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除了來往木之神和暗之神的領域外,基本上沒有再去其他地方,也沒有見過月,或者時空神了。我原以為,我之後再也不會在和月有一絲絲的關聯,雖然打從一開始我們兩個也只有搭檔的關係而已。我不想要去見她,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去見她。
在神界消磨無盡的時間時,我總會莫名其妙的想請她,久而久之,萌生了一股恨意。
我的理智明白,我該恨的人是時空神,而不是克莉蒂雅。時空神才是始作俑者,克莉蒂雅也只不過是被祂利用的存在。
——直到某天,也就是我發現月即將離開神界的時候,我才再次見到了她。
那個感覺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看著寶石被修復、容貌依舊的她,我不知為何完全沒有什麼欣慰之感。以前的我來說,應該要替她感到高興吧?雖然她能恢復成如今這個模樣,追根究底就是因為我的犧牲,但我理應為她感到高興才是。
而造成這種詭異感覺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竟然會對月身上的氣息感到熟悉!我的寶石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股力量原本是屬於我的,如今卻在其他人身上。
…...即便如此,即便心情複雜,我看向她的時候,臉上依舊是帶著微笑的。
「聽說妳們要離開了。」
「嗯。」
「妳和夜之後還是雙生兵器嗎?」
我在月身上並沒有感受到夜的氣息,說明著時空神還沒將她們兩人的器靈連結在一起。
「......大概還是。」
「是嗎。」月的眼睛,始終不敢看向我啊,這是為什麼呢?
我猜測克莉蒂雅大概不知道她身上的力量來自於我吧,這種事情只要她不問,時空神是不會特別註明的。而月這個滿心想著夜的傢伙,醒來之後大概也只在乎夜到底怎麼樣了,一點點也不會聯想到我吧。
「夏陽,你要和我們一起嗎?」這大概是月第一次對我發出邀請吧,但到人界的邀請......我才不想理會。
「我以為自從夜來了以後,妳早就忘記我這個『老朋友』了呢。」
「我沒有其他意思。」月還在很努力的保持友好,但我的情緒逐漸失控了。
我滿腦子只想著,月到底把我當作什麼啊?
「我有時候覺得你也是挺可悲的。明明擁有強大的力量,卻選擇任人擺佈;明明知道什麼情況對自己更有利,卻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願意委屈自己進入不利的情勢。」
「這幾年下來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我甚至感覺自己都變得比你聰明了呢。夜在你身邊很明顯就是個累贅,你根本就不需要他,甚至也根本不用像時空神所告訴你的,去理解情感、去理解『心』究竟為何物。你所追尋到的答案,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不要再自我催眠了!」
我到底是帶著什麼情緒才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呢?比起斥責,比起諷刺,我想說的話其實是「你能不能為自己多想一點」、「你能不能不要再聽時空神的命令了」。
「那也輪不到你來說教。」我成功的引起了月的怒火,但那時的我要單挑她還是太辛苦了點,這樣做其實根本沒有益處,「我的事本來就與你無關吧。」
因為短短的兩句話,我失控的情緒終於煞住了車。
與我無關。我當然知道。
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知道關於妳的一切事物,我想要靠近妳身旁,我想要了解妳的想法。我很在乎妳,就算和妳根本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總會擅自以妳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對妳的利弊,所以才會太在乎妳的行為,才會......
說不出口啊,這種話我怎麼說得出口呢?而就算說出口了,沒有心的她也是無法明白的吧。
如果當時,我有把想說的話都說出口,好好傳達我的意思的話,我和克莉蒂雅或許還能好好相處吧?
「既然你不想與我交談,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以後也別在管我的事了。」
月不想再看向我,頭也不回地走著,打算就這麼離開。
「這對我來說太困難了啊,克莉蒂雅。」
回過神來時,我手中的劍已經刺穿月的胸膛了。我的本體——有著玄青色劍身的細長劍上頭,能看見紅色的血花。
月往前踉蹌了幾步,對自己的傷口施展治療術,只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似乎是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在她的眼中,我看見了失望和......難過?但至今我仍無法明白這兩種情緒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眼中。
「說話呀,克莉蒂雅,你怎麼不說話了呢?」
她卻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不理我嗎?還是我去找你妹妹玩呢?夜和我們相比......脆弱很多吧,嗯?」我感覺到頸間的不適感,稍微向下看去,克莉蒂雅的劍也抵在我脖子上了,「講到她的時候才有反應,你到底是有多在乎她啊。」
「不準動她!」
我能從月的眼瞳中看見我自己的倒影,臉上那副輕蔑的笑容,幾乎不像是我一樣。那名為「克莉蒂雅?月」的細劍依舊是我熟悉的優雅而美麗,帶著冷冽的氣息,彷彿能將一切火熱給斬斷。
明明可以不用這麼收場的,我只是來道別而已,根本沒有必要和月結仇。這根本不是我想看見的結果。
「......我要是想動她,妳又能阻止得了我?」
我竟然連自己的聲音都覺得陌生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早就徹底崩壞了吧。在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從深處腐爛了吧。如此舉著劍、說著話的我,早就是另一個人了,變成了一個我也不明白的自己,一個我也無法控制的自己。
於是克莉蒂雅的劍最後還是刺穿了我,包含著劍氣與劍本身的力量,撕裂了我的身體。而我從中感受到的,甚至也是那來自於我的力量;明明本是我的一部份,卻能夠傷害到我啊。身上的傷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痊癒了,我重新站起身,看向克莉蒂雅離去的方向,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好像知道她會去哪裡,而她的半身......也會在她身邊啊。
以月教會我的瞬間移動來到了無主之地,
單純覺得不合適所以刪掉了
片段的記憶:(自己寫的標題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分別是大約一年半前寫的莫縭爾自述,因為後來改了劇情和一些主線上的設定所以也不能用了,就當作是一些棄掉的想法。那時候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所以現在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寫些什麼東西www
另外一個是寫伊如果當上代王之後的故事,因為朋友想看在一方死了的情侶(?),然後在新的人身上會看見舊的人的影子......應該是類似這樣的要求吧,有點忘記那時候她說了些什麼。總而言之只是因為朋友想看所以誕生出來的短篇w
我的時間早就不再向前。
那一天宛如一場夢境,所有一切都在最壞的情況,當我再次醒來,想重新開始一切的時候,才再次發覺你已不在我的身邊。
自你死去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我活著的意義,在追尋這個意義的過程中我也早已迷失自我。當我已經不知道該以什麼模樣面對這樣的自己,我總會想起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想試著重新振作起來,但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現在的我到底為了什麼而活呢?
我只想再次見到你。
*
我記憶的一開始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畫面,一個燒著大火的小木屋、尖叫著逃竄的村民,以及在黑夜顯得特別亮眼的月亮。我也不清楚那些畫面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捏造出來的幻象,在我記憶的開頭,連可能是我「家人」的模樣都看不清了。
我跟隨著月亮的方向來到了附近的城鎮,在下水道中過了一段日子,有時在街上乞討換食物,有時候則是??一些不太好的經驗。我還記得那時候頭被踩在地上,無力的哀嚎著卻什麼也做不到,直到我失去了感覺,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總之這種像是野貓野狗一樣的生活過了一陣子後,我遇到了當地唯一的貴族家庭,一個後來被我稱作「母親」的女人,就這麼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她對外宣稱她將收我為養子,一開始總是把我打理得漂漂亮亮的,我就像是她的洋娃娃一樣。
『我的爸爸媽媽都不見了,怎麼辦?』
記憶中的女人只是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髮:
『忘記他們吧。從今以後,我才是你的媽媽,你要稱我為母親大人。』
『好的,母親大人。』
她抹去了我過去的身份,將本該是平民的我納為貴族之一。原以為一切都有希望了吧,我真是太幸運了,失去了原本的家庭後,還遇到人願意收養我,竟然還是有點權勢的貴族家庭。
誰知道,這將會是我惡夢的開端。
我只在大庭廣眾下露面過一次,從此之後那個女人把我關在她建造的牢籠之中,用鐵鍊把我吊著,時不時施以鞭打。那個房間中完全沒有任何窗口,被關在裡面時我總是感受不到時間流逝,而裡面的地板、牆壁也被鋪上厚重的布質,吸收了所有聲音;從來沒有人聽得見我的叫喚。
『夫人一直有這樣見不得光的興趣,從前都是虐待家裡傭人,再找人處理掉屍體,但被其他人爆出這樣的消息後就停止了。沒想到最近又??唉,您辛苦了。』清理房間的傭人如此告訴我,眼裡帶著些歉意,不斷迴避我投射的求助訊號。
真的感到抱歉的話,為何不放了我呢?
身體很痛,但我已經快要沒有什麼感覺了。被打的時候我腦中也只是單純的想著很痛,或許我的身體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吧?讓腦子裡不停想著很痛、很痛,就不需要思考為什麼母親要這樣對待我了,我也能因此獲得一些安慰吧?就這麼愚蠢的相信??不停傷害我的母親是愛著我的。她每次都會輕輕的為我的傷口上藥,說著安慰的話語,她還是愛著我的吧。
於是我學會了順從,讓她在我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醜陋的傷疤。我認為如果這樣就能使母親快樂的話,或許也不差吧?反正我本來就是失去歸屬的孤兒而已啊,能有人願意收養我,就已經是一件好事了,不應該奢求太多??
『別用你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我啊,我這麼做讓你很痛苦麼?說話啊。』
『??』
母親大人卻越來越過分,我的順從似乎只換來她的不悅。她開始不再為我上藥,關著我的地方也從不透氣的厚重房間變為冰冷的地窖,她脫去了我身上所有的衣物,迫使我躺在沒有溫度的地板,以沉重的鏈子束縛我的行動,我的脖頸也被套上項圈,像是狗一樣,根本站不起身也直不起身子,只能跪在地上。母親特別安裝在這個牢房中的鏡子映照著我如此難堪的模樣,她也總是喜歡命令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總是這樣樂此不疲。
地窖裡依舊感受不到任何時間流轉,母親有一段時間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好一段時間沒有來,身上的舊傷已經結痂,再過一段時間似乎就能痊癒了。我帶著久違的期待,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好起來,母親卻在這時又回來了,如往常一樣地鞭打,於是我身上的那些傷,便再也不會好了,就如同她留給的陰影也無法永遠抹去。
我為什麼??還活著呢?
如果死了就是解脫,我為什麼還想活著呢?
明明如此痛苦,明明急著想要擺脫一切,為什麼??我卻沒有尋死的念頭呢。
我只能不停重複著「好痛」和「對不起」,母親也開始不在乎我的呼喊,只是發洩心情般地在我身上不斷留下傷疤,各式各樣像是虐待犯人的刑具都嘗過後??她依舊不滿足。
我一直覺得我已經崩潰了才會沒有感覺,沒想到那天後我才是真正的失去了知覺。母親早就變得不正常了,不論是身體或者心理狀態早就生病了,所以才會不斷傷害我來獲得快感吧?
『你的臉歷經折磨後還是如此漂亮呢,像是女孩子一樣,依舊這麼可愛啊——』
『如果你真的變成女孩子了??那會是什麼樣子呢?』
在身份被抹去之後,我連性別都不配擁有了,是嗎?
我究竟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
俐落的喀嚓聲一落,我感覺全身的知覺都離我而去,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事物,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就連那控制不住的嘶吼和身體的痙攣都不是來自於我。母親笑得猖狂,過了一陣子卻嫌棄的把我踢開,再次鎖上地窖的門。
好冷、好痛,全身都在痛,傷口又流血了。整天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腦中卻有個聲音不斷反問我,那是否是真實的痛處,還是只是我捏造出來的假象?
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卻又被惡夢驚醒,醒來後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什麼都沒有,於是我開始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差別,所有感受都變得模糊。
等我再次醒來,是零站在地窖的門外。他渾身是血,慌忙的拿著鑰匙打開了門。我一聽見鑰匙碰撞的聲音就醒了,但遲了一陣子才睜開眼睛看向他。
他替我解開了身上的束縛,把我帶回了他的組織。他讓同伴照顧了我好一陣子,才詢問我的選擇,究竟是要去神殿還是要待在這裡。
「你身上的傷,可能不會好。」
「我不知道你去了神殿以後會怎麼樣,但如果留下來??我會好好待你,也不會讓你做些太血腥的工作。」
比起再次被人拋棄,或者再次去到一個未知的領域,那時的我,只想好好被當成一個人來對待吧。
「我會好好照顧你。」
零當時說出這句話時的神情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他的所有一切都變得好遙遠,連回憶過去??都變成了一種奢侈。但或許就是這句話吧,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有個人說,他會好好照顧我,即便他在其他人眼裡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是率領恐怖組織的「小丑」,在我眼中他也永遠是個願意好好善待我的人。
他教我使用武器,教我魔法,教我危難時的應變技巧,教導我各式各樣的事物,那些我在幼時就應該要學會的常識。後來為了任務方便,他替我訂製了幽鎌,我指定的鎌刀武器。要控制劍、控制槍太精細的操作對我來說太辛苦了,鎌刀相較只下比較簡單,我幾乎可以依照本能做出相對應的判斷。
由於我和幽鎌的契合,在不知不覺中我的靈魂也付出了一部份在幽鎌上頭,導致我清醒時很容易感到疲累,但是對「痛」的感覺又變少了;我不確定這究竟和失去一部分的靈魂有沒有關係,沒有任何人能回答我,這究竟是因為我的轉變還是幽鎌帶來的效果。
零有一段時間總是愁眉苦臉的,在我的了解下,是因為一個名為「倒吊者」的組織刻意模仿馬戲團的作風,惡意抹殺幾個沒落貴族,但因為手法相似,使警方認為那些殺人案是馬戲團的作為。而因為這個組織的惡劣作為,馬戲團這幾個禮拜的委託數量變少了,似乎很多人認為馬戲團的根據地很快就會被查到,要是連累到委託人就不好了。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無法幫上什麼忙。那段時間我總覺得零的表情好像下訂了什麼決心,我感覺到隱隱的不安,但又不敢出言詢問。
我當初問了他的想法,隨後裝作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總感覺他有什麼事瞞著我,或者不想讓我知道,零不會懷疑看起來睡著的我,我只好以這種方式,試圖和他的心接近一些。
所以,他說的那句「對不起」我其實有聽見,他的嘆氣、他的自言自語我也有聽見,於是我早已料想到他想終結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馬戲團的和平和不受侵擾。當零把計畫告訴我時,我看出他大概會在什麼時候自我了結,看出這次計畫其實不縝密,很多明顯的漏洞和可能使我們被狙擊的空缺,但都有相對應的藏身處,顯然不會讓我們太難撤退。
可是無論如何,馬戲團的同伴在怎麼平安,零還是打算??自殺吧?
我想要阻止他。
我想告訴他,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你是我存在的理由。
如果他知道這份心情,會不會回心轉意,就會拋下我了呢。
*
說明:些許第三人稱+伊的盲人視角,心境居多,因為是盲人所以無法描述太多的背景,閱讀期間請依靠自己的想像力。
事件背景:時間線大約在王族崩塌的三年後,伍巴克主系之中少數還活著的孩子——伊.伍巴克,說服當時病危的先王,輔佐剛剛上位的十歲王族幼子。
背景說明:伍巴克家族於三年前受人襲擊,前陣子因準備貴族舞會和家族內亂,導致防備鬆散,使伍巴克宅邸被破,原家族長疑似遭人綁架,至今生死未明。因此伊.伍巴克現在仍只是代理家族長。
登場人物說明:
伊.伍巴克:此篇番外主角,此時間線為伍巴克代理家族長以及代王。小時候生了一場重病,使雙眼全盲,成為代王之後,因王族賜予的生命樹汁液而恢復了視力,但因為仍不習慣看見的感覺,除了處理公務以外平常都會以白布覆蓋著眼睛。
洛德:伊的貼身執事。
綾奈.伍巴克:伊的表妹。
艾登.查理斯.玥:玥大陸的王,因為父母雙亡的關係,沒有其他旁系血親能繼承的情況下,十歲時就登上了王位。目前政務方面和治理國家方面由伊.伍巴克代理。
特里克:王族派給伊的助手。
米蘭:艾登的執事。
正文開始:
————————————————
「伊,快帶我出去玩!」玥大陸的國王——艾登.查理斯,大吼大叫著闖進了書房,不滿的拍打桌面。
然而坐在位置上的人一點都沒有要理他的意思,繼續處理桌上凌亂的文件,連抬個頭的意思都沒有。
艾登自然無法忍受自己被無視,既然聲音無法引起對方的注目,他直接伸手遮住對方正在處理的文件,那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抬頭,瞪了艾登一眼。
「陛下找我何事?」伊無奈的放下了筆,看似準備認真的和他說話,但實際他只是想盡快將艾登打發掉而已。
「你沒聽到嗎?我想出去玩啦,快帶我出去玩!」
他作為代王的原因,就是要處理艾登無法處理的政務,只要拖延一下子可能就要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而艾登這種幼稚的請求,他當然是不會隨便答應的。
「這種事情您去找米蘭閣下即可,為何非要來找我不可呢?」
伊拍開艾登的手,再度拿起筆,準備繼續處理事務,但艾登也沒有這麼好妥協,繼續死纏爛打。
「米蘭才不會帶我出去玩呢!你快帶我出去啦,整天都待在皇宮裡,我快要無聊死了。」
伊聞言,放下筆,朝著艾登一笑,「您怎麼就認為我會帶您出去呢?」
艾登隨即露出了崩潰的表情,「不是吧!你你你你你——一定跟那個無聊的管家不一樣,你一定會帶我出去玩的吧?對不對?」
「那就抱歉要讓陛下失望了,在下也是個無聊至極的人呢。那麼我要繼續處理公務了,陛下請回吧。」
伊雖是代王殿下,如今也才十九歲而已,他的工作範圍只有處理政務而已,大部分社交活動他都是不用出場的。伊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遇過像艾登這樣的人,讓他很是頭疼,只想趕快把對方趕走。
「啊?別這樣嘛,要怎麼樣你才會帶我出去玩?」
艾登繼續他的死纏爛打,但伊已經煩了,原本想完全了結這件事的念頭降低到只要讓艾登即刻從書房滾出去就夠了,於是他開口:
「跟我談條件?首先,您可是國王呢,不可以隨便出去。再來,您的學習進度如何呢?我聽米蘭閣下的報告,似乎近期都不太理想?想要出去的話,請您先去完成後兩個禮拜的學習進度,並且找到一個合適的出遊理由,那個屆時我再考慮帶您出去吧。」
艾登聽見「後兩個禮拜的學習進度」頓時失去了出去玩的念頭,但聽見後半段「再考慮帶您出去」,馬上答應,開心的衝出書房學習去了。
伊看著桌上更加凌亂的桌面,稍微整理了一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是個笨蛋陛下呢......我只說考慮,可沒說要答應啊。」
今天的工作進度也差不多了,晚上也沒有會議了,就先暫時休息一下吧。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伊拿起白布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才緩慢的走回房間,躺上了沙發。
*
他想,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個夢。
做夢的感覺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平時工作到太晚,精神疲憊下通常不會做夢,做夢對他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在這個夢中,他只是不斷聽見外在的叫喚,即便睜開眼睛也看不見東西的感受,和他前半段的人生完全相同。三年過去了,就連他的夢境......也無法接受看得見的異常感。
『少爺,您醒了嗎?』
熟悉的聲音讓他不禁身子一顫,茫然的抬起頭,儘管視線一片漆黑。
『宅邸發生了一些事,讓我先替您更衣吧。』
他掛在手腕上的血薔薇本體落到了他的掌中,所有感受都是如此的真實,而血薔薇也如他所預想,回應了他的心音。
『洛德,發生什麼事?』
他感覺到洛德的動作停頓了些許,愣了愣才繼續替他整理領子,『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少爺放心。』
『如果不是大事,你怎麼會來把我叫醒呢?到底怎麼了?』
『......唉,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少爺呢。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大致上就是守衛人員之中有叛徒,放任殺手進了屋內,而現在南邊的屋子已經燒起來了,我是來帶少爺離開這裡的。』
這次換他一愣,手下意識的抓住了洛德的袖子,洛德讓他抓著的同時,已經把他從床邊扛了起來,隨即跑了起來。
太過相似了。他總是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缺乏想像力,所以他的夢境時常是記憶的重播呢?
出現的時機總是他想要默默淡忘這件事的時候,神彷彿總是在捉弄他一般,讓他再重演一次同樣的災難,像是要他將這個教訓好好記住。
『洛德,我們不去找綾奈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咦?少爺不去找綾奈小姐了?』
『沒關係......有個女僕特別照顧她,我們不要往那個方向走。』
而每一次,他總會試圖改變事件的結局。
他能感覺到抱著他的洛德有些疑惑,不太確定他的意思,但還是照辦,小心翼翼的繞到某個房間,帶他到密道的入口。
『少爺,如果您是怕危險的話,您先離開,我去找綾奈小姐吧?』
洛德小心翼翼的將他放了下來,但他的手始終沒有放開洛德的袖子,緊緊的握著,死也不肯放手,
『你要離開我嗎?洛德。』
『少爺......我從來沒有想要離開您啊。』
『那你想要拋下我,然後去找綾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綾奈小姐對少爺來說很重要,所以......』
『洛德,即便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對我來說,還是你比較重要。』
這一次他選擇挽留,看不見的視野讓他格外的不安,此刻的他想看著洛德的表情,好好再看一次,他之前沒能好好看著的臉龐。
『少爺,您這樣我很為難。』洛德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似乎想讓他放開。
『就算綾奈最後因為你沒有去而死了,我也不會怪你。就算我整個家、我所有親人都因為這個意外而死了,我也不會怪你......你不要走。』
因為是夢境才能坦白吧?再一次的夢境中,將想說的話全部說出口,即便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還是忍不住放入了真實的感情。然而夢境中的那人,還是執意要離開他。
他咬破了自己的右手,溫熱的血流淌過血薔薇的寶石,鮮紅的牢籠限制住了對方的行動,然而對方也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的讓能將他碎屍萬段的力量靠近自己。
洛德看著眼前緊抓著他不放,甚至發動血薔薇,只為挽留他的少爺,放下了手,終於不再堅持了。少爺的願望就是他的願望,少爺想怎麼樣,他就怎麼做。
『少爺,我不會離開您的。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我聽見腳步聲了。』
最後他抓著洛德的手通過了密道,耳邊聽得見烈火燃燒的聲音,聽得見扭曲的尖叫,但他什麼也不在乎,只怕洛德突然消失。
那一瞬間他恢復了視力,看見了洛德的微笑,然後畫面一轉,周圍一片黑暗,而站在他面前的依舊是洛德,即便樣貌模糊,但他的夢境告訴他,這個人就是洛德。
『我等等就來和您會合。畢竟除了我以外,您還有許多重要的家人呢。』
『我只是個執事而已,不要把我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了,少爺。』
不要走。
他只是在做於事無補的挽回啊。
洛德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什麼話也沒有說。他身上突然多了個血窟,兩劍下去,他應該會直接跪倒在地.....可眼前的洛德只是以那崩壞的軀體站著。隨著血液渲染,將他的西裝染成了紅色,而他的身體也開始燃燒,直到整個人變成黑色。
『...死前遭人突襲,兩道從背後刺穿的劍傷,應該沒有做任何防禦動作。手掌被刺穿,最後燃燒致死......』
『不要讓你家少爺來看啊,要不是看見了徽章,這個樣子幾乎辨認不出是誰了......』
他想捂住耳朵,卻在自己的夢境中動彈不得。
『少爺......少爺......』
『伊哥哥,剛才、剛才......洛德他...嗚嗚嗚......』
『伍巴克家族前陣子遭殺人組織偷襲,家族長下落未明,伍巴克夫人慘死於房間內。第一家族是否將敗在這個殺人組織裡呢?』
『我才不想管那個老男人的下落,要不是看他有點錢,你們家族的事業又這麼成功,我哪會看上他?這種事情你自己搞定,千萬別找我!』
所有回憶像是要將他淹沒一般湧了上來,幾乎壓得他整個人喘不過氣,模糊間他聽見有人在喊他,但聲音實在是太小,馬上又被其他的聲音覆蓋了過去。
「伊先生,快醒醒!」
他猛然睜開眼睛,原本覆著雙眼的白布因為他在夢中的掙扎而脫落。雖然醒了過來,但他的意識彷彿仍在夢中。
不是洛德啊。
「特里克,怎麼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朝著叫醒他的特里克一問,卻避開了他的眼睛。
「那個,艾登陛下說有事找您,見您沒有在書房,並託我來叫您。敲門時您沒有反應,我進來時看您好像在做惡夢,就把您叫醒了......」
特里克原本只是王宮裡的某個小僕人,以前的工作是整理房務和廚房這種簡單的工作,從來沒有當過助手或執事。然而他這樣一個新手,卻在伊剛入王宮、挑選助手時雀屏中選。
伊給他的解釋是,因為他的頭髮是紫色的。
「陛下找我?現在幾點了?」 伊雖然覺得陛下找他通常都不是什麼要緊事,但今天起床的時間比平常晚了不少,這樣下去恐怕對自己的形象有影響,所以他認為還是早點赴約比較好。
「現在是早上九點三十七分,陛下大約是在十分鐘前請我來叫您。」特里克很清楚伊在擔心什麼,馬上報時,也提供了伊想知道的資訊。
「好,你再讓陛下在書房稍等,記得幫他準備茶點,我等等就去找他。
「我明白了。」」伊從床邊站了起來,準備去盥洗和換一套衣服,特里克也離開去完成他的吩咐。
*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起床呀,好不尋常喔。」艾登懶洋洋的躺在座位上喝茶,聽到他開門,才緩慢的直起身子。
「您也難得這麼早起呢,找我是有什麼事呢?」伊坐到自己的辦公座位上,輕啜了一口茶,解開白布。
「我來問你下個禮拜的課題是什麼意思啊。對了,其他普通學科的作業我兩天就可以寫完了!」艾登說著,遞出了一張紙。
紙上的標題是「建立理想」。
「陛下,你記不記得我現在的職稱?」
「代王吧,這種事情我當然記得!」
「那我平時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呢?」
「就是坐在書房裡面批公文,跟一些貴族開會,處理一些什麼開銷的東西。」
「那您知道,這些其實原本都是您的工作嗎?」
。。
「呃,所以你是在跟我抱怨你的工作太多了是嗎?需要多一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