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你們既然選擇繼續以獨立個體的形式存活於世,未來的你們仍可能會因於理性與感性的衝突,再次導向內心的缺陷,使得殘害、殺戮、戰爭等惡行再度上演,從而釋放新的負面能量;如此不光是本帝很可能又將重新成為闇皇黑帝,往年悲劇的重演,亦將在所難免。換句話說,你們的命運,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向那些替他剿滅了長時且大量堆疊於身的負面能量的人們傳達此條信念後,從那次起,迄今已經是三天前的往事──是的,雖然在人類那邊,距離上回最後一次與他們會面、交鋒,直至辭別,到現在早已歷時三年;然而他們的三年,對他來說,卻僅相當於為期三天而已。
無論是過了三年還是三天的時間都可,在他而言,這段期間以來,他依然能清晰感知那股再熟悉不過的感覺,而且更是久久充斥於身、揮之不去──被人類釋放的負能量所玷汙、侵蝕而來的那種髒污和不潔;哪怕以當前的程度,到底還不足以引起他的不適與反感亦同。
正如他不論與人類之間的爭鋒周旋,其結果是勝還是敗,終究絕對深信不疑的一點:不管經歷多少時代的更迭,只要人類放棄融合、回歸從前至今的固有常態,在這種情形下去維持生存,時日一久,必將會再度引發對物質生活的渴求和慾望,以此頻繁製造心靈上的污點與瑕玷,乃至催生、擴大與生俱來的貪婪及惡念,最終造下爭奪、殘殺、破壞等惡業。
換言之,既然要維持現狀,那麼這種結果的代價便可想而知,即是人類遲早會重蹈以往的覆轍,藉由他們在本能驅使之下所付諸的種種劣行,從而間接生成的負能量,將他再次變回力大無窮、駭人恐怖的闇皇黑帝。至於要捱到那天的降臨,一切不過只有時間問題而已。
然而他也發現,這些源於人類的負能量,其釋放與累積在他身上的速度,亦比從前慢了許多。若要以此給出什麼合理的解釋,或許這些生物截至目前為止,也很努力的在設法避免往年悲劇的二度重演,而他們對此所能做的,自然就是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尋得其平衡點,進而多行善事,而不是作惡多端;同時將之所以為人的正向觀念悉心傳授予他們的後代。
要是能做到這點,從根本上來說,也不枉費他們當初有本事在毀壞他賜給Julian的邪王假面之餘,又替他將那股若再拖久一點,很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排除會無法一手掌控的黑暗能量徹底除淨──不說別的,Marti和Starsky,那兩位創出艾爾埃夫大陸的永恆不滅者,他們的這些作品就本質而言,的確問題重重;但不可否認的,也是有趣至極,豈止不該就這麼輕率的予以毀滅或融合,站在同為永恆不滅者的立場,反而更應在留給他們生存的空間時,再三觀察其生態。
此刻的他,照例在身著黑衣與黑斗篷之下,獨身徘徊於一個四周被染上暗藍色調且佈滿方形網格,此外舉凡任何可用肉眼辨識之物,一概均不可見,就連維持基本生命型態所需的空氣與水分等要物也一絲不存,很明顯並非為普遍凡人可輕易涉足,唯有與他處在相同高階層級者,方可自由進出的特殊異空間,平心感受此處的寧靜,偶然會諦聽跟留意人世的現狀。
且當世間的生靈恰如往常的平穩度日,而他在退離人間並獨自進入、停留在這個異空間,迄今也已有好一陣子。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發覺身後有股異樣的氛圍正以極快的速度朝他逼近,回首之間,卻見一道形如橫向龍捲風的氣流赫然襲來──
「哪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不但擅闖本帝的領域,還膽敢出手暗算本帝?」
正當他任由那道來頭未知的螺旋氣流在穿過他的軀體,以致行向身後約三米外,登時便隨即消散的那一瞬間,本能的於心頭冒出上述思緒──由於這股旋轉氣體的來勢和威能都不算小,一旦正面接下它的威力,至今已失去黑暗力量的他,縱然這還不足以真正擊潰他,終歸也感到一股如若刀割那般不容小覷的壓迫感。
正當他使出約莫兩成的手勁按住胸前部位,一方面嘗試緩解身上的痛楚,二來亦豎起警戒、提防來者在驟然現身之際,隨時可能採取下一波對他不利的手段;傾刻間,他旋即意識到眼前有條人影在忽明忽滅的閃爍,不過數秒,旋即見得一名全身為亮紫色,其身段幾乎與他同等高大的人形生物,不慌不忙的躍然於離他面前約三米外的位置──
且看本體型態同樣近乎人類的對方,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無所穿戴,縱使裸身也未見任何可供目視辨認的人類性徵,諸如男性的陰莖或女性的乳房等生理構造;其次在頭部方面,何止壓根兒未見一根可判定為髮絲的細條狀物,就連臉部所該具備的眼、耳、鼻、嘴、眉等五官,更是分毫不具,僅有最基本的顱首、四肢及軀幹來構成人類的基本輪廓外形。就大體而言,該名類人生物和Template這種作為人類的基礎原型物之間,到底就只有身形高低和健壯與否的差別。
可在他來說,這個要說就像是紫色版Template的傢伙,卻並非什麼素不相識的陌生者。印象中,他記得對方的全名叫作『Conrad Leung』,而估計是為了在呼喚上的便利,Conrad Leung亦允許其他永恆不滅者以全名開頭字母組成的『CL』作為針對他個人的簡稱。
言歸正傳,不管是要稱全名還是簡稱都好,在此之後所要釐清的,正是這名不速之客如今這般唐突的跑來他這裡,究竟所為何事?
「許久未見,Blaike,你怎麼變成這樣?光是吃了我一招『暗黑烈地疾風拳』也都這麼難受,要是我剛才使出的是『暗黑亂舞』或『暗黑雷電擊』,以現在的你,還不乖乖等著倒下?」
單憑Blaike的認知,當年Marti還未給Template分別染上紅藍兩色來作為人類的性別指標前,是沒有賦予Template任何有關發聲跟語言發展等能力的,因此若說Template本身如同常見的牲畜那般,並不具備開口講出人類的語言等能力,亦是再正常不過。
至於CL單在型態上就有別於普通的Template,二來又能在發出那種聽起來既不怎麼尖銳,也不偏向低沉的男音等情況下,與他進行正常溝通,說明即是他本人沒錯;再有剛才那道突如其來的橫向龍捲風,依他所見,八九不離十也是對方的傑作──
「本帝有必要跟你做那種無謂的解釋嗎?Conra…不!CL。」
「在那之前,你可聽好了,我可從沒忘過你是號稱要把Marti創給他自己來尋求自我慰藉,事後還要勞動Starsky從旁協助,才總算得以更加完善盡美的私屬世界徹底毀盡的闇皇黑帝。現在呢?也不瞧瞧你這什麼蠢樣?別說魔力,連殺氣都沒有,這不是我心目中的你啊!Blaike──」
「少廢話,你以為你是誰?本帝為什麼要活成你眼中的樣子?本帝要怎麼過,一律是給本帝自己來決定的;其他永恆不滅者還有你會怎麼看,關本帝什麼事?」
「是這麼說的啊?話說回來,我看活在Marti創造的那塊土地上的生靈,至今好像還過得不錯呢!這是怎麼搞的?你妄想染指人家的什麼艾爾埃夫大陸的野心是又跑哪去了?」
「本帝這麼做,自會有理由,也不期望你會懂。別講得好像本帝跟你一樣,之所以做這種事,都不過是為了渴求一時且無用的歡樂而已。」
虧得Blaike併出此言,即便CL並無五官,也就意味著對方不會顯露出任何牽涉到喜怒哀樂等表情的變化;但還是可聽得他為此而頻頻發出最少含帶三分惡意的訕笑。而後無論Blaike對此也是一概無視到底,CL亦有幾分風度的收起笑意,逕自而道:
「還不曉得是誰才會一味淨顧著說些沒營養的廢話咧!總而言之,你到底要不要說清楚,究竟出了什麼事?如果你會在意我聽你說完之後的反應,要我當你是在自言自語也行。」
真他媽好一個難纏到家的混帳。Blaike思忖道,原本就已經不想跟對方有過多牽扯,又怎麼曉得這傢伙在這節骨眼上,似乎只要未達目的就絕不輕易罷休那般,未免也太不識相──
且在Blaike忍不住以此倒抽一口涼氣,也不知該拿CL如何才好,無意間卻見CL不知何時已經召喚出一把長度超過兩米、呈紫羅蘭色、在握柄部位鑲著鮮紅圓寶石的『暗黑劍』,迅雷不及掩耳的衝至他面前,不由分說就把劍刃指向他的鼻頭,語帶要脅道:
「你最好別告訴我,連你也不曉得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況且看你剛才光是中了我的暗黑烈地疾風拳就已經如此吃力,要捱過這把暗黑劍的威力,你覺得你有幾成把握?」
「這算什麼?才這樣就想威脅本帝?很遺憾的,你就是祭出『暗黑化為烏有』或『暗黑滅殺球』,還是『破滅術』什麼的,本帝全都不放在眼裡。」
聽得Blaike口氣之大,CL亦先是冷笑了兩聲,隨後把暗黑劍的鋒利劍刃更進一步靠向依舊不為所動的Blaike,以陰險詭詐的語氣回道:
「照這樣說來,意思是你想試試更刺激跟爽快的,譬如『勾魂術』跟『地獄永死魔王拳』,還是放一條『暗黑龍』出來陪你玩玩才甘願是吧?也好啊,虧你都變成這副跟個敗家子似的蠢德性了,我倒也想看看如今的你在我練成的絕招下,到底還能撐多久囉──」
這又是哪一則天大的笑話?縱使來自CL的威脅依然近在眼前,也休提CL所身懷的以上招式,平常又是多麼極具威力,總結而言,管他要使出什麼都好,Blaike根本全都無所畏忌,僅是深鎖眉頭又面不改色的凝視著持劍的CL,也毫不動容。
若以此往下細談,且先不論這些招數單在名字方面,Blaike自己光是聽著就覺得夠彆扭了,虧CL把招名取成這種德性,而且也挺中意的,就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倘若換成以前,當他的黑暗魔力還尚未消失前,這些招式的威力,基本上都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反之,要是對於艾爾埃夫大陸那些涵蓋人類在內的血肉凡胎,起碼還可能對他們造成無比極端的震懾力和殺傷力。
具體來說,例如勾魂術和地獄永死魔王拳,連Blaike亦有共知,面臨這兩大絕強招式的無窮威能,那恐怕是即令有機會藉由他的邪王假面來變成邪鬼的Julian也都無能倖免,一概會被永久殲滅到片甲不留;至於曾經把他封印在東北幽谷的鬥士王Billy,以及Billy於百年後的轉世Davis,則就更不在話下,無論是否持有永恆之劍或五行神珠等要件亦同。
可就算他已不具備龐大無邊的黑暗力量,也不再是什麼闇皇黑帝,自始到頭,他也好,CL也罷,亦或是Marti和Starsky,他們在本質上全是所謂的永恆不滅者,根本毋須面臨凡是生命皆必有一死,或被消滅之虞。用這些在憑藉血肉之軀來活動的生靈來說,確實頗具無窮威能的攻擊性招數來當作要脅籌碼,對象還是跟他屬於相同層次的同類,他就問CL這傢伙的腦袋確定沒撞壞嗎?現在的他,說穿了就好比一個在搔不到對方的癢處下,還執意要虛張聲勢的蠢蛋,同樣的既可笑又悲哀…
「如何?反正這種時候,諒你也趕不走我,不妨讓我聽聽看,你的答覆是什麼?」
且聽CL這回的語氣有比較緩和一些,殊不知是他也自知用硬的沒用,到頭來能就儘量用軟的,反而也較省事,還是會否他又懷著什麼未知的詭計陰謀來引自己上鉤。Blaike深吸一口氣,道:
「你就那麼想知道嗎?」
「我都把暗黑劍拿出來了,以你所見,這種問題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明顯個頭,本帝就不明白,就算知道這個,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為何沒好處?容我先請問一下:你堂堂一個闇皇黑帝,不是要顛覆或竄改Marti一手創造的艾爾埃夫大陸嗎?我這麼跟你說吧!那時我就預定想和你一塊合作,由你來消滅存於艾爾埃夫大陸上的所有生靈;而我就負責再創另一批更符合適者生存等法則的嶄新強大生命,管他們成為這片大陸的新主人──說簡單一點就是,取代Marti和Starsky來成為全新的造物主,正是我的目標,你呢?你就沒興致這麼做嗎?」
「哼,虧你到現在還抱有這種小家子氣的野心,就是本帝也挺佩服的;問題是先不說本帝確實沒那種興致,你愛做就做、不想做就拉倒,幹嘛還非要把本帝扯進來不可?」
見得Blaike照舊擺出事不關己、不屑一顧的嘴臉,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連CL也頗無言以對;但他可沒這麼容易就被打發,實則沒好氣的接續道:
「你還沒聽懂啊?不管你當初要用什麼手段來根除那塊大陸上的生命,假如沒有你,我的計劃根本寸步難行。所以才問你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那個曾經不可一世、單靠偉大的統合計劃就能將人類滅至一個都不留的闇皇黑帝,何以如今卻變得這麼落魄潦倒又寒酸困窘?否則也不告訴我,除了你,還有哪個永恆不滅者能像你那樣,足以在一夕之間就滅絕全部的生靈?真要是有那種存在,我老早就去拜託他們,幹嘛還跑來找你?」
CL語畢,Blaike則不露聲色,卻含有別意的撇一下頭──這傢伙可真是好樣的,到頭來也僅是遵從於他自己的私人利益來採取行動的。假如對他全無半點實質用途可言,屆時就是自己也將與隨手可扔的垃圾沒甚兩樣。如此那些還不時刻意包裝於話語中、專門針對他的讚美,這回聽起來又是那麼的空洞和虛偽,更甚若要直接理解成嘲諷也不甚為過…
有基於此,說來也挺諷刺,縱使為教人敬畏的闇皇黑帝,也會成為其他諸如CL這種永恆不滅者手中的棋子,何況這傢伙一旦得逞、藉勢將艾爾埃夫大陸徹底改頭換面、煥然一新,乃至終將得以成為嶄新的造物主等局面終將化為真實,比起自己,會更加震驚、大受動搖的,恐怕就非Marti和Starsky莫屬。有此結論,可謂名正言順、毫不誇張。
而實情也恰如CL親口提及,佐以Blaike自己所料想的:反正因於自己早已毋須為了積身許久的負面能量所苦,縱然也失去了黑暗魔力,諒CL就算有幸得知真相,短期間內也八成幹不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將就敘述一下也未嘗不可。首先,Blaike故作神秘的向CL以反問作開場──
「本帝先問你,是你的話,你要怎麼消滅本帝身上的力量?」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問的,如何管你反過來問我?」
「那麼,本帝換一個方式來說好了:你認為誰有這種能耐,足以奪走本帝的魔力?」
「這個──就算你這麼問我也…」
即令全無表情可言,Blaike亦能察覺CL此刻已陷入左右為難的窘境,以致不知該何作答才好。一來心底升起快意,二來也難掩其笑意湧起──從這傢伙的思維來說,八成只會想到,要做到這種地步的就只有別的永恆不滅者也不作他想。只是無論怎麼費疑猜,都很難猜中謎底而已;而就事實來說,這也絕非正確答案──正解,恰恰即是CL他怎麼樣也想不到的對象。
「答不出來就算了,本帝倒是再問你,對於Marti他們創造的人類,你覺得又如何?」
比起上一題,這種題目反而就好答許多。卻見CL不假思索即答道:
「還能如何?不就是只會互相殘害彼此,還連累其他同族以外的生靈捱受苦難,到最後只能等著被咱們這些永恆不滅者親手毀滅的次等殘缺品嗎?老實說,我到現在都還想不通,憑Marti那傢伙能創出的生命形式那麼多,而且也有不少種類是那麼的強盛、優越,怎麼偏偏就給這種低級惡劣又無用的東西來代他維繫艾爾埃夫大陸的運轉呢…」
針對CL作出此答,Blaike早已料及,亦不有所意外。畢竟要是換成以前,這正是他自己所長期持有的一大信念,更毋須等CL在此給出此番發言;可現在的情況早已不同於以往,就Blaike看來,此條結論自然是過於武斷又不合乎情理的,只差在CL能否理解存於其中的奧妙之處。
為此,Blaike還未跟著接口,卻聽CL又頗為快速的搶先一步道:
「話說回來,你問這個又是何居心?還有這跟人類有何關聯?該不會──喂!你最好別說你之所以變成這副不成氣候的人模鬼樣,全是那些低等下賤的生物幹的好事喔!」
Blaike不以為然的撇過頭、逕自向對方露出一抹宛如在說「是又如何」的輕蔑神情,也不予任何言語回應。反正早已如鐵般難以撼動的事實,再怎麼不願意承認,該接受的就得去接受,哪怕是CL亦不例外,除此之外,其餘的也不必多作解釋,僅此而已。
而CL也並非全然不會察言觀色,僅見Blaike的動作也曉得他並不打算隱瞞實情。良久,無論如何,就是CL也已然察覺,眼下一切都指向一個結論:Blaike之所以喪失了作為闇皇黑帝所具備的絕強魔力,俱是向來被他所嗤鄙、蔑視的人類所為。
「有這樣的事?不可能、不可能啊!怎麼有這麼愚蠢荒謬的事──」
缺少五官、以致不具神情變化的CL,在把他的暗黑劍扔至附近不遠處,使其炸出兩道形似化為烏有的強光後又消失於無形之間,將兩手按在頭部兩側,屈膝跪坐於地,難以置信、心急如焚、誠惶誠恐的頻頻唸道──Blaike看在眼裡,姑且不說這會否從此管這傢伙的精神徹底崩潰,要是能讓他稍微收斂些,也算是好事,剩下就看對方哪時才要滾出這個屬於他的異空間…
「給我等一下!就算真是那些次等物做的,你也還沒說清楚,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去他老娘的,還有完沒完?才剛轉身背對CL,同時心想當前事件也該告下一個段落的Blaike一旦聞及源於背後那把CL的叫嚷,兀自在心裡詛咒了一聲。為了甩掉CL的糾纏,Blaike果斷把對方拋在後頭,更不打算再搭理他──以他的話來說,此事已然告終,剩下的均是無可奉告。
「別走!Blaike,沒聽到你的回答,休想這麼容易就擺脫我!」
此語剛落,Blaike怒然轉過頭;但就在他定睛細看的那一瞬間,卻見CL藉由他那足以拉出殘影的極快速度,轟然朝他直撲而來,不出一秒就追上了他!
見此,Blaike倒也並非省油之燈,僅隨意的一伸手,瞬即掐住迎面衝來的CL的頸項,亦不忘發出一把輕蔑的冷哼聲──作為曾經的闇皇黑帝,哪怕因於負能量的根除,以致喪失黑暗魔力;但論其自身修為,尚還不下於別的永恆不滅者,區區CL此番動作又怎麼唬得了他?
「事實既定,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即使是永恆不滅者,過度抱持盲目的執著,絕不會有好下場!」
早已不欲與CL有所瓜葛的Blaike鄭重其事又實為嚴肅的告誡道;可在CL聽來,此言卻與供人消遣作樂用的笑話無異。儘管還被Blaike牢牢抓握在手,仍語帶諷意道:
「真不敢相信,Marti或Starsky他們就罷了,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居然連你都講得出來,我還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咧!何況在那之前,你也不看我剛才到現在都這麼替你感到不服氣,結果你卻拿這種消極的態度來回應我,還像話嗎?」
「要本帝來說,從你隨便闖入這裡開始,直到現在的一舉一動,全都才是最不像話的。」
「嗨!我先聲明,如果你剛才這句話是認真的,你不覺得對一個永恆不滅者來說,光聽都覺得實在很無力,而且還相當失禮嗎?至於假如純粹是打嘴仗的話,倒也是可以免了。總而言之,你很清楚我是怎麼想的,先別說我也不想把時間全都浪費在你這邊,為了咱們兩個好,勸你老實招來,那些人類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CL說著就又召喚出另一把新的暗黑劍,莫管Blaike的手遲遲未鬆開力道或否,當即將手上的利刃指向Blaike。事態於此,估計Blaike也已拿CL沒輒,索性將他放開。
畢竟此處異空間到底也還是Blaike的專屬領地,在別人家的主場這般囂張跋扈,怎麼說就是不合乎情理;可反過來說,也虧得CL能輕而易舉的入侵這裡並自由來去,更不受制於他的警告和威嚇,說明在這種時候和他作對,無論是誰都不會有好處;至於CL則照樣把劍端懸於Blaike的鼻頭前,以防他突如其來的出爾反爾──
Blaike撥一下他的斗篷、動作輕微的搖了搖頭,表情很是無奈。儘管CL之所以有此執著,在於他還尚不瞭解關於這些出於Marti之手的作品,在本質方面所更加深層的一面,進而對他們懷有過度的偏見和歧視所致;可即令於此,這傢伙所應該做的,就是靠自己實地去觀察、感受過後再下結論,而不是跑來找他檢討早已發生許久的往事。看對方遲遲不作罷,到底也懂得順應局勢來付諸行動的Blaike也不拖延,將他截至今日以來的遭遇敘述了一遍。
就在Blaike講至重點處,CL也緩然放下了暗黑劍──即或是他,在聽到Blaike能化為魔力無邊、兇悍威猛的闇皇黑帝,其來源正是產於人類自己的各種負面能量;而這些長期累積於Blaike之身的負能量所造就的黑暗魔力,也唯有人類自己才能替他破除等事,當下立即也想到能醫治自己的人,恰恰也是當初給自己留下傷口者的原理。可他依然不能釋懷,反道:
「就算我也認同,每個解鈴人都必定需要繫鈴人,可到頭來,那些人類何止在最初就先得到了Marti他們的幫助,自始至終,還不是得仰賴那些特別的道具,譬如你說的什麼五行神珠、永恆之劍才辦得到?我就不相信,憑他們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又能拿你如何?」
Blaike笑了──是的,那個平常不茍言笑、傲雪凌霜的闇皇黑帝居然笑了。在那乍然一瞬間,CL還以為自己是否看錯這難得一見的『奇景』;不出一時片刻,Blaike收起笑靨,道:
「真不懂這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你好意思說!事情都變成這樣,你教我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隨便你怎麼說吧!你剛才提到的那個,就我來講,完全不成問題──哪怕他們在最平常的狀況下,要跟本帝作對,毫無疑問的,確實是在自我毀滅,更別說要摧毀本帝的力量,不如等著被本帝全數融合才是最實在的;然而以結果來說,先不說Marti肯定有意要讓他的作品繼續存活下去,他們既然有能力駕馭這些要件,打贏這場與本帝的勝仗,照樣可說明他們的潛能無量是千真萬確的。」
莫管再不服氣或否,CL到此也沉默不言;Blaike看他好似無意爭辯,便繼續說:
「你也知道,他們那個世界的時間單位,一年等於咱們這裡的一天;就本帝所知,往年他們所釋放的負面能量,單論流出的速度和規模,為時僅需兩個星期,本帝就能累積並獲得足夠的魔力。但打從三天前至今,儘管不能說完全沒有,可這些負能量的積存進度,也的確比以前要更加緩慢,甚至在這段過程中,還不乏有中途停頓的跡象。按照本帝估計,別說是兩週,或許兩個月過後,本帝還不至於重新變成闇皇黑帝也說不定──」
「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如果這是真的,以後怎麼得了,還管你講得這麼輕鬆?」
「本帝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犯不著你提醒。但你又知道嗎?換在以前,本帝也不這麼認為;然而現在已非昔日──本帝換個方式來說好了,你想取代Marti、成為艾爾埃夫大陸的全新造物主,你這麼做到底是對還錯,本帝一概不予置評;可在那之前,你最少也要去觀察、瞭解那裡的生靈所擁有的特性,以及Marti之所以任命他們代管那片大陸的原因究竟為何。」
「就這個?可即使不這麼做又怎麼樣?」
「那你可給本帝聽好了──在眾生之中,唯有人類這種生物,才在當初就被額外賦予了咱們永恆不滅者打從出現即有所具備的『理性』,因此無論在咱們還是他們而言,所謂的正與負、善與惡、優與劣,乃至光明與黑暗、更甚毀滅與新生,全是一體兩面,而非互相對立的概念,這在人類以外的那些只會仰賴本能與感性來行動的生靈身上,可是絕對體現不出來的。換句話說,若要形容他們的本質,那就是他們並非十全十美,但也並不完全是迂腐墮落的。至於你,本帝就說你不過是長期以來,都只過於專注他們懦弱、腐敗的那一面,才會對他們懷有各種不當的偏見;可你要是換另一個角度去留意,那則又是截然不同的觀感──」
有因Blaike口出此言,本來甚不心服的CL也倒一掃原先秉持的態度,收起暗黑劍、為了靠近Blaike而朝他邁向一步、並毫不偏移角度的把臉正面對向Blaike。哪怕他在不具五官之下,壓根兒就無法透過表情來給觀者得知他於此的心境;但也大概能猜出此時的他,八成也變得認真和謹慎了起來──把眼下這一切盡收眼底的Blaike也並不以為然,進而又道:
「到這邊,你不妨且看,他們既能讓本帝苦於他們放出的負能量,又能反過來教本帝恢復原狀、重獲自由,即令別說只有最初製造問題的那一方才能解決問題,正是既定不變的事實和真理,從唯獨他們才能親手善後自己遺下的禍害等原理而導向的結果看來,終歸這不就大大顯現出他們有別於其他普通生靈所未必具備的高深本事嗎?事已於此,莫談這是否為Marti長久下來的本意,要本帝來作結論的話,這種生物依舊不排除有保留觀測的空間和餘地,也不可隨意做出任何含括將其毀滅或融合等干涉之舉。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好怨懟的?」
到此,卻見Blaike在止言之餘又把雙手抱胸,CL亦微微頷首,彷彿也已無立場再爭論。這兩名永恆不滅者之間就這麼陷入一片許久未出聲的沉默──
「是這樣的啊…正如本身並非只有單一性質的他們,在誕生與消亡的歷程反覆循環時,既有求生的慾望,也有受死的期許,跟其他普遍只為存活而存活的生靈大有不同。如此也就意味著他們其實有更多咱們不為所知的可能性囉?」
殊不知過了多久,且聽CL懷有深遠意味那般,兀自率先打破了這片寂靜;而Blaike則用以幽淡沉穩的腔調,不置可否的予以回應:
「本帝以為自己講得夠清楚了,剩下則端看你又會得出何種見解而已。」
「說得倒是啊!但你可別忘了,我瞭解或不瞭解是一回事,但不代表我就會接受。相反的,要我放棄截至當前以來的野心,可沒那麼容易──正如你當初把邪王假面這種本來就不該給凡人觸碰的東西賜給那個叫Julian的人類,還讓他以邪鬼之名自居,從那刻起,世界必定會更加掀起大亂的道理,為了實現我的長遠目標,我會依照你說的,盡其所能去『觀察』那群人類;沒意外的話,更會和他們進行一場『友好』的互動──」
「什麼意思?事到如今,你還打算幹嘛?」
見得Blaike的神色驟然劇變,CL不懷好意的「呵呵」了兩聲,故作神秘道:
「瞧你的態度變得這麼緊繃,我得說,沒有別的,就是遵照你自己的思維來解讀的意思──我相信我沒有聽錯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他們就是有能力消除你身上的負能量,可並不間接表示他們就會從此停止產出負能量,最多只是會放的比以前較慢;反之亦然,我若要使他們加快、加大負能量的釋放,好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變回闇皇黑帝,想來我就得親自去干涉艾爾埃夫大陸的運轉才行呢!看看我該做些什麼才好呢…」
要命!虧這傢伙還能領略出這層含意,問題在他那種可大可小的野心,到底又值多少,還這般管他拿得起卻放不下?念及至此的Blaike忍不住厲聲道:
「連本帝都尚且做不成的大事,憑你又能奈它何?趁早回頭,莫要踏上不該走的不歸路!」
「口說無憑!要看結果是否教我心服口服,等做過了再說。」
「區區永恆不滅者,也會被全無必要的執念矇蔽了心眼,Marti他們就先不提了,你以為本帝就想看你出洋相嗎?」
一聽此言的CL不禁發出詭譎的訕笑,撇過頭便對Blaike反諷道:
「跟個喪家之犬沒兩樣的傢伙只要像某些窩囊廢一樣,淨顧著說些喪氣話就行了,再說同樣都是永恆不滅者,你我之間也並非全然相同無異的,願你自己也得明白這一點。」
Blaike呼了一鼻子氣,顯然無論是永恆不滅者,還是繼承其自身特性的凡間人類,舉凡一意孤行者,要一時改變他們的認知與早已拿定的主意,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Blaike又作勢抖了一下他的斗篷,轉身背對CL並道:
「也罷了,反正本帝至今早就失去力量,別說要重新在那塊大陸上引起什麼軒然大波,連邪王假面也已經生不出,就看你還能有何作為──」
「嘿!你就是要逗我,也不看現在是什麼情況?那種如今早已是那麼廉價的非稀有物,你以為只有你才有嗎?不過是個面具,大不了請別的永恆不滅者替我打造一組新的不就是了?安心吧,只有我弄得出來,而且比以前更精銳強大的『強化邪鬼』,我會好好調教一番的。」
「CL,你──」
Blaike還未接得上之後要講的話,赫然回頭之際,登時即見CL的身影瞬然從他眼前消散無蹤,一點痕跡也未留,亦再也未傳出任何一絲來自於他的聲音,說明他已離開此處異空間。
在已然恢復過往平靜的當下,Blaike的心卻一點也不寧靜──以剛才情勢所見,那個CL擺明就是要趁他的正式計劃執行前,先在艾爾埃夫大陸掀起另一場難以預料,但想必也是實為嚴重的莫大災禍與爭端。照這樣下去,一旦人類釋放負面能量的速度由此進而加劇,最終令他再次化成闇皇黑帝,只怕也是早晚之事。
真他媽一個彷彿不搞事就難以安份下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帳!Blaike咬牙切齒、緊握雙拳又憤然跺腳,卻也無可奈何──不消說,那傢伙所做的一切,俱是為了準備在時機成熟之時,利用闇皇黑帝的莫大威力,再針對人類進行一次大規模肅清。上一回就罷了,這次包括那群曾和他在東北幽谷周旋的人們在內,面臨今回源自CL的迫害,他們又是否能挺過這場即將掀起的風暴?
真是諷刺,誠如剛剛CL所云,結果是好是壞,唯有等這一切捱過去了才會揭曉。在那之前,什麼都不好說。更遑論人類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全都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如此現在為這種事擔憂,又有什麼用?莫管這是否也老早在Marti的意料中,縱然沒有CL插手攪局,或許人類遲早都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中面臨、接受嶄新的考驗。
就在Blaike的腦裡閃過此一念頭,這才放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同時亦默然期許那群曾經在他面前引發了原先連他都主觀認定不可能降臨的天大奇蹟的人們,假如能像當時那樣,管CL親眼見證其自身潛質有多麼的不可限量,自是再好也不過。
臉上夾帶幾分無奈的Blaike,兩眼空洞的望著CL失去蹤影的方向,搖了搖頭,懷著始終因面於未知而複雜的思緒,悄然無息的消失於異空間的另一處較偏僻且陰暗的角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