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戶御命響亮的咆嘯勉強還能忍受,更讓我和多良不捨的是祂這股深深沁入心靈的複雜感情。
疑惑、哀傷、不解、憤怒種種負面情緒對於原本崇敬自己,也努力想保護的人們為何會突然想殺死自己一事而滿溢。化為憎恨,轉而企圖毀滅高傲的人類。
如此的心境透過聲音傳遞開來。
「每次都覺得『蛇骸』真的罪該萬死。」
看著敵方的多良眼神閃著殺意。
待在這裡執行任務的時日裡已經遇到過不少墮落的神明,再再都讓人感到無比沉重。
反觀對手,無視這股情感,只感到煩躁、厭惡。
聲波如漣漪般廣泛地擴散開來,四面八方就像共鳴開始有所回應。
「那些是什麼!?」
一名士兵提高音量地指著天空中一條漆黑的帶狀濃霧。
「被招喚的妖怪啊。」
多良司空見慣地幫忙解答。
然而如黑蛇般竄出的濃厚瘴氣集合體不僅僅一條,而且還不斷匯合、茁壯,就像包圍網逐漸以這裡為中心收攏。
地面也傳來萬獸奔騰的震動。
「都怪你們到處搞爆炸!封印才會破損!」
「少倒果為因,你們不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會演變至此嗎?」
就在持十手的男子和多良對嗆之時,以這座營地為中心,由近而遠、到處開始迸發大大小小、紫黑色的不祥光柱。
多良見到這幅景象,低頭思索。
「這下真的麻煩了。」
我看向多良示意說明。
「那些位置應該是其他大大小小神社的地點,換言之……」
每條光柱裡都有一隻不祥之物緩緩升空。
「是其他被封印的墮落神明。」
「給我閉嘴!!」
數道雷光率先轟向迦戶御命的脖子,接著是數圈高速旋轉的風輪,和多發箭矢朝向天引吭的大嘴引爆。
迦戶御命確實止住悲鳴,再度趴了下來,原本虛弱的身體增添了更多傷痕。
就算因為無法順利殺害才轉而削弱並封印,如此還能突破結界的迦戶御神還是很強大。
「咒犬隊!去牽制那隻大守宮,死都要撐住,等我們把這裡先解決掉!」
看得出來他們很抗拒這種擺明送死的行為。
不選擇撤退反而意氣用事,如果不服從應該當場就被依叛變罪殺了吧。
咒術師們就算百般不願意,視線還是轉向我們戒備。
「難道要我說『請』嗎?」
多良扛起大太刀表示不會動手,我也垂下雙手的黑刀,他們仍然一邊警戒一邊朝墮落的神明跑去。
「竟然讓他們過去?你們到底是存什麼心?」
目睹咒術師群就定位並展開術式。
「反正和你們的結果都一樣,單純不想浪費力氣罷了。」
「要來試試看嗎?」
矮小的男子面目猙獰地擺開架式,身邊的同伴也跟著備戰。
「第二回合,來點好玩的吧。」
「〈流火濺焰〉。」「〈引戰高歌〉。」
我對著一條逼近的黑霧揮出像是液狀的火球。高速飛行的火球就像流星般拖著碩大的尾巴撞擊妖怪群,瞬間就像點著燃油般迅速蔓延,火勢足以照亮昏暗的天空。
多良則是對著另一群揮出巨大的破空斬擊,如同把黑蛇對半剖開一樣,深深撕開一條黑霧。
對方訝異地看著淒厲慘叫的妖怪四散掉落,許多士兵忍不住張口詫異。
「一擊就把那麼多妖怪給……」
「只是群烏合之眾,雖然還是會參雜一些強大的妖怪啦。」
就像有意識般,龐大的黑蛇瘴氣緊急割捨受傷的部位求生。而且判斷這邊極具威脅,分化出大部分的妖怪朝我們進攻,尤其是多良攻擊的那一側,幾乎全員朝這邊撞過來。
「牠們會只針對我們兩個嗎?」
多良一語點醒摸不著頭緒的敵方,士兵們很明顯因此慌了。
「別自亂陣腳!」
持弓女子大聲疾呼。
「專心眼前的目標,別花氣力應付其他妖怪,能避開就避開!」
「「「是!!!」」」
她穩住軍心,朝著多良拉弓。
多良稱讚意味地看著女子。
「妳的箭矢還夠用嗎?」
「不用你擔心。」
雙方備好架式對峙,就在大量的黑色瘴氣如潮水般湧近時,我和多良毫無預警地分別朝左右衝進妖怪群裡。
火焰之刃如同朱雀的翅膀飛舞拍打,所到之處全是著火的魑魅魍魎。找到空隙就朝天空丟出〈流火濺焰〉,炸開的火球四散掉落,擴大火勢。
搭配破空斬擊削減數量,就算衝進妖怪潮中,還是沒有任何一物能近身到多良的大太刀範圍內。
看著我們不斷深入妖怪堆,原本以為會正面對決的士兵反而無所適從。
「別動,〈雷牙穿〉!」
矮小男子的十手分別對準我們,蓄氣後發出強烈的雷光集束。
「〈空輪舞〉。」
另一個男人用力把槍柄敲擊地面,一圈圈高速旋轉的風刃像漣漪般從隊伍的最外圍開始向外飛射。
我和多良不斷跑動避免被雷光擊中,還得閃避從不同高度、不同時間差襲來的斬風。
「這兩個笨蛋!」
女子被迫配合同伴的攻勢,朝空中射出多發追跡的箭矢,並在擊中我們身邊的某物後爆破。
「花太多力氣了!還有其他方法吧!」
「哪還有餘地保留啊!」
面對責難,持槍男子看到周圍清出一大片空間後收住招式。
早一步停歇攻擊的十手男大口喘氣後,對著女子怒吼。
「別妄想指揮我做事!」
不只他們的攻擊,我和多良也一樣。這種看似單方面屠殺,現在就像抽刀斷水,完全止不住湧入的浪潮。
「發什麼呆,出擊啊!」
聽到矮小男子的叱吼,士兵們才連忙應聲,朝我們分頭追來。
對方的這幾波攻擊確實不適合硬碰硬,更何況還能順帶消滅不少妖怪。也因為有阻礙能造成些微時間差和削弱斬擊強度,必要時才出手反制,大多時間還是著重在躲避和對付其他妖怪上。
如今對方的猛攻停歇,妖怪仍然源源不絕地湧來,我們依舊專心斬殺非人之物。
一路不斷大幅度繞切,在經過咒術師的陣地旁時利用〈流火濺焰〉在他們身後築起一道火牆防止妖怪逼近他們。
要應付墮落神明的咒術師論實力和人數上都相當吃緊,有一半的人數使用〈影縛〉纏住迦戶御神的嘴制止祂的所有動作;三分之一的人負責纏住企圖靠近神明的妖怪;和另一組人馬互相搭配,擊落牠們;剩餘的人力張開結界防止被侵擾。
甚至直到剛才還得放棄配置,傾力抵禦自己人的無差別攻擊。
原本以為要被襲擊的咒術師看到我的舉動後不免感到疑惑,只是現況無法讓他們多做猜想。
多良持續發動〈引戰高歌〉,只須站在原地就能吸引大多數的攻擊;我則不斷在外圍配合行動。
士兵追不到我,只好選擇立定不動的多良當作目標。
「〈引戰高歌〉。」
本想利用妖怪的屍體當掩護襲擊,卻反而被多良直接刺穿後把妖怪大卸八塊。勉強反應過來的士兵還是有一人被劃傷左手臂,一人被劃破臉頰。
其他士兵急忙退開,驚訝多良的敏銳神經之餘,發現被攻擊的兩人不大對勁。
他表情痛苦地棄刀跪地,猛力地抓住傷口,卻壓抑不住而放聲大叫;另一人卻連吶喊都做不到,張著嘴、翻起白眼,還站立著就昏厥過去。
妖怪聽聞人類的慘叫,兇暴地怒吼衝向毫無招架的兩名士兵將之虐殺。
聽到同伴的痛苦尖嘯,他們在自己眼前被殺,再看到多良的神情,彷彿兩片狼形面具的下半部、呲牙裂嘴的雕塑就像在嘲笑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這個混帳!!」」」
士兵群起激憤衝向多良,一路斬殺任何擋路的妖怪。
下一瞬間卻和妖怪被多良一視同仁地用全方位的多道破空斬反擊。
持十手和長槍的男人早就沉不住氣地追上士兵和多良交鋒,女子則在原地皺著眉頭從遠處支援。
我仍然以斬殺妖怪為主四處遊走,不停以火炎燒掠。
持弓的女子似乎發覺不大對勁而警惕著。
刻意減少她後方的妖怪數量並放出兩顆火球在她的左右兩側的不遠處綻裂。藉由火光和騷動隱藏身影,在她射出最後一根箭矢後完全靠自身能力,持刀高速迫近。
突然間她向右轉身,拉開無箭之弦對準我,這比預期的距離上還早被察覺。
發現應該是搭載箭頭的弓前有一點微光,我腳步不停,讓刀刃釋放高熱應對。
她放開弓弦之際,光點綻放白光朝我而來。
本來想彈開光箭持續前進,然而攻擊卻不停歇,甚至就算打偏彈道仍然繼續飛射,不間斷的衝擊讓我只好停下腳步招架。
隨後又三發光箭從不同方位瞄準我而來。
揮出一道飛行斬擊抵銷左後方的光箭,向左閃避並低身躲過兩發同時到達的光箭,再連忙後翻閃開第二道光束,落地前破壞掉再次追蹤逼近的光箭。
這時候第一發箭束的光芒才漸漸消退。
(需要蓄力的光束型搭配能瞬發的追跡型嗎?另外,除了自身的警覺性外,能發現我的行蹤果然還是透過同為神之武器間的共鳴……嗎。)
稍微用力握緊雙刀,這份感應我也能體會到。
「只有擦傷……」
不回應女子的自言自語,我在地上劃出火牆阻礙她的可視度,朝她揮出一道飛行斬擊。
她射出光箭爆破掉,隨即朝左邊再摧毀一道破空斬。
卻等不到下一波攻擊。
我已經再次進入妖怪狂潮中廝殺。
□
瞥了一眼迦戶御神的狀況,多良忍不住在心裡嘆口氣。
原本虛弱的身體不斷吞噬、融合衝向祂的妖怪而逐漸恢復,吸收過多的瘴邪讓祂身上的綠意枯萎、黑氣漸漲、眼神變得更加混濁、體型還逐漸變大。
光牽制就很吃力,憑那些咒術師的能耐,就算再來三十人也一樣。
(這樣下去會更難收拾……)
這一大群意料之外的妖怪襲擊營地對多良和侍炎而言可說是一大助力,不需要戀戰,放任「蛇骸」咎由自取就會滅亡。
前提是沒有神明攪局。
〈引戰高歌〉是配合妖刀特性發想的招式。
能夠擴張痛覺,即使稍微劃傷也能引發超越斷肢的劇痛,不管是誰都會慘叫出聲,進而引起同伴對施術者的憤慨。
挑釁才是重點,所以要盡量避開心臟和頸部以上,沒辦法發出聲音跟屍體是一樣的效果。
人類和妖怪互相敵對;「蛇骸」仇視多良。結論就是兩者皆會因此衝著他來。
不過人類稍微理性點,不像中低階妖怪那麼好操弄。
現在的問題是妖怪的數量,「蛇骸」的人能讓妖怪幫忙牽制,無法兩三下解決的對象就見機行事。
「〈血風綻花〉!」
多良壓低身體、直擊槍柄,打偏長槍的突刺軌道。槍頭上纏繞的風和旁邊擬態的風槍刃拉長射程,在遭波及的龐大妖怪身上貫穿出五個大洞,噴濺出大量的血液。
他隨即轉身揮出靈氣斬,使其和兩把纏繞雷電的十手抗衡。
「怎麼?沒其他招式了嗎?」
矮小的男子露出得意的獰笑。
「你們還在我的最大攻擊範圍外喔。」
持長槍的男子馬上順著手勢斜下揮斬,五輪旋轉風刃襲向背後。
多良向右飛退躲避時,立刻又有兩道電光和士兵圍攻,再加上大噸位的妖怪從天而降。
他右腳點地後立刻向左跳,腰斬擋路的士兵。
在這一小段時間,侍炎趁其不備接連對持槍男子近距離向上揮出兩道火刃 切斷他的追擊,再用〈流火濺焰〉轟擊妖怪,藉此延燒出阻礙。
「煩死了!」
矮小男子暴躁地強行穿越燃燒的地面,侍炎卻再次消失眼前。
打掉追跡的三發光箭,連帶解決附近的妖怪和士兵。
(總體數量還是有點多,但是再拖下去迦戶御命會更棘手。)
「去吧!」
多良朝著迦戶御神的方向揮刀。
「〈牙噬〉!」
各三道極細的破空斬上下對張射出,隨著飛行距離不斷拉長,最終在咒術師群的不遠處如同野獸的血盆大嘴猛力咬下。行經之處及終點的巨大妖怪皆被切碎、咬殺殆盡。
侍炎沒有多說什麼,跟在破空斬後面前行,一路順暢地到達咒術師之處。
□
本來還想再幫忙一會,既然和多良有共識覺得必須先解決這邊的情況,那邊就放心交給他。
再次於咒術師身後補上火牆,慢慢走過他們旁邊。
「咒術師,專心展開結界和保護自己,不要讓其他妖怪接近迦戶御神。」
用〈流火濺焰〉盤旋在神明周邊,清除掉靠近的妖怪。
走到神明面前,切斷束縛的漆黑緞帶。
「竟然一刀就將〈影縛〉全部給……!」
重獲自由的迦戶御命沒有發動攻擊,而是靜靜地打量著我。
「人…類?卻能感受到居璃的氣息……」
我收起雙刀,顯露項鍊上的勾玉。
「您感受到的是這兩把刀和祂的靈魂結晶,居璃神已經不在了。」
「你……殺了祂嗎!!」
神明的怒吼震退被吸引而來的妖怪,咒術師也連忙自保。
我依舊站在原地,語調平緩地繼續說。
「我承諾過居璃神,會盡力援救像祂一樣遭遇的神明。所以,請清醒過來,他們不值得您如此傷害自己,返回高天原吧!」
「可惡…!可憎的……人類啊!!」
(聽不進任何言語了嗎……?)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還想嘗試喚醒祂看看。
憤怒讓祂的雙眼更加地混濁,更加地散發出不祥的黑氣。
迦戶御神已被負面能量和瘴邪侵蝕太深。
(沒辦法回頭了嗎……?)
再次拔出腰間的太刀。
(居璃神,請讓我借用您的形象。)
深深地吸口氣,平靜內心;深深地吐出氣息,轉換心境。
「淨化之炎-〈神願〉。」
聖潔的白色火焰瞬間焚燒全身,燒卻身上所有的不潔之物,沾染的妖怪血汙跟著被淨化一空。
以居璃神為原型製作的鹿首面具上緣透過火焰擬出一對純白的筆直長角;頭髮和黑刀也轉換成相同顏色;脖頸處圍繞起一條圍巾,披掛身後的末段卻有四端。
轉換後散發的強烈氣場和我自身完全不同感覺。
在場不管是人還是妖怪全停下動作,驚訝地注目著我。
不知道是誰忍不住脫口而出。
「神明大人……」
「喔…!喔喔!!摯友啊,你來找我了嗎!?」
「祂已經長眠於高天原,住手吧,迦戶御命大人。」
此番話像點醒了祂,再次目露兇光。
「不,我要讓人類付出代價!」
迦戶御神的憤恨吼叫招集妖怪繼續行動。
我持刀站立不動,如同活物的圍巾四個末端卻不斷伸長,追擊企圖靠近的眾多妖怪。
被貫穿的妖怪立刻被純白火炎燒灼全身,發出淒烈慘叫。
然而結局各有不同。
遭拔除的妖怪燒化成灰燼逐漸消散,其中有幾隻卻慢慢籠罩白光。
純淨的光球裡蜷伏著不管從外觀或氣息都感覺不到邪惡的靈體,靜靜地、安詳地沉眠其中。
「那是……還沒墮落時的神明嗎!?」
帶隊的咒術師驚呼出聲。
光球緩緩上升,逐漸加速地往高空而去。
所有妖怪忌憚著這股力量和氣息,不敢再隨便行動。
我撇過頭看向後方。
「咒術師,架起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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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就像看了多年的日本動漫,玩過多年的日本遊戲一樣。
沒刻意去學習日語/文法還是不會。
現在的寫作就像吃老本一樣,
只是從以往接觸過的作品印象和讀過的一些工具書裡憑感覺寫作。
該念點相關書籍和更有效率點了......
混還是很混啦,講到自己都覺得煩,不過還是沒改變!(喂)
希望在魔物獵人發售前能再生出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