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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長篇】願君來日安在 12

作者:路奎│2020-06-19 21:10:55│巴幣:12│人氣: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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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後,我和梅倫在廚房裡默默地看著櫃子裡琳瑯滿目的冷凍食品,平時早餐老爸會煮東西給我們吃,午餐就是吃學校食堂,而晚餐則是冷凍食品。我看著梅倫落魄的樣子,很想給她弄點好吃的東西,但基本上來說,我什麼料理都不會做。

        最後,她和我叫了外賣回來,我們兩個窩在沙發上,這是第一次梅倫靠的離我那麼近。她啃著披薩,眼睛盯著電視上的新聞,上面是在說可能會有颶風襲來。

        「嘿,妹妹?!刮以囍兴?/div>

        「什麼事,哥?!?/div>

        我還是不要叫好了。梅倫這句話讓我毛骨悚然,也有可能是她存心想要惡整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打開手機,看看老爸還有沒有要打電話回來的打算。

        等到快要半夜十二點,梅倫在沙發上睡著後,我給她蓋上棉被,然後就像當初她離家出走那次看著對方睡覺。接著在漫長的等待後,我終於看到車頭燈在外面的街道亮起。

        大門被鑰匙的轉動聲給打開。我看著老爸先走了進來,還有約瑟夫,以及最後面的大衛。

        我想要大聲喊叫,但顧慮到目前正縮成一團的梅倫,所以我掂起腳尖在只剩下小夜燈亮度的燈光下靠近他們,用氣音說:「發生什麼事了?」

        約瑟夫搶先回答我:「沒什麼,不會死的?!?/div>

        「這是好消息嗎?」我瞬間覺得被重重打擊一拳。

        我來回看著老爸和大衛,他們也看起來面有難色。然後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約瑟夫和我說話的時候,他是一直扶著牆壁的狀態,就好像沒有依靠這樣的支撐,就無法做到站立的動作。

       在那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我覺得我好像回到了以前的舊家,老媽還在的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的那個時候。

        我和老媽還有老爸三個人坐在餐桌前,老媽說:「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想我必須離開?!?/div>

        太過鮮明的回憶開始砲火猛烈的攻擊我,我記得我就坐在那裡,手腳緊繃,好像下一秒就會斷裂。老媽和老爸的神情都很悲傷。

        「那是我的錯。」老媽說,將臉埋進了雙手中:「是我沒有看好邁爾斯,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我沒辦法好好面對你,也沒辦法面對萊登?!?/div>

        那時老爸沒有回話,只是伸出手摸著老媽的背部,用力的,像是這樣就可以將悲傷給抹除。

        那是在我根本沒有印象的弟弟邁爾斯溺死在浴缸後,老媽像戰場的逃兵——這是老爸的形容,如此一般的離開我們了。

        在後來的每一個感恩節和聖誕假期,我和她都像是相敬如賓的兩個人,但老媽似乎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她會看著我,說我長的好大了,是個令她驕傲的好孩子。

        逃兵這個形容沒有什麼貶義。老爸這樣對我說過。畢竟逃兵總是可以活下去的,而活下去就是會有辦法。無論是逃兵還是正在作戰的人,都令人欽佩。


        那我是什麼呢。

        
        
        所以現在,我覺得我要哭了,是那種無力的哭泣。我頓時覺得我好渺小,什麼都不做到,好像笑著說「我還在思考」就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來讓我找到更不費吹灰之力的答案。

        「你到底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啦??」平時我不會說出這種話,但此時此刻我也顧不得我所謂的形象了。我看著約瑟夫原先無所謂甚至還帶著點敵意的表情變了,他也驚慌起來。

        「萊登,我不是說我死不了了??」他想要伸出手抓住我的,但是我揮開他。

        此時此刻我感覺到內心有好多缺口,只是一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就連呼吸都像撕開了疤痕,然後往裡面深深刺下,血泉湧現。我擔心到快要瘋掉。我應該要做一個可以保護梅倫與約瑟夫的人。


       但是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萊登,冷靜點?!估习址鲎∥遥骸赶劝衙穫惤衅饋?,我們一起談談吧。」
 
        然後,睡眼惺忪的梅倫也來到了餐桌旁,時鐘的指針來到了半夜兩點。氣氛沈重的像是石頭壓在所有人肩膀上。我偷偷抹掉眼淚,而約瑟夫已經沒有先前我們吵架時的那種銳氣,他披著外套,整個人看起來脆弱不堪。

        「那個??約瑟夫他似乎之前就有雙腿無力,沒辦法站好的情況。」老爸開口,聲音有點刺耳,我感受到罪惡感不斷湧現,幾乎要把我吞噬:「這次學校的健康檢查,醫生建議老師帶他去大醫院給醫生看看,所以我們剛剛也一起跟去了。」

        老爸吞了口口水,說出這些話似乎對他來說很艱難:「其實今天只是做了斷層掃描,但結果還沒沒有出來,那裡醫生懷疑應該是某種類似肌肉萎縮癥的病??我們明天還要再去一趟醫院,你們兩個還是要去上學喔?!?/div>

        梅倫抬起頭,不安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手足無措:「什麼萎縮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辜s瑟夫說,我甚至可以聽得出來他刻意用了一個充滿自信的語氣,就好像開學日那一天,他在餐桌,這個同樣的位置,說出了我們沒有做錯什麼事,不需要閃躲:「可能就只是某種隱性基因??剛好在我身上發作而已?!?/div>

        「但、但為什麼啊!」梅倫哭了出來,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大滴大滴的眼淚爬滿了她的臉頰。梅倫抽噎著,又重複了一次:「為什麼?」

        「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估习殖榱嗣婕埥o梅倫,他認真的安慰:「但事情還是有解決辦法的。別擔心,小梅?!?/div>

        我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什麼都聽不見。
 

        好像我整個人,又被丟回了葬禮現場,而那裡開滿了花,卻沒有活著的氣息。


        原先我以為我將會有個美滿的家庭生活。說真的,就算是以這樣奇怪形式存在的,只要有那些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在就夠了。
 

        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也想要哭,我張開嘴巴吸氣,而眼前模糊一片。


        ——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我對肌肉萎縮癥不了解啊,是不是要坐輪椅?還要做復???可是做了復健會好嗎?他之後是不是要戴上呼吸器才可以活下去?我們家有足夠的錢可以治病嗎?保險費呢?

        我抬起頭看著約瑟夫,他就坐在我隔壁,那秀氣的臉上露出了我說不明白的表情。我想他是在心疼我。

        「怎麼會這樣??」我終於擠出一句話:「你接下來會怎麼樣?」

        約瑟夫聳聳肩,說:「就跟你現在想的一樣吧,會有兒童基金會來問我有什麼夢想,然後我們全家會去迪士尼樂園玩。如果我的年紀沒超出限制的話啦?!?/div>

        在幾個月前,我想我就算聽到約瑟夫的死訊,大概也只會難過個幾個禮拜就會恢復,我想因為我的交友圈非常廣泛,所以我的友誼都很平均的分給每個人。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是我弟弟,是我在暑假朝夕相處,嘴上說著不要還是和我一起游泳的人。

        我不知道他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我……我就說過還不會死了?!辜s瑟夫說,然後伸出手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覺得他也在發抖:「所以你他媽的別再流眼淚了,有夠醜。」

        我也覺得我的模樣很蠢,希望梅倫可以比我更蠢。也是在這一刻,我發現餐桌上有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過。我看向大衛,而他也看著我,那雙眼睛仍像是藏在透明的窗簾後,深不可測。

        約瑟夫注意到我的視線,他靜靜地說:「不用理他,還有,佛瑞先生,謝謝你剛剛幫我處理那些東西?!?/div>

       老爸點點頭:「我老早就說過,叫我佛瑞就好了。」

       梅倫還在哭著,聽到她的哭聲幾乎也讓我的心碎了。但當下我比較在乎的是,大衛為什麼什麼都不表示。
 

        接近半夜三點的時候,老爸把我們趕去睡覺。梅倫在離開前擁抱了我一下,我也用力的抱緊她,最後我們決定和約瑟夫三個人來一個團體擁抱。雖然約瑟夫說這種太過戲劇化的東西他才不要做,但看來還是相當享受的和我們抱在一起。

        我也假裝回到我的房間睡覺。但在十分鐘後,我偷偷摸摸的拉開房門,然後下了樓,我發現廚房的燈還開著。我躲在轉角的牆壁後,看見大衛連外出的衣服都還沒換,就坐在吧臺處用筆電,看來應該是在等老爸洗完澡。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自己到底要不要過去安慰他。

        然後,我聽見啜泣聲。

        我看見大衛的肩膀顫抖著,那麼輕微的,好像只是一陣風吹過。我看著他用手捂著臉,然後又是更多的啜泣。

        我站在那裡。

        我想我清楚的聽見了海倫小姐的名字,以及「我該怎麼辦」的呼喊。
 
        我聽見浴室的門打開了,全身溼漉的老爸穿著浴巾,他似乎很疑惑我為什麼站在這裡,然後又看見了大衛,他也明白了情況。

        那天晚上我讓老爸去面對他的伴侶,而我回到我的房間。
 
        但在房間門口時,我稍微駐足了一下,決定轉身來到約瑟夫房間門口,我打開房門,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對方的床旁邊。

        約瑟夫看起來睡著了,他的眼角有一些未乾的淚痕。那頭金髮在小夜燈的照耀下看起來慘淡的像是褪色的絲綢。

       我又聽見聲響,回過頭一看才發現是梅倫也進來了。她吸吸鼻子,和我對看了一眼。

       我想我們的默契已經在暑假的時候培養起來了。我和梅倫各走一邊,在約瑟夫怒斥我們之前,我已經就定位了,梅倫也是。

        被吵醒的約瑟夫躺在我們中間,他小聲的說:「妳終於被萊登帶壞了嗎,小梅?!?/div>

        梅倫沒有回話,只是抽著鼻子。

        於是約瑟夫也沉默了。我讓他的頭靠在了我的肩膀,而他也沒多說什麼。

       「說真的?!蛊提?,約瑟夫開口:「什麼同性結婚,不檢點、不知羞恥什麼的這些事,到頭來根本不重要對吧?!?/div>

       「嗯?!姑穫愓f。

       「晚安。」約瑟夫說,他閉上眼睛,似乎想要假裝我跟梅倫不存在一樣。


       「晚安。」我說:「約瑟夫?!?/div>


        ——這是個很普通的家庭。
 
        有那麼一瞬間,我是這麼想的。但這結論令我忍不住落淚。所以我哭了整夜,直到隔天早晨,比我早起床早就在餐桌上的約瑟夫嘲諷似的問我是不是熬夜看色情片,我說去他的,就像往常一樣。
 
        而接下來會變成怎樣,我不知道。


————

後記:
壞消息是我正式的沒存稿了(爆
好消息是我想好結局了(咦
話說我前面(還有標題)有埋梗這應該不太算是急轉直下,但如果以為是輕鬆喜劇的人覺得受到欺騙那我也……我也很抱歉啦(哭
真的是輕鬆喜劇啦我自己也寫得很開心啊(捂臉


(來源:迷因文學)
引用網址:http://www.jamesdambrosio.com/TrackBack.php?sn=482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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