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動機這種東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至少現在還不存在。
能量會因運行轉換而耗損,所謂的永恆驅動背後必然有著助力持續推進,即使是常駐運轉的魔法結構,也往往是設置了能自行吸收周遭魔力化用運轉的機制才能如此,且這樣的法術依然會被磨耗,需要持續修補結構。沒有什麼事物能在時間的洪流裡永恆不變。
那麼,那間研究所提出的作品、看上去無限近似的事物,其真正的原理又是什麼?
這就是該仔細調查的資訊了。
在一場盛大公演落幕後不久,艾瑞絲久違地接下了一份委託。它發佈自六座協議,與南方的謎樣研究機構、其周遭發生的感染異象有關,除了得阻止奇怪的機械生物肆虐,也得確認研究所失聯後的現況。
看來是頗為棘手的事件……怪不得要求多人同行,同伴之中會有認識的人嗎?
看了看其他同行者,都是陌生面孔為多。在世界重啟後,不分地區,投入冒險者一職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多了。他們或興致勃勃、或嚴陣以待,懷揣各異的想法,乘上通往吉埃伯的尋光列車,再往國境外的研究所前進。
抵達位於吉埃伯與桑格勒共和國交界的目的地後,冒險者的小隊便暫且拆成了兩組。一組負責與周圍城鎮協防機械生物的襲擊與感染蔓延,另一組則肩負深入研究所,探詢真相、護送六座人員入內解決問題根源的職責。
人員分工將較有經驗的冒險者們都劃入了深入探索的一隊,之中自然也包含做為前義勇軍的艾瑞絲。雖然自覺自己或許更擅長協防,她也沒有對分隊結果提出異議,順其自然地接受——在戰鬥方面,她也絕非不擅長。那又有什麼好擔憂的?
簡單交流、討論過行動方針後,素不相識的冒險者們整裝出發。研究所佔地極廣,瀰漫不自然的死寂氛圍,無人的靜謐之中卻有種異樣感似有若無地流淌著。那是細微的、幾乎與場景融合為一,難以辨別的機械聲響——在眾人進入研究所時,終於以令人無法忽視的形式展現出背後指代的意義。
研究所機能仍在運轉,自動化的防衛系統盡責地驅逐入侵者,那些被機械侵占身軀,失去靈魂的傀儡也徘徊不息。六座的對應部隊並不專精於戰鬥,迎敵是冒險者們來此的目的,自第一頭被機械感染的牲畜搖搖晃晃地從角落現身,朝他們疾馳奔來時,戰鬥便開始了。
艾瑞絲抬起手。
此舉如同反擊的信號,在她身側,劍刃俐落揮斬而出,魔力構建的銳羽和花瓣紛紛揚揚飛舞,刀光劍影間法術流動,在空間裡點亮異色的光,致命而絢爛。不歇的動力帶給機械生物絕佳的爆發力,卻沒有賦予他們足夠強悍的耐受力,在身經百戰的冒險者眼裡並不是多難應付的對手,唯一需要顧慮的,大概只有不能殺死他們這件事吧,基於這層前提,他們下手仍多有保留。
「他們都還有救回的希望……妳看,已經穩定下來了。」
被電流制伏的人形物有著無限接近人的外型,肢體軀幹卻處處可見機械的結構,取代關節,剔去肌腱,嵌合在骨肉之間,和諧到了一種讓人生厭的地步,比起人類或許更像人偶。他已經失去了行動力,緊貼著鋼骨的肌肉束抽搐不止,在魔女的治癒術安撫下才漸漸平復下來,也不曉得使它變成這樣的是外來者的電擊,還是永動機用以觸動生物的過強電流所致。
「只不過,他這樣很難不留下後遺癥啊。」同隊的女性冒險者喃喃道,深邃的眼底流轉著憐憫。
雖然遠超負荷的運動定然會對肉體造成損傷,姑且是保住了一命,對這些遭逢厄運的感染者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艾瑞絲望向一旁,站起身,「吉埃伯那裡總有辦法處理的,先找個地方安置他吧,還有其他人……這些交給我,你們趕緊去。」
在冒險者應聲扛起感染者,往一旁的房間挪去後,她隻手輕碰腰間垂掛的金屬齒輪組,將雷鳴握入掌心。魔力膨脹鼓譟,隨揮手灑出電光石火的耀眼紫白羽刃,蜂群般襲來的無人機落入雷霆的陷阱,能源過載,運行失衡,紛紛揚揚地爆裂開來。
「機槍塔拆除完成,前路暢通。」
幾乎是在艾瑞絲將無人機悉數癱瘓的同時,另一個披戴鎧甲、專司近戰的冒險者回報,順著話聲望去,遠處的劍士已收回武器,搭載重火力的防衛塔上個個被刀刃劈出深邃的痕跡,斷裂砲管散落一地。
「這邊也處理完畢囉。」最後一名冒險者與她同樣,運用法術來作戰,雖然是人的身軀,頸部以上卻怪誕地被花朵取代了頭顱與臉容,看不出神色,唯有屬於青年的嗓音還能聽出些許歡快情緒。他捧著湛藍的投影螢幕,走到眾人身旁。
「反應爐、反應爐……看地圖顯示,主控室應該是在地下,還得再往下走一層。」
矢車菊的花團偏了偏,手裡沒掀蓋的鋼筆輕敲螢幕示意。平面圖景閃著熒藍的光,格外耀眼的亮點清楚標示出最有可能是一切起點的地方。
艾瑞絲點點頭,「好,走吧。」
正欲動身,喀啦喀啦機械運轉的細響又如鬼魅般響起。
就在他們打算向前的方向,一個人影從陰暗角落浮出。
又是一名永動機感染者。見到闖入的不速之客,他僵硬地煞停腳步,下一秒身上的輪球急遽運轉,強硬爆發動力、拖著生物的肉體以非常理的速度奔向前——彷彿能聽見肌肉瀕臨崩潰的哀鳴。
魔女未有行動,身周卻閃爍起朦朧的紫色光輝,
裙擺飄揚,附著在布料上的防護術式隨意念觸動,以魔力畫出堪稱完美的圓,撐開牢固屏障,能量刀刃毫無阻礙地穿透球面,實質軀體卻被斥力猛然擋開,刃尖沒能再往前伸,自然也沒法傷到後頭護著的人,被硬生生地往反向推去。盾後,異形頭顱的魔法師詠唱咒詞,地面綻出巨大花簇般的緩衝結構,困住感染者,也減輕他承受的傷害。
但,這次遭遇的人顯然沒有方才遇見的那麼幸運。進化的盡頭終究是滅亡,血肉之軀無法再承受更多動力,半機械的身軀在自毀般的突襲之後已經不再動彈,連生命的徵象都已失去,不論如何施以急救都無果,那雙混沌渙散的眼眸徹底失去了神采。良久,艾瑞絲沉默地收回手上的治癒術,永動的機械最終也停止了運轉。
「剛才不是說人都擺平了?」
「不曉得……難免會有漏網之魚吧。說不定還有更多躲著想偷襲的傢伙呢,小心點。」
旁人低語交談著,破敗白袍與同樣蒼白的膚色在黯淡燈光映照下滲出一抹幽綠。
自食惡果的人啊。艾瑞絲輕嘆。
並不值得同情,踏足禁忌的人早該有了落得如此下場的準備。或許……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追逐著不應存在的造物,何錯之有吧。
——說到底,一意孤行的人們又該怎麼認知到這一點呢?人在努力時,總難離錯誤。
將屍體挪至一旁,隊伍繼續邁開腳步,深入研究所。待事件塵埃落定,他——它,也將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地下樓層錯綜複雜,即使有平面圖輔助,想找出正確的通路也並不容易。所幸經過一番探查試錯,又癱瘓了無數機械生物後,終於還是找著了此行的目的地。
主控室內很寬敞,機械裝置與線路依循自我的規律整齊而紛繁地堆置在周遭,也許是因企圖擴散感染,研究所深處反而沒有多少受感染的生靈。在這片科技造物的迷宮裡,又以空地中央龐大的靈魂反應爐最為醒目,它轟鳴著運轉不歇,如同真正永動的機械,但來此的人們都知道那絕非恆久動力的象徵,裡頭被束縛的無數靈魂翻湧沉淪,浪潮促成了它的永恆,與苦難相連。
透過魔力感知靈魂波動,她能清楚地明瞭悲劇源頭為何,那無止盡的恨意穿透層層機械結構,試圖讓所有生命都共感它的苦痛,成為它的同伴。
不能再讓它這麼繼續下去。
「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上場了。」
判斷情勢尚在可控範圍,自始沒插手戰鬥的六座對應人員紛紛提起工具走上前。眼前即是他們的戰場,那已不是冒險者們的職責。
「這樣,他們就能解脫了吧。」
在公審小組的努力下,狂人的夢如泡影般破碎。見證對應部隊將永動機核心卸除瓦解,令它停止運轉,艾瑞絲與同行的冒險者們都鬆了口氣。
接下來……只需要再去確認外頭感染生物的狀況、回報任務,悲哀的鬧劇便將降下帷幕,得以喜劇收場。
看了一下文檔,我8/13才開始寫的,哈哈,拖延癥沒藥醫……
說起來小隊其他成員都有設定其實就是把PC拉進奇幻世界觀當個背景兼NPC,超快樂ㄉ,但大概率不會寫成小屋裡的公開設定,就是偶爾拿來用一下(喔
潤稿的時候靈光一閃加入了最近在看的書裡的名言感覺自己的寫作力獲得了成長,都濃縮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