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和李少鋒很快來到位於鬧區的目的地。
一樓是便利商店,二樓是飛鏢酒吧。根據網路留言評價,那間酒吧「料理不錯但是價格偏高」、「經常被包場」、「店員的態度很冷淡」,很有可能是鯤島丐幫的聚會場所。
李少鋒和夏羽抵達時正好看見鍾景桓一夥人待在便利商店前面,立即閃入對側巷弄,藏著確認情況。
鍾景桓正在打電話,身邊有四人,兩男兩女。
宋之欣站在鍾景桓身旁,依然戴著皮絨畫家帽,壓低視線盡可能不露出容貌,仔細端詳就能夠看出她並未揹著布袋。
另外三名皆是幫眾。沒有看到剛剛找碴的那兩人,而是後來出現調解的五袋男子、一名濃妝豔抹的五袋女子與一位剛剛不在熱炒店的少年。那名少年格外顯眼,約是二十歲前半卻已經揹著五只布袋,皮膚黝黑,體格結實壯碩,雙手手臂的肌肉尤其膨大,似乎走某種奇特的內功心法。龐大雙手更是分別戴著同樣超規格的巨大深灰色拳套。
「又多了一位難纏的傢伙。」夏羽咂嘴說。
「江建成提過幫內有位外號『深鱗』的年輕強者,叫做石岳融。」李少鋒說。
「大概就是他吧。鯤島丐幫終究是臺灣人數最多的隊伍,那人應該足夠列入年輕一輩的強者當中,名聲居然沒有傳出去。」夏羽說。
「似乎不曾見過那樣的武器啊。」李少鋒看著那巨大拳套,皺眉說。
「那是外星武器……看起來是深潛者經常使用的那種。以深海黑巖為根基,混入數種鱗片、礦石與稀少成分製成,堅硬無比且極為沉重,適合在浪潮洶湧的海底戰鬥。」夏羽隨口說。
「所以外號才會叫做『深鱗』嗎?」李少鋒頷首說。
「那種兵器在深潛者當中不算少見,不過他們和人類的體格差太多了,要使用的話需要進行改裝,像是那樣刻意將雙手練到符合尺寸是特例,而且原本就是在海中使用的兵器,連深潛者也不太在陸地使用,大概有獨自研發出某套武術吧。」夏羽蹙眉說。
「為了不方便的兵器改變體型,怎麼想都是本末倒置吧?」李少鋒不解地問。
「誰知道啊。」夏羽不悅咂嘴,接著突然伸出舌頭,歉然說:「抱歉,我其實也頗為習慣工房生活了,很久沒有偽裝成其他身分。剛剛那是唐凌的語氣,不是刻意對學長不耐煩。」
「我不介意。」李少鋒笑了笑才正色問:「所以妳看石岳融有多強?」
「走邪道偏鋒還可以練出一番成就,肯定不會弱到哪裡去,而且因為無從模仿,實戰經驗通常相較豐富,千帆學姊就是最佳例子。當然最終還是得實際交手才會知道。」夏羽說。
「看來江建成沒有誇大其詞。」李少鋒說。
「冷門奇險的兵器很少見,練起來麻煩又費時,因此對手也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初次過招時能夠搶到優勢。」夏羽繼續解釋說。
這個時候,鍾景桓結束通話,從樓梯間進入酒吧。石岳融四人隨後跟上。
夏羽和李少鋒等了片刻才穿過馬路,在樓梯間的外牆發現貼著鯤島丐幫的幫徽貼紙,表示這裡是他們直屬或管轄的店家。
酒吧的光線偏暗,播放著時下流行的西洋音樂。
原本不曉得是什麼店,格局稍嫌不協調,中央矗立著兩根梁柱,入口處緊鄰著櫃檯與吧檯,深縱的店內擺放著十幾副桌椅,桌椅的款式也都各異。最深處有兩臺飛鏢機。
店內都是大學生與上班族,三五成群地聊天。
鍾景桓一夥人待在飛鏢機旁的沙發桌,正在乾杯。
「兩位,我們坐吧檯就行了。」夏羽向店員說完,逕自坐到高腳椅,一邊翻閱菜單一邊隨口問:「波奇,你要喝什麼?有調酒耶。」
「請點軟性飲料。」李少鋒無奈地說,暗忖另外三組客人都是幫眾。他們同樣對鍾景桓等人投以視線,斟酌著是否要上前攀談。
李少鋒小口喝著橘子汽水,很快就注意到鍾景桓率先偏頭望來,石岳融、宋之欣與其他幫眾遲了半刻才投來視線。
倒是一次就測出來鍾景桓的修為很高,幾乎逼近掌門級數,因此石岳融三人比起護衛應該更接近心腹,然而有他人在場,鍾景桓應該不會聊些特別機密的話題了,難以確定為何殲滅軍要派成員接觸,而且還挑在鯤島丐幫的中立地盤見面。
鍾景桓瞥了夏李兩人一眼就繼續喝啤酒,不過並未陪著開始玩飛鏢機的石岳融幾人,獨自走向其他桌的幫眾,主動親切攀談。毫不矯揉造作,確實能夠理解為何會是最受到幫眾愛戴的候補。
話又說回來,這個流程挺不妙的吧?等會兒難道也會過來攀談嗎?李少鋒見夏羽稀鬆平常地吃著碎堅果配檸檬碳酸水,默默做好心理準備。
十多分鐘後,鍾景桓依序和其他桌的幫眾打完招呼,坦然走到吧檯說:「方才在熱炒店失禮了。」
「嗯?」夏羽故意蹙眉看了好一會兒,又望向毫不掩飾敵意的石岳融幾人,雙手合十地說:「哎呀!你們剛剛也有在快炒店嗎?真是巧耶。」
「確實很巧。」鍾景桓微微勾起嘴角,順著說:「兩位是最近范爺身邊的大紅人,一直想要好好聊聊,可惜始終沒有機會。」
「不會不會,剛才是我家波奇失禮了。肯定是他幹了什麼蠢事或講了什麼蠢話,得罪鍾大哥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夏羽率先說。
「……鼻青臉腫?」鍾景桓皺眉端詳著李少鋒,疑惑反問。
「是呀,在廁所被揍到哭出來,然後又被江大哥罵到哭出來第二次,真是可憐。」夏羽唉聲嘆氣地說。
「為表歉意,今晚的酒水都記我帳上。」鍾景桓很快就當作笑話似的說。
「真的嗎?那樣真是謝謝鍾大哥了!剛剛熱炒店的氣氛可沒有辦法好好用餐。」夏羽立刻伸手招呼酒保,點了幾樣佐菜,隨口問:「沒想到鍾大哥居然會認識我們兩位無名小卒,真是誠惶誠恐。」
鍾景桓顯然也被夏羽全部都是己方不好的態度弄糊塗了,微笑著說:「我也是日前才曉得幫內竟然有兩位並未加入任何派系的玩家,否則就會打聲招呼了……波啟承先不論。唐凌,妳已經加入我幫數年,幾乎不參與幫務,沒想到會在這個時期決定跟著范爺。」
沒想到鍾景桓有辦法流暢喊出底細。李少鋒瞥向石岳融幾人,思索他的心腹當中是否有擅長收集情報的人,又或者鍾景桓原本就特別注意幫內動靜。
「只是運氣好啦。在普通社會待了一段日子,還是覺得頗為彆扭,待在這邊可能會受傷也可能會死,卻反而每天都過得充實愉快。承蒙范爺垂青,願意收留我當個小跑腿。」夏羽笑著說。
「范爺是我幫砥柱,手底強橫且眼光很高,因此過去幾年來都未曾收人。兩位能夠得到他的認可,光是這點就值得自豪了。」鍾景桓說。
將范逵失勢後眾叛親離的處境講成這樣,鍾景桓也挺擅長言詞的。李少鋒聽見夏羽清了清喉嚨,心領神會地插話問:「鍾大哥剛剛硬的沒用,現在改來軟的嗎?這麼怕范爺報復?」
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鍾景桓略為收斂笑容,沉聲說:「本日初次見面,
請不要覺得我交淺言深。唐凌在這個年紀就抵達第三重境界,實屬難得可貴,你雖是迷途者,想必也有著戴上戒指的理由,不值得為了范逵葬送大好前程。」
「什麼意思?」夏羽蹙眉問。
「范逵並非值得兩位付出將來的人物,言盡於此。」鍾景桓不等待回應,逕自走回沙發桌。
「真敢講啊……」夏羽慍怒地用指尖捲著辮子,片刻將飲料一飲而盡,喊了聲「波奇,付錢」後用力拍著吧檯起身離開。李少鋒從懷中取出鈔票用玻璃杯壓住,無視店內各桌投來的目光,匆匆跟上,直到返回人行道才低聲問:「突然怎麼了?」
「范爺都被那樣羞辱,再加上剛剛在熱炒店的那筆帳,怎麼可以繼續忍氣吞聲!當然要讓他後悔莫及!」夏羽憤憤罵完,勾起嘴角束音說:「鍾景桓的態度確實有點問題,等會兒再逼一下,看看會不會露出破綻。」
不要這樣迅速切換身分啦,很難反應耶。李少鋒皺眉問:「要動手嗎?」
「端視鍾景桓的回答而定。總不至於在大街上殺人滅口啦,況且我們隨時可以逃,但是不要提及宋之欣、殲滅軍的部分,讓我負責交涉。」夏羽說。
剛剛在熱炒店突然挨揍確實頗為弔詭,即使范逵表面上站在站在郭嘉鎮的派系,總不至於連帶懷疑己方兩人也是教團聯合派來的……倘若真是如此,那樣教團聯合滲入的總人數就得重新估計了。李少鋒問:「為何不直接在酒吧翻臉?」
「你是低手,我要在混戰當中掩護你就不好試探了。」夏羽攤手說。
「瞭解。」李少鋒頷首說完,並肩和夏羽進入一樓的便利商店,各自買了杯咖啡待在桌椅區,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