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林鳴祤,是在江司晨十四歲那年。
當時她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上,江司晨的師父——也就是盛名在外的妙手神醫,徐北。此時正緊皺著眉頭按著林鳴祤的脈象,緩緩道出他的診斷。
「雖然能用藥物抑制毒性,但毒物深入骨髓,此生將無法孕育兒女,就算僥倖懷了孕,胎兒也會因毒性而胎死腹中。」
林鳴祤當時是醒著的,聽了這番話卻毫無波動。
江司晨心中微微驚訝,不由得多看了林鳴祤幾眼,只見她輕啟著唇,對身旁的醫者淡然道:「沒有解藥?」
徐北收手的動作一頓,「沒有,但是以老夫的能力,說不定可以製作出解藥,小姐妳……」
「不用解藥。」林鳴祤打斷,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飽滿,幾乎是命令式的語句和她虛弱的形象形成極大的反差。
江司晨和徐北皆是一愣。
林鳴祤見兩人一副訝異不解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煩躁,擺擺手,「我並沒有打算治好病,管好你們的嘴,不必向父親說這件事。」
「……恕老夫無法答應妳!」徐北立刻怒得鬍子都瞪了天,氣憤於林鳴祤的不懂事,非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對女人來說,能生育孩子是多麼重要的事!可她卻對此漠不關心,甚至嘗試治療的意願都沒有,這孩子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徐北心想。
林鳴祤聽後沉默了一陣子,神情有些疲憊。
——接著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即使是要暴露你後面那個人至高無上的身份,也不答應我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是隨時要消失般,可內容的重量,竟是壓得徐北一時無法緩過氣來。
另外一方面江司晨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心湖被林鳴祤的一席話轟出了滔天巨浪,呼吸窒了窒,不由驚愕地看著她。
「……老夫並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這孩子只是我的徒弟而已。」
雖然徐北即時否認,但是他躲閃的眼神依然無法騙過林鳴祤的眼睛,此舉動甚至讓她更確信了江司晨的身份。於是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持續步步緊逼著,「讓皇族子孫當你的徒弟,是不是挺長臉的?」
徐北瞬間被噎得無話可說。
江司晨從恍惚中回神過來,卻接連聽到林鳴祤毫不客氣的話語,心中存留的憐惜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一改以往淡然態度,眼神漸冷,周身散發的氣息不怒而威。
林鳴祤感覺到了江司晨嗜血般的視線,眼珠子一轉,隨意地睨了過來,彷彿一隻貓科動物似的,完全不認為這是一種威脅,只是慵懶地躺在床上,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穩。
「妳知道多少?」江司晨見女孩無畏無懼的樣子,不禁惱了幾分。
林鳴祤笑了笑,像是抓到江司晨的辮子似的,語氣有幾分愉悅,「聽聞先皇本來育有雙生子,卻因為災厄預言的關係,不得不挑選其一作為皇子留下,另外一子則是流放在外行醫積德,以杜絕上天預示的災難成真。」說到一半,女孩語氣緩了緩,「不知道那個未被皇族命名的孩子,對皇位是否感興趣?」
江司晨聽後挑了挑眉,輕蔑地笑了聲,「妳在拉攏我?就憑妳?」
林鳴祤虛弱地哼笑著,答覆道:「天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司晨總覺得林鳴祤的聲音載此時聽起來特別無奈,甚至是柔軟,和方才的咄咄逼人的語氣有些不同,像是一個堅硬的殼忽然有了裂縫,而從那裂口中竟探出一雙無助的雙眼,讓人心疼。
在令人心疼的同時,江司晨被這陌生的情緒擾亂了心,像是被誰輕輕地在心口撩了一下,引人戰慄。
可是江司晨卻無心去釐清這份情感,只是一昧的強壓下來,維持表面上的鎮定。
「我並不是在拉攏你,而是給你一個機會。」女孩又恢復了先前的語調,語氣堅定道:「也就是說,如果你不答應的話,該滾去哪就滾去哪,慢走不送。」
說完,女孩翻了個身,像是抵擋不住睡意沉睡過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
江司晨只好和徐北玩大眼瞪小眼,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女孩怎麼就這麼硬氣呢?江司晨不禁失笑。
忽然有些不忍拒絕她。
但也不想就這麼縱容她。
「我可以答應和妳合作,但是妳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江司晨說到這,忽然起了玩心,想看看林鳴祤會有什麼反應,「妳得用別的身份在我身邊輔佐我……例如,咳咳,妻子的身份。」
「……」迎面而來的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冷漠。
江司晨很有耐心,他知道林鳴祤並沒有真正陷入沉睡,也不急著要她馬上回答。他笑了笑,欲開口給她三天考慮的時間,也好讓她清醒一些,不應該這麼衝動的和他作對。
江司晨心中的算盤打得可響了,卻沒有想到,林鳴祤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更是個毫無女性意識的生物。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身份,既不會讓人懷疑,也可以順便幫我擋住外面的蒼蠅……嗯,好,我答應你。」
「……」這時換江司晨沉默了,林鳴祤會這麼快回答是他沒想到的。
——而且,說這話她都不害羞的?
他所知道的女人,全都是動不動就嬌羞、掩面、不敢和男性對視的生物。這個林鳴祤在女性群體中還真是他見過最古怪的一位了。
「……妳就不怕後悔?」畢竟已經出嫁的姑娘,若是將來和離便不會有人再敢和她結親了。江司晨猶豫了,似乎有些掙扎。
若是真的娶了林鳴祤,恐怕她的一生都會被標上他的名字,直到她死去為止吧……江司晨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但是他的不忍真的用錯地方了。
只見林鳴祤古怪地歪頭看著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後悔什麼?反正這個身子嫁也是嫁不出去,趁現在能把價值發揮到最大當然是最好的。」
「……」江司晨聽後再度沉默了,在驚愕與掙扎之際,眼神忽然閃過意義不明的光,似乎在算計著什麼,「若是我是認真要把妳娶過來呢?」
「不行。」沒想到林鳴祤立刻抬手,在空中擺了擺,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我得終止合作,因為會很麻煩。」
聽到林鳴祤的回答後,江司晨忽然勾起笑容,眼底流竄的光芒令他的面容增添了一抹妖冶,令人無法忽視。
「那麼就不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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