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分析室內。
「霜月,關於偷渡者啊,有點消息。」舞頭也不回說道。
「我應該說過不用妳幫。」霜月美佳懶得詢問舞怎麼知道是她來,先嫌棄再說。
「可是小朱要我們合作不是嗎?」舞裝可愛。
美佳看她一眼。「我以為妳知道我很討厭潛在犯,也討厭維護潛在犯者。說什麼人權長人權短的,有沒有想過受害者。」
舞眼神暗了暗那麼剎那,隨即恢復單純的樣子。「也是呢……我的意思是說,這個社會以及先知系統也這麼認為吧?所以才會在兩者考量下選擇現在的模式。」
美佳看著舞比真實年齡還稚氣許多的側臉,螢幕的光線在未開燈的房間內照在她臉上,陰影因而明顯。『我曾以為我會更一板一眼,近乎苛薄之類的,然而沒有。妳知道原因嗎?』美佳在心裡問。
「百田舞分析官。」美佳忽然叫。
「是。」怎麼了嗎?
美佳搖搖頭,又笑了笑。
從旁人角度來看應為自嘲或嘲諷,然而舞知道那是努力表達善意的笑容。沒等舞多想,她接著講:「十歲時無端被捲進快樂犯的連環案,因為身上攜帶催淚瓦斯逃脫,隨即提供線索,協助破案。」
美佳知道?舞心裡奇怪想著,但表情不變道:「幸而有驚無險罷了。」
「十五歲回家路上遭到綁架,自行跟綁匪交涉,使其自行投案。」
「剛好遇到一個……好人?」舞尷尬扯扯嘴角,為不恰當的形容。
「二十二歲於醫院隔壁的藥局遇到搶匪,及時阻止對方殺藥師以奪藥的行為。受此案的精神汙染,指數從七十飆升至一百。三個月後成為分析官。」
舞默然。
她不確定現在該說什麼。
舞的色相向來清澈,指數卻介於七十至九十,上不去下不來。
她能說什麼呢?先知系統覺得她適合當分析官而刻意讓她的數值提升到一百?
這種臆測不可說,尤其不可與美佳說。她是有未來的人,不是籠中禽。在她心中種下懷疑先知系統的種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舞?」
於是當美佳以為舞生氣而小心翼翼時,舞用一如以往的壞笑道:
「我已經把走私集團的資料傳給妳,妳得讓我參與了。」
「有沒有人說過舞很討厭?」霜月翻白眼道。
——打擾了!
清亮的女聲闖入舞的通訊器,是常守朱。
「小朱不是在和慎也哥去跟情敵與好人吃飯嗎?」舞奇怪道。
美佳翻白眼說:「一、欣賞不等於情敵。二、工程師不等於好人。三、代表有急事沒時間開玩笑。」
另一端傳來輕笑,慎也說:『即使覺得煩,還是把吐槽點一一說出來了呢。』
咋。
「不是很急的樣子?」舞不知是疑問還是反駁,美佳認為是前者。
朱說:『走私集團整鍋被端掉了。』
「對了,妳看過芥川的〈竹藪中〉嗎?」
結束通話後舞問美佳。
「我剛剛忍住不吐槽前輩們休息時順便工作的行為,現在妳要轉移妳把『我們的祕密』透露給前輩的問題?更不用說之前暴動時,妳對長官的違規行為知情不報的事。」
美佳說完後瞪著舞,後者眼神中竟然還帶著無辜。
她囁嚅道:「我只是不想讓監視官單獨涉險。」
美佳嘆一大口氣。她需要冷靜。『就像往常那樣。』她試著告訴自己別往那邊想、別做不利於色相與指數的事。
就這點來說,美佳是位極其優秀的人,在她遵循社會法則,並清楚什麼對自己最好。理能勝欲,比大眾還優異的正常人。
因此她最後只問一句,並在得到答案前離開第一分析室。
「是因為『我』還是『監視官』?」
美佳在自己的宿舍房間休息。
她一開始的確很排斥同事在內的潛在犯,也對彌生有好感。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她知道彌生和唐之杜的關係便放棄了。而她始料未及的是,她喜歡上了百田舞。
剛開始是因為舞跟加賀美有相似的笑容,不,是比加賀美更溫暖的微笑。
抱著對兒時玩伴的補償心態接近舞,又因為她過於寬容的個性得到心靈上的救贖。意識到自己無法分清自己是否在利用她而主動拉開距離,直到那天才清楚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那時值完班準備休息,舞卻緊急通話要她支援,到分析室才知道是機密文件。
關於摯友的死因、事件的過程、相關案件、槙島聖護的死、殘黨……回想起來還真要感謝舞,或許舞有修過被害者心理學?美佳不確定,但多虧舞的敘述方式與對氣氛的掌握,她的色相和指數維持正常,情緒也很穩定。
如果不把最後一段算在內的話。
「其實我不介意。」舞說。
「什麼?」
舞溫和微笑,神情開朗。「我不介意妳把我當成她。人需要摯友,妳是我摯友。」
那氛圍像是溫暖的懷抱,而她掙脫了舞的擁抱。
隔天、後天……直到現在,舞脾氣很好,而她們真的成為摯友——至少在舞眼裡是。
美佳單方面跟舞冷戰幾天後的早上,收到內容有點不客氣的信。那種很微妙的呆與聰明非常符合寄件人的性格。
<致霜月美佳 重要急件>
我知道妳想說妳不是那種會為潛在犯同事著想的上司,但我知道妳是。
查走私這件事我不想讓「妳」涉險。
因為:
一、當初是我提起槙島殘黨的事。
二、我們三系是團隊。
三、妳是我摯友。
其他:
一、我輸了,不要冷戰好嗎?
二、端鍋的走私集團和殘黨無關,兩者都消失乾淨。
三、明天沒大事的話,刑事組有聖誕派對……就只是找個理由用公費吃飯聊天,記得參加……為了我?
最後我很抱歉,這是我又用急件騙妳。真的不會了,盡量。
百田舞——M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