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發(fā)燒了。
一開始只是有些虛浮,她不以為意。面前那份報告死線是今晚八點,她以為那股虛浮是精神面對無法完成的工作做出的抵抗。她捏了捏太陽穴試圖清醒,抵抗精神下的抵抗。不能任性,她想,然後她就碰到了有些異常的高溫。
左下方一萬兩千字,右下方是下午兩點鐘,正下方則是38.5℃。
三個數(shù)字放在心裡咀嚼了幾秒,她站起身來將所有門窗都上鎖。她為自己找了一點理由理由,38.5℃離39℃還有0.5,兩點鐘離八點鐘還有六個鐘頭,一萬兩千字離一萬五千字還有三千字,她要在那個0.5℃與六個鐘頭裡完成剩下三千字——她只是想說,她需要不被打擾,於是將所有開口上鎖。
38.5大概是什麼閘門開口,在意識到之後,所有的病兆不快海潮一般的肆掠上來。Word白底上烏黑的字無法克制的盪出虛影,她看了難受便也不再去看,只低頭專注盯住鍵盤,看自己的手指虛軟的落在字鍵上。
這樣打出的報告絕對一塌糊塗,23世紀的輸入法依舊弱智得可以,顯然這是因為不管過了幾百年,即便是誕生於人性的科技依然無法掌握所有的人性。
其實這份報告並沒有那麼重要,又就算真的那麼重要,她這樣打出錯誤百出的東西,結果也並不會比較好。但她固執(zhí)而沉默的敲下每一個字,白底上緩慢浮現(xiàn)的黑字拖曳出發(fā)熱的痕跡。
心底大概擬出了五百種輸入法荒謬的選字,計算著等全部結束再來從頭校對,或是讓誰來處理——不對,她晃了晃腦袋,必須自己面對。
然後她笑了一下。
只是一份例行報告,用到面對二詞似乎過於言重,遲一天處理也並不會有什麼問題,頂多象徵性的書面問責。就算都是錯字也並無甚關係,本來這樣機密性低的文件,她手裡的就不會是最終版,養(yǎng)著一屋子的男人並不是為了觀賞用,錯謬修改本來就有專責負責人。
思緒與輸入在此處戛然而止,精神猝不及防的煞車讓她下意識的用力按住了空白鍵,然後螢幕上成排的油黑字體便被大批的空白中斷。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匆匆的掃了一眼,左下方一萬四千字,右下方下午六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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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但首先意識到的並非昏沉或是鬆軟的被褥,而是屋裡有第二人的氣息。他坐在房間的角落,大概是聽見了她醒來的響動,他抬起頭。
他的動作讓她看清楚了在她醒來前,他似乎是抱著筆電在敲著什麼。動作大概是極輕的,因此她並沒有聽見任何敲擊鍵盤的聲響,螢幕亮度調得極低,螢幕本身也被壓得極靠近他,因此她並未被任何多餘的光源所打擾。
他一直是體貼到幾乎沒有自己的。
她無端覺得煩躁。她太清楚他了,或說她太清楚他是如何對她的了,清楚到連接下來他將開口的第一句話她都能想到,可她忽然就不想這樣。
於是她搶在最先開口。
「……這樣會近視的。」
刀劍當然不會近視,她知道,這句話本身無意義而且荒謬,但那又如何,她只是想要打斷他的邏輯而已,他一貫用在她身上的邏輯。
他似乎有些意外,畢竟她鮮少搶話,但其實屋內很暗,他是否意外也只是她單方面一廂情願的意外,實際上他可能沒那麼意外——這太彎彎繞繞了,好像什麼繞口令。簡單來說,她希望他感到意外,到底為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他很快的接了話,溫和低沉的,正適合應對生病的主人。
「手入就好了。」
是啊,手入治百病。不去指出這句話有根本性的邏輯謬誤,而是順著接下,「手入會好的」。
心尖毫無意義的一陣抽搐,她垂下眼,扼住喉頭的尖叫。而在這個空隙裡,他依他一貫的邏輯說了她預測裡的話。
「報告已經及時上交,我斗膽為您收了尾,應當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檔案已經按分類歸檔,您病癒之後再查看——」
「長谷部。」她將他的名字像消化不良的嘔吐物一樣的從喉間嘔出。他一向對她敏感,於是這個夾雜著酸腐的呼喊聲讓他朝她走了過來。
她沒有阻止他的靠近,只是在他彎腰試圖拉開床頭燈的時候伸手抓住他。入手是乾燥微涼的肌膚,他沒有帶手套,而她大概知道這是為了確認她的體溫。冰涼的溫度計與侵入式的耳溫槍對於熟睡又易醒的她並不友善,可以用額溫槍啊,她想,隨即又對自己的矯情啐了一口。說過不喜歡老是用額溫槍的人是她,她自己可以用,他不能對她用,就這麼簡單。
「別開燈。」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綿軟虛弱又黏稠,她覺得噁心,好像是想要將誰網住讓誰陷入泥沼無法脫身。
「我發(fā)燒了?幾度?」自言自語自問自答,在他為了回答她的提問將手伸來欲確認她的體溫時,她微微一縮,然後自顧自的回答。
「38.5度。」
壓切長谷部並不總是順著她,比如此刻,他確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動作,卻依然執(zhí)著的伸出手想去碰她的額頭。這是為了她的身體,本質上依然是順著她的,她知道,她都知道,但此刻她就是想尖叫想唱反調。
她揮開了他的手,大叫,像一隻烏鴉一樣嘎嘎大叫。
「三!十!八!點!五!」
她每說一字就用力的點一下頭,像是在重重的確認著什麼。這是很不智的行為,她還在發(fā)燒,高熱讓腦袋裡的平衡失靈,今夜沒有月亮,於是她也無法用月亮的存在判斷她的世界究竟是否顛倒。
然後就吐了,儘管超過八小時的粒米未進讓她完全嘔不出任何東西。她趴在床邊像一個患者那樣的吐,還是緊抓著他的手,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胃的抽搐與緊抓的手,全身上下被包裹在高溫中,僅剩這兩個地方尚有知覺。
38.5℃。壓切長谷部。她混沌的想起上個夏日,連刀劍都難耐的高溫裡,空調壞了,死線在即,兩人抱著筆電在心浮氣躁的高溫裡趕工,在敲下最後一個字都時候她抬頭預備呼出一口氣,然後她看見了那滴汗從他煤灰色的髮絲滴下,從額頭滑過鼻樑落到他的唇尖,隨著他的動作在那處搖搖晃晃,最後被無意識的舐去。
那一刻屋內的溫度計標示著38.5℃。
有誰不經意的說過愛是一場高熱,那時她只是冷漠表示噢聽起來真不舒服,然後現(xiàn)在她搖晃與嘔吐,無意義的大叫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是38.5度。她嘗試過拒絕與抵抗,從上個夏天的38.5度逃離,然後到現(xiàn)在,在下個夏天來臨時,陷入自己的38.5度。
自己的38.5度。只是自己的。她攥著他的手,那處如此冰涼,比起逃走的那個夏天要更加的陰涼,冷靜又乾燥的關心著她。
模糊的視線越過男人看見了本該有房門的地方空空蕩蕩,大概是一直沒看見她也沒聽見她動靜於是破門而入。可是就是這個能夠為了她破門而入的男人在幾天前拒絕了她的求愛,為了她能夠做到一切的男人第一次的拒絕了她。她不明白。
她。審神者。26歲女人。被壓切長谷部拒絕的女人。在熾烤的高溫裡,她漠然的哭出來,為38.5度的低俗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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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高熱斷斷續(xù)續(xù)的燒了兩天,第三天她清醒的睜開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手裡緊抓著一隻手套。
她看著那隻白色的手套,大致上可以推論這大概是她病中又一次的借病裝瘋,那白色上頭似乎還沾黏著一些他的無奈。對於手套她是想不起來了,但她想起了當日那38.5度的任意撒潑。
瘋女人。她罵了自己一聲,閉了閉眼睛,到底沒有虛偽的假作一切都是病毒的問題。
指針表示現(xiàn)在是早上八點半,若不出陣他的時間表向來是細緻到以十五分鐘為間隔,這其實是她的習慣,而最為審神者最為信賴與親近的刀劍他複製了她的做法。她的意思是,她完全可以用時間來推論他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
所以在十五分鐘的簡單梳妝後,她如願的在田裡找到了揮汗勞作的人,不遠處的竹筐裡裝著半簍番茄。
她其實是有些腦袋發(fā)熱,什麼都沒想的跑來了,但在看見那筐鮮紅番茄時忽然被一股涼意潑醒。
他正在工作,無預警的跑來想要強行道歉,這是全然的自以為是與傲慢。而在那個瞬間她又駑鈍的認知到,這樣自把自為的行為源由於主從關係的肆無忌憚。
她太習慣了。一種懊悔與羞慚爬上了脊椎,她開始覺得不自在,但都到這裡來了,就這樣轉身回到工作裡又不是那麼的甘願。
採收番茄嘛,大俱利曾教過她,就算要放任自己的私心也不能只是干擾對方作業(yè),這麼想著的人於是縱容了小小的私心,向他走了過去。
「早安,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她不算常生病,但一旦病倒,流程大致上都差不多,算算時間差不多是該好起來的時候。大病初癒的主君來戶外曬曬太陽活動筋骨並不是什麼壞事,於是他也沒有打算阻止她,從口袋裡掏了另外一把農用剪刀遞給她。
兩人在陽光下各自忙碌起來。本丸的番茄是她特意從現(xiàn)世裡取得的品種,是綜合各方判斷,在好吃與好種之間取得平衡,cp值最高的一種——畢竟本丸初立時她無法把握刀劍們種植蔬果的能力,往易培育的方向找總是沒有錯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她有點低估了他們的能力,這些番茄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每一個都長得比她在現(xiàn)世看過的同品種要大一倍。
「上次來看還沒有這麼大啊……」
她握著那有點巨大的番茄無意識的開口道。
她聲音很輕,但並沒有逃過儘管正勞作著卻還是注意她一舉一動的長谷部的耳朵。
「為了讓番茄結得漂亮,短刀們的窗沿下吊了一排豐收娃娃,歌仙固定每天對它們吟一首和歌,而太郎太刀他們似乎還舉行了祓禊儀式。」
「順帶一提,大俱利似乎會對它們唱歌。」他像是想到什麼,若無其事的補了一句。
「……啊?」
好像聽見了什麼很勁爆的消息,她一時無法反應僅能以單音表現(xiàn)愕然。
「大俱利唱歌……不是,就只是番茄而已?這麼勞師動眾的真的有用嗎?」
「因為是您帶回來的植株,所以希望可以培育出好的成果呢。」
「成果是很好啦,」大到嚇人,這還是番茄嗎,「那你呢?你有特別做什麼嗎?」
「不值得一提,只是看了一點培育相關的書籍,然後用了稍微好上一點肥料……啊,這個部分是自費,請您不用擔心。」
依她對長谷部的了解,這兩個「一點」絕對不會是客觀上的一點。她不太知道心底什麼滋味,只小聲道,「只是番茄而已。」
「是啊,是您帶回來的番茄,」打刀的嗓音很溫和,「結了這麼漂亮的果子,請您明年也期待著吧。」
壓切長谷部煤灰色的髮絲與藤紫色的眼眸在夏裡的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她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去思考任何事物,無法詩性的去形容她眼前看到的東西,只能單薄的想著「他閃閃發(fā)亮」——又或這份心情與激烈起來的心跳就是一切的答案,任何其餘漂亮的事物或是意象對比起真實的心情與真實的他,都顯得多餘而愚拙。
胸膛那微小的空間對於此刻的心臟來說似乎顯得有些窘迫,她侷促的彎下腰去,想假作自然的將番茄放入竹筐中,卻發(fā)現(xiàn)手中空空,她方才剪下的幾顆早就被她放進去了。
強烈的尷尬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正愣神,面前忽然遞來幾顆番茄。
「差不多了,可以拜託您連這幾顆一起清點數(shù)量嗎?」
她不及思索匆匆接過,為了掩飾方才不知是否被發(fā)現(xiàn)的困窘,一邊清點一邊隨口道,「廚房打算怎麼料理這些番茄?」
「番茄湯、番茄炒蛋蓋飯、番茄汁……聽說這次還想要嘗試製作番茄乾、番茄餅乾和番茄咖哩。」
「噁,番茄咖哩還是算了。」
「您不喜歡?番茄很營養(yǎng),尤其您的感冒剛痊癒,多吃點沒有壞處……說到這個,您等等可以來一趟餐廳嗎?我拜託他們熬了湯,您喝完再去休息吧。」
「……我可以問問是什麼湯嗎?」
「番茄洋蔥雞湯,書上說對感冒有幫助,」他看了一眼明顯鬆口氣的人,忍不住笑了,「這次沒有胡蘿蔔了。」
「我上次也是乖乖喝了……但生胡蘿蔔汁的味道真的很奇怪,不能怪我。」
她小小的辯解了一下,「這裡有八十二顆,廚房指定要幾顆?」
「嗯,不怪您。以後我都會記得先試過味道的。」他微笑,附身抬起滿裝的竹筐,「多了兩顆,無傷大雅。您去餐廳等我吧,我去廚房拿您的湯順帶道放一下番茄,不會很久,勞您稍等。」
看著那被番茄裝滿的竹筐以及抱著那對她而言明顯超重事物的打刀,不知怎的,她被陽光藤紫與煤灰晃花的腦袋忽然就清醒過來。
她點點頭。
「辛苦你了,不用太趕,我慢慢走過去,畢竟也好久沒有好好曬太陽了。」
「也好。只是您不要曬太久了,這個時節(jié)的太陽曬久了會頭暈。」
語罷他便抱著竹筐走了,步伐很快,一下就不見影。
她眨眨眼,望著地上那些他踩過的細塵。他說得沒錯,時節(jié)已入夏,九點鐘的太陽確實開始曬人,躺了兩天渾身發(fā)軟還沒恢復的人其實已經感到了一點眩暈。她並不想折騰自己,只是也不想太早離開陽光,於是用一種折衷的速度移動,然後在陽光下仔細咀嚼著心內感到的空洞與寒冷。
一切只是你所求太多,太過貪婪了。她告誡自己。
有愛便會渴求,然後計算起太過無用的枝微末節(jié)。壓切長谷部做為下屬,做為刀,實在是太過順手了,於是當生出一些不應該的渴求時,便會去在意起那樣近乎泯滅自我的順手。但說到底這樣的順手多少也是構成這份情感的一部分,所以這打從一開始就荒謬而不公平,沒有人會討厭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對象,畢竟不需磨合也不需退讓,但在開始在意後卻又檢討這份順從。
這是她的錯,自顧自的上演求而不得的苦情戲,這是她自己的錯,過頭過量不合宜的請求。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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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花很多時間就在餐廳等到了長谷部。他端著托盤出現(xiàn),上頭卻不如他所說的只是單純一碗雞湯。儘管有段距離,但粗粗一看上頭擺了至少五個碗。
可能是看到了她的表情,他搶在她開口前先說話,「是今日值日的靜形他們堆上來的,說都是適合您吃的食物。沒有要您全部吃完,不過希望您多少吃一點。」
最不喜歡被他人搶奪忠誠地位的人神情有些微妙的補上一句,「的確都是對您有益的食物……您可以任意取用您有辦法消化的份量,其他就交給我處理吧。」
雖然她剛罵完自己,但長谷部你的表現(xiàn)有時候也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對於他人對她積極表現(xiàn)忠心的行為會有微妙排斥的心理,但若是行為本身確實是對她有益的,他並不會阻止——因為是對她有益的,所以他的感覺可以退讓。
太敏感不是一件好事。她嘆了口氣,掃視起托盤上的東西。
已經燉出香氣的番茄洋蔥雞湯、上頭滴了一點金黃蜂蜜的蘿蔔泥、一碟飽滿的漬大蒜、一碗南瓜煮章魚、一盤涼拌豆芽。
「……太多了。」是一番體貼的心意,但真的太多了,沒生病的時候她都吃不了這麼多,更何況她現(xiàn)在沒有什麼食慾。
好在長谷部還記得拿了空盤,讓她可以將過多的食物分出來。分食物的時候又起了小小的爭論,關於分多分少的問題。
「這樣您吃得太少了。」打刀抱著盤子,堅決的阻止她再把食物放進他盤裡。
「我這樣真的太多了,不先分給你,到時候剩下很浪費,」她也很堅持,筷子上夾著一大塊熟透金黃的南瓜,「我記得你喜歡南瓜。」
「這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是您吃太少的問題,」他拒絕模糊焦點,「您先吃,真的吃不完我會處理的。」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過往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偶爾也是會錯估食量拿了過多的餐點,在察覺討厭浪費食物的她不管多撐都會將食物硬塞下肚後,他會將她剩下的份量吃掉,這雖然不常見並也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情。但就如發(fā)燒時的體溫計上的38.5開啟了某道閘門,心底的喜歡被察覺後,過往這些理所當然的小事就變得沒有那麼理所當然了。
她覺得自己麻煩,隨隨便便的敏感令人困擾,但同時也無法抗拒無法否認她對此感到沉迷,理智的告誡毫無作用。
「這樣不太好,畢竟是我吃過的東西。」而我們並不是這麼親近的關係,至少不是人類社會定義中可以理所當然這麼做的關係。
他像是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如果您不喜歡的話,那麼我不會再這麼做。」
「不是我不喜歡,」她試圖理出一個恰當?shù)恼f法,「我是指,這對你不好。」
與髮絲同色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他看上去更疑惑了,「為什麼不好?」
「因為是我吃過的東西,衛(wèi)生什麼的……」她有些說不下去了,只好乾脆的問,「難道你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長谷部像是在思索著她所要表達的意思,雞湯飄起的熱氣讓他的眉眼有些模糊。
幾分鐘後他開口,「我是您的刀,所以若是問我的看法,我認為是沒有問題的。」
毫不意外的答案,她卻不知道該對這個回答做出什麼反應。其實是的,從以前到現(xiàn)在這樣的行為與互動都是那樣的順理成章,沒有其他的思考與詢問,事到如今她卻問起這樣的問題——她的問題,兩人之間是她出了問題。
她想起那隻被她收起來的手套,想著最近這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不甘心的失控舉措。
「沒事,你認為沒有問題就好。」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