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黃昏街——看著前方的路牌以黑底紅字宣告著這個名稱時,道海腦中竄起了諸多的疑問。
為什麼從來沒聽過這附近有這條路?
為什麼不記得之前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
還有……到底是什麼東西一直在後頭「嘎殺嘎殺」的叫?
道海忍不住想回頭看個仔細,但槍刃使者卻把他給一把拉住。纖細卻有力的手指恰到好處的制止了他的舉動。
「別回頭。」她說。
「為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
道海苦笑了一聲,說道:「妳知道嗎……當初『伊邪那歧』跟『奧洛比』搞不好都是因為聽到這種回答才會忍不住回頭的。」
「我知道。」鎗刃使者說,「當時我在場。」
「呃!真的假的?」
鎗刃使者沒有回答,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說道:「別回頭就是了。」
兩旁的道路開始變得異常陌生。
「陌生」——這個詞在這裡並不是個抽象的形容,而是非常真實具體的,簡直就像是被人包裝完整後送到道海面前說「這是一公斤的陌生,請簽收」那般的具體。
道海踏著連自己都開始覺得陌生的步伐前進,周圍的一切令他想起了小時候在遊樂園中與父母走散的記憶。有些像是現(xiàn)在這樣:一切都似是而非,所有曾經(jīng)繽紛歡樂的景物,卻因為遺失了那隻引領(lǐng)著他的手,而變得像是隨時都會邪惡地開懷大笑似的。
但這時的道海已經(jīng)不是那個會因為自己妹妹拿到的冰淇淋比較大,就大哭大鬧的小鬼了,他丟棄恐懼,繼續(xù)前進。
左右側(cè)似乎大多是店家,有著一扇扇格調(diào)、形式甚至態(tài)度都迥異的店門。上頭也都有一塊塊寫著店名、聯(lián)絡(luò)方式與服務(wù)項目的招牌。但不管到海再怎麼努力去看,它們卻都像是某種眼角的餘光般,讓人有種看到了卻像是沒看到的感覺。
「這很正常。」鎗刃使者突然開口,「這條街還沒習(xí)慣你。」
「我想妳應(yīng)該沒有把話說反,對吧?」
「沒錯。」她點點頭,「沒錯,正是如此。」
路上漸漸開始有其他人,而且還越來越多,但道海卻覺得這些人並不是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而是直到現(xiàn)在他才看到,就像是人進黑暗的空間,眼睛總要花一段時間熟悉那樣。只不過,即使能看到人,他們卻依然還是隱約的猶如只是場淺眠中的夢境……更可能還是他人的夢境。
「這也很正常對吧?」道海說,「因為他們也還沒習(xí)慣被我看清楚。」
「有可能。」鎗刃使者回答,「但更有可能是你還沒有真的想去看。只要在這裡,『意志』就是強大的比命運更真實。」
「我倒覺得命運本來就很虛無。」
「這是個好習(xí)慣。」鎗刃使者說。
道海繼續(xù)朝路人望去,他們的形象依然困惑。然後他試著在心中咀嚼鎗刃使者的那句話,但卻因此聯(lián)想起了自己父親的另外一句話。
他突然停下腳步,喃喃地說:「現(xiàn)實就是最偉大的謊言。」然後「噠」地一彈指。
周圍的一切開始清晰,就像是暗室點起了燈、就像是人從夢中醒來或者是進入夢中、就像是道海的母親用手刀治療他們家以前那臺,看什麼頻道都像是鎖了碼的殘障電視。
路上的行人們依然朝著各自的終點前進。道海可以清楚得看到,他們有的擁有著紫色的皮膚,有的頭上長著彎曲的角,有的全身赤裸卻被樹藤環(huán)繞或者連樹藤都沒有;但還是有看起來正常的人(儘管「正常」二字對這裡而言恐怕就像是連續(xù)強姦犯保證自己很後悔與不會再犯的說詞,聽聽笑笑就算了),但前提是你得忽視他們的身上配戴的武器——道海敢發(fā)誓,他有聽到一個男人正在跟自己的長劍說話,劍的聲音還是個女的……希望他們只是普通朋友,否則應(yīng)該會很痛。
道海佇立在原地,即便是他也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點時間讓大腦願意思考。
「或許我該說:歡迎蒞臨黃昏街。」鎗刃使者說,「俗稱,妖怪們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