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了個大早，跟社工去山區(qū)的國小巡迴諮詢。每年下半年，各校都會透過教師初步篩檢出特別的學(xué)生，然後請相關(guān)醫(yī)療專業(yè)前去探訪。
老師整理了一個空間給我，就開始了今天的觀察和訪談。
得知個案很常和同學(xué)吵架，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會開始碎碎念，是歇斯底里那種。還會伴隨尖叫，但老師表示最近有慢慢減少。但整體看下來，語言理解和表達(dá)沒有什麼問題。
「他好像很喜歡排隊排最後一個？」我問。
「沒錯，他總是喜歡東摸摸西摸摸，然後最後一個才去排隊。」老師說。
「你為什麼喜歡最後一個排隊呀？」我蹲下來問他，與他等高對視。
「??」他沒有說話，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後來我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他才擠出了一點(diǎn)聲音，「我想要有人陪。」
綜合老師給的資訊，包含家庭背景、校園生活，還有入班觀察。我想，他可能不擅長表達(dá)，所以常常用脫序的行為來掩蓋內(nèi)心真實的需要。脫序的溝通方式，其實不是真心要趕跑別人，而是他正在表達(dá)他很害怕。儘管不適切。
可能害怕孤單，害怕在歡笑聲中找不到擺放自己的位置。可是要硬性要求一個孩子懂得面對寂寞，近乎殘忍，但也必須。
不只小孩子吧。面對孤獨(dú)的恐懼，大人世界也常發(fā)生，而且?guī)缀跆焯焐涎荩覀儊K不擅長處理這種狀態(tài)。如果有什麼需要，那就說出來，可是難在開口。所以，我們?nèi)菀滓员孔旧璧恼Z言或行為來包裝自己，好像對某些事不那麼在意了，看似我們終於可以大度地不再介懷。然而，自己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只是不情願就這麼粗暴地、赤裸地揭穿自己。我們也渴望溫柔啊，哪怕溫柔的對象只剩自己。
「他平常不容易拉下臉跟人道歉，但他其實都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麼做。」老師接著說，「有次他暴怒後，我很驚訝，他隔一段時間後回過頭來，緊緊抱著某位老師說對不起。」
他正在成長吧，我心裡想著。
我瞅著他孑然的身影，想去陪陪他，但我一靠近他，他就會自動後退。然而當(dāng)我回頭，就會發(fā)現(xiàn)他總默默得跟在我身後。
我想我懂這孩子的用意。
嗯，我不會趕走你。我會等你，直到你找到適合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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