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肉?」
貴飴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瘋了亦或如同網路上的垃圾話:眼前的人到底嗑了什麼?否則怎會說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
見一干狐疑的眼神,尼緒卡反倒來了興致。「這可是連花都會搞情殺的時代,人魚也不是多稀奇的存在吧?」
「因為人魚這種生物實在……」貴飴努力搜尋腦海,想找出合適的形容。「……太童話。」
縱然從小便喜歡神話怪談、即便現在自然勢力抬頭,可和窗頭盆栽一比,大海的女兒仍是虛無飄渺的傳說。
「冰淇淋想毀滅世界、南瓜把人變成殭屍……哇,人魚聽起來超和平的呢!」舔著棒棒糖,尼緒卡閒閒的補上一句,「都有人與蝦的混血兒了,童話變成超自然檔案也很正常吧?」
「問題是我們沒吃過人魚肉啊?」錫丹困惑的搔頭,頭頂的翹毛幾乎彎成問號的形狀。「強力膠黏合的魚和猴子早就過時了,老爸,現在還有那種魚目混珠的假貨……」
猛然想起什麼似的,錫丹的疑問戛然而止。
難、難不成──
昨夜的遭遇像是倒帶回放在眼前,錫丹瞬間白了臉,忙不迭的講述詭異的海上奇遇。
「這正是甜蜜的復仇啊!美麗的海精靈朝膽敢獵殺她們的醜惡人類的復仇!」尼緒卡浮誇的大笑,生冷的話語流瀉出潤紅的唇,竟隱隱伴隨血味。
「可是我們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敢發誓?」
明明在場的人皆比尼緒卡來得高?,可當那矮小的身軀逼近時,阿兵哥們竟不約而同的後退了。
「喝下獨角獸血會招來受詛咒的永生,人魚肉也是一樣。」尼緒卡指向窗外清晰可見的海,陽光下的浪潮雖是碧綠的豔色,但那波濤起伏得太規律,儼然是首沉悶的安魂曲。「長生不老換來的是無盡死別,以及來自深淵的狂怒──即便如此也堅持否認嗎?當我沒看見你們走進貴賓席嗎?」
「……貴賓席?」
龍宮城內鴉雀無聲,唯有貴飴恍然大悟:「您是指亞特蘭提斯在販賣人魚肉?」
那比流水更婉轉、比雲彩更嬌嫩、飽含整座海洋乃至宇宙的美味,竟然是傳說中的人魚肉?
甚至可能來自海上沉浮的半截女屍?
思緒及此,阿兵哥們紛紛作嘔起來。
見下屬們嚇得夠嗆,尼緒卡笑得更歡了:「別怕別怕,剛才的話是唬你們的。」
「您指哪一段?大海的詛咒還是我們可能吃了人肉?」抹了抹嘴,貴飴有氣無力的問。
「誰跟你人肉啊?是人魚肉!」尼緒卡將面紙盒遞給眾人,「不過真要說的話是獨角獸那段吧?」
「我就想說怎麼聽怎麼耳熟……」貴飴嘟囔道,滿是既視感的橋段果真源至今日仍廣為流傳的奇幻小說。
「人魚肉真的能讓人長生不死嗎?」比起仍在反胃的友人,梁梁倒是格外冷靜。「老實說,我是及時行樂派的。」
「誰知道?等我成了百歲人瑞後再來寫篇業配文。」吐了吐舌,尼緒卡朝下屬們扮鬼臉。「起碼現在的感想只是特別涮嘴的生魚片罷了。」
「您、您也吃了人魚肉嗎?」上司的俏皮話並沒有逗笑貴飴,他焦急的控住尼緒卡的肩,想在那張怡然自得的臉上找出任何曾經受創的蛛絲馬跡。「您怎麼沒事?」
「你小子的口氣……就這麼希望我死?」沒有拍開那雙失禮的爪子,尼緒卡只是氣得直瞪眼:「誰像你們這群小屁孩只會尖叫?我當然是用大人的方式解決啦!」
語畢,他意猶未盡的舔唇。
摀住貴飴的嘴,阿溫將摯友拖離「大人的世界」,並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制止其再發問。
「但您能說明錫丹為什麼沒有墜海嗎?」仍壓不住胃酸騷動的阿溫搶過話頭:「他可不是大人。」
「嘿!」錫丹指著牆上大大的慶生海報,不滿的抗議。
「就算只有薄弱的血脈,精靈還是能嗅出眷族的氣味。」打量海報上的龍蝦插圖,尼緒卡勾起嘴角。「當然這只是純屬猜測。」
「不過販賣人魚合法嗎?」望著圍繞海報的魚拓壁飾,阿溫覺得反胃感再度湧上。「怎麼說上半身都是……」
究竟該說是妖精還是人類的肉?
縱使沒有親眼見證、無論是人魚還是魚人,那形似自身的姿態一浮現腦中,阿溫便會感到同類相殘的負罪感,不論旁人作何感想,他確實嚐到噴薄出喉頭的噁心了。
「當然不合法啦!我就知道亞特蘭提斯一定有問題!」錫丹氣呼呼的直嚷,起身就要往外闖。「既然詛咒對我沒用,就由我來揭發真相!夥伴們走!看我還不把這家店客訴到爆!」
不,你只是因為商業競爭而先入為主罷了……不知該歸類在哪個物種的刺身已足夠驚悚,更別提敢盜獵妖精的商家肯定水很深,直覺會被捲入刑事案件,貴飴和阿溫的臉瞬間白了一階,龍氏夫婦的神色更是嚴峻得嚇人,唯獨梁梁興沖沖的加入錫丹的行列。
「看你長得比我帥,沒想到卻是個傻瓜啊?」尼緒卡毫不掩飾的睥睨錫丹,「師傅,我沒說錯吧?」他翹起二郎腿,朝龍先生痞痞的笑。
相較兒子被挖苦,為人父母的擔憂明顯更佔上風:青筋糾纏在結實的臂膀上,乍看彷彿遭觸逆鱗的龍,龍先生雙手抱胸,端著護法神像般的姿態擋在店門口,威嚇所有膽敢越雷池一步的人。
「就是這樣。」懶洋洋的舔著棒棒糖,尼緒卡伸腳絆倒梁梁,讓他跌回椅子上。「總之這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沒有你們能夠、也沒有你們應該插手的地方,懂了嗎?」
咬碎棒棒糖後,尼緒卡的目光在士兵之間梭巡,最終停在熟悉的那張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