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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收廠

作者:螢火熊│2020-05-07 21:16:09│巴幣:4│人氣:111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想記得的記憶,不好的、痛苦的、難過的。但卻怎麼樣也忘不了。往往在午夜夢迴,痛苦、難過、傷心襲上心頭,逃不掉也躲不開。
 
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能力,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如往常一樣到醫院急診志工處報到,正要幫忙送公文到院長室時,櫃檯通報器突然響了起來:「呼叫,AB1234即將到院,女性,約25歲,跳河自殺。」聽到這裡,心居然糾結了一下,沒想到今天一來就遇到自殺案,等一下急診室估計要忙到手忙腳亂。
 
沒多久,從院長室回來後,救護車正好抵達急診門口,很快病人就被推下車並推了進來,醫護人員熟練的推到準備好的床位,患者看來已經沒有意識了,但應該還有生命跡象。今天輪值的璃醫師是剛從實習醫師轉住院醫師的菜鳥,雖然是菜鳥,但她是個很有衝勁跟裡想的女生,總是扎著馬尾帶著粗框眼鏡,給人一種聰明且冷冰冰的距離感,但其實我發現她是生活上的傻大姐,不過這之後再說吧!先救人要緊!她快速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患者,便跨立到病床上開始進行CPR急救。
 
急救正進行到一半,我瞥見遲到晚來的志工學妹站在離病床不遠處呆立著,應該是被這一幕場景嚇到了,嘴巴張的老大,而手上拎著的波霸奶綠就快要鬆手了,畢竟剛來當志工沒多久,就第一次遇到重癥急救也是夠嗆了。此時我們志工是幫不上璃醫師的忙的,雖然志工職前訓練都學過CPR也有拿到證書,但說真的並不希望能真正用上。所以此時身為學長的我,自然要表現出沉著穩重的態度,才能擄獲學妹的芳心,喔不!是給學妹做好榜樣。我慢慢走向學妹,與她並排呆立著,心裡祈禱著。
 
經過一番急救,患者終於哇啦地吐出一大口水,恢復了心跳,璃醫師跳下病床,給我使了一個酷勁十足的眼色,絕對不是在拋媚眼,我知道是要讓我們來幫忙接手的郭護士照顧病患。在剛剛的一陣混亂情況下,病人已快掉下那小小的病床,就協助幫忙調整患者位置,然而當我一碰觸到女患者的剎那,突然有一股像是電流般的感覺從手掌竄升到腦中,並且漸漸被一股深沉的哀傷所籠罩。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悶悶的,而且帶有一波一波愁潮,像浪一樣拍打洶湧而來,下一瞬間,眼前的景色變成了遼闊的河床,而我正半身浸在水中!嚇的我往後退了幾步。
 
狼蹌之中,差點跌坐在水裡,趕緊穩住身體後,環顧四周,發現前方頭頂有座吊橋,這是一個典型的吊橋,鋼索結構,木板鋪設,橋高大約30公尺,而我正上方的橋緣邊有一個身穿紅色洋裝的女人。女人掛在橋外,做出像是要高空彈跳的動作,但她絕對不是要高空彈跳。
 
在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女人已縱身躍下,頭朝下的直往我迎面墜來,就在要碰撞到的那一刻,場景倏地變成了病房,我以為是回到了現實中,但仔細觀察一下便發現完全不一樣。這是一個只有兩張小床的小病房,與急診的多床並列相比截然不同,而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藥水味,也與急診的五味雜陳味道不一樣,設備也簡陋許多,燈光較為昏暗,判斷應該是一個小醫院或診所的臨時病房。
 
剛剛由於跳河女子的驚嚇,心跳還在急速跳動著,一時還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聲。身上的衣服還在滴著水,更加真實了我剛剛浸在河裡的感覺,但紊亂的思緒讓我無法去細想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慢慢緩和下來之後,一陣悠悠的嗚咽聲逐漸冒了出來,是從其中一個床發出來的,上面棉被鼓起,有人側躺並背對著我。「哈囉?」我鼓起勇氣發出顫抖的聲音。沒有任何回應,嗚咽聲仍持續在小病房裡迴盪。
 
不知道為什麼,我直覺病床上的人就是剛剛跳河的女人。但不解的是,她跳完河後不是應該被送到急診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各種疑團促使我往嗚咽聲的來源靠近,往她的病床小步小步走過去。然而沒幾步路的距離,卻走了像一世紀那麼久,而這一世紀裡,彷彿只有哀傷。
 
終於來到她身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竟伸手想去掀開那微微顫動著的棉被,而這時我才終於注意到棉被上印著「順平婦產科」幾個字,心裡似乎知道了什麼,但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顫抖著雙手,慢慢掀開棉被,不令人意外的,正是剛剛跳河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她這時是穿著一件鵝白色的編織毛線上衣與白色鑲花長裙,瑟縮在床上抽噎著,有種讓人心生疼惜的悲傷。這時候一個護士走了進來,似乎沒有看到我,經過我身邊徑直走到女子床邊:「張小姐,已經一個小時了喔,如果還有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下,或是妳覺得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家了,回去記得補補身體,多休息。」護士說完也就離開了,未免顯得有點冷酷無情。
 
護士離開後,張小姐停止了哭泣抽噎,緩緩的坐起身子,然後轉頭看向我:「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為什麼你不愛我了?我恨你!我好恨你!」說完後又是一串淚珠滾滾而下。但這突如其來的對話,也嚇的我不知所措,正準備要開口解釋才發現,原來她是在對著空氣講話,無神的雙眼顯得非常空洞與悲傷。然後她走向我,眼睛充滿怨毒的瞪著我,我們面對面只剩下不到10公分的距離,我的心臟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了,心想這是什麼恐怖片情節啊?
 
儘管到這時我已經大概能推斷出我是在作夢了,但在以往的夢中我只要發現是在作夢我便能放膽去感受,然而這次體驗實在太過真實,就連河水的冰冷濕漉感覺都像是真的從水裡走出來一樣。眼前這女子,仔細看上去約莫20歲出頭,五官清秀,算得上是個正妹,只是現在瞪大著眼睛看著我,顯得十分可怕。突然間我感覺到一陣暈眩,眼前的女子似乎張嘴在說些什麼,但我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眼前的影像也逐漸模糊扭曲,接著一陣黑暗壟罩而來……。
 
「學長!學長!」學妹用力搖晃著我。我緩緩睜開眼睛,一陣白光刺入著我的眼睛,原來是天花板的日光燈,我發現自己躺在急診室最角落的病床上,手上已被打上點滴。學妹很緊張的看著我:「學長!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學妹才說完,彈珠大的淚珠就同時要落了下來。
 
「我怎麼了?」似乎精力都被抽乾似的,勉為其難拼出這幾個字。「你剛剛突然就昏倒了!好在璃醫師立刻幫你檢查了一下,說你沒什麼大礙,可能是被剛剛急救的過程嚇暈了。但,你也太遜了吧!我都還沒暈你居然先暈了!」說著說著還順勢槌了我幾下。但我其實並不期待學妹能告訴我什麼清楚的答案,我心裡仍陷在剛剛濃郁的哀傷氣氛裡,慢慢拼湊線索,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剛剛究竟是在作夢還是幻覺?
 
「學長,你沒事就好了,今天的志工服務時間到了,我等一下還有必修課,就先走了喔,你看要不要再躺一下?掰掰。」學妹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嗯,我再躺一下吧!我沒事,你先走吧!掰掰。」邊說話我邊有一種極度哀傷想哭的感覺,那不像是我的性格會產生的情況,彷彿有另外一種力量促使我想哭,但本質的我極力地忍住不讓眼淚滴下來。
 
看著學妹離去的背影,她不時還會回頭看看我,顯然對我並不完全放心,我只能用力擠出微笑回報她。直到學妹走出急診大門,我才想到:「那個張小姐呢?」我坐起身四處掃視,發現只有一個床位是拉上簾子的,也就是不久前她進來急救時的床位,而其他床位不是空的就是本來已經在急診的病患,想來我昏去的快兩個小時裡,都沒有其它病人被送進來了吧!對急診的醫護人員來說真是萬幸。
 
拔掉手上的點滴針頭,我拖著沉重步伐走向拉上簾子的那張病床,我知道亂看別人的病床很不好,但現在實在是很想多知道一些線索,哪怕只有一點點,都能稍解我現在的難過!好在這個時候是下午三點多,正是人最慵懶的時刻,急診室的對講機也沒有任何任務要傳來的預兆,只有紅色黃色的訊號燈相間跳動著。阿長﹝護士長﹞跟護士姐姐們端坐在電腦前處裡文書,沒有人注意到我已醒來,我一步步地走向那張病床。
 
掀開簾子,我下意識的先看了一眼心電儀確認它有很正常的跳動著,有跳就是正常吧?至少確認張小姐還活著。但是她睡著了,這樣我自然也無法再知道些什麼線索,只好放棄。才一轉身,就看到璃醫師鬼神般地怒瞪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忘記了所有的哀傷感,而是被恐懼所取代。「你在幹嘛!」璃醫師不大聲卻充滿威嚴的質問。「我…我…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活下來了?」我很滿意我這樣的回答。
 
璃醫師本想繼續責罵,眼睛卻看向我的後方。張小姐醒了。璃醫師替她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看來病情是穩定下來了。
 
「我想喝水…」張小姐勉力說出這幾句話。璃醫師檢查完認為沒有大礙了,轉身走向我說:「去倒水!」說著她就要往值班室走,經過我時還偷捏了我手臂一下,這讓我瞬間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到飲水機倒了一杯水過來。「水來了。」我將水杯遞給張小姐。張小姐沒有說謝謝,只喝了一小口,輕輕咳了一下,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看著她輕皺的眉頭,心想剛剛所經歷的一切無疑就是她所經歷過的事情,那股深沉的哀怨依舊壟罩著我,如果現在有條小河在我眼前,說不定我也會跳下去。
 
「請問…」張小姐突然說。呆立許久的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過神,發現張小姐在對我說話,「呃,抱歉…有什麼問題嗎?」我趕緊湊向前。
 
「請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張小姐滿臉疑惑的表情問著我。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想,她應該是受到劇烈刺激過後,暫時忘記一些事情吧!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

「我記得…嗯…我記得我剛過26歲生日,但…我們應該在KTV唱歌啊!怎麼會跑到這裡?欣欣她們怎麼不見了?」
 
望著她疑惑的眼神,應該是真的以為剛剛還在唱歌吧!但這時我才想到,大家根本就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因為她來的時候,身上既沒有手機,也沒有證件,我會知道她姓張也是因為剛剛的夢境。
 
「小姐,您好,請問您是姓張嗎?」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問這個,是想證明什麼嗎?
 
「是的,請問你怎麼知道?我為什麼在這?」張小姐又問了一遍。然而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平常我雖然很愛幻想一些不現實的科幻事件,但由於本身理工科的背景,凡事還是會盡量用邏輯來解釋,然而這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時在太逼真又太不現實了!
 
「妳溺水了,被路人發現,這裡是臺南醫院急診部,我是延平大學來的志工。」我想了一下,選擇以我不知道夢境內容的情況下告知她。或許這樣對我對她,算是個折衷的說法。
 
「不可能啊…我怎麼會溺水?」她皺著眉頭的樣子,竟然有一點點惹人疼惜。再看看時間,表定要來服務的時間早就超過了,疲憊夾雜著哀傷的感覺又再度襲來。
 
「不好意思,我服務時間到了,得先回學校了,妳有什麼問題就跟那邊的護士姊姊們說喔!」說著我指向急診室中間的服務中心。張小姐並沒有回應,似乎也在拼湊這一切的過程。看她沒有反應,但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跟護士姊姊們打了聲招呼,我就往大門離開,因為再不走,我就要哭出來了。
 
騎在我的小銀(機車)上,眼淚不停的狂飆,迎著風劃過我的臉頰,流到後頸上。回到宿舍,室友阿強被我的樣子嚇到。
 
「你失戀喔?怎麼哭成這樣?」阿強帶著八分調侃二分疑惑的口吻。
 
「屁啦!我又沒有女友,是要跟誰失戀?是風沙太大啦~都跑到眼睛裡了!」我雖然打趣的這樣說,但轉念一想:「失戀?對阿!這悲傷的感覺,不就是痛徹心扉的愛過之後的那種,失戀的感覺嗎?」
 
以前感冒的時候,媽媽都讓我睡覺,說也神奇睡一覺起來就會好很多,後來我甚至心情不好也跑去睡覺,醒來大吃大喝一頓心情也會變好許多,因此這時我也想好好睡它一覺。匆匆沖了一個澡,告誡阿強晚上看片子記得帶耳塞別吵我,就爬上床呼嚕睡去。
 
感覺一下子就睡著了,然而卻又出現了跟下午一樣的夢境,張小姐又出現了在吊橋邊上,一躍而下!接著一樣跳轉到小診所,在張小姐說著恨我的當下,我又驚醒了過來!看看四周,房間燈已全關,只剩下電腦仍在運作而發出的黃綠相間指示燈光。這是大學生的習慣,電腦全年無休,因為有太多東西要抓了。趁著微弱的燈光,我看到阿強已經睡了,鼾聲十分的規律。另一個室友阿原也回來了,他是熱音社的常常玩到很晚才回來,想必現在已經很晚了,果然找到我放在床頭的手機,現在時間顯示是凌晨3:44,心想好在不是4:44。我發現床單跟枕頭都濕透了,彷彿我真的剛從河裡爬上來一樣,但我知道那其實是汗水與淚水。
 
接下來的時間,不敢再睡,很怕一睡著,那個夢境又會跑出來。於是一半發呆,一半思索著。
 
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半點頭緒,索性打開電腦,上網搜尋關鍵字「失憶、夢境」。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打出這兩個關鍵字,只是一種直覺。一開始出現的都是些關於失憶癥或解夢的相關文章,往下再看發現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記憶回收廠,失憶體驗,只要500。」這什麼東西啊?失憶還能體驗?而且還要收500?!心裡雖然覺得荒謬,但還是接著往下看,「誠徵倉庫管理工讀生,工作輕鬆,福利優渥」。什麼啊?居然還有工讀機會耶!雖然最近是有缺錢想找工讀,但彷彿有股聲音告訴我,去體驗一下失憶,說不定就可以把這個惡夢擺脫了。
 
查了一下地址,海港87號,也不遠就在港口附近的倉庫,騎車過去大概30分鐘吧!簡單梳洗一下,帶上手機跟背包,和一本厚重的普通化學課本,因為早上10點還要上普化課,三修了…再當可要延畢了,自然不敢馬虎,帶著萬一來不及回宿舍拿就可以直接殺去上課。心想應該是準備齊全了,跨上小銀龜速往海港騎去,因為心很亂不敢騎太快,而且最近晚上飆仔很多,上周才好幾個學生被砍,阿原也曾因為騎重機,被飆仔認為很囂張,被追殺到死巷子後棄機車爬進民宅避難,所以心裡多少怕怕的。
 
就這樣,倒也一路無事騎到快到港口附近,看看時間已經5:13,天已經亮了很多,心想倉庫大概也要八點才開門吧!正好旁邊有賣牛肉湯,索性停下來吃個早餐。點了一碗牛肉湯加牛肉拌飯,道地的臺南早餐,熱騰騰的湯喝下肚,配上些許薑絲,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吃飽喝足,再跨上小銀出發,要進港區必須先繞過安平,清晨的安平街上空蕩無人,在晨曦照射下,稍稍恢復了一些古樸韻味,心裡卻想著等等回來買蜜餞吃,不自覺的口水就流了出來。終於繞進港區,一排排倉庫就出現在馬路右側,左側則是港內停泊船隻的地方。沿著門牌尋找,卻沒有看見回收廠的門牌,86號直接就跳88號了,一般道路是這樣編號沒錯,但那是馬路兩邊都有建築的情況,這邊一邊是倉庫,另一邊是海港,87號不可能出現在海港這邊才對,正這樣想著不自覺往海港方向看去,發現剛好有臺船就停在倉庫對面,船側漆著大大的「海港87號」,頓時怎麼感覺好像在嘲笑我一樣,有種想上前揍它兩拳的衝動。
 
將小銀留在倉庫前,習慣性地看了左右,確定沒有來車後,才緩緩地越過馬路。近看這艘船,船身底漆是白色的,很多地方已經斑駁脫落,露出一片一片的鏽痕,顯得歷經歲月滄桑。船身並不算大,大約只有15公尺長,說起來應該是捕魚用的船,船上還掛有捕魚時用來照明跟吸引魚群作用的探照燈,船舷處還披著一張魚網,但看不出是否還能使用。
 
船上沒有人,獨自停靠在港邊,船邊鋪有一條一人寬的厚木板,作為進出船上的橋樑。小心地踏上木板,波浪晃動的感覺從腳底上傳上來,避開視線不去看五公尺下的水面,深吸一口氣穩住身體重心,一個箭步跳上甲板。甲板並不是很大,踩在木製地板上,發出吱呀吱呀般的低鳴,加上四周清晨的寧靜,顯得有幾分詭譎,但仍被心中的謎團驅使著,現在,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請問!有人在嗎?」我向船艙的門口喊著。
 
約莫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沒有任何回應。於是我緩緩走向艙門,伸手去轉門把,沒想到竟然沒上鎖,呀地一聲門被我往外拉開一道縫隙,晨光瞬間透了進去,照出一道充滿灰塵的光影,但因角度的關係,仍無法看清底下有什麼。
 
「請問有人在嗎?」我又向船艙內喊了一聲。
 
依舊沒有人回答,這時應該是能確定船上沒人了吧!但我究竟該不該進去呢?這樣算是私闖民宅(船)嗎?正當猶豫之際,艙底一個淡藍色的燈光慢慢亮了起來,它不是很亮的光,而是幽幽的一抹,卻像是從來沒看過的藍,它有規律地忽明忽暗交替著,就像是在呼吸一般。帶著一分恐懼,九分好奇心,回過神來我已經走到艙底。我被這從來沒看過的藍所吸引。身後的艙門不知何時已掩上,只剩下一個小縫隙,就在覺得艙內更顯黑暗的時候,又有一盞橘色的燈在右邊亮了起來,一樣是幽暗的橘,沒有辦法成為照明燈光的亮度,自顧自的發亮變暗,然後左邊一個綠色燈也亮起,接著四周慢慢亮起各種顏色的燈光,霎時間,船艙內彷彿五彩繽紛的地洞,著實讓人驚呆了,沒想到在這樣狹小的船艙內,卻別有洞天。
 
憑藉著這些微弱的光,我走向最開始看到的藍光,發現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玻璃瓶,就像是吃過的醬瓜罐子洗乾淨後的樣子,然後裡面現在裝的東西,卻一點都不普通。沒有電線,就是一個罐子,裡面卻充滿藍色微型雲霧,是這些雲霧自己在發光。這是什麼化學物質嗎?不會是毒品吧?!
 
再拿起其他的罐子,也是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發光的雲霧顏色。
 
「你是誰?來解夢的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雖然他的聲音不重,但在一片七彩繚繞的寧靜中突然出現,還是把我嚇了一跳,手上正好看到綠色的那個小罐子,差點摔落在地。
 
「啪!」的一聲,船艙內的日光燈被點起,瞬間所有各種顏色的玻璃罐同時失去顏色變成透明,這時也看清楚了架上擺滿了透明玻璃罐,但裡面什麼也沒有,就好像只是一堆吃過的罐頭空罐罷了!我驚恐地慢慢轉身過去,眼前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白色的鬍鬚連結到鬢角,但皮膚看起來還是頗為紅潤年輕,他手裡拿著另一個空罐子,雙眼不停打量著我,像在等待我的回答。
 
剛剛艙門應該沒有打開,有開的話會有光線射進來,但我不可能沒有查覺到,那麼這老頭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是鬼?!想到這裡,頓時感覺全身緊張到無法動彈,好像被鬼壓床一般,只是我是站著…
 
「你是來解夢的嗎?」老人又問了一次。這時我才慢慢轉醒過來,顫抖著嘴唇說:「不是…不…不…是…」
 
「我想你是說:『是』吧?先找個地方坐下吧!」老人擺出一種狡獪的笑,隨意指指旁邊的椅子,然後走過我,把剛剛手上的罐子放到架上一處空位,一瞬間我彷彿看到那個空罐子閃了一下暗紅色。
 
我找了最近的一個椅子坐下,老人又繞到旁邊茶幾倒了一杯水,咕噥咕噥喝了起來,然後又倒了一杯,遞給了我,我趕緊伸手接下,但並沒有馬上喝。老人拉了一個椅子坐到我對面:「那,說吧!」
 
「嗯,真的不是一個開心的夢,但也就是因為不開心才要『解』吧?」在我跟老人說完我的夢後,老人語重心長地說。
 
我只跟老人說明了夢境的部分,略去了在急診室所發生的一切,想試試看老人的解夢能不能猜到,畢竟心裡還是對眼前的所有事物充滿狐疑。
 
老人聽完,也沒有做任何解釋,逕自走到船艙後面的小房間裡,似乎在翻找什麼,乒乒砰砰了一陣,走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小玻璃罐,跟架上的看起來差不多,唯一的差別是裡面裝滿了紙摺的小星星。
 
「臨時找不到合適的,只好拿之前高中妹送我的幸運星惹。」老人好像有點害羞地說。我心想:「什麼合適的?等等,最好是有高中妹會送你這種東西啦!不過重點是,這跟解夢有什麼關係?」
 
心裡好像知道了些什麼,但又說不出來。老頭接著把紙星星全倒了出來,把空罐子遞給我說:「去,到裡面房間去弄出來吧裡面有個行軍床,躺著會舒服一點。」
 
「啊?!」這情境,不會是要我20年母胎單身的精華液吧!!
 
「阿伯,這樣不好吧?我只是來解夢的耶。況且,萬一把你的床弄髒了怎麼辦?」我想到最近吃得頗辛辣,味道可能不太好,想著想著竟然臉紅了起來,雙頰感覺一陣發燙。
 
「靠北邊喔!啊你不是來『解』夢?難道你不知道怎麼解?」阿伯露出疑惑的表情。
 
「呃!我以為你會告訴我這夢是怎麼一回事,還有該怎麼擺脫一直重複做這惡夢的噁心感。」
 
「原來你不知道啊?好吧!年輕人,我想這夢是怎麼回事,你應該很清楚了,至於我要幫你解的,其實也就是你所說的噁心感。不過這個『解』並不是你所想的解釋的解,而是分解的解,把它從你腦海裡分解出來。」
 
「什麼?分解,出來?要怎麼做呢?」雖然還沒完全釐清,但我好像開始有點懂老人在說什麼了。
 
「你先把左右手食指都伸到瓶子裡,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回想你夢境的最後一個畫面,不過因為這個過程差不多要一個小時,會跟睡著差不多,所以我才要你去裡面房間床上躺著啦!」老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著。
 
「喔…」聽完老人的解釋,我半信半疑的拿著瓶子走進房間,昏暗中看到角落有張行軍床,看起來用滿久了,但放眼四周沒有更舒服的東西了,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躺上行軍床,把瓶子放在胸口,然後將左右手食指放進瓶子裡,閉上眼睛,開始回想夢境的最後一個畫面─張小姐面對我只有10公分的距離,口中不知道在說著什麼,雖然是回想,但卻仍舊真實的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然而接下來,神奇的事發生了,張小姐開始後慢慢倒著退回到床上,就彷彿倒帶一般,護士也接著倒退進來,然後場景加速倒轉回到河邊,張小姐回到吊橋上,接著像跑馬燈一樣閃過所有張小姐與男友的共同回憶。在結束的一瞬間,我倏地驚醒,滿頭大汗。
 
「諾~拿去擦一擦!」老頭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我身旁,手裡揮著一張衛生紙,露出猥褻的訐笑。我真的覺得這老頭有點變態。但我兩手食指都還緊緊扣在玻璃瓶上,霎那間不知道下一步該進行什麼動作。
 
「給我吧!」老頭伸手向我要玻璃瓶。
 
我將玻璃瓶遞給老頭,扣著瓶子的食指,老頭還要稍微用點力才能拿下。我接過衛生紙,一邊擦拭著額頭上雞蛋大的汗珠,一邊盯著瓶子看,瓶子裡透著一種很深很暗令人不舒服的藍。老頭接過瓶子,將瓶蓋蓋上:「好啦!解夢大功告成!」
 
「這樣就沒事了?」我心中仍充滿無限多問號。
 
「嘿啦!你沒事了!那個張小姐也沒事了!」老頭信誓旦旦。
 
「你怎知道她姓張?」我並沒有告訴他在急診看到張小姐名字的事情。
 
「這個喔?接過你瓶子的時候我就都知道了啦!等你道行夠深你就知道啦!」老頭說的一副理所當然,但我開始有點相信他了。
 
「等等,我還是記得這些記憶啊?」我拍拍腦袋。
 
「這是你的原罪,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老頭摸著他糾結的銀白絡腮鬍。
 
「原罪?」為什麼?是我的原罪?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的內心不斷冒出問號。
 
「這其實算是一種超能力吧!大概每十萬人裡會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能力喔!只是有時候自己並沒有發現,最後反而因為得到越來越多人的噩夢,卻不知道如何解夢,受不了折磨而自殺的人還滿多的。很多被認為有精神疾病或憂鬱癥的人,其實就是有這項能力的人,只可惜因不知道怎麼解夢而被誤解,甚至失去性命,可惜啊…年輕人!好在你找到我了,不然你的後果不知道會變成怎樣。」老人解釋。
 
聽著老人侃侃而談,我直覺地問:「那你怎麼不幫助這些人察覺自己的能力,教他們解夢呢?」
 
老人作勢要敲我的頭並道:「傻孩子,你以為我沒這樣做嗎?不然這滿船艙的玻璃瓶是怎麼來的?你當初上網查到解夢的連結,不就是一個指引嗎?不然你也不會在這了吧!」
 
仔細再看了一下船艙內,其實各處都是玻璃罐,角落幾個木箱子直覺裡面應該是也是裝滿玻璃罐,這樣下來可能多達數千個吧!確實不太可能是老頭一個人有辦法收集到的。
 
「不過既然你已經學會解夢了,就不用太擔心了。雖然你的記憶還在,但已被從深層記憶抽取出來了,會越來越模糊的,那悲傷感不見了就是最大的差別。」老人這樣一說,我才發現確實已經沒有那種痛絕深沉的憂鬱了。
 
「還有一點要記住,別在別人面前解夢,也別把玻璃罐放在身邊,畢竟這些現象還是很難跟一般人解釋的,而且通常每解一次夢,會耗盡精力,通常要好好靜養幾天,所以萬一能力被發現,天天有人找你解夢,你會被榨乾的!」老頭說到這裡,卻不自覺地幻想自己被很多美眉榨乾成木乃伊的樣子…
 
「再說了,世上有這麼多困難的事,想尋求解脫的人更是多之又多,但還是應該讓每個人面對自己人生的難題才是正途。」說到這,老人又喝了一口水,凝視著周圍的罐子。
 
「我想我大致上了解了。」看看時間已經9:45,不知覺得已經過了這麼久。
 
「額~那個老頭…喔…不…老爺爺!我等等還有課要上,那我可以先走了嗎?」我趕緊看向旁邊的玻璃瓶,不敢與老人直視。
 
「嗯,你有時間可以多來這裡,可以在我這解夢,同時也可以把東西留在我這,比較不會被發現,有時間我也可以多告訴你一些關於解夢的事!」老頭拍拍我的肩膀。
 
「嗯!那!掰掰!」我轉身走向艙門前的木梯,爬了上去。
 
正要推開艙門,老頭突然大喊了一聲:「等等!!」剛歷經人生大事的我驚魂未定,這一喊讓我差一點又狼嗆摔倒。抓穩梯子後我轉頭看著老頭,他伸著右手向我擺動:「你小子是不是忘記給我什麼了?」
 
「嗯?」我搔搔頭。
 
「網路上解夢廣告怎麼說來著?」老頭說。
 
我回想著廣告內容:『記憶回收廠,失憶體驗,只要500。』
 
「啊~」我似乎懂了又似乎還是不懂。到頭來我沒失憶,心裡想著這廣告有點不實啊,竟然還敢收費,不過他也確實幫助解除了一項困擾,因此撈了撈口袋,剛好有一張皺巴巴的500元紙鈔,就向下遞給老人,然後爬向外面初陽高照的甲板。


(完)

P.S.這篇算是我最早寫的一篇小說,但不是第一篇完成的:P,規劃上本想把這概念寫成一系列,不過大概得放在【樹葬】與【妖怪探長】完結之後了
引用網址:http://www.jamesdambrosio.com/TrackBack.php?sn=4774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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