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結局:
黛蓮娜還來不及反應,朵拉和佐德的身影便隨著馬匹奔馳而漸行漸遠。從清晰可見的輪廓,變為一條線,一個點,再也看不清。
現在的黛蓮娜,就只是個普通的精靈少女而已。沒有以往被賦予的大麻的加護……或者說是詛咒更貼切一點,即使那全身都是大麻的狀態還存在著,在這種狀況她也無法改變現局。
她明白,自己甚至手無縛雞之力,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望向那兩個人往戰場邁進,感到心慌而已。
「相信他們吧……」駕駛馬的約書亞看著前方的道路。
「……」但是黛蓮娜並沒有回應。
「我來說一些無聊的瑣事讓你轉移心情吧,你有聽過熵嗎?」
「熵?」
「在這個世界,維持一個東西是很困難的,妳同意嗎?假如想要維持一棟房子不會因為風吹日曬雨淋而崩塌,住在裡面的人就得耗費心力去補強材質;屋頂在某天被風掀起就得去拿塊木板釘著;門如果被蟲蛀了就得換一張。」
「嗯……母親曾經和我提醒,世界萬物唯一不變的事情,就是會慢慢走向衰亡:人們會化為枯骨,草木腐朽成土,石礦碎裂成砂……你要提的是這個嗎?」
黛蓮娜在終於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後,將頭轉向身後的半神青年,聽著他要說明些什麼。
「雖然不怎麼一樣,但你能知道世界的走向是朝向衰亡的那我就好解說了。」約書亞將韁繩用力的甩在馬兒身上,讓牠跑得更快些:「實際上,我們所生的世界,就是這樣不斷平衡的。」
「什麼意思?」
馬車和兩人距離再次拉大,已經連城鎮都像是幾何圖形一樣看不清楚了。
「太複雜的學說我也不是很懂,但熵,就是一個拿來表示事物混亂程度的數字。某個東西的熵愈大,就離最初的樣子更遠。拿餅乾當作例子吧:一塊剛烤好的餅乾,它的熵是最小的,但隨著時間經過,這塊餅乾只會保持不變或是愈來愈碎,也就是說它的熵會愈來愈大。等到這個餅乾的熵達到最大值的時候——」
「——就會變成碎成粉的餅乾?」
「嗯,對。」
——轟隆隆
「什麼?」
黛蓮娜才準備繼續追問約書亞突然說這些要幹什麼,就已經看到一片蕈狀雲從城鎮的上方湧出。
衝擊波讓地表劇烈震動,使馬兒失去平衡。
一陣熱風往轉過身觀察城鎮的兩人撲去,少女感覺自己的臉就像是放在煮滾的水壺上一樣灼熱。
最後是如閃電劈在自己身旁那樣,巨大的聲響劇烈搖晃著自己的耳膜。
「呀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喔?」
精靈和半神發出了慘叫和驚訝聲,感受著自己逐漸的被什麼給拋向空中,預想著身體被引力抓回去和地面親吻的淒慘模樣。
即使沒變成肉泥,身上的皮也會被削掉,擦傷是不可能避免的吧。
回過神來,少女發現自己安然的踏在泥地上。
「咦?沒事?」
「可能剛剛場面太混亂,妳沒有記住,我是可以暫停時間的呀。我在停止的時間把妳從空中抱了下來。」
不過因此摔倒的馬因為驚慌,在急忙爬起後就頭也不回的往爆炸源的反方向疾馳,消失在道路了。
「媽啊……怎麼辦?用走的過去吧?」約書亞問道。
「也只能這樣了……」
雙腳踏在泥地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周遭的樹木雖然沒有比上故鄉的精靈之里那樣翠綠,深邃而且茁壯,但在現在的精靈少女眼中,看來卻是無比的可愛。
黛蓮娜不知有多長的時間,沒有這樣親近自然了。自從被綁票以來,她基本上一直生活在城鎮裡:只能看見一點也不美麗的農田上那些人工栽種的植物,就寢用的破爛木屋,還有這段日子所待的臭水道和潮濕的石居而已。
但一旁的約書亞就沒有這份閒情逸致了:「唉,臭老姊一定是判斷城鎮太多物障,索性就直接把它炸毀了……真是……」
「他們應該沒事吧?」
「嗯,肯定地。但城上那些的居民就不是了,大概已經屍橫遍野了吧?那個混蛋老姊……」
「欸?你們沒有撤離城上的居民,就直接讓兩個神衹在上面亂來嗎?」
黛蓮娜聽見有人無辜犧牲,收起了原本還因為呼吸到自由空氣而揚起的嘴角。
「呵,怎麼可能啊,妳不會覺得城裡的那些人會因為黑道的幾句話就乖乖離開?即使我們勢力很龐大,恐懼始終是不會壓倒愛護家園的心的。」
「這——」少女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老姊就會說出『我會讓這城鎮流的血,成為最後流的血』之類的白癡臺詞吧。但妳放心吧,這些血不但不會白流,還會流回去那些屍體的身上復活呢。」
「咦?究竟是?」
「那個是佐德要做的事情,名符其實,最後的時間倒回。」
「呼……喝……呼……所以我說妳可不可以把速度放慢一些,我不是說過我只是個凡人而已嗎?才跟不上妳這種半神的身體素質啊!」
「一個凡人才沒有辦法邊喘邊對著用盡全力奔跑的我抱怨啊!」
離和黛蓮娜分開,還不到五分鐘。雙胞胎的戰鬥已經把城鎮給毀了大半。
佐德的只要往隨處撇去,就可以看到還來不及注意到,就被崩塌的建築壓成肉醬的居民。還可以聽見因為誇張景象而四處竄逃和尖叫的人們。
強行壓抑從食道逆流到喉頭的酸液,佐德摀著嘴:「太超過了吧……你們就不能到寬廣一點的地方打嗎?你們隨便揮個拳就可以殺死人耶?」
「去和我爸和伯父講不要和我講,就算今天殺人的是我我也不會愧疚,因為我要做的事情,那些被我害死的人如果聽到都會原諒我的。」
「媽的,神經病……」
佐德實在沒辦法對朵拉抱有好感,因為她認為只要是為了正義,就算犧牲一百人也沒關係,因為她會把一萬人給救下來。
而實際上,現在這些哀號著的人們,他們所受的苦難都只是暫時的而已,這讓朵拉更無所謂了。佐德雖然知道這些犧牲的人在他們完成企劃後,就會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生活。但是怎樣也沒辦法把這當作理所當然。
「不過你剛剛的建議倒是不錯,寬敞一點的地方打架的確比較方便,太多障礙物很礙手礙腳對吧?」說著,朵拉的手上便多了幾個錐形的金屬物。
「等等,妳要做什——」
佐德甚至還沒有辦法質問,眼前就被白光給覆蓋,耳朵也聽不見半點聲音。
能感覺到的就是身體被高溫給覆蓋,無數的碎石還是什麼東西不斷砸在自己身上。
(別張嘴哦,肺可是會直接報廢的)
佐德的腦中聽見了朵拉的聲音,想必是身為半神的她所能用的溝通手段吧。雖然他的身體遭受到這樣強烈的衝擊,痛苦地就要失去意識,但他卻沒有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什麼迸裂而生傷口,或是燒燙傷。
等到視野慢慢回復,已經過了幾分鐘了。
「……唔,那個果然是炸彈……什……」佐德還來不及整理狀況就嚇到停止呼吸。
城鎮已經面目全非,基本上已經找不到所謂的建築物了。
只有一些頑強的石柱佇立於原地,屈指可數的木條和破布隨風飄揚,而活人……已經沒有看到了。
「齁齁,不愧是祖母。加護已經逐漸覺醒了,才能讓你毫髮無傷地坐在這裡嗎?」
「妳這……妳就沒想過如果我們失敗,至少意外死去的人不會這麼多嗎?只是因為打架不方便妳就把這裡夷為平地了?妳在開什麼玩笑!」
「好啦好啦,有空想著失敗不如想著該怎麼成功吧,你看那兩個人已經把注意力轉到你身上囉。」
朵拉一點歉疚也沒有,一派輕鬆地指著在空中的兩個人。
兩個身著西裝的男人看著佐德,明明已經把周遭搞得七零八亂,衣著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的乾淨整齊。
「哼!」其中一個大叔,是哥哥?弟弟?用手按著一邊鼻孔,用力地蹭出氣把另一邊鼻孔裡的積血噴了出來:「我就承認你和我是兄弟吧,雖然記不清楚了,但身體卻無比的熟悉你會在什麼時候揮拳,什麼時候給我一記熊抱。」
看著喬爾斯停下手,賈斯汀也把被打歪的脖頸給喬回正確的位置:「看來還是要多給你幾拳,你才會完全想起自己的身份啊?」
「至於那個那個種芭樂的,原本有那種能耐嗎?身上還散發種很熟悉的感覺……」
賈斯汀聳聳肩「你會熟悉是很正常的,兄弟。那是我等的母親所擁有的氣息……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概是思索沒有意義,賈斯汀便朝著朵拉大聲問道:「朵拉!為什麼這個男的會持有蓋亞之力?他明明是個連一丁點神秘也無法理解的人類?你又打算利用他做些什麼?」
「啊啊啊?我沒有聽到啊,要做什麼你看著不就會知道了嗎,你女兒進入的叛逆期還沒結束不想回答任何問題啊!」
「哼,不回答就算了,但這小子光是站在那裡就讓我不爽!」賈斯汀說畢便往佐德的方向俯衝了下去。
碰!朵拉搶在男人被襲擊之前,檔在兩人之間,用雙臂抵擋下父親的一拳。
「唔哦,好重!欸老爸,其實這是我要帶回老家的男朋友啦,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可以饒過他呢?」
「聽妳在放屁!」賈斯汀將手伸回,一記轉身迴旋踢往女兒身上招呼。
吃了父親扎扎實實的一腳,朵拉就像是側躺著發動的火箭飛了出去。
「朵拉!」
一轉眼,朵拉就噴飛到了少說兩百公尺遠的地方,撞上建築的殘骸才停了下來。
「咳……呸!」女人把湧上口腔的血吐到一旁:「真是……我也是青春年華的少女,而且靠臉吃飯,身為人父你一點對女兒的關愛都沒有嗎?」
「面對不長進的女兒,不需要半點慈愛,只需要鞭策而已。」
「你就是這樣對待子女,我才會離家啦臭老頭!」
朵拉用力一蹬,用同樣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衝向了賈斯汀。賈斯汀甚至連防禦都沒有,任由自己的女兒往臉上揍一拳。
文風不動,不動如山。就連他身上的表情也是一樣,像是凝結的那樣。
「聽說做父母的就是要完整接納子女的情緒,現在我讓你用憤怒的一拳給揍了,妳這樣有氣消嗎?」
「嘖,這一拳怎麼可能把四百多次輪迴的份打完啊?」
「那就多揍幾拳讓妳洩憤吧。」
碰!啪!咚!啪!噠!
無數的重響從兩人碰撞的肉體發出。秩序之神的身體依然穩穩的拄在原地,而朵拉每一次的攻擊都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力氣都用完那樣,每拳每腳都凌厲無比。
隨著每拳每腳,朵拉的掌指關節,還有膝蓋上的皮都逐漸被削去,賈斯汀的西裝也逐漸被血給染紅。
在一旁的佐德則是看傻了眼:「……我以為妳是要聯合妳爸爸一起把大麻之神跩出來痛打一頓,原來妳是為了報私仇要利用他和我嗎?」
「哈!喝!哼!」
但朵拉只是專注的在痛扁自己的父親而已,完全沒有理會他。
「我也以為這只是一場兄弟互毆而已,沒想到我要看著父女之間的家庭糾紛。」
不知什麼時候,喬爾斯已經從空中降下,坐在了佐德的旁邊。
「雖然這有點破壞氣氛,但讓我說句話吧:你要不要來件衣服?」
「嗯!?」
原來在剛剛爆炸的同時,佐德身上的衣服也被燒個精光,換言之,現在的他是全裸的。
「哦,好啊,拜託了。」
「如你所願。沒想到這句臺詞還會對黛蓮娜以外的人說啊。」
於是一套襯衫、長褲和皮鞋裝憑空出現,並附著在了佐德的身上。
「啊……謝謝。」不過男人本身心情很複雜,畢竟他受到了來自原本要討伐的人的恩惠。
「我不明白啊……即使說我是混亂之神,我也只是默默看著人們編寫自己的故事。頂多就是在他們停筆的時候推一把而已。」
「這就不叫做默默看了。」佐德吐槽。
喬爾斯拿出一卷大麻,拿出打火機。但打火機的火一直被賈斯汀父女對戰時產出的陣風吹熄,索性就乾脆不抽了:「你有聽說過熵嗎?」
「熵?物理的那個?我沒有把書讀好過啊,不然怎麼會在鄉下種芭樂呢。」
「簡單的說呢,還沒有變成廢墟的城鎮,人們還有辦法走來走去的時候熵是最低值,到了現在,建築全毀,沒有人茍活,這就是反映這座城鎮的熵變成最大值的模樣。」
「謝謝啊,我完全聽不懂。」
「我也不奢望你這種鄉下農夫可以理解。」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觀賞父女激烈的打鬥,並不時感受迎面襲來的拳風。
地面像是豆腐一樣被絞碎,翻騰;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危樓像是積木般坍下;捲起的沙塵隨著破空聲被吹散又被捲起——
「……」
「……」
佐德注意到,自己從連意識到他們做出什麼都沒辦法,到能注意到對方從哪邊出拳,現在已經有辦法讓雙眼跟上兩人的動作了。
這點變化讓佐德很驚訝,同時害怕著自己已經踏入了非常的領域。
「你不動手嗎?小鬼?」喬爾斯打破寧靜:「你來這邊總不是看戲的吧?」
不知何時,他的手上已經有著燃起的大麻捲。佐德也吸上了燃燒的大麻,讓他想起在地下診所因為和黛蓮娜親密接觸而昏倒的那時候。
但大麻沒有讓他暈眩,反而讓他變的放鬆,而且感官更敏感起來,更看得清楚眼前的一切。
「感覺到了?大麻就是這樣的植物,替中樞神經拉拉筋,幫助它運動而已。其實根本就沒有辦法危害社會,就連酒造成的死傷都比大麻還要嚴重,呵呵。」
「可是為了買賣大麻而造成的社會問題還更嚴重啊?」
「好了,停停停,我不想聽這些。」大麻之神站了起來:「我不是要和你討論什麼社會議題,什麼除罪化和公賣會不會讓社會更穩定,那是你們人類的問題,我只是個旁邊看戲的王八蛋而已。」
「唔?」男人警戒。
「繼續剛剛的,我就不和你解釋熵是什麼鬼東西了,我直接講結論吧:世界變得混亂是必然的。」
「必然?」
「是必然,因為世界本來就是趨向平衡的。水往低處流,熱朝冷傳播,石頭慢慢變成流沙,物質本身也會慢慢衰變……雖然原理各自不同,但世界總是趨向平衡的,最終會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變成一樣的。」喬爾斯把剛剛抽起的大麻給吸乾,丟到地上。
「……」
「就只有意識到平衡會帶給自己不利的你們還有自以為慷慨的神明,才會想要維持秩序吧。多虧賈斯汀的幾拳,我其實也想起我的身分了——」喬爾斯又憑空變出了大麻捲:「混亂之神嗎?難怪我是混亂之神,不過說我製造混亂,怎麼不說我加速宇宙達到均衡呢?」
「我聽不懂。」
「……唉,就不能讓我以為自己擅長解說嗎?那再給你一個更簡單的結論吧:不讓我消失的話,人類就會加速滅絕。」
「伯父他本來就是擔任起,讓這個宇宙法則順利運轉的角色。而祖母……就是蓋亞,可能是憐憫人類吧,所以為了不讓這個地球,像是石頭變成碎沙,太快的步入死寂所以才又把父親生下來,所以才有了秩序之神賈斯汀。」
「情報量太大了……我很混亂……」
「沒關係,你慢慢消化吧。」
約書亞和黛蓮娜已經走到了佐德所居住村莊的周圍了,可以看到各種果樹在這排水良好的丘陵並列著,而且用布包裹住,避免被野生的鳥獸給弄傷。
同時精靈少女也從半神男子得到了大量關於自己保護神的真相:
蓋亞是生命們有了大地的概念,而誕生的神祇,但蓋亞只是一個默默在一旁看著動物們的演化和滅絕,有著力量但不隨意干涉自然的神而已。隨著智慧生物出現,才漸漸有了理智,有了自己的思考,會判斷對世界有益處或壞處的事物並做出處置。
隨著愈來愈多的,諸如戰爭、農業等等的概念出現,蓋亞為了替自己減輕負擔,於是混亂的喬爾斯和秩序的賈斯汀便誕生了。
兩兄弟隨著包括精靈的人類們發展起文明,漸漸地產生紛爭。弟弟會為了存續人們而阻止災害,但哥哥並不認同弟弟的這種舉動,認為這只是讓地球之外的系統增加負擔而已。
但喬爾斯在本性上也喜愛著人類,責任和願望相反的他最後——
——決定流放自己。
他只想成為一個不知名的神。但神不可以沒有憑依,無論是藉著人們信仰而活著,或是司掌一個概念或物質穩定存在。
「喬爾斯最後選擇了成為可以讓人擁有幸福感的大麻的守護神……並且遺忘職責……如果這樣可以讓你父親繼續保護人類,那為什麼還要特地把他抓回來要他想起一切?」
「哈哈哈……那是因為你啊,小姐。」約書亞雖是責難著黛蓮娜,但他的表情卻沒有憤怒。
「……是因為他過度保護我,重啟了世界太多次,所以才要把他從我身邊挪開嗎?」
「是啊,差不多。」約書亞繼續說道:「重製時間照理說是不可能的,因為逆熵是沒辦法做到的。所以伯父他用的方法是,透過地球內部的能量以幾乎不可能的施力方向,讓地球外表的熵回歸原處,但這樣的結果並不是真正的時間倒回,地球的熵還是增加了,而且還是用著非常的速度增加——」
「——簡單的說?」黛蓮娜用無神的雙眼打斷了約書亞,請求他簡單解釋。
「唉,就不能讓我以為自己擅長解說嗎?」約書亞說著似曾相似的臺詞,嘆氣繼續:「也就是說,伯父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會比兄弟兩人鬧翻前,更快讓人類,甚至地球滅亡。」
約書亞突然轉身踏進了果園,找到了一棵成果豐碩的芭樂樹,摘了幾顆下來後回到黛蓮娜身旁。
「這應該就是他種的吧,吃嗎?」
「嗯。」
黛蓮娜收下了芭樂後,看著不怎麼漂亮,坑坑巴巴的外表,想著佐德也是這樣邋遢。
少女咬了一口,雖然稍嫌硬了點,但是白色的果肉十分的甘甜。啃著啃著,就連裡頭的籽也能很輕鬆的咬碎後吞下去。
「啃啃……沒有農藥很像是那個率直的農夫會幹的事,明明就沒賺頭,唉,這年頭還有這麼天真的笨蛋真是讓人好笑又好氣!」
「唔呣……唔呣……」
沒錯,這芭樂也能看出種植者的個性出來,外表樸實無華甚至賣相很難看,但是卻有著彷彿可以融化心的甘甜。
「妳在哭嗎?」
「咦?」
黛蓮娜才注意到有兩道熱流從臉頰上滑了下來。
這芭樂讓她想起了佐德,精靈少女實在是不能忍受自己待在安全處。
「那麼應該再往前走就是住的佐德的村子,自己走可以吧?我就先回去幫忙他們了。」
「我也要回去。」
「欸欸!我不是為了帶妳過來散步才過來的,是為了把妳送回來才過來的,妳有沒有搞清楚啊!」
約書亞一邊指手畫腳,方才放進懷裡的芭樂也掉在了地上。
而黛蓮娜則是堅持著:「就算你不帶我回去,我也要自己過去!」
「嗨呀……」約書亞抬頭望著天空。
雖然這也是他預期會發生的事情。
「哈……咳……痛死了……」
「寧願變成這樣的破抹布也要維護那男人嗎?妳不該是這麼蠢的人,朵拉。」
「你還敢說啊,什麼都沒有問就直接想把人給殺了。那我就只好連著以前對你的不滿一起發洩啦,混蛋老爹!」
朵拉的四肢,被賈斯汀用破抹布形容真是再好不過了,但對於常識人而言,這樣的比喻實在太過缺德了。
大概是肌肉已經被扯裂了吧,朵拉的雙臂感覺只要在揮一下或是讓旁人稍微拉扯就會斷開。拳頭已經血肉模糊到在打出個一拳,骨頭就會連著筋一起扯出來的程度。她的雙腿則像是斷線的人偶那樣,朝著奇怪的角度翻去,連站著都很勉強。
「哼,多虧你這副慘樣我也冷靜下來了,那,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哈……哈哈……」朵拉終於支撐不住,癱倒了在地上:「唉,痛痛痛……祖母她說……她看不下去了,把一切都交給了你和你的諸多兄弟姊妹,卻有一個逆子想要讓世界更快消失,她要把時間最後倒轉一次,然後把伯父給帶走……」
「所以你們就決定聽她的話?」賈斯汀瞪著和喬爾斯對話著的佐德。
朵拉看著父親不再攻擊,開始替自己治療:「當然,看到你這樣為了處理伯父因為大麻惹出的麻煩,管制著管制著就這樣乾脆當起黑社會的老大,明明是神卻這麼難看,身為女兒實在看不下去了?」
「嘖,妳還真孝順?」賈斯汀隨手點起了一根菸,當然,那不是他痛恨的大麻。
「當然,你不是才稱讚我是你的乖女兒嗎?」
秩序之神吐出了一口氣:「不過不需要,兄長因為兄弟鬩牆而犯的過錯,讓身為弟弟的我來處理就好,才不需要讓父母來插手。」
「你以為祖母忍多久了?」
「叫她在旁邊看著吧,之前從來沒有像這樣和他面對面的機會,我才沒辦法拉回他,而且我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喬爾斯讓母親帶走?」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雖然沒有痊癒,但朵拉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了。
「呵!」賈斯汀開始朝著喬爾斯和佐德的方向走去:「他已經想起自己是誰了,他肯定不會再犯相同的錯,只要他把流放的自己領回就好。」
「那樣的話,的確是……把你除掉是最好的選擇了?」
「或許是吧,然後讓一切回到原點。」
「那麼我現在就——唔!」
佐德伸出了雙臂擋下了喬爾斯的突如其來的一腳,突然的衝擊使他身子後仰,雙眼頓時一黑。等到眼瞳能映出畫面後,看到的是擺出架式的喬爾斯。
「但就算是神,在臨死之際也是想掙扎。種芭樂的,你有義務陪我打一場。」
「……我明白了。」
佐德雖然沒有打架過,但姑且還是將雙腿微曲,紮起馬步。雙手也擺在胸前,隨時注意準備迎來的攻擊。
「來了!喝!」
「切……好快!」如紫電一閃,喬爾斯的拳擊是常人無法用眼跟上的。但如之前所提,佐德已經踏入了非人的領域,因此有接下神擊的餘裕。
「很好!再來!再來!再來!再來!」喬爾斯露出了微笑,開始增加了攻擊的頻率。
更甚於兄弟打架時的出力,每次喬爾斯揮拳,就像是加農砲一般,手腕每次的勾動就像是颶風捲起周遭的空氣。
佐德雖然擋下了這些攻擊,但還是感受到自己的神經在哀號。即使得到了加護,他的身軀依然是人類,會感到疼痛,會麻痺,還有情感上沒辦法面對這樣的戰鬥。
他並沒有這樣和怪物面對面過,經驗空白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採取什麼防禦之外的動作。
「怎麼?就只是站著挨打嗎?」
「嘖,別小看人類了!」也不是因為被譏諷而生氣,而是知道只是一昧防守沒有用處,佐德踹出了一腳。
他根本沒有瞄準喬爾斯攻擊的破綻去攻擊,但卻很剛好的選擇了正確的時機,恰好踹上了喬爾斯的腳,讓他失去平衡。
佐德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喬爾斯向前傾的時候,以手肘朝著他的頭砸了下去。
不過喬爾斯施力在重心上,讓自己用更快的速度傾倒,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像彈簧那樣把雙腳朝佐德的下巴彈射出去。
「呃嘎!」佐德的身體朝上飛去。
而這時又有一雙腿踢了過來。
那是打算把母親給請走的賈斯汀。
「唔哇!」男人簡單的就飛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建築。
塵土飛揚,他的身軀被覆蓋住,看不清輪廓。
「真是礙事。」
「……礙事的是你,賈斯汀,和你的女兒到旁邊玩沙去。」
賈斯汀露出生氣的表情:「我在幫你啊!喬爾斯!母親打算要把你——」
「——我知道,所以別妨礙我了。不然等等就是三人混戰了,我也不介意。」
「……你開心就好,反正那小子也鬥不過你。」
「是這樣嗎?」
喬爾斯一躍,跳到了佐德的所在。而在他身後的賈斯汀則是無奈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兄長。
接下來我會時間暫停幾次,加快速度,妳不要被嚇到哦。
說是這樣說,但眼前的景色一直突兀的改變,還是讓黛蓮娜感覺到有別暈車於的不舒服。
「感覺抱起妳和抱著那些芭樂沒什麼兩樣耶,妳還真輕。」
「不管是誇讚還是嘲諷,只要牽扯女孩子的體重都是不合格哦。」
「好哦,學會了。」
約書亞抱著黛蓮娜,往著城鎮的地方跑去。
半神的男子拗不過精靈少女的任性,也不想看到她看到結果後對自己有什麼怨恨,就把她一起帶了過來。
或許該直接把她打昏吧,但把她放在那種鄉間小徑,就算沒有意圖不軌的人,也可能就這麼被野狗或是什麼動物給襲擊了。
「不過妳也真是……伯父也是讓妳遭遇各種不幸的罪魁禍首吧,妳怎麼還會想幫他?」
「就算是他害了我,但他的確是對我疼愛有加,而且如果沒有他,我也不會遇到佐德。」
「斯德哥爾摩癥候群?」
約書亞的吐槽沒有得到回應,他只好專心地繼續奔跑著。
黛蓮娜在路上也聽到了朵拉他們的計畫,除了擔心佐德以外他又有個理由要回去了:她要阻止祖母懲罰喬爾斯。
沒多久兩人就到達了目的地的城鎮。城鎮?或許該說是廢墟吧。
「這……」
「做的真過火耶,那幾個人。」約書亞沒有感嘆太久便踏進了城鎮。
兩人在寬廣的斷桓殘片尋找著眾人的身影,很快地就有了線索。
破空聲和爆炸聲不斷傳進耳中,黛蓮娜以精靈才有的鷹眼,看見自己最熟稔的守護神,還有最愛的人在空中交手著。
「小安,抬頭看!那兩個是佐德和大麻之神吧!」
「沒錯!我們過去吧。」
往兩人的方向跑去時,前方傳來了也是個很熟悉的聲音:
「呦,妳們回來啦?」
約書亞把黛蓮娜放到了地上,對著姐姐吐槽道:「妳一副就是她會打破計劃回來的語氣是怎樣啊?」
「怎麼可能會有比珍愛之人更高順位的東西啊,就算是世界也一樣啊,所以才說你是笨蛋。」
「喂,信賴也是羈絆的一環吧?」
黛蓮娜並沒有專心聽姊弟的鬥嘴,抬頭看著戰鬥的兩人。
可以說是她生命中影響最為深遠的兩人,他們丟入她人生之池的石頭所產生的漣漪現在還是不斷地在裏頭迴盪著。
「嘖!即使是母親的力量在作祟,你的成長也太驚人了吧!怎麼打也不會倒下?」
「哈……哈……我想我大概沒有成長吧,怎麼樣也沒辦法摸清你想幹嘛,單純地挨打……」
佐德讓喬爾斯變出的衣裝,變得破爛不堪。露出的肌膚可以明顯看到瘀青,腫脹。
而喬爾斯也因為男人時有的直覺和祖母之力,受了點傷。原本和賈斯汀鬥毆都沒有破裂的西裝也多了幾道破口。
「精靈的少女啊……過來一下」
黛蓮娜緊張地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是同樣身穿西裝,和自己的守護神有著一樣臉龐的賈斯汀。
「秩序之神……嗎?」
「嗯,是,看來妳都聽說了,那妳知道喬爾斯那傢伙會被怎樣嗎?」
「……知道,會被祖母給懲罰而消失。」
「那妳回來的目的是什麼,除了見證所愛之人的安危以外。」
「我不希望大麻之……混亂之神就這樣從世界退場……如果他想起了自己的過錯,那只要彌補就好……沒必要因為沒要達到職責就被抹除掉。」
呵呵,賈斯汀輕笑了一下:「很好,那妳和我就是同一陣線了,來我旁邊。」
黛蓮娜雖然有些遲疑,但她還是往賈斯汀走了過去。
「我原本也是想把那個農夫給宰掉的,但我的兄弟說什麼都要和他打一場,如果我想對那個農夫做什麼,我想他寧願搞到我們兄弟兩敗俱傷再被母親帶走吧。那麼就只剩妳了,他非常疼愛的子民啊。」賈斯汀握住了精靈少女的雙手:「現在的他光憑妳地呼喚可能會聽不見,但透過我,妳應該是能和他對話的,勸他回頭,再這之後也勸那個男人放棄蓋亞的加護吧,讓一切都這麼結束。」
「……我,我試看看。」
自己有這個能力去阻止這件事嗎?少女不由得這樣想。
但在現場,也只有她能辦到這種事情了。
「大麻之神!如果感受到我的呼喚,就回應我吧!」
「黛蓮娜?呵、呵呵!剛剛發生了那麼多事,都忘記我是為什麼發飆的了……怎麼,又有事情想拜託我了嗎?但我現在有點忙吶!」
聽見了精靈少女的呼喚,喬爾斯放下了手,見狀如此的佐德沒有選擇趁機攻擊,而是選擇一旁等待。
畢竟她聽到了黛蓮娜的名字,如果這時偷襲,之後即使不被責難,佐德自己也肯定會過意不去的。
「對,拜託你停手!我也會拜託佐德不去使用祖母之力的!你的弟弟也只是想要和你回到以前的關係,所以停下來,好嗎?」
「呵呵。」喬爾斯露出了落寞的表情:「這次不行啊,親愛的黛蓮娜。」
「為什麼?」
「我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是為了世界的平衡而發展,然而所謂的平衡並不是人類理解那樣地維持秩序,而是製造混亂。」
「我已經聽小安說過了!那不重要,只要大家一起想辦法補救就好!」即使沒有看到少女的臉,也可以猜到她已經邊講邊哭了吧。
「不,我的本質就是那樣,只要我在的一天,就無可避免地會將世界推往平衡。」
「就算你不在!世界也會朝那個方向走去!所以我才說無所謂啊!」
喬爾斯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但很快又回到那悲傷的表情:「不,不一樣,我是個加速裝置,所以我不在是最好的,所以在最後我才想和這小子用力打一架。」
「為什麼是他?」
「很簡單!因為我終於理解到為什麼那些爸爸都會在女兒出嫁前,痛扁新郎一頓!」
喬爾斯直接用神力把通訊給切斷,說完了給視為女兒的黛蓮娜最後一句話。
「好了,來吧,最後一回合了!」
「好啊,岳父,就放心把女兒交給我吧。」
「呵呵!大言不慚!」
此時的喬爾斯,臉上浮現的是狂喜笑容。而佐德也從剛才的對話知道了,眼前的神祇是用怎樣的心情在戰鬥。
那就好好陪他發洩一下吧。
「明明是神,卻只是打肉搏戰,你不覺得這很可惜嗎?都浪費起這股力量了。」喬爾斯在走向自己前,手上發出了閃爍的白色光芒:「不管是神話,小說還是漫畫,每場最終決戰的最後一擊一定要是兩方的絕招互相對波,不是嗎?你喜歡光炮?兩個鑽頭碰撞在一起?抵擋無數的箭矢?還是要來個華麗的爆炸?」
「對波的浪漫嗎,其實我從小就很喜歡光束撞在一起看誰能壓過誰的場景呢。」
「那就接招吧!」
混亂之神將手上的白光射向了佐德,而佐德閉起眼睛,開始向蓋亞祈求。
佐德將雙手合十,掌心發出了象徵著大地的,綠色的光芒。
禰的一日子民,為了和無數次輪迴中無法達成諾言的少女共度未來,在此和禰索求能夷平阻擋在面前一切的力量!
男人將雙手伸出,一道綠色的光芒撞向了白色的光芒。
蓋亞允諾了他的請求,得到了可以匹敵神祇的力量。
「哈哈!實現了兒時夢想的場景感覺怎麼樣!」
「哈、哈哈哈!說出內心話就是——亢奮的不行啊!」
佐德也發出了難得的大笑聲,可能在使出所謂力量的時候,都會這樣興奮的吧。
「那就更享受一點吧!喝啊啊啊!」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論結局是什麼,現在的兩人都無所謂了。所謂的結局,如今的他們來說就是一場掃興吧。
唯有現在可以忘記,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會迎來黛蓮娜所認為完美的結局。
在地上的三人,看著強光和強光疊加在一起。
很快,所有人的視線都被白色所覆蓋,兩人吶喊的聲音也變得無比遙遠。
空氣是不會讓人身上黏糊糊,舒服的潮濕。
四周是排列得整齊的果樹。
果園的雜草已經被除短,是步行時不會被劃到小腿而惱怒的長度。
但不可避免的蚊蟲依然使人煩躁,這是只要離開都市就一定會遇上的吧。
不過精靈的血,蚊子並不喜歡,所以在柵欄上搖晃著雙腿的少女,十分的享受這樣的氛圍。
替果樹檢查狀況,為新長出的果實套上保護罩,不時看看有沒有樹或果實被蟲給啃壞,撒上防蟲劑,施肥。
少女看著男人日復一日做著這些事情,即使家裡的飯菜都已準備好,他也不願暫時休息。
「佐德……還沒好嗎?」
「我再檢查完這區就好!芒果和芭樂種起來完全不一樣,我要好好觀察啊……妳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會跟上的。」
「如果我不在,你就只會栽進工作裡,我怕直到天黑了你才願意回來啊!」
「哈哈……」
名為黛蓮娜的少女,在幾個月以前,從一間以經營牧場為表面的製毒廠中逃了出來。
那時有三個人闖進並憑著這完全不利的人數摧毀了這個隱藏已久的祕密廠房,她趁著混亂,離開自己的房間尋找出口。
她自己也不知為何,非常熟悉明明沒有看過的這個地方,順利躲開了想著把能抓多少剩餘的奴隸就算多少的殘黨,最後離開了牧場。
在要因為飢寒倒在路邊時,被一個恰好被捲進的農夫給保護了。
兩人都覺得對方很熟悉,明明是陌生人,但黛蓮娜還是選擇了讓農夫帶回家。
之後知道了農夫的姓名是佐德,黛蓮娜便開始在農場生活,直到現在。
「哼,過得還挺好的嘛,如果就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兩人都能得到幸福吧。」
「?」
少女似乎聽見的熟悉的聲音,但是轉身查看四周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不知為何,少女鼻子一酸,感受到了悲傷。
「嗯,我過得很好。」
像是人生有什麼缺少的碎片那樣,那個空隙有不捨鑽了進來。
但少女知道,這樣應答是沒錯的。
「老爹,來這個農場幹嘛?難道有殘黨逃來這裡了?」
「不,沒有,就只是順路看看而已。這樣就可以了吧,喬爾斯。」
「喬爾斯是誰?啊算了,我一定要抱怨一下……老姊啊,可不可以不要總是直接就爆破房間,可不可以替在裡面離間的人想想啊?」
微風吹起,將樹葉吹的悉率做響。
偷了活動組員的圖來用,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