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臺切的場合】
若說他在這四年多歷經無數次的戰鬥進而提升能力,審神者想必也是如此。
四年前會跑出去嘔吐、手忙腳亂地邊哭邊幫他包紮的女性,現在已經能夠冷靜處理這種場面了。
「剪刀。」
「紗布。」
「繃帶。」
審神者手往旁一伸,頭也不回地一一報出所需物品,隨著藥研依言遞來她需要的東西,他手肘的傷口迅速處理完畢。
為了方便療傷,他戰鬥時割破的衣物早已被她剪開,她跪在他的身側,低頭繼續處理他腹部的傷,他記得那裡被溯行軍的弓箭挖去一塊皮肉,也記得為了避開揮下的大太刀,在地上打了個滾險險避開。
額前垂下的黑髮還沾著塵土、頰上殘留敵人與自己的血汙,不必照鏡子就知道目前的自己極為狼狽,明明被指名了卻無法帥氣地解決,想在她面前保持帥氣的一面還真不容易啊。他苦笑道:「像這樣不成體統的樣子……不太想讓妳看到呢。」
「為什麼?」
消毒好傷口,她接過藥研遞來的繃帶繼續動作,「你搶在敵方攻擊之前策馬拉近距離,成功解決一名敵軍打亂他們的攻擊步調;你避開大太刀後又抓準對方還沒能舉起刀的時機,成功砍掉他的頭。」
說著,她抬起頭,人類深褐似黑的眼眸望著自己。
「--明明都那麼帥氣的戰鬥過了,不是嗎?」
他怔怔地看著她。
對了,為確保隊伍安全,主上即使在本丸內也會透過儀器替他們留心四周可能出現的溯行軍與檢非違使--她的的確確都看在眼裡。
帥氣……嗎?
心頭微熱,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拉近距離,「主上……」
坐在另一張病床上的某位打刀冷冷地看著他的動作,拇指一推,鏘地一聲,本體刀在鞘外亮晃晃地閃著登徒子的眼。
【長谷部的場合】
隨著審神者掌心下柔和的黃色光暈浸入傷口,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原狀。
「哎呀,這種場面不管看幾次都是那麼有趣呢。」
「你有自己該做的事情吧,不要耽誤了主交付予你的工作!」
「今天沒有。」南海太郎朝尊雙手一攤,笑道:「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就算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能治好,斷手斷腳也可以,說不定……斷頭也能治?」
長谷部皺起眉,還要再開口,審神者卻已轉換陣地來到他胸膛上的刀傷--被敵方太刀砍的。
『哈!』
劇痛傳來的當下他就笑了,笑裡帶著血沫,掐住對方脖子,他握著刀就捅進去,穿透護甲直至胸膛,活物抽搐的顫動透過本體傳到--
「……長谷部。」
紫色的瞳眸眨了眨。
「你已經在本丸了。」
柔軟而溫熱的掌心觸碰著自己的臉,視線聚焦在眼前的女性身上,他一瞬間幾乎要為自己的失態請求恕罪,但又像是連這樣的失態都被接受似的,她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透過相觸的肌膚,人類女性傳過來的心跳平靜而穩定。
握著她的手,他低下頭,以額頭輕輕碰著她的手背。
也許同僚就在旁邊看著,也許不在,但不管對方怎麼想,他都不在乎。
--最為重要的,僅僅只有主一人。
【藥研的場合】
眼前的螢幕數字跳出『00:00』,儀器的綠光最後一次掃過眼前,機械的電子音緊接著嗶了聲,長達數小時的手入終於結束。
他聽見遠方滾輪椅滑開的聲音,啪噠啪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他身邊,儀器被推開,大將戴著眼鏡的圓圓笑臉跟著出現在自己眼前。
「藥研,覺得怎麼樣?」
關於自己很喜歡這一刻的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對兄弟們說出口。
傷口皆已復原,他動了動手腕,站起身屈膝跳了跳,當然沒什麼問題,但是這麼做大將會更加安心,他覷了大將一眼,她正在調整儀器的數值,也就是說,很忙。
也許自己該直接離開?
蹲下身壓了壓腿,藥研想起自己的兄弟--雖然有手入室作為輔助,但畢竟每把刀皆是出自人手,眷戀人類的溫度也是無可厚非,他知道有些兄弟會在手入結束後跟大將討抱抱(比如信濃或亂),他偶爾會跟大將借手來握一握--奇怪的理由,不過大將像是覺得非常有趣似的,邊笑個不停邊用雙手抓住他的手上下晃動。
又看了大將一眼,看來要等下次了。
「大將,我先走了。」
「好……欸不對,等等!」
她從一堆儀器中抬起頭,匆匆幾步跑到他身邊,然後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沒事,我只是差點忘記你會在手入結束後握手,現在你可以走了。」
她揮揮手,重新埋首於儀器中。
連告退的話都忘記說,他機械似地走出門,反手關上門後,名為藥研藤四郎的短刀就這樣背靠著門蹲了下來。
這才不是握手吧--沒能及時笑著吐槽就呆愣愣地走了出來,察覺自己面頰逐漸湧上熱氣,即使知道四下無人,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還是稍稍摀住了下半臉孔。
就跟冰冷的刀劍珍藏在懷裡會被人類的體溫熨得溫熱一樣,他臉頰上的熱度,應該也是從大將那裡傳來的。
想到這裡,這溫度似乎要一路熱到耳根了。
【膝丸的場合】
一名人類女性捧著一把太刀。
在靈力的包覆下,太刀斬殺敵軍時導致的磨損正在復原。
作為從這把刀中被喚醒的付喪神,膝丸在一旁正座,注視著這一切。
即使化為人身,有了能夠上戰場自行殺敵的四肢,但只有這點是絕對不會變的--必須經由人類手入才能復原。
「膝丸。」
統領將刀捧到他面前,刀上的磨損缺口彷彿從未出現過似的,自己臂上的傷口也消失了。
他接過刀,手指與手指相觸,明明有著相同的溫度,但不一樣。
「膝丸?」
接過刀的動作、觸碰她指尖的動作停留得過久了些,統領出聲詢問,他低下頭,感謝她的治療。
他終究不是人類。
【髭切的場合】
審神者很頭痛。
她覺得髭切看起來頭也很痛,但本人……本刀好像並不覺得特別疼痛似的,用著那張臉對著她微笑,很有活動力的樣子。
「統領,請盡快替兄長療傷!」
見一刀一人遲遲沒動作,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兄長不急急死弟弟,膝丸催促她動作,但她--她需要克服一點心理障礙。
「統領,請。」
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將有著白金髮色的頭顱捧到她面前,那顆頭……髭切的頭嘴角彎彎眼眸瞇瞇,彷彿這只是尋常傷勢。
對人類來說一點都不尋常啊!
傷在這個地方還能當球一樣夾在腋下拿回來就有哪裡不對啊!
審神者覺得牙根有點發酸,她戰戰兢兢地接手捧過髭切的頭,問:「……不痛嗎?」
「嗯……」那顆頭在她掌上偏向一邊,如同往常他沉思時微微偏頭的動作,「感覺跟斷手斷腳的痛感差不多呢。」
她沒有說話。
忘記是從哪位前輩那裡聽來的--反覆的疼痛會折磨人的心智,但若沒有痛覺,在戰場上也相當危險,必須經過無數次出戰的刀劍男士的軀體,就是在這般考量之下降低了某種程度的痛覺。
又,為了讓審神者能夠更方便地指揮刀劍男士戰鬥,刀劍男士的身體能力全面數值化,血量、速度、偵查能力,她甚至光靠刀劍男士的剩餘血量就能知道傷勢如何,有沒有斷刀的危險--而髭切目前的血量還在一半以上。
簡單來說,他的傷勢看著嚇人,但僅僅只是輕傷。
……這就是,缺少作為生物數大系統的擬似人體。
「對了,這次我可是第一哦?」髭切聊天般地道:「獲得了譽,統領要給什麼獎勵呢?」
「獎勵……嗎。」
聲音有些啞,她試了兩次才成功開口說話。
凝視著他的眼,捧著他的頭顱,她湊上前。
「……」
非人的金褐色眼眸微微睜大。
相較起倒抽口氣的膝丸,髭切慢慢地咧開嘴,薄唇後尖銳的八重齒隱約可見。
「統領的唇,真軟啊。」
--彷彿一聲極輕的嘆息。
20201025
寫寫不同的手入方式超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