦驚道，但是，它卻完全來不及反抗，就被收進了竹罐之中。
周圍的人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異狀，還是興奮地看著熱鬧。
男子重新擠進人群，走到了音銘的面前。
“音銘公子。”他頷首，道。
音銘看到他，臉上有了一抹輕淺的笑意。“季游大師?！?/font>
季遊將手裏的竹罐遞上，道，“公子遠征，貧道無以相送，這個是觀內(nèi)的護身法寶。公子日後若是遇到難關，可將其打開，必能助您一臂之力?！?/font>
音銘點了頭，接過了竹罐。竹罐在他的手裏，一陣亂動。他愣愣，還是笑著回答，“多謝季游大師?！?/font>
季游也笑，“公子，這個竹罐一定要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打開，切記。”
“我記住了?！币翥憣⒅窆薹胚M懷裏，胸口突然一陣溫暖。就像是躺在池塘邊，看著藍天白雲(yún)的那段日子裏，才有的優(yōu)遊閒適。
季遊笑著，走開了。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它是狐貍，他是人。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它修煉出人身，他修煉出仙骨。
第三次見面的時候，它是道行千年的妖，他是德高望重的仙。
他們之間，始終只差一點點，而這樣的一點點，卻猶如天涯海角。幾十年的相守，和幾百年的遙望，那個更好些，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無法分辨了。只是，那時的少年卻執(zhí)著地要擁有和它一樣的時間。
“我不要在它修煉為人的時候，就剩一具枯骨！就算不能在一起，遠遠看著也好，我想和它一起活下去！”
他還能記得，這樣喊出來的時候，那個道行高深的妖精看著他，只說了一句：你能耐得住這千年的孤獨，那它呢……
那它呢？
他不禁笑了。真奇怪，入了仙道之後，就不會那麼痛了呢……
……
狐貍看著面前的人流，突然愣住了。
聽聰拉著她，問，“怎麼了？”
狐貍的心裏，突然有種鈍鈍的痛，“我好像，看見季遊GG了……”
聽聰?shù)难劬ρY，有了一絲悵然，他沈默了一會兒，喊道：“啊！糟了，我騙師傅說，我是去砍柴的，要是被他看見我在鎮(zhèn)上，我就死定了！”
狐貍也驚，“??！天快黑了，我們快點去砍柴！”
“好啊好啊！”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鯰魚看著那兩個影子，笑了。它沒笑多久，突然打了噴嚏。
“誰罵我？”它抬頭，出征的人，正隨著人流的散去漸漸離開。
它滿意地背起手，悠閒地走回池塘?！昂呛?，說起打噴嚏捏，我曾經(jīng)……”
看來還是需要有個制止它扯開話題的人哪~~~
……
章之三十一
河蝦失蹤了。
事實上，這件事和它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為什麼它卻是被影響最大的那一個呢？
蛟龍抓狂地看著面前的螭，咬牙切齒道：“你給我適可而止！”
螭淚眼婆娑地看著它，“55555……可是，蝦子不見了……”
“你已經(jīng)到我這裏哭訴了整整三個時辰了！”蛟龍喊道，“不見就不見麼！它好歹是個妖精，還能被吃了不成！”
螭吸吸鼻子，“可是，黑子和鯉子說，這個季節(jié)醉蝦醉蟹什麼的都解禁了，可能會……”
“會什麼啊！”蛟龍狠狠歎口氣，“我都說了它是個妖精?。?！”
螭蜷起身子，“55555……沒有蝦子，以後誰陪我逛街……”
“自己不會去嗎？”蛟龍看它可憐兮兮的樣子，軟了口氣。
“我不認路……”螭無辜地說道。
“……白癡。”
螭擦擦眼淚，抱著爪子?！八鼈冞€說，蝦子可能跟人私奔了……什麼是私奔？”
蛟龍的頭撞在了鎮(zhèn)水劍上，“私……私奔？”
“嗯。”螭點頭，“是什麼？”
蛟龍結(jié)巴道：“私、私奔，是……反正、反正是不對的！”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螭毫無惡意地問。
蛟龍僵一下。“誰說我不知道！私奔，就是兩個人瞞著別人，跑到別的地方一起生活！”它一口氣說完。
“為什麼要瞞著別人？”螭又傷心起來，“連我也不能告訴嗎？”
蛟龍有些無奈了，“你想那麼多做什麼？它不告訴你，自然有它的理由。說不定，是怕你擔心。”
“可是，我現(xiàn)在還是很擔心……”螭刨刨身下的泥，嘟噥。
“擔心啊……”蛟龍歎口氣。
螭湊近一點，“呃……要是我有一天也私奔了，你會不會擔心我？”
鎮(zhèn)水劍和鎖鏈瞬間劇烈地震動起來。
“你想私奔?。。 彬札堫櫜坏米约旱难夂枉[片，怒吼一句。
螭縮縮頭，“對不起！”
“你白癡?。。?！什麼意思?。?！”蛟龍的聲音更大。
螭可憐兮兮地回答，“我，我是說，要是我有一天瞞著你走了，你會不會擔心我……”
“那不叫私奔?。。 彬札埡埃拔叶颊f要兩個人，兩個人！你沒聽見啊?。?！”
“哦……”螭退得更遠，“我錯了，你不要激動……”
蛟龍順下自己的一口氣，身上的傷有些痛。它依然憤怒地數(shù)落道：“每次都不聽清楚，還胡說八道！白癡！”
螭看著水裏蔓延開的鮮血，和像雪花般落下的金色鱗片，縮在了一邊，怯怯地點頭，“對不起……我不敢了……”
蛟龍側(cè)開頭，不理它。
螭小心地看看它，小聲道：“那就沒問題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現(xiàn)在蝦子也走了，我肯定不會私奔的……”
“你還說！”蛟龍怒喝。
“我不說了?！斌の孀∽约旱淖彀?，猛搖頭。
蛟龍瞪著它，一字字地道：“你給我聽清楚，不準再說私奔了！你要是敢學那只河蝦，我就把你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是不是空的！”
螭一驚，抱著自己的頭，“不要不要。我不敢了?！?/font>
“哼！”蛟龍閉上眼睛，睡覺。
螭心裏怕怕的，它小心翼翼地退開?；伊锪锏嘏芑亓俗约旱某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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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你回來啦！”池裏的妖精喊道，“怎麼樣？蝦子在不在那個池塘？”
螭搖頭。
“啊？那蝦子到底會去哪里……”黑魚望天。
“唉。蝦子到底怎麼了……”鯉魚也望天。
“難道真的是私奔？”狐貍坐在岸上，望天。
“難道真的跟音銘私奔？”聽聰坐在狐貍旁邊，望天。
“……”鯰魚躲在角落裏，一語不發(fā)。
“老鯰，你今天都不扯開話題耶！”螃蟹驚喜道。
鯰魚一驚，“呃……是嗎？呵呵~”
“很可疑……”黑魚和鯉魚同時遊過去，“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鯰魚笑起來，“哈哈哈，怎麼會~~~”
“更可疑……”眾妖齊聲道。
鯰魚抖了一下，神情萬分緊張。
這時，螭自顧自地開口，“為什麼我說私奔，它要生氣呢？”
鯰魚立刻接話，“誰生氣了？蛟龍？”
螭點頭，“它說要打開我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空的……”螭拍拍胸口，“真可怕。”
“你要跟蛟龍私奔?。。 焙隰~和鯉魚喊道。
螭搖頭，“沒有啊，我問它，我要是私奔了，它會不會擔心我?！?/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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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想把你的腦子打開來，看看裏面是不是空的?！北娧惪谕暤?。
螭猛地一縮，“為……為什麼……”它無辜地開口，“我只是，問他會不會擔心我而已……”
“何止會擔心……”岸上的聽聰笑了，“怕是會氣瘋了?！?/font>
“為什麼？”螭更加不解。
狐貍歎氣，“白癡……私奔，當然是和喜歡的人一起了，你要和誰一起?。?/font>”
“……”螭努力地思考。
“說簡單一點好了?！焙傉J真道，“有一天，你只能選擇和一個人在一起，你選誰？”
螭突然明白了什麼，“哦……原來，要和蛟龍一起私奔才對啊。”
眾妖嘩啦啦倒了一大片。
“我不行了……”鯉魚顫抖著開口。
“蝦子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黑魚抱著一根水草，哀怨。
“我還是去上學好了……”螃蟹爬開。
“它沒救了，我們走吧……”狐貍拉起聽聰，跑開。
螭無辜到極點。
“呵呵~~~說道沒救捏，我曾經(jīng)……”
“老鯰，不要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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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說起來，我們一開始在說什麼話題來著？”黑魚問道。
“是蝦子私奔的事情……”螭回答。
“對?。 滨庺~喊道，“老鯰，是不是和你有關！”
“這個……說到有關捏，我曾經(jīng)……”
“不要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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