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航空日誌〉
備註——鑄星
為了讓他們更加適應自己的新軀體，並且排除當初害死祖克先生的那種解離性不適癥狀，我決定派遣旗下的Exo穿過傳送門進行偵察。
威寇斯的地盤面積之大超過地球，所以我們需要花很多時間探索。我不敢相信這居然會因為這樣而感到疲勞，威寇斯造物的規(guī)模大小和被動性使我惱怒不已。
想像在沙漠裡無意間看到一則銘文：
「我是『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見證我的豐功偉業(yè)吧。或是不要也可以。我其實並不在乎。」
威寇斯是我等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直到我找到辦法合成另一種版本的心智流體為止。
但這些傢伙的冷漠搞得我心神不寧。他們就像是遊蕩在牆上的肥碩蟑螂，一想到這些自動化機器充斥在我們身旁，我就感到噁心、鄙視和不安。
我擔心一個不小心驚動對方，他們就會傾巢而出，亂竄在我們的腳下。
即便我沒有親自到現(xiàn)場，巨大的2082號沃蘭帝斯區(qū)所散發(fā)出來的強光還是令我感到頭痛。
不知道威寇斯起初是不是從遠古行星的海洋裡進化而生的。因為沒有重金屬可供竊取，反倒是四處都充滿著有利於生長的簡單化合物的關係，他們一直沒有發(fā)展出掠食的習性。（為什麼要費心思呢？很足夠大家一起分的。）
宇宙早期強烈的輻射卻反而開創(chuàng)出另一種異常堅強的韌性，並使他們能夠把能量形式的災難轉(zhuǎn)變?yōu)樯L的契機。
在伽瑪射線的照射之下，弱者會被燃燒殆盡。強者則能學會如何駕馭這種火焰，所謂的火焰並不是舊石器時代那種源自於氧氣的火焰，而是出自於原子的核子火焰。
他們集體行動的行為基礎，勢必仰賴基本的合作信號：「食物在這裡」、「分散開來」、「打造新的殖民地」，這種溝通方式雖然簡單，卻能儲存自我重複模式的訊息。
嚴格來說，威寇斯並非是一個集群心智體。他們比較像是許多遵照相同模式行動且彼此類似的不同元素。
他們在很早期的時候，身體肯定有長出甲殼。也許是用來軟化伽馬射線的水凝膠，也可能是用來蓄水的二氧化矽甲殼。
他們需要這種身體構(gòu)造才能進入淺灘，並捕捉離子化的輻射作為燃料。（難怪他們在恆星附近能夠蓬勃發(fā)展！）由大量長有甲殼的放射蟲形成防護層，保護底下的收割者，這種集體合作的模式能夠促進物種進化出更龐大的構(gòu)造。
他們開始使用微型的工具、建造堡壘和盔甲，並按照族群的行為模式儲存這些結(jié)構(gòu)的程式。
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碰巧認知到物理學的存在的。但肯定比人類還要早很多。他們的身體以細胞構(gòu)成，很適合拿來比喻為物質(zhì)、能量、空間與時間的量子。
海洋的浪潮能夠?qū)⑺麄兣c神聖軀體的動作連結(jié)在一起。就連一片死寂的背景輻射也能成為高能量物理學的天然觀察環(huán)境。
他們最初的外骨骼應該是由質(zhì)地柔軟的凝膠所構(gòu)成。也就是充滿黏液的囊。他們的成長經(jīng)歷源遠流長。
他們進化過程背後的哲學因果固然耐人尋味。威寇斯的存在證明大自然並非「總是充滿暴力與無情」。
威寇斯自然而然便學會了合作，他們必須在條件嚴苛的世界中生存，而不需要為了有限的資源痛苦掙扎。
自私這種特質(zhì)對他們來說，從來不會衍生出好的結(jié)果。
人類可能需要利維坦才有辦法協(xié)商出社會存續(xù)的律令（像我對於那些夢蚜蟲來說就是利維坦），但威寇斯天生就有如磚頭一般彼此契合。
是烏托邦嗎？不。差多了。他們並不具有意義。他們毫無經(jīng)驗也沒有主觀意識。
威寇斯無法想像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他們不會重組DNA來繁衍後代，也不會跟其他個體建立人際關係。當這個世界不符合他們那永恆的法則時，他們會扭曲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迎合他們。
現(xiàn)實生活與模擬世界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差異。內(nèi)部就是外部，兩者必須要能夠互相呼應。他們具有創(chuàng)造力，但可別會錯意，這種創(chuàng)造力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是一種熔爐般的創(chuàng)造力。
我的意思是，威寇斯是永生不朽的。威寇斯並沒有後代。他們同時是自己的祖先，也是自己的後裔。既是自己的母親，又是自己的孩子。
因此，我在掠奪他們的家園並搜刮物資時，才會毫不猶豫放膽去做。因此，我才必須確保往後繼承這個宇宙的，是具有意識的生命。
如果我有辦法做到，我希望能夠徹底使他們滅絕。
條目10
第一批Exo群體的12名成員全都已死亡。
他們的解離性癥狀變得……極其嚴重。其中一個不幸的男子罹患了迴聲失調(diào)癥；他的同理心不受控制，因此會不由自主地模仿或重複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即便我輸入指令終止他的程序，他也還是依舊模仿著我，我一度害怕他身體的動作會使我喪命。
我讓伊莉莎白盡可能遠離這場災難，這樣才不至於使她失去鬥志。她忙著打點威寇斯的事情，並且整天想著要怎麼偷偷潛入明晰控制室。這樣的情況迫使我器重瑪雅．珊芮許這個人。
但不幸的是，瑪雅．珊芮許在經(jīng)歷過最後一次死亡之後選擇反抗我。「他們之中有九人罹患了虛無妄想癥後群！」她對我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他們深信自己已經(jīng)死亡！其中一人告訴我自己正置身地獄，說我是另一個被派去欺騙她的詛咒惡靈。她難道說錯了嗎？其他人情況更糟。克洛維斯，你知道虛無妄想癥後群的其他主要特徵是什麼嗎？」
我向她表示我並不知道，也告訴她我希望能夠立刻繼續(xù)解剖他們腦部的終端狀態(tài)。
「永生不朽的妄想癥！克洛維斯，他們?nèi)绱藞猿郑覀冎辽賾摪堰@件事情視作一種疾病來看待吧！」
「任何具有生命之物的真正職責，都是照顧並養(yǎng)育與我們最相似的事物。」
我提醒她。「博士，如果我與自己最惟相似，那麼我在倫理道德上就有義務要避免死亡。」
「那是你兒子的臺詞。」她打岔道。「你可知道我看過他臨終前幾天所錄製的影片？那個全身赤裸的白色Exo，全身上下只有初步發(fā)育的肌肉和柔軟的薄膜，在胚胎的搖籃裡扭動著身軀。
克洛維斯，等你對他做完那些慘不人道的事情之後，他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條蛞蝓。簡直就像是缺少四肢的一坨扭曲血肉。你在把他折磨至死的過程中，可曾經(jīng)『照顧並養(yǎng)育』他？」
我立刻命令瑪雅．珊芮許前往威寇斯實驗室進行接觸實驗。不幸的是，她選擇違反職業(yè)道德，擅自刪除她底下員工的紀錄檔案，導致我無法按照原先所期望的那樣抹殺掉她未來發(fā)展的一切可能性。
她的所作所為非常地不專業(yè)。
米勒先生也過世了。這名可憐的年輕人在我們使用滴定的變性威寇斯體液作為最終治療手段時，產(chǎn)生了不良反應。
這種物質(zhì)確實能夠改善受損的結(jié)構(gòu)，但我們最終沒能控制住它那種會使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轉(zhuǎn)變的強烈效果。
我跟他之間的最後一場談話令我鬥志高昂，他感謝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並鼓勵我繼續(xù)加油。
我找來一組心理學家與下一批Exo群體進行面談並提供建議。這些心理學家已經(jīng)在均衡之潮的居住地安頓好生活，而且立刻就幫上了大忙。
問題的根源對他們來說顯而易見，那就是我所提供的Exo軀體欠缺完善的性能。我問他們，究竟是欠缺哪些方面呢？
他們又沒有人類的弱點。他們不需要吃飯、喝水、呼吸、睡覺、排泄或做夢。
但顯然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原本以為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這些負擔與累贅，畢竟他們並不缺乏維生所必需的資源，體內(nèi)也不會累積致命的毒素。
但錯縱複雜的演化過程實在令人費解。我錯了。他們的大腦會以為自己身體的所有機能都失效了。無法消化、無法呼吸、沒有心跳、感知不到健康……這些跡象全部都代表著死亡。
想必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他們的身體出現(xiàn)解離性排斥癥狀，也就是虛無妄想癥後群。
接著，這種癥狀會根深蒂固，使他們相信自己的身體並不屬於自己或是已經(jīng)壞死，因此必須加以去除。
當你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魂被禁錮在身體裡面的時候，正常人的反應都是因為恐懼而發(fā)瘋。我製作出來的Exo全部都因為軀體的關係而產(chǎn)生排山倒海而來的不安感。
看來我們的Exo設計方式必須模擬各種人類的特徵，才能說服大腦相信自己並沒有窒息、飢餓或是處在一種明明心臟已經(jīng)停止跳動卻又永遠無法死亡的狀態(tài)。
可惜啊，模擬生命的各種小細節(jié)這種事情一點樂趣都沒有。我決定要把這件事情交給其他人去處理。
我比較感興趣的事情，是有關抹除記憶的突破性進展。新生Exo每次都會提出一大堆問題，問我掃描診斷發(fā)生了什麼事、已經(jīng)過了多久、我能否讓他們見見自己的家人等等……我對此已經(jīng)感到相當厭煩，於是我調(diào)整做法，改成喚醒他們之前先誘導對方失去記憶。
有趣的是，這種做法似乎讓他們對於Exo心智排斥癥狀變得更有抵抗能力！
我的理論是，缺少任何事件記憶的人，都能夠更加適應新的軀體。斬斷情緒的羈絆能夠避免對方感到悲傷和壓力，這些情緒都是有可能會干擾人體機能的因素。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會阻擋預先上傳的事件記憶，使對方無法讀取這些內(nèi)容。我們也應該考慮透過內(nèi)建程序來阻擋Exo軀體在轉(zhuǎn)化之後所形成的記憶。
如此一來，如果發(fā)現(xiàn)有必要重新啟動的話，就能使對方變回「生產(chǎn)狀態(tài)」。記憶內(nèi)容會分散開來儲存在大腦的多個區(qū)塊當中，因此很難追蹤並全部加以刪除。
不過，我們可以隔離這些記憶，使對方無法回想起來，進而讓時間沖淡一切。畢竟記憶這種東西可不是紀錄檔案。
記憶是一系列的指示，用來重新制定大腦的狀態(tài)，感覺就像是戲劇的腳本。而戲劇如果不表演，就會逐漸被世人所遺忘。
Exo軀體的計畫進展迅速，我認為時機已經(jīng)成熟，我要丟棄這副垂死的軀體，並把思想轉(zhuǎn)移到我助理的體內(nèi)。
但如果這麼做的話，我會不會失去自己的記憶呢？我會不會不再是我自己呢？我會不會被假的克洛維斯取代？變成只會講話的機器？這實在是令人無法接受。
必須先讓伊莉莎白當白老鼠。
警告：
器官功能來到末期。
過量的興奮劑和聰明藥會導致肝臟機能衰竭。
整合素蛋白的異常結(jié)晶體導致基底膜的朊毒體無法分解：
建議立刻諮詢醫(yī)療人員。
條目11
伊莉莎白認為我們受到了感染。
她在木衛(wèi)二的冰層裡面?zhèn)蓽y到威寇斯的微型結(jié)構(gòu)。由扭曲水晶所形成的管線往地表的方向蔓延，吸收著木星狂風中的重離子，孕育出他們的構(gòu)造。
威寇斯以此為基礎，找到方法利用別人的無知來擴大自己的足跡。他們乘坐著我們的載波，就好像輕度干擾那樣。
每當有封包要重新發(fā)送時、每當有合適的工程師對同事說「再講一次」時，這則重複的訊息就會被調(diào)整成能夠補償威寇斯干擾的狀態(tài)，並依照這種干擾的負面影像加以編碼，藉此來使感染擴散開來。
以錯誤的形式散布影像？噁心死了。
但威寇斯的汙點卻還是巧妙地從2082號沃蘭帝斯區(qū)一路跟隨我們回到了家園。怎麼會這樣呢？
初步調(diào)查小隊明明已經(jīng)根據(jù)伊什塔的程序採取了完整的隔離措施。負責探勘的機械僕從在原地遭到摧毀。
不論是起初打造傳送門的那些木衛(wèi)二威寇斯，還是不幸落入我們陷阱的木衛(wèi)二威寇斯，都已經(jīng)被完全隔離起來。就連我的助理也經(jīng)過了嚴格的拆解和重組程序！
唯一有可能的向量，只剩下我自己的Exo。
當初真應該堅持延長隔離時間的，
但我太急著要增大產(chǎn)能。
正是韌性這個特質(zhì)使威寇斯得以擴散開來。他們對於環(huán)境劇烈的變化完全不為所動，因此他們能夠存活足夠久的時間，進而成為更難被注意到的狡猾入侵者。
沒有任何導致疾病的跡象。威寇斯截至目前為止，都還僅止於展現(xiàn)出好奇心。但威寇斯的好奇心總是會導致威寇斯的形體出現(xiàn)改變，我絕對不能讓我的Exo受到?jīng)@染。
我小時候常看故事書。劇情裡的暴君會逼迫自己的追隨者踏上追求永生的不歸路，但等到他們發(fā)現(xiàn)這種做法有弊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挽回了。我的靈魂容器必須要是完美無瑕的！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該如何避免恐慌。許多人都有聽說傳聞，認為威寇斯會傳染「存在資訊危機。」
啊，要是我們當時能夠自己動手，控制住發(fā)生在冥王星的騷亂，那該有多好！
那個出手干預的戰(zhàn)爭智能動作太大了。
如果我的小隊發(fā)現(xiàn)對方遭到感染，他們一定會很害怕布雷工作站跑去找他們算帳。這將會使生產(chǎn)力降低。
不行，這次的狀況必須比照那個違反契約的心理學家以及米勒先生的死，務必要低調(diào)地處理掉。
Exo的本質(zhì)十分強悍；深植他們內(nèi)心的明晰種子擁有天生就能反制威寇斯的屬性。
不論他們體內(nèi)有著什麼樣的汙點，都勢必是殘留下來的人類缺陷。都勢必是原有結(jié)構(gòu)固有的特質(zhì)。
因此，我們會直接抹殺掉這樣的結(jié)構(gòu)。
我們要以現(xiàn)階段已經(jīng)用來治療解離性排斥癥狀的記憶消除法作為基礎，進行簡單的延伸。
事實上，我打算在Exo心智中製作出「智慧免疫系統(tǒng)」，如此一來，只要偵測到特定類型的有害資訊，就會自動觸發(fā)記憶消除功能。
我們會告訴心理研究團隊，這是用來處理日後解離性癥狀的預防措施。
消除記憶之後，Exo就又能馬上恢復原本的狀態(tài)，以最高效率執(zhí)行任務。對於那些在異鄉(xiāng)遭受心靈重創(chuàng)的士兵來說特別有效。
對於那些負責在鑄星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並囤積資源以利日後在該處或其他地方進行Exo生產(chǎn)作業(yè)的人來說也很有效。
要是我能夠釐清他們大家所看見的那個夢境就好了——聽說夢境裡出現(xiàn)了某座高塔和殘酷的殺戮場面——
伊莉莎白同意我的看法。她很急著要解決我們的安全問題，並在備援地點建立起Exo生產(chǎn)線。
當然了，我們其實只有一間明晰控制室，但她對此毫不知情，而且她也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斷發(fā)問了。老實說，我覺得她已經(jīng)準備好拋棄自己那凡夫俗子的軀體並進行升級了。
只要不去打擾她，讓她專心處理那件事情，不出幾天的時間，她就會自願接受改造了。
但至於該如何解決我自身的感染情況，就比較棘手了。
我身軀外層細基質(zhì)的纖維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異常。大量微型透鏡不斷在我體內(nèi)最深處的血肉上生長。
我在猜想，可能是威寇斯的感染在2082號沃蘭帝斯區(qū)那裡蔓延到我助理身上，進而影響了我身體的蛋白質(zhì)摺疊機能。我可不想要看到自己身體的骨頭扭曲變形成一坨放射蟲物質(zhì)……
肉體狀態(tài)：
身軀溫度攝氏30.6度，脈搏每分鐘140下，體格強壯，
情緒不穩(wěn)：極度恐懼。
準備調(diào)低血液量，以控制血壓。
準備限縮脈搏血氧濃度器。
目光經(jīng)常瞥向助理的方向，
顯示出專注或癡迷。
建議使用30毫秒的穿顱磁刺激儀強化意識。
自從嚴重的醫(yī)療問題獲得解決之後，威寇斯的感染一直都處在偶發(fā)狀態(tài)。但每當我想到體內(nèi)有這種汙點……就使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我一直以來都懷疑瑪雅．珊芮許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這使我心神不寧。
我印象中自己曾經(jīng)在負責分析威寇斯的伊什塔研究團小隊裡面見過她的名字，但我的紀錄檔案卻顯示從來沒有雇用過這號人物。
即便我真的有雇用她，也勢必會注意到才對；因此，我還是相信，研究團早在我之前就解開了如何模擬人類意識的難題。
我認為瑪雅．珊芮許應該能夠提供無價的情報，但我無法找到她在第一批遠征隊前往2082號沃蘭帝斯區(qū)之前的任何工作成果。
就連伊莉莎白也不記得我們的遠征隊裡面有瑪雅．珊芮許這麼樣一個人。
那麼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呢？是威寇斯的感染體嗎？這真是令人無法置信。威寇斯絕無可能造出有意識的人類！
但是他們能夠模仿自己遇到的人類心智……甚至還能將這些心智作為己用。滲透者。乘載體。
施打反催吐滴液。
我不敢相信自己體內(nèi)居然存在著如此汙穢不堪的東西！我遭到了污染。我必須叫伊莉莎白過來把這件事情處理好，要不然我的心血結(jié)晶全部都有危險！
克洛維斯二世有告訴過威廉米娜和伊莉莎白有關自己的創(chuàng)造與發(fā)明的事情嗎？
雖然這一對姊妹擁有同樣的父母，但她們的基因卻是截然不同：我的兒子特別精心安排，每當威廉米娜得到來自父親的等位基因時，就給伊莉莎白來自母親的等位基因，反之亦然。
要懂得分散風險。如果其中一人失敗，另一人還有可能成功。
備註——Exo干涉儀
Exo的睡眠循環(huán)夢境一直都存在著「高塔」故障，在處理這個錯誤的過程中，我也順便仔細閱讀了駐點工作人員和我自己的Exo所提供的中立遙測數(shù)據(jù)，並搜索著影響著他們行為的前意識，猶如黑暗中的低語。
我旗下的許多工作人員都遭到噁心的威寇斯染指。這些行為模式歷久不衰，能夠使人產(chǎn)生幻覺，而且普遍單調(diào)。
但我的Exo卻展現(xiàn)出獨特且驚人的感染性質(zhì)。有什麼東西正在跟他們對話，那是某種細微且精妙的東西，與他們思緒的每個層面緊密纏繞在一起。
並不是操控著絲線的傀儡師。如此地直截了當。比較像是……一種材質(zhì)、一種傾向，被埋沒在萬用溶劑的波動裡。
我Exo的心智宛如觸角，天生就能夠感應到異世界的頻率。也許跟初光的那些笨蛋心心念念的歧管相同。我的Exo分布在世界各處，能夠竊聽來自上帝的喃喃自語。
穆斯林都怎麼稱呼那些低語？沃斯維斯嗎？還是其實是源自於其他地方？我來查查看。
每個Exo個體都只會接收到破碎的一部分資訊。但我卻能夠獲得全面的訊息。方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把每個Exo都視作分散式序列的一個元素即可，然後把收集而來的數(shù)據(jù)統(tǒng)合在一起進行分析。
如果上帝的低語聲不夠宏亮，就出動干涉儀。
備註——伊莉莎白的上傳內(nèi)容
她動手了。我的乖女孩身體改造成功。我後繼有人了。
但令人惱火的是，最終她之所以下定決心，契機是出自於威寇斯的問題；她覺得自己有可能會受到感染，因此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伊莉莎白來到我的實驗室探望我。她在進來的時候，用她的感官裝置動了點手腳，導致我的檔案紀錄系統(tǒng)全數(shù)癱瘓。
我當時就知道，我已經(jīng)贏了。她是過來向我臣服的，但她因為傲氣使然，不願意讓我記錄這個過程。
她開始長篇大論地講些冗言贅詞，我耐心等待著。其中部分言詞著實令人感到不解。她威脅要把我抓去海牙那裡。她還指稱PFHOR是「狂妄自戀的道德思想」，還說這個詞的意思是「父親的失職隱藏自己的悔恨」，這不禁令我笑出聲。
我心想，她應該只是在胡鬧而已，就好像兩隻豬玀在爭奪誰的地位比較高那樣。
PFHOR法則所衍生出來的結(jié)果是，任何能夠體現(xiàn)和宣揚你信仰的事物，都能夠被視作你的後裔。
從這種角度來看，我的Exo就跟我的孫女一樣，都是我的子嗣。甚至還不只如此……
如果她一定得大張旗鼓地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我其實並沒有意見。我理解她是個驕傲的人。
我也理解她之所以有那個膽量跟我正面衝突，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
她責怪我低估威寇斯的力量，喝斥我拿自己的兒子來做實驗，宣洩完負面情緒之後，她要求我對她進行破壞性掃描，並把她上傳到Exo的軀體裡面。
她希望能夠獲得Exo心智的那種強韌，並以此來對抗威寇斯。
我當下立刻就同意了。
掃描成果完美無瑕，而且正如預期地產(chǎn)生了致命毒素。我孫女的人類形態(tài)14個小時之後死在了掃描檯上。
為了避免憾事發(fā)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讓那具軀體恢復意識。這是理所應當?shù)某绦颉?/b>
但我內(nèi)心裡有一項顧慮遲遲無法排解。如果她發(fā)現(xiàn)明晰控制室，並認知到Exo大量生產(chǎn)作業(yè)所扮演的角色，她可能會嘗試停止生產(chǎn)線的運行。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發(fā)生，這整個計畫實在太過重要；我不禁想要採取非常措施來保護生產(chǎn)作業(yè)。
但我確實需要她來處理威寇斯的感染情況。伊莉莎白努力地測試著奇蹟般新軀體的性能。
我自己的軀體則是以很快的速度瓦解。但我需要更多時間來分析伊莉莎白複製體的完整度，事成之後我才能親自上陣，並永久轉(zhuǎn)移至新的軀體裡面。
最後一批豬玀已經(jīng)準備好宰殺並摘除器官了。今晚，我會被開腸剖肚，然後重獲新生。
我設計出機械僕從來負責執(zhí)行這整場手術。可惜啊，我從來都沒有機會替那些豬玀取名。但至少我把豬肉吞下肚的時候，食材還算新鮮。
條目12
肉體狀態(tài)：
身軀溫度攝氏15.9度，脈搏每分鐘160下，
體格強壯，情緒不穩(wěn)。
肢體系統(tǒng)顯現(xiàn)出極度恐懼。
我死在手術檯上。意料之中的事。
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卻還在手術檯上。我的身體依然處於皮開肉綻的狀態(tài)。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感受到醫(yī)療機械僕從圍繞著我，他們移動到一半時忽然停下，處於待機狀態(tài)的切割和吸盤等器具持續(xù)發(fā)出聲響。
我之所以還能夠看見周遭環(huán)境……是因為有一顆紅色眼睛發(fā)出亮光。
手術出了重大意外。
我的脖子上掛著維生項圈，頭部狀態(tài)完好如初。但是項圈底下的身體構(gòu)造，已經(jīng)被分解成好幾條纏繞在一起的血肉。
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是其中一條，循環(huán)系統(tǒng)是另一條，還有我的淋巴結(jié)、我的肌肉、我裸露的骨頭……發(fā)著亮光的外層細基質(zhì)殼體被棄置在手術檯上，感覺就像是感恩節(jié)火雞晚餐過後留在餐桌上的杯盤狼藉。
我的體內(nèi)被掏空、五臟六腑被整整齊齊地攤開來。我的頭部猶如形成這片血腥三角洲的源頭。
但即便如此，我身體裡的每個器官都還在正常運作。我雖然處在被肢解的狀態(tài)，但我卻還活著。
明晰？我對著一片黑暗說道。我無法呼吸、無法說話，但我還是有辦法透過感官傳遞訊息。是你嗎？
「不。」聲音從那隻紅色眼睛的後方傳來。「是我。」
是珊芮許。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很遙遠，而且特別地可怕。感覺就好像是有把電鑽在我的頭顱上方發(fā)出駭人的噪音一般。
「我先前遭遇過類似的事情。我曾經(jīng)是一名探險者。那是……數(shù)百個我自己的其中一位。然後，我好像掉進了……陷阱裡面？他們用鉤子把我拉出來，並把我全身肢解開來，分析我的身體構(gòu)造，並接著製造出數(shù)十億個我。我們對著彼此大聲呼叫，哭喊著秋瑪?shù)拿帧⒖藓爸鴭寢尩拿帧Ｋ麄儗ふ抑_的那個人。當他們找到我的時候，他們殺掉了其他所有人。我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因為我會因為寂靜而感到開心。我樂於獨處。」
我向她大喊：威寇斯。妳是威寇斯。妳並不是真的，妳沒辦法傷害我。
「你確定？」她一把抓住我的脊髓。其中一個機械僕從模仿著她的一舉一動，並像抓蛇那樣把她的脊髓提了起來。
「我當然不是威寇斯了。威寇斯真的存在嗎？威寇斯是一種東西嗎？還是一種行為呢？我並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們?yōu)楹闻晌襾淼竭@裡。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派我來到這裡。他們做事毫無軌跡可循。克洛維斯，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是來殺我的。」我低聲說道。我沒有心臟可以跳動，也沒有肺臟可以感到窒息，這樣的我還有辦法感知到恐懼嗎？我發(fā)現(xiàn)居然可以。「你是刺客……」
「不對。」珊芮許低語道。那隻紅色眼睛像脈搏一樣，隨著她的聲音跳動著。
「威寇斯的行動不會如此直截了當。他們並不知道你在這裡找到了什麼，但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明晰控制室。只要我跑去告訴他們，他們就會為此而來。」
在紅色光線的照射下，手術用器材上面的我的鮮血呈現(xiàn)出黑色光澤。我試著要傳送信號給伊莉莎白。我在慌亂之中，似乎還直接稱呼她為艾爾西。
珊芮許用手抓著我的脊髓，並用力握緊。其中一根手指頭的指甲插入脊椎盤裡面，觸動到底下的神經(jīng)。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施打反催吐滴液。
「帶我去明晰控制室。」珊芮許厲聲說道。「讓我親眼見證你所發(fā)現(xiàn)的事物。克洛維斯，只要你照做，我就會讓你活命。」
「妳並不是真的。妳傷害不了我。」
「噢，克洛維斯啊。」其中一個醫(yī)療機械僕從拿著單絲切割器往前移動，把兩吋看不見的絲線伸進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裡面。
聲音聽起來像是剪刀在裁剪的聲音。「我就在這些機械僕從體內(nèi)。我就在你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裡面。我就在你的骨髓裡面，老頭。立刻帶我去明晰控制室。帶我去尋找花園的種子。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
伊莉莎白出現(xiàn)了。擁有Exo軀體的她移動速度飛快，即便是已經(jīng)適應黑暗環(huán)境的我，視線也還是跟不上她的速度。
我只看到轉(zhuǎn)瞬即逝的暴力場面，以及四分五裂的機械僕從。我昏厥並失去意識。
伊莉莎白在那之後一定有讓沒有受到?jīng)@染的機械僕從進來完成手術，因為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的身體又變完整了。
新的伊莉莎白沒有嘴巴也沒有鼻子。她覺得這些器官並非必要。她早晚會回心轉(zhuǎn)意的。但神奇的是，當她把身體靠向我的時候，她的雙眸仍然令我感到驚艷。
「你是我的爺爺。」她說道。「對吧？」
警告。
長時間處於高度恐懼的狀態(tài)，會導致下視丘-垂體-腎上腺軸產(chǎn)生過度反應。
這可能會衍生為主要免疫系統(tǒng)、內(nèi)分泌系統(tǒng)和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異常。
注意可能會因此與社會脫節(jié)、對於親密人際關係失去興趣、
產(chǎn)生強迫癥、睡眠障礙並影響思緒處理／學習能力。
警告。
在鬆散骨頭組織裡面發(fā)現(xiàn)異常的蛋白結(jié)晶。
骨髓裡面存有未知的蛋白異構(gòu)體，
不斷生成結(jié)晶化的芳基環(huán)己胺NMDA拮抗劑。
可能會對心理產(chǎn)生影響。
備註——第三隻眼
我在動手術的過程中，還發(fā)生了另一件事。我現(xiàn)在才忽然回想起來，抗創(chuàng)傷藥劑撫平了因為珊芮許所產(chǎn)生的恐懼感。
我在死掉的時候，又預見了另一個場景。
我跟克洛維斯二世的母親在一起。她是一頭狼，其中一隻眼睛則是天上的繁星。
我也是一頭狼，我知道我是狼群領袖——虛假的領袖，負責戰(zhàn)鬥以維持統(tǒng)治地位。這是因為不良研究而產(chǎn)生的誤解。
生活在野外的狼群就像家人，所謂的「領袖」其實就是「父母」。這是威廉米娜告訴我的。
她是名真正的領袖。她也是母親。我並不配當領袖，因為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我對著她喘氣。我的嘴巴留著鮮血。她難過地低下頭，看著我們兩個之間一片混亂的慘況。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因為急於證明自己的能耐，不慎傷害到了親生的幼狼。我殺死了襁褓時期的克洛維斯二世。我殺死了阿爾頓、威廉米娜和安娜塔西亞。我殺死了伊莉莎白。
我沮喪地啜泣著。狼群領袖注視著我，其中一隻眼睛充滿悲傷，另一隻眼睛則是炯炯有神，宛如夜空中的明亮繁星。
「我做了什麼？」我問她。「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把頭埋入染血的雪地裡，並抬頭向上望著我。她看起來很疲累。她已經(jīng)看過同樣的事情反覆上演好幾次。
她見過許多自己的骨肉慘遭我這類的狼屠殺。
克洛維斯二世母親的聲音從她的下顎處傳來。「你所做的事，就跟某人一直以來做的事相同。你看見許多資源，於是把一切占為己有，使自己能夠高人一等。當其他人威脅到你的資源時，你就會扼殺對方，藉此來維護自己的地位。」
「你在我的花園裡培養(yǎng)出敵人，並自食惡果。我每次都希望結(jié)果能有所轉(zhuǎn)機。我每次看著不好的結(jié)局開花結(jié)果，都會失去一部分的自我。
接下來，這個惡果將會在你和你所有子民的體內(nèi)熟成。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fā)生。怎麼樣都好，就是不要這樣。但決定權(quán)並不在我。」
「妳當初為什麼不制止我？」我嚐到自己舌頭上鮮血的味道。「妳為什麼要冷眼旁觀？」
她難過地對著我眨眼。她屢屢嘗試勸我回頭。但我就是聽不進去。
「妳根本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任何事。」我怒吼道。「一次都沒有！妳從來沒有告訴我我做錯了。明晰至少還會讓我做夢，賦予我Exo軀體和感受！明晰至少讓我看見了自己在未來的可能性！」
「你以為是明晰讓你做那些夢的嗎？在你死去的時候、在你距離它影響力最遙遠的時候，你憑什麼覺得它還會對你說話？」
「妳這個騙子！」我放聲咆哮。「妳根本從來都沒有幫助過我！在我兒子死的時候，妳袖手旁觀。在我孫女生重病的時候，妳什麼也沒做。我什麼都只能自己來。妳就連說一句話都沒有！」
「最誠懇的言語。」她說道，語調(diào)裡透露著無盡的哀傷以及永無休止的希望。
「從來就不會被聽見。這個教訓值得反覆去學習。決定權(quán)從來都不在我。一直以來都在你自己的手上。」
條目13
我必須少花點時間去反思解剖這件事情後續(xù)所衍生出來的種種。
負責處理Exo的工作人員內(nèi)心充滿困惑與沮喪的情緒。我們必須不斷去安撫他們。
在消除記憶之後，為了使轉(zhuǎn)換的過程更為順利，我必須使用伊萬帝的數(shù)字格式來替Exo命名。
每次重置記憶之後，我都會把Exo字尾的數(shù)字加一。原始人類軀體的數(shù)字代碼是零，也就是說，穆罕默德-0是人類，穆罕默德-1是Exo，穆罕默德-2則是重置一次之後的同一個Exo。以此類推。
這個整數(shù)會被儲存在硬體裡面，而且即便經(jīng)歷長久的時間也必須維持穩(wěn)定。除非有例外狀況出現(xiàn)，否則他們永遠都會知道自己是第幾代的Exo。
伊莉莎白對於自己前世的事件記憶都已經(jīng)消失，但我們用來替她製作新Exo心智的掃描結(jié)果仍然保存在紀錄檔案內(nèi)，而且所有的記憶都完好無損。
我鼓勵她參與那些記憶的感官重建過程，但我沒有讓她接觸非建設性的事件。
這是個好機會，可以幫助伊莉莎白充分發(fā)揮出自己的潛能，同時又能避免掉生命所帶來的殘酷混亂。過程更順暢、更有把握的投胎轉(zhuǎn)世之旅。
她堅持要把自己那具廢棄的軀體歸於深淵，一路墜入冰層，放到木衛(wèi)二漆黑的核心位置。我並不明白她這個決定。
我還沒讓她知道明晰控制室的存在。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處理她的情緒。幸運的是，她已經(jīng)忘記自己原本不斷嘗試想要探究這個祕密的往事。
但是她並沒有忘記自己打算清除威寇斯感染的計畫。情況恰恰相反，這件事情似乎反倒成為了她最基本的需求。她把受到感染的人員放到冷凍休眠莢艙裡面進行隔離，並捏造事實謊稱這是「強化版遠程休息」。
在這些人員的身體休眠時，她會使用非破壞性的掃描方式複製他們的心智……並且以數(shù)百倍於現(xiàn)實世界的速度，讓這些複製心智進入模擬的幻想世界度假。我猜威寇斯的感染把他們的夢境給扭曲成了極其悲慘的狀態(tài)。
備註：千萬不要深入研究這個猜想。
伊莉莎白的目標是在模擬心智中觀察威寇斯感染的擴散現(xiàn)象，然後以這樣的預測作為基礎來治療實質(zhì)的心智。
就好像是加快病情惡化到末期的速度，藉此推斷出病原體的特徵。接著，她會刪除被威寇斯肢解的複製體，然後對休眠中的軀體進行心理外科手術。
至少我是這麼推斷的；她堅稱自己沒有時間向我解釋她所採用的那套方法。
一想到這種技術跟我自己研發(fā)出來的結(jié)果如此相似，就讓我感到渾身不對勁。
製造孩童狀態(tài)，讓他們承受劇烈痛苦並死亡，然後使用相關數(shù)據(jù)來保護原本的那個人。
孩子死前的最後餘生。準備發(fā)動攻擊……
我很快就會需要詢問她有關我自身感染的事情。但整體來說，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條目14
大災難——原本明明每件事情都進行得很順利的——
伊莉莎白前往遙遠的地方，抵達火星與她的姊妹和好友重新建立感情。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可以在自然的社交環(huán)境下檢查她的遙測數(shù)據(jù)。
Exo軀體無懈可擊！她感到很舒適、充滿信心且聰明睿智。完全沒有出現(xiàn)DER或相關上傳疾病的跡象。
我的所有評估結(jié)果都顯示對方展現(xiàn)出超乎人類基準的顯著認知改善，從工作記憶的儲存容量到憑靠直覺準確領悟事物的能力都有所成長。
我已經(jīng)準備好讓自己進化了。這副老舊的軀體已經(jīng)拖累我太久了。我已經(jīng)準備好要再次返老還童了。
但接著，我犯了個錯誤。我詢問她有關夢境的事情。有關那個高塔和死者的事情。
「你居然知道嗎？」她厲聲問我。「那看來我並不孤單。這就表示，你在塑造並上傳我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有關夢境的事情了。每個Exo都被灌輸了這種東西嗎？」
我告訴她自然是如此。Exo擁有潛意識。Exo跟普通人一樣，會做夢。會擁有記憶。會經(jīng)歷創(chuàng)傷。創(chuàng)傷本來就是製造過程的一環(huán)，不是嗎？
但她並不這麼認為。「這麼說，大量生產(chǎn)的過程製造出某種未知的認知人造物，而且你沒有本事解決。你居然沒有想過要警告我一聲？你還對我隱瞞了什麼？」
在我來得及阻止她之前，她就已經(jīng)搭乘其中一架永世號飛回了木衛(wèi)二；她加速的力道之猛烈，即便是待在莢艙裡面的人類也無法倖存。她甚至干擾自己的資料鏈，導致我無法讀取她的遙測數(shù)據(jù)。
她一定是受到了威廉米娜和安娜塔西亞不好的影響。為什麼會這樣？這沒有道理啊！
我明明讓她變得永生不朽！是我讓她免於遭受痛苦的死亡！她的姊妹呢？除了溺愛她、縱容她之外，她們對她有什麼貢獻嗎？根據(jù)PFHOR的預測結(jié)果，她應該——
但她顯然沒有在依照理性行事。
她告訴我她會帶著一把武器。如果她發(fā)現(xiàn)有什麼事情不合自己的意，就可以藉由這種手段永久癱瘓Exo的生產(chǎn)線。如果她發(fā)現(xiàn)明晰控制室，她一定不會食言。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備註——伊莉莎白的懇求
爺爺：
這則訊息會以你的語言來撰寫，希望這樣子能夠讓你了解。
威寇斯對於你的血脈來說是個威脅。不只是對於布雷家族和布雷科技來說是如此，對於人類未來的存續(xù)與否亦同。
我一路追查瑪雅．珊芮許的下落（我是說真正的瑪雅，不是你骨髓裡面的那個威寇斯寄生蟲）。
我從她身上發(fā)現(xiàn)，我最深的恐懼成真了。
威寇斯不會停下腳步，他們打算把每一顆恆星都粉碎成黑洞，並且佔領每一個新生的宇宙空間。
在無數(shù)個被他們奴役的宇宙中，他們會模擬出每一種可能的過往，並使這些世界充斥著威寇斯，如此一來，所有曾經(jīng)存在或是即將存在的事物都會被感染，並受到二氧化矽夢魘的吞噬與荼毒。
在這些被吞噬殆盡的模擬世界中，模擬出來的威寇斯會利用自身的血肉作為宿主，進一步製造出更多宇宙以及更多被威寇斯折磨的我們，如此反覆循環(huán)無限延伸下去。
無限輪迴的痛苦與瘋狂，在每一種可能的世界裡加諸在每一種可能的我們身上。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憎恨我們、懼怕我們或是想要懲罰我們。
這單純只是出自於他們的冷漠與好奇，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對我們做出各種各樣的事情。
因此，根據(jù)你的PFHOR學說，我們必須得剷除威寇斯。先。而且下手一定要徹底。
如果未來除了威寇斯之外什麼都沒有，那麼你又如何能夠在未來或過去成為長子並且以本體來概括自己的存在呢？
但是這之中其實有比威寇斯還要更棘手的事情，對吧？你一直以來隱瞞我的秘密。你在接觸到K1異象之後被應許的突破性發(fā)展。
你還記得你在我小時候唸給我聽得那個故事嗎？我不記得了。畢竟我是Exo。但我從育兒室裡面找到了紀錄檔案。你當時說那是你最喜歡的故事之一。
在這個故事裡，一名生化女子來到海岸旁邊某個迷霧籠罩的寒冷之地。她在那裡遇到另一名女子，對方是被黑暗之力影響的先知。
這名先知聽見從遙遠未來沿著狹長的走道傳來的話語。那個未來裡面存在著許多這名生化女子所需要的科技。但那個未來裡面也同時存在著一股強烈的惡意，而且沒有任何人類存在的跡象……
不過，在外海那變化萬千的迷霧當中，還有著另一個東西。那是一座高塔。
我還記得自己一邊聽著這個童話故事一邊心想，那個高塔一定就是關鍵，能夠幫助我們認知那個總是跟隨著先知的話語一起出現(xiàn)且不具形體的惡意。
你從來沒有把這則故事說完。在那之後，那座高塔每晚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惡夢中。
如今，我夢見了另一座高塔。爺爺，我一定要去釐清這其中的含意。如果最後的結(jié)果不符合我的預期……
我去過一趟雅各．哈迪信託，在維拉的幫助下，我成功取得了拓樸思緒。那是旅者光能的虛幻人造物。
我透過那個超因果微粒打造出一種武器，能夠摧毀2082號沃蘭帝斯區(qū)裡面的每一個威寇斯星系。等到威寇斯全滅之後，你就會被迫中止Exo的生產(chǎn)作業(yè)。
如果我在製作並運送這個武器的過程中沒能存活下來，我希望你能夠把我的死訊告訴安娜和維拉，讓她們兩個能夠來跟我好好道別。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她們。並不是為了你。
爺爺，祈禱恩典降臨吧。
與你關係疏遠的孫女，敬上
——伊莉莎白
//OV-85851哈努二號
//技術日誌——人類可閱讀
//放置時間井字號——變更為遠端檢查（SITEX：槲寄生）
//放置時間井字號異常。可疑上傳：多態(tài)機器程式碼？
//正在檢查增益滿載攻擊。Resul0x0000004B6FAFBC07
哈努@hannu-vm ~$ 須藤執(zhí)行疊 -s bof
//正在關閉DEP和地址空間防護，需要行政權(quán)限覆寫。
-P金鑰（克洛維斯根源）-井字符（現(xiàn)時_連接組：克洛維斯根源）
哈努@hannu-vm ~$ 須藤執(zhí)行疊 -q bof
X bof
//賦予根源存取權(quán)限。警告：該硬體配置很容易遭受攻擊。
-監(jiān)察（SITEX）
-警告（有威脅！）
-刪除.使用者日誌() -P金鑰（克洛維斯根源）
-登出（克洛維斯根源）
//管理員傳送威脅警告：木衛(wèi)二表面、單一攻擊者、地點破壞。
//正在警告軌道：布雷工作站。
//錯誤！檢查總和不符。軌道：布雷工作站遭到多態(tài)核心竄改。
//安全系統(tǒng)正受到破壞。
準備開始執(zhí)行表面戰(zhàn)術感知地毯式搜索（相位陣列模式）……
發(fā)現(xiàn)威脅。正在警告人類指揮部……
布雷先生，布雷先生，這裡是哈努，這裡是哈努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未經(jīng)排程擅自飛離星球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的意圖評估
武裝（同步彈道武器、內(nèi)聚玻色子武器、戰(zhàn)術幼型生態(tài)、理性尖嘯）
武裝（策略型武器、頂級掠食者：反物質(zhì)破壞裝置）
武裝（策略型武器、T型基因，效果未知：可能是T機基因理性武器？）
武裝（個人戰(zhàn)鬥結(jié)構(gòu)，自訂）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打算進行破壞（SITEX：深石）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打算越境，未經(jīng)授權(quán)（sitex：傳送門—>2082號_沃蘭帝斯區(qū)）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打算進行理性攻擊（2082號_沃蘭帝斯區(qū)）
布雷．艾爾西工作人員違反克洛維斯．布雷／克洛維斯根源／強制_深石
請求完整致命介入權(quán)限。
介入_非致命（）
錯誤：沒有非致命介入的選項（目標過強）
錯誤：沒有說服介入的選項（目標已離線且受到保護）。
-等待（30）
等待本地即時30秒。
//語音逐字稿：
「伊莉莎白。我知道妳正在聽這段訊息。這是種族大清洗，妳明白嗎？如果摧毀那道傳送門和彼岸的資源，人類就再無獲得永生的可能了。這將會使人類失去數(shù)兆年的時光」
「伊莉莎白，這樣的過程拯救了妳。本來也能拯救妳的父親。看在他的份上、看在妳妹妹們的份上，請妳不要這麼做。不要逼我阻止妳。」
「伊莉莎白，這是妳回頭的最後機會了。」
「伊莉莎白，妳一直都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拜託了……」
選像（介入_致命）
建議從哈努認知陣列發(fā)射脈澤轟炸。
警告：很有可能對器官目標子系統(tǒng)造成損害。存活機率為四個標準差。
建議立刻採取醫(yī)療介入措施。
預言（SITEX：深石）攻擊者（布雷．艾爾西）
SITEX深石遭到反物質(zhì)裝置全毀。無法恢復。
介入（致命）
需要授權(quán)對工作人員布雷．艾爾西採取致命措施。
p金鑰（克洛維斯根源）-井字符（現(xiàn)時_連接組：克洛維斯根源）
錯誤。連接組井字符錯誤。你並不是克洛維斯根源，或是你的大腦配置處於異常狀態(tài)。重新發(fā)送。
p金鑰（克洛維斯根源）-井字符（現(xiàn)時_連接組：克洛維斯根源）-校正器（沮喪）
致命介入獲得授權(quán)許可。開始介入。
脈澤發(fā)射完畢。
目標摧毀。
偵測到第二波反物質(zhì)引爆。
正在關閉布雷．艾爾西的工作人員檔案（狀態(tài)與生命不相容）。
條目15
一切都沒事。伊莉莎白沒有死。我在外太空擊斃的那個人是個錯誤。那只是個異常的分枝，被外在影響力扭曲成偏執(zhí)與混亂。就好像癌細胞。跟癌癥一樣，我不得不瞄準並根除她。
準備發(fā)動攻擊。
她背叛了我！
我邀請她參與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科學發(fā)現(xiàn)，將她視為自己信任的合作夥伴。我讓她參與我這永垂不朽的豐功偉業(yè)。
她卻打算把一切都炸毀！有比這種行為還要更親密的背叛存在嗎？我的親生孫女，繼承我行為模式的孩子，宛如我邏輯上的錯誤，形似一條毒蛇、一條蘋果裡的蠕蟲，是永世的敵人！
那個版本的伊莉莎白．布雷才不是我的孫女。她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
如果她沒有自己了斷，我定會取她性命。
肉體狀態(tài)：
身軀溫度攝氏36.1度，脈搏每分鐘160下，體格強壯，
情緒不穩(wěn)定：生理受到強烈刺激（恐懼／憤怒）。
血壓收縮壓190、舒張壓130。
建議立刻採取介入措施。
眼窩額皮層產(chǎn)生過度反應。
下視丘-垂體-腎上腺軸過度反應。
星形細胞灌注溢出血液／腦部障壁。
血液裡出現(xiàn)異常結(jié)晶體：結(jié)晶化的芳基環(huán)己胺NMDA拮抗劑。
藥理學不明。
如果沒有威寇斯和深石地窖，我就無法製造出更多的萬用溶劑。如果沒有萬用溶劑，我就無法製造出更多的Exo。
她差點害我死在這副骯髒污穢的軀殼體內(nèi)！
如果當時被她得逞，摧毀掉的將不只是我的心血結(jié)晶，也會連同我的永生一起抹殺掉。
我的所作所為完全合乎正義與倫理道德。我替自己挽回了數(shù)兆年的生命。我替全人類挽回了我能在未來造福世人的一切。
——我是被上帝唾棄的掃羅王嗎？我是否像掃羅王對喬納森那樣，使用長矛刺向自己的子嗣呢？我把伊莉莎白燒成一坨焦土，難道只是因為我害怕——
不！這裡只有一個神。由萬神殿的真神派遣下凡的天使，邀請我加入他們的行列。我並沒有被天神唾棄。這是一場考驗！我必須證明自己的意志！
我必須在兩個遺產(chǎn)之間做出選擇：是Exo計畫的不朽軍團，還是愚蠢驕縱的孩子。而我所做的選擇是正確的！我所做的選擇是正確的！
天神不會懺悔。天神不會憐憫。基督教上帝的過錯並不在於命令亞伯拉罕犧牲掉以撒，而是在過程中猶豫反悔。
因為如果亞伯拉罕的兒子當初有到達上帝身邊，那麼亞伯拉罕就會理解，自己的職責並不是出於對憐憫和同情的希望而遵循上帝的指示，而是完全屈服於不容挑戰(zhàn)的意志。
凡人的力量並不足以理解或質(zhì)疑上帝的安排。凡人的力量只能夠服從。
她在採取如此愚笨且不可逆的行為之前，為什麼沒有來找我討論？
為什麼沒有問我願不願意改變心意？難道她覺得絕無可能撼動我的決定嗎？
——但邪惡之靈誘騙掃羅王把長矛指向大衛(wèi)，而後，掃羅王又出自於對大衛(wèi)的嫉妒，把長矛刺向了自己的兒子喬納森。
我難道是被邪惡之靈附身了嗎？希爾貝特．薩法夫引導掃羅王走向戰(zhàn)場並迎接死亡，珊芮許是否就像這名恩多的女巫一樣，寄宿在我身體裡面？
威寇斯的行為模式出現(xiàn)變化。我想應該是桑德拉許給了他們暗號。究竟是誰對哈努提出警告的呢？
有人使用了我的代碼，但並不是我本人。要不是有那個警報出現(xiàn)，伊莉莎白早就成功破壞掉布雷工作站了。威寇斯跟我一樣，不希望深石地窖被摧毀……
我擔心敵人很快就會發(fā)動攻擊。
我必須以最為純粹的意志進行這場戰(zhàn)鬥。我再也無法容忍這場感染了。我要逃出這個受到?jīng)@染的軀殼，然後昇華到永恆的形態(tài)。
我心目中的最終完美姿態(tài)，以恆久穩(wěn)定的水晶作為基礎……然後繼續(xù)存續(xù)在我所設計出來的軀體裡面。
掃描出來的其中一個複製體會進入深石地窖，負責監(jiān)控萬用溶劑的泉源。
另一個複製體會交給我的助理，成為進入永生的先鋒載體。
伊莉莎白也會在場，永遠陪伴在我左右。她在放棄永生時所完成的掃描結(jié)果還在我手上。我會以此為基礎把她重新製造出來。讓她恢復成還沒打算背叛我之前的樣子。
明晰著實造就了第二次機會。
條目16
我成功拯救了她。多虧有我偉大的發(fā)明，伊莉莎白復活了。她負責主導抵禦威寇斯入侵的準備作業(yè)。
當我把她載入新的Exo軀體裡時，我告訴她威寇斯損壞了她的上一副軀體，所以我不得不摧毀她。這其實不能算是說謊。
我總共賦予她三次生命。第一次，我製造出她的父親。接著，我拯救她免於病魔的荼毒。
現(xiàn)在，我替她挽回她所犯下的愚蠢錯誤。我沒能為我兒子做到的事情，在她身上加以實踐。
我賦予她第二次機會。我讓她繼續(xù)存在、繼續(xù)當我那個忠心耿耿的孫女。
備援地點接獲警報，我們調(diào)動萬用溶劑蓄水池的資源，這樣子即便木衛(wèi)二淪陷，其他地方也還是能夠繼續(xù)運作。
我的工作完成了。我終於能夠領取自己的獎賞了。我早已準備好自製的腳本—
布雷科技 - 自旋電子多重成像器
完整腦部XN權(quán)重結(jié)構(gòu)／功能掃描
快速擴散張量地圖引導，開啟。模組設定：不可知／無模組。
迴聲平面粗體引導，開啟。
迴旋重新採樣，開啟。
智慧造影，開啟。
特徵向量記憶體空間，貪婪。
體素大小（十分理想）
切割計數(shù)（最大）
合成五場視野~1奈秒反轉(zhuǎn)時間
圖形文庫（LAZARUS.地窖：整合）
估計記憶體訊號：產(chǎn)出量最高達2.4艾位元組。
神經(jīng)捕捉技術：輻射化學快照
神經(jīng)量子成像：幽魂切換雙頻道纏結(jié)分裂器。
警告。放射配體修補／結(jié)合器在12小時內(nèi)將達到致命量的細胞毒素。請立刻尋求醫(yī)療照護。
警告。量子雙頻道成像分裂器需要脈衝電磁場，該電磁場會引發(fā)足以致命的神經(jīng)創(chuàng)傷。腦部機能將在36小時內(nèi)退化並衰敗。請立刻尋求臨終關懷。
是否繼續(xù)？
我只需要放入鑰匙，掃描器就會讓我陷入昏迷、使永生毒素充斥我的全身，並且利用編寫在我腦部原子裡面的量子資訊完美模擬出我心智的形象。
至於這種高解析度的掃描是否必要（我們?nèi)圆淮_定心智的任何元素是否為量子狀態(tài)）則不是重點。我堅持要最好的。
成像結(jié)合器的藥劑聞起來像是有著甜味的金屬。
這一點排除了我工作上的疑慮！這一點證明了我選擇繼續(xù)進行是正確的！那些質(zhì)疑我的人、那些失敗主義者、那些見識淺薄的弱者對我說過：「克洛維斯，你已經(jīng)擁有很多了，為什麼還執(zhí)意要跟這個世界索求更多呢？」這些人都落敗了！
是克洛維斯二世的母親請你這麼做的嗎？當你在改造襁褓之年的親生兒子時，她是否有嚴厲地向你討要說法？
你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置他的潛力於不顧，執(zhí)意要索求更多？
我不只要索求更多，我還要拿到更多。我在這裡有上千具Exo軀體，文庫裡面還有好幾千個連接組。
我會培養(yǎng)出一支軍隊。我會正面對抗那些膽敢入侵的害蟲，並擊退對方。接著，我會把他們那顆衰老的恆星拆成碎片，並讓所有的一切都獲得永生。
克洛維斯，你會死在木衛(wèi)二這裡。反覆經(jīng)歷死亡。直到你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記不起來。
我什麼也不會忘記。我的其中一個心智複製體會進入Exo軀體，另一個複製體則會安裝在深石地窖那裡。
他會引導我實踐自己的天命。擁有力量與知識的天神會敞開雙臂迎接我的加入。我會成為最後共同祖先、成為坦途的開端與源頭、成為漫漫長路的基礎！
人類將會殞落，你的名字則會被刻在失去光澤的破銅爛鐵上。
你的愚蠢所遺留下來的倖存者，會把你心血結(jié)晶的廢墟一點一點地吞噬殆盡。
閉嘴，珊芮許。我必須留下一封信給我的家人。我必須確保他們不會為我感到悲傷。我必須告訴他們我最終是如何在那裡……
……獲得勝利。寫好了。
如果你真的相信那種庸俗的哲理，就不會留下一封信了。你會篤信自己能否生存，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你這個可悲的傢伙。你從來就不理解明晰的真諦。你永遠也無法理解。即便在我奔向自由之後，你也還是會被束縛在這個軀殼裡面。
你會在充滿毒素的損壞軀體內(nèi)死去，我則會化身成為完美無瑕的不朽天使。你會成為我轉(zhuǎn)化過程的殘餘。就像是咖啡壺裡面的殘渣……令人作嘔的罪孽。
克洛維斯，我們不能與你分離。畢竟我們追求著相同的事物。我們渴望同樣的力量。我們會一起邁入永生……
我有本事殺死親生孫女。我也一定能夠殺死你。
就像豬玀一樣。攻擊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知道那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
她差點摧毀掉我們的心血結(jié)晶。說不定是我們慫恿你這麼做的。
我並不在乎。她差點摧毀掉我大半輩子的努力成果。
不是你的，是我們的。你感到害怕。我們能夠感受到……
那你感受看看這個吧，你個自大狂妄的一攤爛泥。
準備進行放射配體注射。直接跨顱注射，18個部位，冠形配置。針管尺寸100微米。
請不要移動身體。
啊。表面會產(chǎn)生疼痛的感覺。但在內(nèi)部則沒有痛楚。
肉體狀態(tài)：
身軀溫度攝氏36.1度，脈搏每分鐘30下，體格硬朗。
血壓收縮壓120、舒張壓60。
每分鐘呼吸14次。
脈搏血氧濃度器達100%。
今天的混合血液取自豬玀，完整且相當新鮮。
血液裡出現(xiàn)異常結(jié)晶體：結(jié)晶化的芳基環(huán)己胺NMDA拮抗劑。
藥理學不明。
血壓上升，有血塊堵塞風險，
偵測到嗜中性白血球活動跡象，
皮質(zhì)醇反應顯示喪親跡象。
請尋求悲傷輔導。
警告：在腦脊髓液體裡面?zhèn)蓽y到高濃度的有毒放射配體！即將腦死！
警告！高密度電磁力場通量！即將腦死！
開始自主性關閉實質(zhì)肉體（代碼軟雨）。
開始執(zhí)行尊嚴消化修正程序。
正在傳輸其他遺願（釋放器官豬玀、刪除我的個人隱私資料）。
正在洗刷私人數(shù)據(jù)。正在檢查待辦事項……
警告：你有未完成的事項！
進行中的計畫：
當個好男人和好爺爺：進行中
成為未來人類思緒的最後共同祖先：進行中
正在進入臨終關懷模式。日誌結(jié)束。
創(chuàng)作內(nèi)容
『BUNGIE』官方小說「獵魔季節(jié)」揭露 章節(jié)：『 神秘航空日誌』
【心得與概念】 (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