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鈴,生日快樂。
又到了今年觀鈴的生日,由於事務繁忙,到現在才有時間發文。
前幾天跟一位朋友推廣《AIR》,也聊了許多大學時代剛接觸Key系與《AIR》那段時間的往事。雖然事隔多年,但許多事情回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總之,希望各位也能喜歡這個扣人心弦的美麗故事!
※若有什麼感想,也歡迎與在下分享
現有章節:
楔子
第1日 序奏第2日 命運第3日 回憶第4日 搜索第5日 兇手第6日 排除第7日 姊妹第8日 目標第9日 溫暖第10日 半途第11日 赤月第12日 永遠第13日 掙扎第14日 衝突第15日 飯事第16日 情感第17日 絕望※ ※ ※ ※
第17日 絕望
【妳的經歷,是打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的。】
就在有紀震懾於『力量的意志』所傳達的『希望』時,冷不防聽見偽娘的聲音……
【妳原本也會遭到那強大而無法察覺的意志所控制,以為發現內心真正的願望,將之當作信念、走上相同道路、任憑命運擺佈,成為用來實現願望的人偶……】
那聲音虛無縹緲,似是從四周的每一處虛空中傳來,又似直接在有紀的心靈之中響起。
一般人倘若知道,自己只是個不能自主的人偶,一切的經歷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內心多半會油然生起難以言喻的悲哀與絕望吧……
然而,有紀並未表現任何崩潰、絕望,只是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語:「我是……人偶嗎?」
……『也罷。不管那願望有多麼崇高,忽視後代的自由意志,將血脈的延續作為實現願望的手段,這……本身就是一種束縛,也是和羽翼少女形式不同,但卻同樣漫長,同樣悲傷的詛咒。』
虛空之中,傳來一道若有似無、空冥無比的聲音,恍若天語綸音。
有紀聚精會神地傾聽著,因為這個聲音讓他感到無比親切、熟悉……
……還記得,潛入FARGO教團隔離設施後不久,有人對我講過這段話。
此後,對方好像還講了什麼……
有紀想不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
就好像做了一個夢,醒來以後就只記得有做夢,卻將夢的內容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再怎麼搜索枯腸,浮現出來的始終是一片陰霾。
……好像有什麼力量,阻止我想起來……
【忘了這一切……去追求幸福也可以】
聲音……
虛弱的聲音……
好像在哪裡聽過的聲音……
有紀呆呆地怔了片刻。
……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忘了神奈也可以】
……神……奈?
【忘了我、也、可以……】
「我不要!!!!!」
悲喊出聲的同時,腦海深處彷彿衝破了什麼障礙,一幕幕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言語、畫面不停湧現……
羽翼的少女……
……『這都是一場夢,是余的夢想』
……『夢不是只有痛苦的夢而已,余相當快樂呢』
母親的遺言……
……『這個人偶中,寄宿著我們無法實現的願望。我們都在衰弱之前,將力量給封印在這個人偶。我的願望,也將成為其中之一。』
赤色的圓月……
……『妳可否有,打從心裡想要實現的願望?』
……『沒有?不,每個人心裡都會有的。回答沒有……只意味著妳還不夠了解自己。』
……『有所圖者,無所不能。』
……『只要得到力量,妳的願望必將實現。』
紛繁疊至的種種,讓她難以分辨究竟是早已過去的回憶,還是正在發生的現實。有紀雙手抱頭,承受著一段又一段似是自己,又絕非自己的記憶、經歷、絕望與寄望,勢如大河決堤般灌入心靈,沖刷著自我、沖刷著人格……
※ ※ ※ ※
回過神來,映入視野的,是先前要進入花圃的位置。
然而……
通往腳鐐之門,卻已不見蹤影。
彷彿那扇門,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
喃喃自語同時,育未發現到,先前拔花的疲憊,乃至身上的大傷小傷,通通不翼而飛……
彷彿先前發生的一切,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難道那只是……一場夢?
強烈的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不對!」
育未搖搖頭,她確信那一切確實發生過,因為腦海裡真真切切地存在那段記憶,以及銘刻在上的……
絕望。
……結束了。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雙腳不知何時開始動起來,感覺心裡一下子空了一大片的育未,行尸走肉般地在地下通道遊蕩了一陣子後,縮起身子靠坐在陰暗的下水道一旁的牆邊。目光茫然、眼神空洞、毫無生氣……
……媽媽……還有她……
……我珍惜的……想保護的……
……已經通通都不在了。
……再過不久,我也不再是我了……
……已經什麼都不重要了……
……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
忽然間,她感覺好像有什麼要從眼前浮現出來,但又看不分明。
……「比失去更痛苦的,是再一次的失去。」
熟悉的聲音,冷不防地在耳邊響起,那是……
……我的聲音?
不知何時,四周變成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虛無。
……「現在,妳相信了吧。」
一個又一個身影,不停浮現。
育未知道,那些身影是……
……我。
……「對。」
看到『自己』的瞬間,某一部分記憶從腦海中復甦了。
那是……ELPOD中的記憶。
……我懂了,妳們……都是經歷過這一刻的我,對吧?
……「說得對。」
隨著『自己』一個接一個不斷出現,育未發現從雙腳開始,身體逐漸消失,好似自己正逐漸融入虛無混沌之中……
……「妳也走到這一步了。」
面對無數個『自己』,育未淒然一笑。
※ ※ ※ ※
稻草人。
以禾草捆成,用來保護農作物的人形。歐洲的女神信仰中,稻草人是聖女?瓦爾普吉斯的象徵物,由於她改良農耕技術的事蹟,農民以禾草捆成模仿她形象的稻草人放在田裡,象徵聖女在此守護這片土地。
「……」
有紀雙手捧著小小的稻草人,兩眼空虛、神情呆滯,恍若沒有生命的人偶。月宮的使魔,依然站立在她的右肩上。
所在之處,是個寬敞的圓形房間。
房間的屋頂沒有電燈,取而代之的是在地板上勾勒出奇特形狀的柔和白光。
這裡,赫然就是在先前三人遭遇『赤月』……也就是『聲之主』的地下房間。
奇異的聲響,打破了寂靜。
勉強形容的話,就像一整匹綢緞,被從頭到尾整個撕成兩半那樣,裂音拖得很長、很長……
隨著那一響,彷彿一滴墨汁落在圖畫上,半空中一個黑點憑空顯現、迅速擴張為巨大的黑色圓環,隨後月宮從圓環之中飛身而出!
同時,無形無相之中,蘊含生命即將消逝之際的悲痛、哀鳴與絕望……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力量,猶如一隻巨手,要將月宮拉回那個不知名的空間般,瞬間湧現!
「……」
有紀雙手一抬,彷彿無數人在輕言絮語般,從稻草人處傳出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音,隨之湧現虛無空寂之中,蘊含心願與信念崩潰之際的錯愕、茫然與無助……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力量,令人忽然感到世間一切都失去存在價值、沒有半點意義、全無絲毫希望……
同一時間,捆紮的禾草鬆開,原先構成稻草人的乾草紛紛落下,露出藏在其中的另一樣東西……
人偶。
有紀的人偶。
代代相傳,寄宿著許多無法實現的願望之人偶。
悲痛絕望與崩潰無助,彷彿以毒攻毒般,發自圓環與人偶,相伴相似卻又針鋒相對的陰霾力量,互不退讓地在虛空中對撼,隨後又一齊歸於虛無。
在那瞬間,月宮立即一把攬住有紀,嵌在使魔上的寶石銀輝綻放,兩人宛如化光飛遁般沖天而起,轟然貫穿上方的屋頂與建物,霎時不見蹤跡。
一無所有的虛空之中,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
FARGO教團隔離設施,地下通道的某個角落。有一處由繁複的方形符印、風格古樸厚重的圖騰式刻紋構築的圓環。
圓,象徵循環。歐洲本土宗教,女神信仰當中,得名自聖女?瓦爾普吉斯的儀祭『瓦爾普吉斯之夜』,原意是『為女神獻上燔祭之夜』,而那位女神的其中一個稱號,即為『天上最小圓環』。
光線、能量、氣機等等……一切都循著『圓』之引導循環輪轉,絲毫不顯於圓環之外。
而在圓環之內……
……不敢置信。
育未緩緩睜開眼睛。
……我還活著?
……我還是我?
勉力撐起身體後,她看到……
「月宮!?」
月宮本人就坐在一旁。
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育未身上,靜靜地看著。有紀則躺在月宮身側,似乎尚在沉睡。
訝異之餘,育未忍不住問:「妳是怎麼找到我的?」
「當然是因為,妳帶著我的使魔啊。」語畢,月宮輕描淡寫地將手一揮,黑色齒輪狀的使魔立即像有生命的寵物般,飛出育未的口袋,落入她手裡。
「原來如此……」育未點點頭,隨後又道:「那有紀呢?她現在怎麼了?」
「她等一下應該要醒了。」月宮邊說便將使魔收入口袋:「比起她,妳的狀況更危險吧。」
「……沒錯。」育未回想起上次失去意識前,見到的無數『自己』,隨後猛然想起一件事:「剛才……剛才是妳出手救我?所以我還是我……是嗎?」
月宮點點頭:「只是暫時控制住而已。妳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心靈,不要一個勁地往壞處想。要是再陷入剛才的狀態,恐怕妳就不再是妳了!」
隨後右手一抬,粉紅色鳥兒般的使魔,拍打著翅膀飛上月宮的掌心,將裡面嵌著純白羽毛的綠色卵形寶石,展現在育未面前。
「這是悲傷之羽。」月宮望著育未:「與妳同住的那一位,對妳講過這個嗎?」
「悲傷之羽……令一切悲哀嘆息皆無法汙染靈魂,近似大圓無垢……」幾天前,偽娘說過的話,驀然浮現在育未心頭:「所以……妳用這個救了我……」
「是的。」月宮深深吸了一口氣:「妳可記得,關於悲傷之羽、大圓無垢,那一位還說過什麼?」
「呃……她還講過什麼過去未來、緣法深厚……明悟什麼跟什麼?然後發願……發什麼願?」育未努力回想,卻想不起多少東西。
望著育未,月宮緩緩說道:「……於過去無量劫、未來星宿劫中,有緣法深厚者,明悟天之不足,發願以身補之,成就大圓無垢。正所謂:不捨色身,焉得法身。惟其盡捨,方有大得……是這個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可是我完全聽不懂啊……」育未下意識地抓抓頭髮:「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
「簡單來說就是……」月宮停頓一下:「妳的願望是什麼?」
「我的願望?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妳的願望,將決定妳的命運,還有妳以及與妳沾染因果者的未來。」月宮搖頭而嘆:「妳應該多少也有感覺到吧。」
「感覺到……什麼?」
「回想看看吧,妳進入這座設施以後,是否時常會有明明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但不知為何好像很熟悉的感覺?」月宮上下打量了一下育未,令她生起被看透的感覺。
聞言,育未呆呆怔了片刻,只覺從心頭生起一股寒意:「妳的意思是,我遭遇的一切,其實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重演!?」
「是的……好像在前進,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就猶如梅比烏斯之環(Mobius strip,即『∞』)。或者就像是旋轉木馬一般,世界就這麼不停覆唱(refrain)著。」
停頓片刻,月宮仰頭向天:「由於一個渴望挽回過去的願望,就開始了……輪迴。」
「輪迴……」
「……世人有悔,倘若真的有機會重來,任誰都會想要試試看的。」
熟悉的聲音。
並非月宮的聲音,傳入育未耳中。循聲望去,只見剛才還躺在一旁的有紀,不知何時已坐起身來。
「有紀!」育未喜出望外地喊出聲來。
「喝點水吧。」月宮遞過一瓶礦泉水,有紀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隨後月宮一抬手,她的鳥型使魔抓著一個小背包飛來,月宮從中取出壓縮餅乾與礦泉水給育未,並拿了包餅乾給有紀。
「謝謝。」接過餅乾與水,育未這才注意到,今天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這些雖然稱不上美味,但要填飽肚子沒問題。
「我們邊吃邊談吧。」月宮自己也取了一瓶水。
吃了幾塊餅乾,喝了口水後,育未立即問道:「告訴我,妳所謂的輪迴,是幻境中的輪迴?還是真正意義上的時光循環?」
倘若是真正的時光循環,那麼每次的循環,身陷其中者的記憶都會清空重來,無法察覺自己經歷過多少次相同的事情,但月宮偏偏察覺到了。
「並非幻境,而是時光真正變得如環無端、無首無尾,但僅侷限於【妳以及與妳沾染因果者】。」
注視著育未,月宮緩緩解釋道:「可是這種扭曲時光長河形成的『渦流』並不完美,每次從頭來過,都有某些微妙之處無法徹底還原、潛意識中也殘留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痕跡,讓人感到微妙的異樣感、既視感,但整體上仍依循過往因果一再循環……
就像《庫洛魔法使》動畫版的庫洛牌【時】施展時光倒轉,造成反覆重來的那一天當中,發生過的事情大多都再度發生,但李小狼三次打球的結果卻不相同。」
育未打了個岔:「所以妳光靠計較這些微妙的異樣感、既視感,就察覺到這些?」
「不只。」月宮喝了口水:「這種時光循環涉及心靈、時空、因果與存在,對於能掌握、能超脫者,就無能為力了,比如空真理,或者……與妳同住的那一位。我起初只是略有感覺,但無法確定。經過那一位的指點,我才真正明白。」
這時有紀開口了:「我還記得《庫洛魔法使》劇場版裡,出現【時】以時間暫停對抗【無】的一幕,結果撐不了幾秒就敗北……涉及存在的【無】位階高過【時】,這點我沒有異議,可是我們上哪裡找【無】來打破這個輪迴啊?」
「……被封印的卡片【無】得到【愛】以後,成為動畫版與劇場版的最終庫洛牌……【希望】。」
語畢,月宮那雙朱紅色的瞳眸注視著育未:「妳可還記得,那一位最後對妳說了什麼?」
育未點點頭,用呢喃的聲音敘述著:「她說,若我還想擁有【希望】……」
那幕光景,驀然浮現心頭……
……『若妳還想擁有希望,那我有兩件事要告訴妳』
……『其一、這座設施的控制者,也就是我和妳共同的敵人,是被稱作 聲之主 的FARGO領袖。我們也不知道她的位置,想找她只能依靠妳的本能』
……『其二、被稱為腳鐐,束縛我們的東西,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但我也不知道,那腳鐐是什麼模樣』
「原來她對妳們講過這些……」聽到這裡,有紀出言問道:「我們分開的時候,妳遇到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好的。」育未點點頭:「從哪裡講起?」
有紀想了下:「三天前,我在A棟看到妳倒在走廊上,一道隱約有個人形的黑影似乎要對妳不利。可是我才出手,那人形黑影就立即消失,接著妳就發瘋似地開始攻擊我……大概從那時算起,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跟妳說上話。」
聽有紀提起這件事,育未心裡一沉,隨後面露驚愕:「妳剛才說……看到人形黑影,似乎要對我不利?」
「對啊。」
育未話聲越來越高,到最後幾乎成了叫喊:「可是當時我看到的……是我自己啊!!」
「妳們看到的是二重身(Doppel)。」月宮平靜地說道:「不可視之力會凝聚潛意識中,偏向黑暗面的部分,形成名為二重身的另一個自己,挖掘不願面對的記憶,苛責原來的自己。但這種二重身一般都只存在心靈層面,僅有極少數可以投影到現實……」
有紀接口說道:「而且不是本人的話,見到『另一個自己』的投影,就是一道黑影嗎!?」
「對。」月宮目光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有紀:「妳現在明白了吧……」
……『不想重蹈覆轍是嗎?只不過……命運是個奇妙的東西,妳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能不能改變命運,更不知道妳的努力,是否本來就是命運的安排。唯一能做的,只有面臨選擇的時候,做出不會愧對自己靈魂的選擇而已……』
隨著記憶再度復甦,有紀感到巨大的無力感:「月宮,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
月宮搖搖頭:「這個不用我講,妳遲早也會發現吧。」
「有紀……」
望著有紀失魂落魄的模樣,育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隨後想起一事,立即開口詢問:「妳說不可視之力造成的二重身,凝聚了潛意識中偏黑暗面的部分,可是有紀遇到的那個……雖然外觀是陰影觸手怪,一副魔法少女天敵的模樣,可是卻毫無兇殘、暴亂的氣息,跟我自己的二重身截然不同,這是為什麼?」
「關於這個問題,要從不可視之力講起。」月宮娓娓道來:「FARGO根據人生至今為止,過於殘酷的經驗,將信徒分為3個等級,這個妳知道吧?」
「我知道。她還說過,我一定背負了非常非常悲痛的記憶,否則不會被分到A級。」育未喃喃說道。
「妳失去最愛的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心靈因此出現巨大的空洞,便能容納不可視之力。藉此讓妳在現實中,運用原本只存在夢中,令願望實現的力量。」
月宮停頓一下:「只是用不可視之力實現願望,涉及因果律。由於強改的因緣並不穩固,遲早會遭業力反噬,讓許願者付出相應的代價。」
「代價……」這個字眼,令育未憶起數日前,偽娘曾講過這段話……
……『這個願望,值得妳付出生命,用肉體、精神,乃至靈魂作為代價嗎?』
……『妳要切記,所謂的願望,原本就必須以相應的代價作為交換。』
……『妳、我,都不能給太多,也不能拿太多,否則必將因此受傷。妳的靈魂,比妳想像的還要寶貴……我比誰都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