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晨光灑落在在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森林中,野花綻放,不知名的野果散發清香,吸引貪吃的鳥兒摘食,一片祥和美好。
七歲的艾丹躺在草地上熟睡著,突然耳邊傳來一道稚氣純真的呼喊聲:「艾丹、艾丹!快起床!」
不想醒的艾丹低聲嘟嚷:「再讓我睡會······」
隨後一隻溫暖的小手捏上他的臉頰,「不可以,不要裝睡,我們趕緊去採花,我剛剛看到一朵特別漂亮的!」
還想繼續賴床的艾丹正想開口拒絕,迎來的卻是對方不符合年紀的暴力搖晃,「好好好,我醒。」明白力氣上贏不了對方,艾丹只好認命起身。
睜開惺忪的雙眼,便看見五歲的桑妮亞缺了門牙的笑臉,褐色短髮如同茂密的草叢亂翹,沾了不少草和殘花,彷彿稍早狠狠的在草地上滾了一圈。
桑妮亞迫不及待的拉起艾丹,手牽手朝她所說那朵漂亮的花所在地。
走了一段時間,忽然一股涼爽強風吹來,同時吹散了艾丹的睏意,兩人來到懸崖邊,由於只是小山坡,可以看見下方的月亮莊園,從煙囪冒出的白煙,隱隱飄來甜派香氣,站在高處莊園如縮小成娃娃屋般。
「你看,我說的花在那邊!」桑妮亞拉著艾丹跟她一起蹲下,在下方懸崖縫隙之中,長出一株嫩黃色的不知名花朵,恰好有個突出的石塊當作立足點。
「好,一、二、三、ㄊ······」
「給我等等!」艾丹以哥哥的身份攔住了預備往下跳的桑妮亞,「不行,太危險了。」
桑妮亞的臉瞬間垮下來,撅起小嘴任性地說:「我就是想要那朵!」
「不可以。」艾丹學起大人雙手叉腰認真地拒絕,語氣上還保有耐心哄著桑妮亞,「我們去別邊摘花,那裡一定有更漂亮的。」
「不要、不要!我想要那朵啦!」桑妮亞完全進入鬧脾氣階段,氣鼓了雙頰,只差躺在地上耍賴。
即使如此七歲的艾丹也同為小孩,面對不聽話的桑妮亞跟著生氣起來,抱胸轉身,並往後走幾步做出要離開的模樣,「算了,我要走了!」
隨後聽到一道聲響,艾丹側身看一眼,沒想到入眼卻是桑妮亞跳下懸崖的一幕!
艾丹腦子頓時空白,還未反應之餘,雙腳本能般先一步衝了過去,撲過去滑壘抓住桑妮亞的雙腳,但上半身跟著被拉下去,僅剩下半身撐著。
桑妮亞早已料想到,自顧自奮力摘到想要的花朵,啊哈一聲,開心地撐起身子往上看,「艾丹我摘到了!哇!艾丹你什麼時候有翅膀的?!」她興奮地晃腿。
「別、別動。」艾丹艱難的開口,很快意識到從他的背部伸展出一對黑色如蝙蝠的惡魔翅膀,彷彿感受到艾丹的著急,翅膀開始拍動,他們兩人逐漸上升,最後終於回到平地。
鬆口氣的艾丹忍住想罵人的衝動,仔細確認桑妮亞沒有受傷後,剛才的擔心、害怕、憤怒的情緒全都轉變成安心,靜下心無奈問道:「妳為什麼那麼想要那朵花?」
桑妮亞笑盈盈舉著黃花,一手指著自己白嫩的臉頰,「你看,這朵花的顏色跟我的臉頰符號顏色一模一樣喔!是太陽的顏色!」
艾丹開口準備說:「就為了這個?!」時,桑妮亞對黃花擺弄起來,隨後她站起來,艾丹感覺到左角多了什麼。
「好了!」原來桑妮亞製作一個小花環,套進艾丹的左角。
艾丹困惑的看著一臉大功告成欣喜的桑妮亞,「這樣艾丹就跟我有一樣的顏色了!」桑妮亞綻放出燦爛且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剎那間的璀璨光芒刻劃在艾丹記憶中,連同當下奇怪的心跳鼓動。
為了隱藏連自己也搞不懂的情緒,艾丹快速起身,作為獎勵似的拍拍桑妮亞的頭,「好了,該回莊園了,月亮奶奶的派也應該放涼好了。」
桑妮亞開心的一蹦一跳,很自然的牽住艾丹的手,「奶奶說今天做的是桃子派,一定很好吃!」
艾丹不忘提醒,「記得下次別做那麼危險的舉動了。」
「沒關係,我知道艾丹一定會保護我、一定會救我的!像媽咪說的故事,王子都會拯救公主!」
艾丹想到桑妮亞的神力噗哧一笑,「是妳保護我才是。」
「是王子保護公主!」桑妮亞嘟嘴反駁。
「是是是,我會保護妳的。」怕她又鬧起來的艾丹連忙應答。
「啊、前面有兔子!」注意力又被吸引走的桑妮亞鬆開手向前跑過去,艾丹伸手想呼喊小心點,桑妮亞卻逕至跑進刺眼的白光之中,並消失無蹤。
突然周圍所有聲音消失,聽不見樹葉窸窣聲,聽不見蟲鳴鳥叫,聽不見桑妮亞的聲音,廣大的森林中只剩他一人。
『你答應會保護我、會救我的······』
背後傳來一道悲傷且冰冷的聲音。
語言如有實體一般,纏上了他的手、他的腳、他的脖子,攀附全身。
『為什麼你當時沒有······你是騙子——!』
在聲音失望至極的怒吼咆哮中,艾丹腳下的草地出現一道道裂縫,不斷的蔓延而出,他驚恐的步步後退,但一切皆是徒勞,草地最終化為碎片,他墜入無盡黑暗中。
***
再次睜眼,艾丹發現自己手高舉著,彷彿想抓住什麼,環顧周圍是熟悉的哈利房間的上舖景色,房內昏暗,窗簾透進一絲微光,顯然時間尚早。
艾丹往下舖看,哈利一樣用奇怪的姿勢熟睡著。
他又躺回柔軟的枕頭中,細細回想,「有多久沒作『那樣』的夢了?是因為桑妮亞出現的緣故嗎?還是要回月亮莊園的關係?」
愈想頭卻痛起來,艾丹逼自己放棄回想,然而記憶中擁有如太陽的笑容的女孩,卻漸漸被他不願回憶的「那張臉」取代。
他手摸上曾經左角的位置,雖然傷口早已復原,只能依稀摸到微微突起,如今隨記憶復甦,好似又隱隱作痛起來。
腦中冒出曾經媽媽難得正經嚴肅跟他說過的一段話:「小丹,要記住,儘管療傷的過程漫長,甚至感受到痛苦,但唯有去面對它,傷口最終才能癒合。即使忘記痛苦,傷口依舊存在,甚至在不注意的時候繼續擴大。」
媽媽緊握住他的手,從手心傳遞出的溫暖感受猶為深刻。
媽媽當時說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下舖傳來一聲巨大的打呼,直接打斷艾丹的思緒。
艾丹默想:「明天還要準備行李,趁現在還是再睡一會。」他嘗試閉上眼入睡,腦中再次冒出媽媽的聲音,這次是以前唱給他和妹妹的晚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